阮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今日你棋差一招,这怪不得别人。事情发展到今日的地步,下嫁给贺福才是良策。”
阮文慧突地转了过来,猛的将手中温暖的杯子甩了出去。
“嫁给那样的地痞无赖?我方才恨不得杀了那杂碎,那样低贱的人,我是疯了才会想要嫁给他。”
阮文慧双眸高高抬起,五官拧成一团,悔恨让她将下唇咬出了个洞,破了的血充斥着她的口腔,她眉眼一拧。
“娘,这事难道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我要的不是那个无能之辈!”
阮老太太面色一凛,喝道:“文慧,娘给了你时间任性,可这时间不是遥遥无期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骗不了人的。娘也看得出来那贺福是个汲汲营营之人,这样的人我也是看不上的。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大师的话应验,贺天的前途不可限量,那他兄弟往后能差了吗?若是差了,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从何而来?”
老太太的话犹如当头棒喝,阮文慧抚着肚子,她嫁入赵府三年,才怀了芝兰,一晃六年过去了,她真怕。
怕这身子再不能怀上,这个孩子,迟了九年,她还有多少个九年。
听得大师说这一胎是个儿子,这样的大喜她怎能舍得?
阮文慧沉默了。
阮老太太见她动了心思,心微安,道:“我已经与那贺老头商量好了,这事已经耽误不得。明天就让贺家来提亲。”
阮文慧浑身一颤,“明天?那贺福可休妻?”
阮老太太瞥了她一眼。
“我教过你,凡是你想要的东西,都不可以操之过急。贺老头不允许贺福休妻,你嫁过去是平妻。以你的家世才貌,好日子是在后头。”
阮文慧却摇头,她要的人,是贺天!
“贺天你就别想了,这事已成定局。那范氏没有儿子,你去了贺家必要与她好好相处。日后你生出儿子来,保不准贺天就看中了过继去,这才是你天大的福分。”
阮文慧心头一跳,思索了下,这才恭恭敬敬地扶了老太太的手,眼眶都红了。
“我就忍这一时半会儿,待麟儿出生,贺天飞跃,我要让那些人一个个都臣服在我脚下。”
阮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命了人下去安排嫁妆等事宜。
贺颖儿一行人坐在阮府派出的马车里头,都已是人困马乏,仰头睡了起来。
范丽娘的膝头两个女儿趴着睡地香甜,可她却清醒地很。
她看向同样眉头拧成结的贺天,道:“我真害怕,你和大哥一同走去的,要不是你半路离开。现在陷入痛苦不堪的人就是我,不是大嫂了。”
贺天将她搂在怀中,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又一下拍着范丽娘的后背,沉默着望着外头匆匆而过的夜色。
当人们知道阮姑奶奶定下给贺老大做平妻的时候,无不是张口结舌。
那贺福何德何能?
要功名没功名,要名分也不过是一个平妻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市井之中,都在猜测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下聘是为何。
互相交换了名帖之后,便在三日后的黄道吉日办了喜事。
贺家院子里人声鼎沸,到处张灯结彩,村里有些脸面的人都来讨一杯喜酒吃,几个与何花交好之人来了之后没看到新郎新娘,倒是看到何花忙里忙外,都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怎么没看到贺福?”
“那阮家小姐我也没看到,生的什么样?”
“这新娘子不给你敬茶啊,以后不是要压你一头?”
何花被问得心烦,呛了他们一句。
“要吃喜酒的到那边桌去,要不吃也行,钱留下,走人。”
几人讪讪一笑,都散了去。
何花脸色难看,想到了小娟劝她的话。
“既是板上钉钉了,咱们改变不了,眼下就更不能与二婶三婶交恶了。否则阮文慧欺负下来,没人帮咱们大房。”
她忍了下来,可阮府将县城东街的一套院子给了阮文慧,说是给阮文慧陪嫁,要贺福住里头。
这摆明就是避免了成亲敬茶这一茬!
没成想,少了敬茶这一茬,却多了另一茬事。
贺才正在大门口招呼人,就听得外头的咒骂声。
“老贺家,没脸没皮,那没给亡夫守过一天孝的浪荡女也敢娶,夫君新死才两个月就敢嫁的女子就不怕臭了你们家祖坟?”
这声音响亮如虹,惊地在贺家吃酒的人都纷纷停了筷子。
贺成大忙去找贺天,到外头去看。
这一看,一群乞丐拄着拐杖,手拿破碗,边敲边骂。
贺成大气了个仰倒,贺天与贺才忙扶着昏过去的贺成大进了屋子。
周氏则带了人把这群乞丐赶走,不想这些乞丐,同样的话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肯散场。
好了,贺家的颜面从此在整个镇可以当抹布擦了。
宾客们也没敢多待,给面子的吃足了半场就散了。
贺家的三个媳妇和几个小的把残局收拾了下,才去看被郎中看过的贺成大。
贺颖儿安安静静地呆在了范丽娘身后,一旁的贺心儿与她说起了悄悄话。
“我看那些乞丐们定是想要敲一笔。”
贺颖儿微微摇头。
这事看似不那么简单。
要说这事是针对贺家可能性极低,若是针对阮文慧,会是谁呢?
想到那些乞丐们句句不脱离亡夫,贺颖儿唇角微勾。
前世,倒没有出现这样的故事,因着娘的去死,阮文慧又在娘临死之前受命,这样的事算是美谈,贺天受阮正隆看中,那阮文慧原婆家赵家之人自不会惹事。
可今日不同,柿子挑软的捏。
贺福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平民,阮文慧这般匆忙下嫁,也给了人遐想的空间。
赵府虽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道还不敢撩贺福?
胡思乱想之间,阿旺叔就来敲门。
“叔,东街那也骂上了,据说也骂了半个时辰。那边的拜堂礼才刚完,小嫂子就晕了过去。贺大哥忙去请了丈夫来,可小嫂子怎么都不肯让大夫看,发了好大一痛脾气。”
阿旺说了这事就回去了。
留下贺家一家人面沉如水。
贺颖儿敏感地察觉到了阮文慧的古怪之处。
她突然想起,前世贺敏的出生早了两个月,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是早产。
可贺敏哭声嘹亮,不比一般孩子轻,那样子还真不像什么早产的孩子。
思及此,贺颖儿神情微冷。
这样的消息不知道大房知道后会是如何?
而那赵家呢?
赵家七代代单传,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孙子流落在外?
贺颖儿略低了下头,眼底清明一片。
------题外话------
感谢各位姐妹提出的建议,原本按照大纲,这本文有很多铺垫,也因此,慢了下来。
我这两天重新调整,将节奏加快,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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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入刘府
贺成大挥了挥手,示意人给散了。
各房的人都走了,翁桃跟在何花的身后,二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笑意。
门外传来了声音,何花他们见是贺愉,都上前问了起来。
周氏疼小女儿,贺福这次婚宴也就让贺愉去县里头吃上一顿。
贺愉回来的时候脸都气白了,不免抱怨了几句。
“爹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不先打听打听阮氏,那样的女子进门,以后几个侄女说亲可怎么好说。”
周氏心里咯噔一跳,面露狞色,想到女儿还未出嫁,就碰上了这样晦气的事。
她忙宽慰了女儿几句,却没看到贺家三个儿媳妇脸色。
何花与翁桃脸上的喜色骤然一变,这才想起贺家的名声有了损失。
范丽娘索性拉着两个女儿的手就要回房,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哄哄闹的声音,周氏暗道了一声晦气,想着又是那些乞丐来了,拿起扫帚就出去了。
贺颖儿几人也都跟了出去。
村民们围了不少人在贺家门前,纷纷讨论着贺家的热闹。
一辆马车停在了贺家前头,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面无表情地从马车下来。
阿旺婶子探头探脑地看着,其他人无不是都好奇这人的身份。
周氏一出来,见不是乞丐,扫帚放了下来。
那男子一喜,面上的笑容恭敬又喜气。
待范丽娘出来,那男子才走了上去。
“大婶子好,大娘子好。我是刘府的刘东,奉了夫人之命,请大娘子与两位姑娘去刘府,这是我们刘府的请柬。”
刘东将那烫金的喜帖双手奉上之时,范丽娘才想起刘夫人的邀请。
周氏愣了下,随即想到了刘夫人给应的例银,还有两丫头的琴棋书画。
贺愉当时去了姨家,没去阮府,自不知道这事,就搭在周氏肩头,问了起来。
周氏双眼一亮,就让贺才招呼了刘东,接着将范丽娘拉到三房里头。
看着四下无人,周氏才亲亲热热地拉着范丽娘的手,道:“刘夫人请了两个丫头到府上学习,我看愉儿现在学习也正是时候,你让心儿留下来,我好好照顾她,颖儿和愉儿你一道带去,我想那刘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周氏心底打着算盘,颖儿年级小,家里的活计干不了多少,留下心儿又能干活,还能让愉儿去和刘家小姐多接触接触,这可是大好事。
如此待遇,往后提亲的人也会高看愉儿。
范丽娘还不等她这话说完,神情就有些难看。
“娘,刘家夫人。”
周氏见她有些不愿意,喝了她一声,“你还真当刘家夫人和你姐妹相称,你就尾巴翘了?她也不过是与你客气一番罢了。你作为嫂子,我也不求你多照顾你这小姑子,可你眼看愉儿都和小娟差不多大了,她要不嫁个好的,下面的侄女不都被她耽误了吗?你大嫂二嫂面上没说什么,可他们对愉儿不是没有意见的。愉儿入了刘府,给你寻个好妹夫,往后也能帮衬老三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范丽娘不想答应,也只能答应了。
这要还梗着脖子不应,周氏发作起来,一往地上一坐,哭骂儿媳妇欺负婆婆,范丽娘可没这个脸。
可心儿。
范丽娘暗暗咬牙,心里总是不甘。
出了门,周氏就高高兴兴去给贺愉好好装扮一番,贺天过来,却见范丽娘面露苦涩,恍以为是被周氏骂了。
“没事,娘让心儿留在家里,要愉儿和颖儿一道去刘府。”
“什么?”
贺天意外之后,转念也想这事娘做得出来。
跟在贺天身后的一对姐妹花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贺心儿有些怏怏,她倔强地将手中的锄头一摔,冲进了屋子,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贺颖儿心底也有气,奶奶一句话就夺了别人胜利的果实。
留下心儿儿不是自己,贺颖儿一想就通透了。
想着奶可劲地使唤心儿,贺颖儿头一回使了孩子气。
“姐姐不去,我也不去了。我倒要看看就小姑姑一人去,那刘夫人就不过问?”
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范丽娘看看两个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倒想说不去,可刘府她得罪不起,又是贺天即将乡试这样关键的时候。
她忙蹲下来,将贺颖儿拥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脑袋,叹道:“颖儿的能耐,娘是看到了。颖儿随娘一道去,让那刘府的人看看我女儿这伶俐的模样,就不信还敢看低咱们心儿。”
贺颖儿闻言,双眸一亮。
心底有了计较,气也顺了许多。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快步走去,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贺心儿坐在炕上,双眼红彤彤的。
贺心儿忙擦了下脸,却依旧没有笑脸。
“我倒是不稀罕那刘府,我稀罕学习,琴棋书画我也不求多学,只一个书我看上了。我不怕奶,她也不敢太使唤我,惹急了我,我让小黄吓她。”
贺心儿说了这话,察觉自己有胆量和奶较劲,便扑哧一笑。
贺颖儿也咯咯笑了,一跳扑上贺心儿,挠着咯吱窝,两姐妹笑得东倒西歪。
“姐姐羞羞,又哭又笑老猫上吊。不过,我有办法让姐姐学书法的,不出三日。”
贺颖儿说得信誓旦旦,心儿微微一愣,却奇怪地安了心,这会儿便真心地笑了。
屋内两姐妹的欢声笑语另范丽娘嘴里微苦。
这事要发生在一般人家,早闹到天翻地覆了,可这两姐妹早慧懂事,这样省心,让她忍不住红了双眼。
贺天忙将她抱紧,心底却想着,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分家!
当刘东看到贺愉愉范丽娘一道上车的时候,他微微一愣,随即又低着头将马车驱走。
贺花容在后头看着,恨恨地跺了跺脚,见一旁的贺小娟,就道:“你就不妒忌?”
出乎意料地,贺小娟甩了她一个白眼,“我们大房没你们这么多的时间。”话落,就丢下错愕不已的贺花容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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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遇见怪事
到了东街那,一座巍峨的府邸坐落在闹市附近,朱红的大门上一个个赤铜铆钉宣告着这刘府不可侵犯的威严。
门上的足足有两个面碗大的兽头铜锁张牙舞爪,与门前的两个麒麟相互呼应,这便是邕州首贵刘府!
刘东将人迎到门口,就有管事婆子任氏过来接人。
“哎呀,可把大娘子盼来了,这两个可都是您的女儿?”任妈妈有些怀疑,她的眸光略过贺愉两次,这年岁不小啊,不是听说范氏的两个女娃都十岁以下吗?
范丽娘抱歉一笑,“这是我小姑姑贺愉,我大女儿身体有些不适。”
任妈妈闻言,心底便有些疙瘩。
夫人给了你恩典让你带两个女儿来,那是给了你面子,是你的荣幸。可谁允许你随便换人了?
贺颖儿见状,忙上前去。
她生地粉雕玉琢,与一般农家孩子那擦不干净的黑不同,她双眼明亮澄澈,浅浅的梨涡带笑。
此刻正乖巧地行了一礼,笑道:“任奶奶好,颖儿早听说夫人仁善爱人,其实我姐姐可以来的,不过是我舍不得少看夫人一眼,就闹着娘带我来。我姑姑没见过夫人威仪,被我姐妹俩一说心有所往,便要来见一见夫人的风采,好不亏了这双眼睛呢。”
这话说得又是讨巧又是讨喜,任妈妈不由高看贺颖儿,笑道:“你这小女儿倒是有趣,与小姐一道可真能解闷。”
贺愉有些不快,那任妈妈竟是提都没提自己一句,在贺家她何尝受到这样的冷落。
任妈妈拉着贺颖儿的手,一路走一路被她逗笑,对这小女娃倒是真的和蔼了起来。
刘府处处可见亭台楼阁,清水引流,随处可见半亩方塘,水光潋滟。
盛夏被这样的风光敛去了不少热气,只觉得清凉舒爽。
贺愉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精致的园林,走走停停,双眼更是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相反,贺颖儿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跟在任妈妈身旁,范丽娘亦是如此。
任妈妈暗暗点头,果然是有此母必有此女。
“夫人正在前头招待客人,你们就先在这儿等着。”
这是一个偏厅,任妈妈说完话,就转身走了出去。
见这厅内只有她们三人,贺愉便到处相看了起来。
见一个白玉花瓶,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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