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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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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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隐于楚地,毕生秉持墨者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等学说理想。墨学虽被视为异端邪说而备受打击,但一个兼字,足见禽兼特立于世、甘隐于草莽的风骨。如果让出身高贵的刘莱、孙喆等将知道淳于蓟是一个墨侠,不知又要增添多少是是非非。

    当日夜,天光黯淡,先是昏蒙蒙的,一会儿下起了小春雪。前军屯骑校尉渠耆来接管了别部,并牵着从事郭恂的骆驼、马匹,亲自送郭恂至别部大营。班超宣布了都尉窦固的任命,当听说郭恂为正使、而班超为副使时,别部校场之上顿时静寂无声,火把照耀之下,淳于蓟等众将分明面色不悦,俱有不服。

    军中通病,冲锋陷阵的悍将们往往眼高于顶,对中军幕僚们从心里瞧不起。而中军的高参们也往往自视甚高,根本睢不起那些粗鲁的武夫们。使团这还未出发呢,这可要不得,班超赶紧对众人道,“都尉命我等出使鄯善,从即刻起,使节驼队由郭大使主持大局。吾为副使,负责杀伐决断,保佑大使平安。众军有敢违大使令者,定斩不赦!”
………………………………

第二十一章 大漠孤旅

听班超这样说,郭恂惴惴不安的心里,才稍好受些。受班超之邀,他又以正使之名,训话一顿,命众人要遵守出使礼节法度,确保完成使命云云。

    众人小睡了一会,四更时班秉将班超叫醒,霜刺、黑稗、麦香、歙渠陪着伊兰、金栗公主恰好也来了。刑卒们举着火把照明,甘英、刘奕仁已经在四峰驼队上铺好簇新的毡毯,兴高采烈地恭候他们的小情人坐呢。可伊兰、金栗却不一样,在这之前,霜刺、歙渠未透露一星半点,两个公主半夜被王妃、麦香弄醒,说是要随使团远行汉朝。风云突变,两个公主亦惊亦喜一下子被生离死别瞬间给击晕了,一时不知所措,木然无语。

    黑稗、麦香都知道女儿金栗此一去,从此可能将天各一方,再见一面可就难了,两人哭哭啼啼、抽抽泣泣地悄然抹着眼泪。伊兰知道汉军将送其归国,心里也十分黯然,再加上舍不得黑稗,也哭成了泪人。尤其是金栗,见所有人都哭,便一会抱抱这个,一会抱抱那个,脑袋空白一片,也哭得昏天黑地、真真假假、难解难分。

    最后,假小子金栗以泪洗面不说,又抱着黑稗发誓道,“阿母放心,吾一定每年归来看望王父与汝……呜呜……吾是真舍不得走啊……”说着,回手给了甘英二鞭子,哭着叱道,“都是汝,这下得逞了,干吗走那么急,生生拆散了吾一家人……”

    甘英默默承受着,金栗施完暴,却又可怜巴巴地对甘英小声恳求道,“吾想陪着阿母,便留在白山,不去中原了吧,行不行哪?”甘英缩着脖子,脸上先装出一付同情状,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嘴里又不容置疑地道,“不行,不老实便捆着去河西沽了算了!”

    所谓一物犯一物,一见甘英说得坚决,她便没脾气了,或许是想到这回是真的要与阿翁阿母相别了,而且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能相见,心里仓皇竟然“哇”地一声哭起来。黑稗心里喜忧参半,她明知闺女在表演,也不想揭穿她,抹抹泪眼,与众人忍不住暗笑。麦香怕金栗路上孤寂,还送了两个漂亮的木笼子,里面是两只憨态可掬、惹人怜爱的小雪狼崽。

    原来,不久前狼族受到雪虎袭击,狼王、狼后负重伤。将四只小崽送到麦香家的围栏后,便奄奄而亡。幸好榆钱与五屋至围栏内去喂牲口时发现了,这才埋了狼王夫妇,将四只小狼崽救了回来。

    但此时的金栗,脑袋晕乎乎的。即将离家万里去嫁人,她抱着王妃黑稗、麦香不松手,那里还顾得上狼崽。班驺见了狼崽却大喜,便接了过来。

    五更时,使团要出发了,刘奕仁将伊兰与两位仕女一一抱上骆驼坐好,还用毡毯细心地裹起三人。金栗抹着眼泪,死死地抱着阿母黑稗和麦香、榆钱。黑稗狠狠心将其推离怀抱,她便又恨恨地看着甘英,似乎一腔不情愿,仿佛是被人抢了亲一般,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被甘英抱上骆驼包裹好,呜呜咽咽,一点未反抗。

    小姑、寡妇则一跃而上,端坐在班超与淳于蓟鞍前。班超和郭恂告别渠耆、霜刺、歙渠等人,在众人一片依依惜别声中,率领三十六骑和近百峰骆驼、百余匹战马或役马组成的中等驼队,举着火把,悄悄离开别部大营,踩着白杨沟边厚厚的积雪慢慢向南而去。

    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阴历闰三月八日,郭恂、班超率领汉使团从伊吾庐启程,开始出使鄯善国征程!

    这次秘密南下,比来时轻松多了。从伊吾绿洲至鄯善国楼兰城,虽相距千里,但走的都是著名的戈壁商道。很多商队、驼队、马队,都是五更多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就已经出发,晚上好早早歇息。使节驼队顺着白杨沟边的商道,到天亮时分,已经越过沟头城堡,离开绿洲,进入沙漠。

    凌晨气温低,进入百里风区后,北风呼呼劲吹着,象是被人推着背走,众人感觉到特别寒冷。使节驼队随着头驼的铃声沙沙地走着,此时前后方各有一支大型的驼队,驼铃叮当,寒风中隐约相闻,声音怆然而又幽远。

    风突然越来越大,沙粒砸在身上吱吱直响。一丝不舍的情绪在胸中弥漫,班超在马上回首向白山看去,只见巍峨的山峦仍隐在无边的黑暗中,伊吾之战、疏榆谷大战的一幕幕又浮现脑际。忽又想起什么,见班驺鞍前挂着二只小笼子,上面还盖着蓝麻布,心里才稍安。班驺知道班超关心什么,便说道,“尕叔放心,小东西可不象金栗那么伤心,正睡得香呢!”

    班秉却在一边嘀咕道,“脑袋又让驼踢了,汝看出金栗那是真伤心?她心里分明正乐着呢!”

    果然,刚走进沙漠不一会,金栗的“痛苦”劲儿便过去了,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甘英骑着高大的白色乌孙战马一直走在她的旁边,慢慢的,枯燥的行程便让她倍觉无聊了,便对甘英一呶嘴,“喂,把狼崽拿来吾玩玩!”

    “啧啧啧!”甘英戏道,“刚才那悲伤劲,要死要活的,让吾鼻子现在都酸酸的,汝应该再哭会啊!”

    “得便宜卖乖……”被人揭了短处,假小子啪啪抽了甘英两鞭子。又赶紧扭头看一眼伊兰,见伊兰心事重重的样儿,根本未注意他们说什么,这才含羞带嗔地小声对甘英道,“汝还说?女孩出嫁总是要哭的吧……吾被汝拐走,千里万里的再难回蒲类国,跟出嫁没两样,难道汝让吾要笑?”

    也就是甘英,金栗疯劲上来便要施暴,马鞭子、小粉拳甚至五爪功信手便来,但他从来不恼。当然金栗也舍不得真抽,甘英本就皮实,又一身鱼鳞铁甲,伤不到皮毛。此时他不温不火地从班秉、班驺鞍上取下笼子,递一个给金栗,又递一个给刘奕仁,刘奕仁便递给身旁驼上的伊兰。

    伊兰抄着手闭着眼,安安静静、百无聊赖的坐在驼上,见刘奕仁递上这东西,怔了一下,似乎刘奕仁打破了她的宁静。他知道这是甘英拿过来的,想不要又怕拂了人家的好意,便倍感无聊地接了过来,还颔首向甘英报以感激的微笑!

    此时,郭恂和班超藏匿符节,使节驼队变成了一支沙漠商旅,与前后两支驼队比,除了规模相对小了些外,没有明显不同。在这了无生气的流沙死亡之地,这来来往往不绝于旅的商旅驼队,便是生命的使者,是这万里大漠中的精灵!

    东汉初年,往来西域各国间的商旅驼队,一般都是各城邦国家的小商队,五六十峰至百峰驼,几十匹战马,二三十镖师护卫,加上商队十余人,全部携带兵器。当时北匈奴常挟持西域各国袭扰汉朝河西各郡,因此,敦煌郡的玉门关、阳关对这些西域小商队进入河西,控制极严。

    前汉孝武大帝时代取得河西和漠北在大捷,其后历代帝王经营西域,由于打通了西域与中原的联系,康居国的属国粟弋国的贾胡(注:即粟特人)们组成远途大型商队,从葱岭以西各国来到汉朝的河西、长安、雒阳贸易,成为当时一道独特的风景。这些大商队,驼、马往往达数百头,人数常常有四五百人,浩浩荡荡,与一支小型军队无异。

    这些商队在漫长的旅途上,建筑了一个又一个小城堡聚群居住,并殖民当地的土著部族,有的还成为西域一个一个小城邦国家。如西域的桢中国、拘愚国等小国,其城池均为当年栗弋贾胡所建。

    到了前汉末年,王莽乱政,中原天下大乱,西域也动荡不安,惟独窦融大将军镇守的河西五郡,躲过了动乱。这些栗弋大商队便在汉朝的河西各郡一一住了下来,并建了一座座小城池或部族庄园。北匈奴据有西域后,西域与汉朝之间的商道被截断,但仍有极少数胆大的商队,在汉朝河西与鄯善国驩泥城、楼兰城之间贸易,这些人只要能活下来的,一般都成为巨贾。

    东汉中兴后,商业繁胜,粟弋贾胡的大商队便成为河西、陇右、长安、雒阳之间的商贸主力,成为汉帝国游动的商业血脉。少数具有冒险精神的粟弋贾胡商队,则冒险进出敦煌郡的玉门关、阳关,最一般都是到达鄯善国的驩泥城、楼兰城。再远,便脱离了敦煌郡的保护,往往有去无回。

    此时汉使团前方的驼队走在前方二三里处,有百十多峰驼、几十匹马,镖队约有数十余人,商贾和驼倌二十来人。班超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河西栗弋贾胡的小商队。汉军取了伊吾庐,商队跟着便出了玉门关,紧随而来。

    而使节驼队后面的大驼队距离也有二三里远,商队不时派出探马观察前后情况,从探路镖师那一头蜷曲的短发、一身白色的肮脏胡袍便能看出,这分明是一支住在汉朝河西粟弋贾胡的大商队。

    此时,天上乌云如盖,沙漠上北风劲吹,寒冷砭骨。放眼望去,除了这三支驼队,这是一片乌蒙蒙的死亡世界,了无生气。进入沙漠后已连着走了一天一夜,放眼都是漫漫黄沙,无边无际。枯燥的沙漠行程中由于有两位公主、两名侍女同行,也变得稍稍有了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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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狭路相逢

离开阿母黑稗,金栗这个假小子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开始一两天她情绪不高,懒得动弹,进食时就差甘英喂了。可从第三天天明后的朝食起,她便成了驼队的管家婆。伊兰锦衣玉食,什么也不会干。金栗虽也为公主,却因蒲类国一直为南呼衍部奴仆,持家过日子十分在手。

    驼队停下暂歇,刑卒们忙着喂食战马、骆驼草料、淡水,金栗与兵曹吴彦带着众女、几个刑卒一会便将烧好了菜干咸肉丁汤,烤热了小麦面绵粢饼朝和咸肉脯,还亲自掌着狼头漆勺,将食物一一分到众刑卒的黑泥陶大碗里,再将咸肉脯、咸面酱一一分到众刑卒的鱼纹小铜盆中。

    轰轰烈烈的朝食中,不知谁感叹一声,“有女人真好呵……”伊兰羡慕地看一眼金栗,金栗则骄傲地扬了扬眉毛。从此,行程中一日三餐等杂务,都是金栗带着伊兰以及两个小胡女在忙碌。

    驼队进入沙漠腹地,到晌午前时分,终于走出了百里风区,前方出现一片怪石林立的戈壁区域(注:雅丹地貌)。但见一块一块巨石,死生相伴,朝朝暮暮、不离不弃地兀立流沙之上,每一块巨石姿态似乎都相似,层层迭迭,如水冲刷过一般,十分怪异。这里的流沙又十分精细,骆驼一脚下去,常常有半尺深,惯于沙漠行走的骆驼行进都感吃力。

    头顶的天空忽然乌云尽去,刚才还黄乎乎、泥蒙蒙的天气,突然间阳光明媚,视野开阔,让人颇为不适。这可是几天来绝无仅有的好天气,一阵冷风自北而来徐徐吹过,让人为之一震。众人为之欢欣,但胡焰、蒙榆等人向后方瞅了一眼,却忧心忡忡起来。

    原来,与南边天空一碧如洗相反的是,北边天宇上,一团张牙舞爪、狰狞恐怖的黄色云团,似藏匿着无数妖魔鬼怪,正翻卷着向南滚滚涌来。春末的阳光照射在黄色的乌云上,呈现出一团令人不安、变幻莫测的桔红色、土黄色,令人心里微微心悸,隐隐不安!

    胡焰轻声道,“司马,沙暴将至,且有死亡气息……”

    班超向后方天宇瞅了一眼,也感到微微心惊。胡焰等人是沙漠动物,长期在沙海上为匪,深了沙漠习性,对危险有天然的感知能力。

    想起进军伊吾绿洲时曾经在白龙堆遭遇过的大沙暴,班超心里还有点忌惮、畏惧感。他与淳于蓟都扭身向后看去,但见北方的天空黄色的云团已经层层叠叠,变幻万千,泰山压顶一般滚滚而来,正越来越近。此时,驼队两边的流沙中,恰好不时有商队遗失的衣物、水囊残片,班超心里不禁扑嗵一下,一丝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风越来越紧,一阵风沙奔腾掠过,驼道西侧,竟然露出几具沙匪的尸首。驼队未停,他和淳于蓟及中军众将下马检查了一下,尸首身上虽衣衫破烂,但他们一眼便能看出是南呼衍部溃兵尸首。且伤口均很小,位置也都一样,或切断了喉管,或挑断了脖侧的大血管,可谓干净利落!

    难道是寒菸?班超瞬间想起了太华山下的那头大棕熊!

    不辞而别的寒菸,心事缜密的权鱼,此时应该就在前方一两天的路程。寒菸虽精于骑射,但她的两个侍女苏姜和芋姜俱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柔弱少女,练的功夫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但地面驼队的残物,沾满黄沙的溃兵尸首,又令他困惑。

    ……

    班超的感觉一点没错,权鱼和寒菸确实在此地遭遇了流落到沙漠上的北匈奴溃兵。

    寒菸骗过班驺、班秉逃出大营后,便带着苏姜、竽姜快马加鞭,追赶权鱼。驼队速度较慢,一直在沙漠边缘徘徊,一天后寒菸三人便追了上来。可他们汇合后刚越过百里风区,就让一股约一百五六十骑的“沙匪”挡住了。

    权鱼常年在驼道上奔波,一眼便看出这些沙匪其实是匈奴人。而且多数还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缺少淡水和食物,明显是在伊吾庐大战中,被汉军击溃的北匈奴散兵游勇。权鱼的镖队有二百多骑,但他们面对匈奴军队,即便是溃兵,众镖师目光中的惊慌之色还是展露无疑。

    两军相逢,不能让匈奴人的气势压住。双方还未列完阵,寒菸三女便拍马而上,主动打头一阵。

    这些年,权鱼为复国,做了周详准备,寒菸便是他的一个杀手锏。他花重金,遍请大汉名士教习寒菸剑术、骑射、战阵与治国理政之道,寒菸也一直深藏不露。当年在太华山战败大熊也不过是小露了一小手,现在则全部派上了用场!

    甫一交手,寒菸就手刃一名溃卒,苏姜和芋姜则紧紧护着寒菸的侧后。三人在溃兵阵中冲杀一顿,壮了镖队的胆,他们发一声喊,也冲杀上去,这些溃兵自然抵挡不住镖师们的冲杀,一场混战后留下二十余具尸首便落荒而逃。

    原来北匈奴大军不过如此,镖师们胆气倍增!

    沙漠无边无际,驼队无法追赶,权鱼便鸣金收军。寒菸和苏姜、芋姜三人,在镖师们钦佩的目光中,默默转移到骆驼上,用丝绢裹好脑袋,又用羊皮毡毯裹好身子,舒舒服服地随驼队继续南行。

    接下来的几天,溃兵一直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但再未敢惹驼队,权鱼指挥驼队顺利地进入了蒲昌海西侧的楼兰绿洲。或许是怕班超追上来有麻烦,他们在楼兰城仅仅歇息了一个晚上,且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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