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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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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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训闻薛大人要按礼节请用茶,赶紧推辞道,“不了不了大人,吾在宫中还有他事。有时间定然再至兰台,讨大人一杯茶喝……”

    薛大人不好强人所难,只好命兰台的招牌校书郎班固,带着邓训之侄至典库内阅典。邓训将其侄送到典藏库门前,叮嘱一声道,“这里最安全,汝放心考究,午前吾再来接汝!”

    没想到其侄子瞪了他一眼,轻轻地道,“知汝不耐烦,滚罢!”邓训得令,仿佛获得大赦了一般,一溜烟儿早没影儿了。

    滚罢?!文人班固大惊,那有侄子对叔叔这样说话的?他皱了一下眉头,打开专门收藏班婕妤真迹的典藏室。邓训侄子看作满屋收藏,欣喜地对班固道,“大人你去忙吧,吾想多看一会,可以么……”

    查阅皇家典藏时,兰台必须有人在场,这是兰台的规矩。班固原想说不可以,可看着这个深潭一般如饥似渴的眸子,又想起刚才那一声“滚罢”,便情不自禁地点点头退出典藏室。他一边向校书室走,还一边在嘀咕,分明是个没把的,偏要撒谎说是公子,捣什么鬼?!
………………………………

第二十四章 帝都名媛

    薛大人和班固看的都不错,这位“族侄”确实有故事,他不是公子,而是东汉开国元勋、太子太傅、高密侯邓禹的孙女邓尧。

    邓禹在汉帝国历史上可谓赫赫有名,他是当时最著名的军事家,因向光武大帝刘秀进献“图天下策”,而成为东汉开国第一重臣、云台二十八将之首。他也是伟大的政治家,因为光武帝制定“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国略,并助光武帝“既定河北,复平关中”,最终问鼎天下,从而建立了不世功勋!

    邓尧貌美如花,不但出自汉帝国第一望族,且从小知书达礼,多愁善感,擅长辞赋。在孙辈数十人中,老大人邓禹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博闻强记、学富五车的孙女邓尧。

    邓尧尤其仰慕前汉才貌俱佳的绝世才女班婕妤,每读至“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常常情不自禁,掩卷无声暗泣。班婕妤悲凉的身世,让她对对皇家后宫充满恐惧,让她对世家纨绔子弟压根就看不上眼。

    邓禹知道孙女很有见识,绝非常人,于是还专门留下话,“婚姻大事,允其自专”。有了这道护身符,阿翁阿母是不敢逼嫁了,可她眼界太高,因而年过二十仍待字闺中,成了雒阳城最著名的“剩女”。

    她越是不嫁,越是有无数世子在做着白日梦。很多痴情的世家公子,想尽办法来接近邓府。但邓尧全不理会,一心在闺阁中以《诗》、《春秋》、《尚书》为伴。她看似一点不急,高密侯邓震和夫人却愁死了,小女年过二十了,还不上心,这可怎么好?

    就在咋天,雒阳城最著名的翩翩世子、司徒府郎官赵直,请人送来了纳采。赵直可不是一般世子,他是当朝最有名望的首辅赵熹长孙、北军校尉赵代之子。赵熹早在更始之乱时,便枭勇善战,且素有贤名。光武帝驾崩后,他保太子刘庄登基,功在社稷。他原为太尉,永平三年春,因中山国相薛脩获罪,赵熹负有失察之责而被免去太尉之职。同年冬,又代窦融为卫尉。

    在世族如林的雒阳城,除了诸王子,试问还有那个望族世子能尊崇得过赵公子?高密侯邓震夫妇见是卫尉赵熹请人来替其孙赵直送纳采求亲,自然喜不自禁。可令他们失望的是,小女邓尧却自做主张,毫不犹豫地退回了纳采,回绝了这门亲事。

    得罪当朝首辅,是玩的么?邓震大怒,便到闺房找小女兴师问罪。于是,父女俩摆开架势辩论一顿,但辩论邓震根本不是小女对手。最后邓震气急败坏,“啪”地一声,将莹白的脂玉羽觞摔得米分碎,拂袖而去。

    与阿翁大吵了一场,阿翁气得不轻,邓尧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她不想在府中呆着,今天朝食后,便女扮男装,又逼着六叔邓训陪她到兰台阅简,主要是想亲眼目睹一下班婕妤的《秋风赋》(注:现已佚传)真迹。

    这个小叔叔邓训,后来也是东汉历史上的一代能臣,官至张掖太守和护羌校尉。在邓禹十三子中他排名老六,仅比邓尧大两岁。与班超一样,邓训也是“仁者之所”邓府中的异类,他为人正直,素有大志。从小即志在边疆立功,喜欢击剑习武,极其讨厌舞文弄墨。

    也正因为此,邓禹在世时,对这个儿子很是不喜欢,逮住机会就要教训他一顿。“不晓经文,不通文墨,枉为男子,汝当以侄尧为师,丢死去吧!”这是邓禹当年训斥邓训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一句“丢死去吧”,似乎太不符合邓大人高贵的列侯身份,似乎又反映出邓大人的无奈和无助。据说,邓禹大人不仅说过上面这段话,还将专门用来教训邓训的戒尺,传给了孙女邓尧。在他百年后,还要让孙女代替他来教训小儿子,也只有望子成龙的邓大人做得出。

    在邓氏家族中,邓尧虽是女孩,却天智超群,博闻强记,能默诵《毛诗》《周易》、《尚书》、《春秋》和《春秋左传》,尤擅辞赋和书法,在邓氏第二代、第三代中是文章魁首,连儒雅风流、名贯雒阳城、后成为沁水公主驸马的兄长邓乾都自叹不如,自然是玩心甚重的邓训所不能比拟的。

    邓禹家教甚严,终后汉二百年,可谓英才辈出。邓禹晚年,在孙子辈中最宠的就是邓尧,曾命邓尧教习邓训、邓鸿(注:邓禹少子)等人习前世大儒的经文。而不听话时,邓尧有权用戒尺教训。是故在邓府孙辈中,众人都畏惧女公子邓尧。

    有老祖父撑腰,邓尧在族中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加上她天智过人,博闻强记,且极善辩论,邓训、邓鸿等几位比她年少的叔叔,以及邓禹的孙辈数十人,无不畏她。就连阿翁邓震心里都有点怵这个小女,只要邓尧一说起经文,邓震便躲得远远的,从不敢惹她。

    《秋风赋》是班婕妤晚年所作。汉成帝绥和二年(公元前7年)阴历三月,汉成帝崩于未央宫寝殿内。成帝崩逝后,心灰意冷的班婕妤自愿到成帝陵守墓,以终其生。从此,班婕妤每天陪着石人石马,冷冷清清地度过了她孤单落寞的晚景岁月。《秋风赋》记录了她当时的心境,可惜已经佚传。

    仅仅一年后,年仅四十余岁的一代才女便香消玉殒、悄然长逝,被葬于成帝陵中。班婕妤的凄惨遭遇,也让邓尧从小便对皇家后宫恐惧不已。

    在35位开国功臣和28位云台战将的第二三代小女中,邓尧不一定是最貌美的,但一定是最富有才气的美女。可她志不在入宫,很小时便对祖父邓禹表明心志。邓禹晚年也很好地保护了小孙女,以他的地位和智慧,这一点自然不难做到。

    最重要的是,开明的邓禹看出孙女很有主见,绝非寻常人物,便定下一个规矩,“儿女大事,允其自专!”或许仁厚的邓大人爱孙太过,仅仅是开了一个玩笑,可事实却是一语成谶。而即使是句玩笑话,在强调“父母之命”的东汉时代,邓禹也是很了不起的。

    邓尧身材斫长,她女扮男装,乔扮成风流英俊的年轻公子,随邓训从苍龙门进入南宫,走过鳞次栉比的宫殿,迷宫一般的回廊,让她依然战战兢兢。对皇宫一直心存恐惧的她,皇家宫苑是第一次来,其巍峨气势和无尚威严,是倡导勤俭的邓府所不能比拟的,自然令她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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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秋风自怜

    汉宫南、北两宫之间,以有屋顶覆盖的复道连接,南北长七里。复道并列三条,中间一条,是皇帝专用的御道,两侧是臣僚、侍者走的道。每隔十步设一卫士,侧立两厢,十分威武。南宫的北门与北宫的南门两阙相对,“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整个宫城,平面状如一个大大的“吕”字形。

    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门两侧有望楼为朱雀门,东为苍龙门,北为玄武门,西为白虎门。南宫的玄武门与北宫的朱雀门以复道相连,南宫朱雀门作为皇宫的南正门与平城门相通,并直达城外。其中,朱雀门最为尊贵神圣,建筑巍峨壮观,皇帝出入多经此门。

    北时的北宫正在紧张的施工中,除德阳大殿已经启用,其余各殿按照南宫形制,正在紧张施工。南宫建筑布局整齐有序,宫殿楼阁鳞次栉比,仍是皇帝、嫔妃居住之所及内廷所在地。

    南宫的主体宫殿坐落在南北中轴线上,自北而南依次为司马门、端门、却非门、却非殿、章华门、崇德殿、中德殿、千秋万岁殿和平朔殿。

    中轴线东西侧各有两排对称的宫殿建筑。西侧两排自南而北依次排列。东排为鸿德门、明光殿、宣室殿、承福殿、嘉德门、嘉德殿、玉堂殿、宣德殿、建德殿;西排为云台殿、显亲殿、含章殿、杨安殿、云台、兰台、阿阁、长秋宫、西宫。

    东侧两排,西排为金马殿、铜马殿、敬法殿、章德殿、乐成门、乐成殿、温德殿和东宫;东排为侍中庐、清凉殿、凤凰殿、黄龙殿、寿安殿、竹殿、承风殿和东观。中轴线两侧的四排宫殿与中轴线平行,使中轴线上的建筑更加突出和威严。每座宫殿建筑的前后左右,都有直道与其他宫殿相通。

    兰台,是东汉帝国的中央档案、典籍库,是当时名儒奉诏著述的地方,典藏最为丰富。当时,与班固同为兰台史官的还有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以及刘复、杨终、傅毅、贾逵、孔僖等人,个顶个都是当时名贯雒阳的大儒。

    皇宫深似海,六叔邓训早不知去向,班固离开典藏室后,邓尧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从典架上拿下一卷卷由黄绢包着的帛书。

    由于年代久远,包裹典籍的宫绢已经变得古色古香,可慢慢揭开黄绢,《秋风赋》、《自伤赋》、《捣素赋》、《怨歌行》等词赋作品,和《枝头愁秋图》等画作,一一呈现在她眼前。

    班婕妤那挥洒自如、隽永灵秀的墨迹,就仿佛刚刚挥毫写就一般,令邓尧惊叹不已,更让她迅速沉浸在旷世才女怆然幽怨的词赋和字画世界里。

    她含泪抄录了班婕妤的《秋风赋》,悲愤之情难以言表,双眼被泪所蒙。她看着班婕妤娟秀的真迹,仿佛从字里行间看到一代才女悲怆凄然的人生。她泪如泉涌,悲愤难抑,便信手推开窗扇。然而,泪眼朦胧中,窗外轩内景象,和“飒”、“飒”令人心颤的声响,又让她为之一怔。

    兰台和南宫内其它各殿一样,都是前堂后居格局。大殿的前半部为大堂,后半部为寝室、书房、起居室、画苑等居室。殿后院墙内会有庞大的轩、苑、亭、榭等附属建筑,松竹掩映,假山怪石,小桥流水,鸟鸣鱼翔浅,初夏秋冬景色各异,环境极其幽静。

    典藏室窗外便是一竹轩,地面遍布菊黄翠绿,亭台楼榭,秀水环饶,曲径通幽。这里是兰台内这些书虫们干活累了的时候,信步小憩的地方。已经是仲秋天气,宫城中的槐树和梧桐树开始落叶,好似深秋情景。万物萧飒,轩内已落满红叶,但亭台楼榭间,依然竹影婆娑,竹叶壳壳坠落,声声入耳。

    此刻,轩内一人,身长九尺,虎颈燕颜,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重剑,正在落叶上舞“剑”。但见此人身轻似燕,在假山、怪石、女墙、亭榭之间翻越腾挪,身到剑到。轩内风萧声寒,一团“剑”影,“飒飒”的破空声,仿佛势扫千军。“宝剑”过处,枯叶纷飞,如狂雾纷起,惊心动魄!

    “真伟丈夫也!”邓尧看得痴了,竟然惊叹出声。生在豪门世族,见多了披金佩玉的豪强子孙、纨绔子弟,看够了风流倜傥、自作多情的世家公子们,眼前景象不免令她耳目一新,为之一振。

    忽一阵秋凉冷风吹进典库,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掩上窗扉。

    又信手拿起一幅黄色书绢,随便展开一看,原来是《自悼赋》,黄色的裹绢上兰台的令史们还特意注明是班婕妤手笔。《自悼赋》早已流传于世,她能熟诵,然班婕妤的这件手迹,弥足珍贵,她可是第一次见到。

    此时,想象才女当年写此赋时凄苦心境,一笔一画,其间似有泪迹,不禁悲从中来,吟诵中感同身受,顾影自怜,早已啜泣成声: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

    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为**。

    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

    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

    轩内舞“剑”之人恰是班超,他抄书时久,实在烦不胜烦,便猛地扔下小毫,提着重锏忿然移步至轩内,带着愤慨开始舞锏。众书虫们知他又在白日作梦,又要去摧残一番花草,便俱摇首暗暗耻笑。

    众书佣之所以笑他,原来还有一典故。

    班超到兰台当书佣后,日复一日伏案挥毫,案牍劳累,让他身心俱疲。勇冠天下,却不得不当一个书佣,终于让忍无可忍。有一天,他猛地掷笔于地,愤然悲鸣道,“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闲乎?”

    众令史、书佣们闻之,都面露嘲笑之意,班超怒视众人,昂然叱道,“一群凡夫俗子,岂能知壮士之志向襟怀哉?!”

    班超开罪众人,受到班固、尹敏斥责。所谓文人相轻,兰台令史杨终素与班固不和,他对汉明帝和御史中丞薛大人偏爱班固早就恨之入骨。此时见小小的书佣班超也猖狂不已,便忿然将状一五一十告到薛大人处:

    “大人,兰台乃教化之地。昔曲沃代翼,致礼崩乐坏,为天下大乱始。今小书佣咆哮兰台,尤焚琴煮鹤,其行当罚,其心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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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兰台偶遇

    饱学大儒薛池愣是让杨终说愣了,人累了便要发几句牢骚,有这么严重么?况且这个书佣不仅肚子里有文章,身手更是了得,有“立功异域、以取封侯”之志,其心便可诛么?

    薛大人没有理会这个迂儒之说,班超也就逃过一劫。这便是史上著名的“投笔从戎”典故的来历。

    此时,众令史、书佣见班超又犯痴病了,肯定要到轩内发作一番,祸害些花草绿竹红叶罢了。众兰台史令无人阻拦惹他,随他自生自灭去了。

    班超至轩内舞了一通锏,感觉通体畅快,便收势凝神,擦擦额上轻汗。忽然典库内传出的嘤嘤哭泣声,让他愣住了。细听之下,不禁十分震惊,甚至汗毛倒竖。整个兰台,偌大的宫殿建筑,典库数千间,状如一个一个的小笼子。而此间可是收藏祖姑母班婕妤遗作的地方,她仿佛隐约听到了祖姑母在哽咽泣诵: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莫而昧幽。

    奉共养于东宫兮,托长信之末流。

    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

    愿归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休……”

    班超这一惊非同小可,真是白日见鬼了!

    书府内如泣如诉,分明是有一个女人在哭泣着吟诵祖姑母的《自悼赋》。班超自幼习武,一身是胆,他自然不会相信祖姑母会死而复生,更不怕所谓的鬼神。可这哭声不会有假,这可是兰台,怎么会有女人?

    他急忙趋入书库,要一看究竟。可看到的一幕,让已到而立之年的老剩男,刹那间情窦洞开。他震惊地睁着双眼,眼前的一切让他完全怔住了。

    典库内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虽然女扮男装,头扎纶巾,很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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