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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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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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以寄托,便只能一爵接着一爵,把自己灌得大醉。

    夜里二更时分,耿秉从北营返回城内,直接驰入窦府。

    挟着一阵寒风,耿秉进入厅内,先向长公主行了礼,这才焦急、悲痛地对窦固禀报道,“都尉,今接曹钱将军密报,柳中城已校尉关宠将军已殁……”

    窦固酒意未消,却摆摆手,制止耿秉继续说下去。两人目光交流一下,耿秉读懂了窦固的目光,原来,窦固未离窦府,却对西域情况是了如指掌。

    耿秉不解,“都尉既已知情,今日朝堂上为何仍言救两校尉……”

    “呈不知情——”窦固请耿秉进入书房,这才断然说道,“吾已为大鸿胪而非都尉,岂能知情哉?吾以为,汝所知也未必是实情,曹钱所报仍需要证实!”

    耿秉看着窦固,瞬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便坚定地点点头!

    长公主亲自带人将酒菜搬进书房内,又给铜盆内添了炭,待火苗跳跃起来这才退出室外,并随手关上门。耿秉端起爵痛饮一顿,直言道,“都尉与太傅,先帝系于重托,形同托孤重臣。今日朝堂之上,圣上分明要改弦更张,都尉何故不争?先帝定下国策,莫非就此中途而废么?”

    耿秉没有称大鸿胪,却仍称都尉,这让窦固心里大为不满。

    “汝不该来吾府中,吾已不领军,这是犯忌之事。此次远征,汝为征西将军,责任便重于天。”说着,窦固掉头看一眼身后墙上的大幅黄色缣图,长叹了一声,端起手中爵一饮而尽,并重重地掷于案上,“耿将军此番北征,必能救耿恭、关宠出孤城,然今日西域最难者,乃是班超、曹钱也。”

    耿秉道,“难道皇上会招回汉使团、宜禾都尉,拱手放弃疏勒国?!”

    窦固道,“新皇甫立,天灾不断,国内动荡,民不聊生。皇上宅心仁厚,民惟国本,灾情比天大,自然以赈灾稳定国内为至要。然既赈灾又北征,势难两全,难说皇上不会暂时全部放弃西域。因此……”

    ——————————————————

    注(1):西汉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成为统治思想。汉宣帝时,为统一儒家学说,加强思想统治,于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诏令萧望之等天下大儒,在长安未央宫北的石渠阁讲论五经异同,由汉宣帝刘洵亲自裁定评判。石渠讲论的奏疏经过汇集,辑成《石渠议奏》一书,又名《石渠论》。

    注(2):建初四年(公元79年)十一月,汉章帝刘炟效仿石渠阁论经旧事,下诏令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儒大会雒阳北宫的白虎观,讲论五经异同,由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由汉章帝刘炟亲称制临决。白虎观会议历时一个多月,最后班固将会议记录整理成《白虎议奏》(即《白虎通德论》,又叫《白虎通义》)。
………………………………

第十四章 全局在胸

“果如此,吾该如计奈何?”耿秉急道,乱麻一团,他理不出头绪。

    窦固从案后坐床上起身,右手端着火烛走到墙面的织图前,左手食指指着图上的伊吾庐城,接着自己的思绪道,“此番远征,不能违背帝令,当以救人为主。将军居酒泉,可令酒泉太守段彭、敦煌太守王遵率军出昆仑塞,从伊吾绿洲进入车师前国,骤围交河城。正隆冬时节,如兵出神速,定能斩杀大批北虏,并越天山救出耿恭!”

    耿秉也起身走到绢图前,为难地道,“吾不能出塞,可汉军救耿恭后,就这么退回河西么,汉军撤回,班超麾下南道诸国完全洞开,单于必举国往攻!另倘若皇上命放弃西域,曹钱必遵令东返,而班超定然抗命。伊吾一失,班超孤军绝地,岂能不败?!况班超不归,皇上如恼怒,班氏一族亦或有大祸……”

    “伯初切记,汝乃镇西将军,是西域主帅,而不是将!”

    窦固面露不悦,骤然声色俱厉地打断耿秉的话,“为将者身背矢石,将万千士卒冲锋陷阵,是为本分。而为帅者,居河西帷幄之中,调度四面八方,定略万里之外,为三军致胜造势夺势是为本职。皇上既令汝居河西,掌五郡,经略西域,便是份内事。既放弃西域,要镇西将军何用?!”

    耿秉痛苦地道,“都尉,汝知吾性急不擅为帅,吾宁愿在都尉麾下运筹帷幄、建功远域。今头绪纷乱,吾究竟该如何办……”

    窦固摆摆手再一次打断耿秉的话,他顺着自己的思路道,“先皇得仲升,朝廷之幸也,国家之幸也。仲升有大志,不达目的,绝不会回头,即便陛下也难命其东返。夺西域断北匈奴右臂者,必班仲升也。今上命汝居酒泉,汝至河西可速开府,并于星碛山(注:即今猩猩峡)屯兵,策应宜禾都尉府。伊吾存,则单于必不敢放手西进围攻班超汉使团,此为大计!”

    耿秉又问道,“倘若圣下令宜禾都尉撤回河西,吾当奈何?”

    窦固虎目圆睁,声色俱厉地道,“先皇宾天之前,定然已有遗诏。‘断西域右臂’乃既定国策,今上断不会改变。汝需切记,曹钱和汉军可以回,然伊吾庐断不能丢!倘若丢失伊吾庐,汝便是大汉之罪人!”

    “啊?既撤回汉军,伊吾如何不丢,都尉之意是……”耿秉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未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难道指望羸弱的蒲类国以伊吾营千余弱旅和一座孤城伊吾庐,拒单于数万大军?

    “在班超稳固西南之前,伊吾断不能丢失。”窦固指着缣图面授机宜,“只要班超不离开疏勒国,汉使团便仍然将南道鄯善、于阗、疏勒三国,汉军便仍有西域半壁。班超乃谋全局之高手也,以班超之能,必令鄯善国为蒲类国后盾,守护伊吾庐城。故而,汝可于星碛山隐秘屯兵策应,单于便不敢放手袭夺伊吾,此乃全局之根本。西域不失,则河西可安。河西安,则天下固!”

    “此实高棋,高棋啊!星碛山在河西境内,吾屯兵圣上亦无话可说,昏了头,吾怎么没想到……”耿秉恍然大悟,一颗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窦固道,“伊吾孤城,是守不住的。然要尽可能掌握在汉军手中,令班超有时间巩固南道各国!”

    “谢都尉——”耿秉躬身向窦固长拜道,“难怪先帝以都尉为朝廷柱石,秉已深深体会之,都尉韬略,吾诚不及也。吾居河西,还请都尉续谋全局,襄助班仲升功成!”

    “勿要自轻——”窦固在火盆上烤烤手,“谋全局吾不如汝,谋一隅汝不如吾!”

    第二天,耿秉信心满满地带着越骑校尉孙彪、越骑司马楚良等十数名亲信随从人员,穿崤函古道,过三辅,经河东,一路向西疾驰而去。途中各州府郡县衙迎送,礼节备至,但耿秉一概不停,仅于驿置中小歇,终于在十二月十七日,风尘仆仆到达积雪覆盖的酒泉边塞下的昆仑塞,与王遵、郑众和段彭汇合。

    此时,河西酒泉、武威、张掖各郡已集结六千余骑于昆仑塞。敦煌郡派出的则是中郎将郑众麾下精锐,由秦惇、秦褒两司马领军的玉门关营和阳关营。

    玉门营、阳关营是郑众来敦煌郡后精心训练出的沙漠劲旅,每营各一千骑,领军之将秦惇、秦褒是亲兄弟,他们的兄长便是大汉赫赫有名的骑都尉秦彭。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秦彭曾作为驸马都尉耿秉的副将出征北匈奴。此时,秦彭已进入塞北,接替刘张成为塞北军主将,秦惇、秦褒兄弟二人便皆以司马之身随段彭、王遵远征!

    耿恭的部下军候范羌正在军中,耿秉详细听取了范羌的禀报后,迅速将一千劲卒交给越骑校尉孙彪、越骑司马楚良,命其成立镇北屯骑营,先行离塞,至星碛山筑塞屯守,策应伊吾庐城汉军。并在星碛山建立兵站,储存粮秣武备,为征北大军提供粮秣保障。

    等两将接过兵符,耿秉又庄重密令道,“吾征西将军府掌河西五郡,为汝二人后援。不管伊吾庐守将为何人,伊吾庐城丢失,汝二人都需提头来见!”

    二将愣了一下,他们这才知道自己肩上真正的使命,怪不得要在星碛山建兵站,孙彪道,“请将军放心,吾二人定与汉军伊吾守将保持驿传,互相策应,确保伊吾庐城万无一失!”

    等孙彪出发后,耿秉才正式接过了酒泉太守印绶。并迅速开府升帐,命征北大军以谒者王蒙为先锋,以原酒泉太守段澎为主将、敦煌太守王遵为副将,以谒者皇甫援为后军,大军即刻出发,出星碛山,从伊吾绿洲秘袭车师。

    耿秉确定的主要策略为二路夹击,一路由谒者皇甫援率玉门关营、阳关营二千骑,出玉门关,经蒲昌海,公开过白龙堆,越过墨山国,直出车师前国柳中城。以酒泉太守段澎、敦煌太守王遵率领前军、中军,在军候范羌引导下,出昆仑塞,过星碛山和伊吾庐,直达车师前国交河城。

    耿秉强调,“匈奴呼衍部惯于骑射和野战,不擅守城与攻城。故吾两军要调整速度,务于建初元年正月十五日午时前,同时发起攻击。务求在阵战或野战中,歼灭呼衍部有生力量,解救戊已校尉于水火!”

    散帐后,谒者皇甫援率麾玉门营、阳关营二千人马迅速出玉门关,进入茫茫的大沙漠。

    二天后,即汉章帝建初元年(公元76年)正月二日晨,酒泉太守段彭、敦煌太守王遵率汉军主力自昆仑塞北上,出星碛山(注:即今星星峡),进入西域茫茫的大沙漠中。

    虽然关宠已殁,窦固与耿秉都已得到密报,但是,他们制定的北征部署,仍是先击车师前国,再出天山之北救耿恭。这是一出由将帅主导的大棋,是确保汉军此次远出,不但能救出耿恭,而且还必须与经略西域的北匈奴主力南呼衍部决战,消灭其有生力量,最大限度地减轻位于葱岭之下的班超汉使团的压力。

    历史应该牢记,大汉军事战略家窦固虽然已经卸去战袍,成了专管外交事务的最高官员大鸿胪。但是,他一时一刻不忘先帝与先河西大将军窦融老大人的嘱托。这巧妙的一着借力妙棋,为班超能成功坚拒北匈奴南呼衍部的攻击,创造了一线生机!

    此时的车师前国,消灭了关宠的汉军,呼衍王占领了柳中城。他将王庭设在交河城,郝宿王、万夫长石舂担任交河城镇守使。同时命万夫长呼衍砭占领并镇守柳中城,命、万夫长、幕师木都镇守高昌壁。并派出二哨小队,向东方的伊吾庐和南方蒲昌海边的楼兰城,放出了警戒。

    建初元年(公元76年)正月十一日,柳中城镇守使呼衍砭派出的沙漠巡哨小队,率先在沙漠中发现汉军。只见汉军旌旗蔽日,战马萧萧,尘沙蔽日接天,看起来足足有“万余骑”,正向车师前国凶猛扑来,且离柳中城不过三日距离。

    呼衍砭闻报大惊,一边准备坚守城池,一边迅速向交河城的呼衍王告急,并再次派出探骑,务要搞清汉军兵力和主将姓名。

    正是大雪纷飞的冬季,汉军近万人自楼兰城方向来袭,呼衍王内心十分恐惧。从汉军第一次征白山起,他每战必败,已经被窦固打丧了胆。但潜匿于汉朝内部的斥候已经传回消息,北匈奴人克星窦固已经被削去兵权。想到这,他迅速镇定下来,决心利用车师前国三座坚城,让汉军也尝尝攻城之苦。

    汉军远来,想攻破大营与坚城交河,绝非易事。

    计议已定,他先给天山以北的蒲奴单于报警,同时在纷飞的雪花中离开老巢交河城,进入城外大营。进入大营安顿下来后,他再派出信使,命呼衍砭与木都倚城坚守,待汉军粮尽,定然不战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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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征车师

但是,由于柳中城被围城数月,汉军虽然城破人亡,柳中城也被打得残破不堪。匈奴人擅长野战、远袭,不擅攻城,更不擅守城。呼衍砭担心自己会重蹈关宠覆辙,柳中城一旦被汉军围城,定然也会截水断流,自己岂不是也要玩儿完?

    于是,他自己做主,依托坚城,同时在北城门外扎下坚固大营。既有利于坚守城池,又不致全军被陷于城中。他坚信,汉军数千里远来,人马疲惫,定然对坚营与坚城奈何不得!

    正月十五日午时,在耿秉规定的攻击时间到来前,谒者皇甫援率后军秦惇、秦褒麾下的二千人马从沙漠中骤然杀出。他们一边疾驰一边快速变换成攻击队形,到沙漠边缘离匈奴人阵形一箭远处时,便突然结阵相拒。

    城头飘扬着北匈奴南呼衍部的战旗,皇甫援和秦惇、秦褒悲哀地看到,已校尉关宠和他的千余名汉军均已经殉国。望着城头上乌云一般的黑色旌旗,汉军每一个士卒眼里都冒着怒火,渴望屠净眼前的匈奴人,为殉国将士报仇雪恨。

    看着匈奴人凭着坚城固营,却出城列阵相拒,皇甫援既不解,心里又大喜。

    探马已经判明汉军只有两千骑,呼衍砭害怕在城中坚守被后续汉军围城,便率领他的三千守军在柳中城外结成大阵,正以逸待劳,等待汉军前来陷阵时击溃这股汉军。等汉军扎阵完毕,呼衍砭帐下一名千骑长举着弯刀至汉军阵前搦战。

    主将皇甫援刚要亲自出战,秦惇一声不吭,已当先拍马出阵。两人在沙漠上战约二十合,秦惇勇不可挡,一矛将千骑长挑飞。匈奴阵中,前军主将呼衍砭头一偏,又一名千骑长拍马而出。两人交战不足十合,千骑长又被秦惇长矛贯穿胸部而亡。

    呼衍砭大怒,自己拍马而出,举着大刀向皇甫援杀来。

    皇甫援拍马接住,两人大战了五十余合,竟然不分胜负。双方正要鸣金收兵,恰在此时呼衍砭稍一分神,被皇甫援一矛扎中左边大腿。

    呼衍砭差点落马,手中大刀失手,便急忙抽出腰中弯刀招架。

    就在此时,北匈奴中军开始鸣金。皇甫援可不想停手,如果让呼衍砭退入城中、营中,就难打了。秦惇的玉门营、秦褒的阳关营以守城见长,弩射技艺高超,攻城不是强项。以区区两千擅长防守的精骑,想攻下数千敌坚守的坚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不知道酒泉太守段彭、敦煌太守王遵的人马杀到哪了,此刻或许已经开始围困交河城。见匈奴人鸣金,皇甫援当机立断,手中长矛向后一招,自己已当先追杀呼衍砭而去。

    呼衍砭正驰向自己阵中,忽闻身后马蹄声急,回首一看,见汉将竟然追杀过来了,仓促间便抽身急走。匈奴阵中,见主将遭到追杀,汉军喊杀声震天,已经全军开始冲锋,便箭如雨下。可汉将一一挑落箭矢,势不可挡地冲杀过来。到了匈奴阵前,战马腾空而起,跃入大阵,如入无人之境,瞬间挑杀十数名士卒。

    汉军玉门营、阳关营两千骑均执矛或环首刀,如潮水一般与猝不及防的南呼衍部战阵碰撞到了一起,两军开始残酷的近身搏杀。

    守军虽人数略占优,但较短的弯刀和士卒搏杀能力均不如汉卒,两军很快便分出了高下。呼衍砭仅带领千余人退入城内,且城内也到处喊杀声连天,每一条街道上都在交战,而被关在城外的北匈奴士卒则四散哄逃。

    秦惇、秦褒已率部与北匈奴人绞杀在一起,此时已经追着北匈奴人腚后杀到城内。

    呼衍砭心里叫苦不迭,这两千汉军战力惊人,他心里悔恨自己大意了。腿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他连马都没来得及下,更别说包扎一下了。他知道柳中城已经不能守,便仅带着数百人打开北城门,向西北方的高昌壁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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