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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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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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防万一,班超严令甘英、刘奕仁,“伊兰但有失,汝二人提头来见!”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在一点一点地回暖,接下来的十数天呼衍历却一直没有露头,众将的警惕性便慢慢淡化了些。或许绷得过于紧了?连班超、淳于蓟的神经都略有松弛,便决定从别部三军抽出十余战将,由淳于蓟、胡焰、蒙榆三将带着轮流监视。谁也没想到,就在此时塌天大祸骤然降临。

    这天清晨淳于蓟带别部列队出营准备晨操,班超背手站在中军大帐前,抬头向西北望去,只见遥远的蒲类海似被一片朝雾笼罩着,空气中似有丝丝兽皮烧焦的气味,他并未引起警觉,本以为又是一个寻常的早晨呢。忽然远处一骑飞驰而来,不禁大惊,胡焰派来的一个刑卒跳下马急报,“禀报司马,大势不好,蒙军侯、周军侯与众卒不知去向,哈尔罕夫妇夜间被杀。凹岭周边四个村寨牧民不知所踪”

    班超极度震惊,带着淳于蓟及众将迅速赶往凹岭,同时紧急派人传令霜刺国王、王妃前往善后。

    班超策马急驰,绕过蒲类海,接受凹岭时,远远便看见雪原上浓烟滚滚,随风飘荡着,而哈尔罕的大毡帐已经不知去向。班超大惊失色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叫苦,他颓然止住马,他知道自己又着了呼衍历的道儿。此时,或许哈尔罕的酋长大毡房、他骑过的战马、他前接触过的所有所有东西,都已经在烈焰中随风化为灰烬了。

    胡焰策马迎了上来,班超黯然地阻止了他的禀报。呼衍历竟然就在他班超的眼皮子底下,悠然斩杀并埋葬了哈尔罕夫妇。呼衍历只有四人,而咋天晚上是蒙榆带着周令、杨轩、徐乾、王艾、陈祖成五将监视,蒙榆英雄盖世,另五将也都是五把好手,打起来断然不会落下风。可这会之六将到底到哪去了?又如何会让呼衍历得手的?


………………………………

第九章 举族活殉

众将都知道班超想什么,但没人敢说,只有胡焰轻声道,“蒙军侯……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班超看了一眼这个断耳老沙匪,从胡焰脸上未看出一点公报私仇的味道。他驰近凹岭村落旁边的这片雪原,只见一只驼羔被斩杀在其上,尸体已经冻僵,母驼正围着驼羔的尸体踯躅哀鸣着。以驼羔为中心,地面现出四片似乎被众多战马刻意踩踏过的痕迹,泥泞中还现出一片片猩红的血迹。

    乌日塔与胡塔嘎、波日特两个小女、几个侍女,跪在驼羔不远处的泥泞中啜泣着。而哈尔罕的三子、两仆却手握刀柄,神情紧张,正用仇恨的目光,远远地看着班超、淳于蓟、霜刺等将和汉军众刑卒。班超已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后背上瞬间起了层层鸡皮疙瘩。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雪原上哭泣的女人们和两个小女孩,然后向淳于蓟示意了一下,便带着班秉、班驺二人扭头上了西山。

    他们循着足迹顺着山岭涧道向山里巡视了十数里,山涧两侧峰峦起伏、沟壑纵横,峡谷中的积雪或冰面之上,分明仍能看到崭新的打斗痕迹,蒙榆、周令、王艾、陈祖成等将显然是奔向西南方去追踪凶手去了。

    班超遥望着白皑皑的天山主峰,他又感到了十数年前在崤山下感到的那份强大压力,蒙榆与周令等将虽然枭勇,但想擒获呼衍历却未必容易。尤其是蒙榆、周令二匪可是沙漠动物,在这积雪覆盖的山峦之上,就未必是这个怪物对手了!

    班超带着班秉、班驺走后,淳于蓟按令进入凹岭小村落,先询问了脱脱鲁夜里发生了什么,可这个匈奴男牧民一言不发。又问乌日塔,她哭着说,“咋日医工将军尚来诊治,阿赛病已越来越好。可今日天明吾起来,阿寨、额莫的毡房已经不见踪影。四处寻找,却在这里发现痕迹……”说着,这个年轻女人便说不下去,伤心痛哭开了。

    这个女人在撒谎,淳于蓟眼中杀气开始升腾!

    虽然积雪都被踩烂,脚印纷乱,泥泞不堪,但二人还是能辨别出,咋日夜间,这里除了发生过一场剧烈打斗和一场血腥杀戮,无数曾经鲜活的生命,已伴随着哈尔罕夫妇被埋进了地下,为这个北匈奴大人活殉。惨绝人寰的残酷杀戮,火焚大毡房时的浓烟烈焰,这一切她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她可能便是这场惨烈杀戮的凶手之一!

    霜刺和王妃黑稗也赶过来了,他们正在一边询问乌日塔。胡塔嘎和波日特似乎对王妃更稗更亲,她们就象两只可怜的小猫一样靠在王妃黑稗身边,楚楚可怜,欲言又止。

    班超带着班秉、班驺从西山归来时已经到了饷食后,淳于蓟、霜刺等将正在路上等着他。班超面色铁青,只是冷峻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咬牙说道,“毫无人性,罪该万死!灭杀死士,斩杀能战男子,移三女于蒲类城,部族女子、幼者终生为奴!”言毕,便与霜刺、王妃返回蒲类城,而淳于蓟、胡焰等将则遵令留在蒲类海西。

    当天夜半,在夜晚呼啸的寒风中,胡焰与肖初月监视着北山边,淳于蓟独身一人,故意慢悠悠地走进蒲类海北岸这个小部族。当他抱着剑接近乌日塔毡房前的围栏时,四条猎犬无声地扑了上来,淳于蓟挥剑无声掠过,惨叫声中,毫不费力地斩杀了三头恶狗。另一犬凌空扑下,淳于蓟闪身的同时,顺着劲道一把捏住其脖颈,咔嚓一声生生捏断椎骨。

    四条恶狗的尸首仍在雪地上战栗着、抽搐着时,他耳边隐隐听着有动静,便双足蹬地身体骤然腾空而起。“嘣嘣嘣”的弦响之时,淳于蓟早已跃到空中,身体已经稳稳站到了高高的大草垛顶上。紧跟着一串眼花缭乱的空中翻腾,躲过了几支弩箭的攻击。

    他刚从草垛上翻腾落下,五名壮汉手拿仆刀或弯刀,已经从四面一齐扑了上来,惨烈的打斗迅即展开。只不过这场打斗实在没有什么悬念,在乌日塔的毡房外发生的这场恶斗虽然剧烈极极其短暂,淳于蓟带着为周边几个村寨的牧民报仇雪恨的心理招招放出的都是杀手,最终这五人均被他一一血腥斩杀。

    淳于蓟是游侠,他看明白了。这是一群死士,他们不惧死亡,明知必死,仍一往无前。他们身体素质过硬,受过严格训练,攻击能力惊人。按照班超“灭杀”指令,淳于蓟以最残忍的方式,放开恐怖的杀招,以一敌五,仅仅二三个回合,便将二人生生劈为两截,将二人活活劈为两瓣!

    最强悍的是长子脱脱鲁,这个披发匈奴健儿身材彪悍,见四人以这么惨烈的方式被击杀,明知自己根本不敌再打下去是必死,可他他非但未退,却仍提着一柄朴刀不顾死活地向淳于蓟进招。这分明是送死,这让淳于蓟打得有点迷糊。

    淳于蓟放出手段,不到二个回合,便一剑将脱脱鲁儿左臂生生给斩下。手臂飞出丈余远,脱脱鲁惨叫声中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又仅凭右手单臂举着朴刀,趁淳于蓟回剑不及如风一般横掠过来,发出最致命一击!

    淳于蓟一剑削下对方手臂,已回身不及,朴刀挟着劲风已经横削而至。仓促间淳于蓟双后足蹬地,竟然绝地纵身而起,身体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便腾空而上,堪堪躲过这最要命的一击,同时手中剑从脱脱鲁脖颈侧面轻轻掠过。

    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年)与永平五年(公元62年),淳于蓟与班超先后在邙山下的关中人家酒肆经历过两场大战,所谓不打不成交,两人也从对手成为过命兄弟。这两场大战,班超都是在陷入被动的时候,靠凌空而起、绝地反击绝招,最终取得了胜利。

    其后十年,淳于蓟身陷牢笼,囹圄之中,他苦心孤诣,精悟天下武道,对班超的身法自然也做到了然于心。两人在凉州大营再次相逢后,淳于蓟未再想挑起一场比武,他原本相信此时他或许能战胜班超。可甫一见面,他便知道自己仍然不是他对手。现在,他正是用班超的这一战法制服了眼前这个死士。

    脱脱鲁儿手柱朴刀,右侧脖颈血滋起有一两尺高,他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慢慢地立住。淳于蓟收起剑抱于怀中,见脱脱鲁儿已经必死无疑,这才慢腾腾地走向自己的马匹。脱脱鲁儿感到自己仿佛掉进冰窖,彻骨寒冷。他拚着最后一点气息,望着黑暗中对手正慢慢走远,圆睁双目狰狞死去。

    血仍在汩汩地流淌着,可脚上和手上的血已经慢慢与朴刀冻在一起,身躯也与脚下的草原渐渐融为一体。

    胡焰带着刑卒们控制了这个部族,淳于蓟血战五名死士之时,五名死士的女人和四名男童却一身甲服,手提弩箭正欲出帐相助。于是,一场短暂的激战过后,这些女人与男童均被斩杀,刑卒也有一个被射杀。胡焰大怒,又将三名高过车轮的男童血腥斩杀。

    但乌日塔母女三人的毡房却一直紧闭着门!

    天明后,四具尸首躺在围栏四周,脱脱鲁儿立着,已经被冻成了冰人,凹岭部族各落内外都一片血腥。淳于蓟、胡焰远远地抱着剑,静静地看着这个已经变成尸山血海的小部族。乌日塔的毡房门开了,这个女人走出毡房,走过地上的尸首、血腥,将各毡房内剩下的三名男童年、五名女童都一一抱进了自己的毡房。

    一会儿,霜刺国王和黑稗带着国兵们来了。“叩见国王,叩见王妃!”乌日塔带着两个小女和男童、女童们,跪了一地迎接国王、王妃。霜刺、黑稗没有理会她们,王妃令国兵们用马车、雪床将乌日塔母女和儿童们接进了蒲类城,霜刺则带着国后埋葬掉匈奴人尸体,将小部族及周边无人部族的牛羊全部分到其他部族。

    班超令胡焰、淳于蓟带着刑卒们刨开被踏实、冻住的雪原,驼羔身下的大坑中,果然埋的是身裹毡毯、一身盛装的哈尔罕夫妇。他们头上戴着狼形金饰,脖子上戴着黄金项圈,双手则握着一串黑色的串珠,身上则裹着厚厚的毡毯。而其脖颈却分明现出一道微小的十字刀口,他们果然是被人切开脖颈而亡!

    而周围四个大坑内,埋的是密密匝匝的尸首,男女老少,交错相叠,尸体呈现各种痛苦的姿态,伤口都在脖颈,也都是微小的十字伤口。数了一下,整整一百七十多人,最小的还是襁褓中的十几个婴儿。

    从周围四个小村落的地面和殉葬地点地面的足迹,以及尸体上整齐的伤口看,这些殉葬者绝大多数人没有反抗,有的人还刻意穿着新衣服。他们是排着队被人一一斩杀后推进坑中殉葬的,或者说他们是自愿殉葬的。这惨烈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再一次令众卒不寒而栗,连杀人魔头淳于蓟都感到阵阵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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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何罪之有

与众人晦暗、惊悸的心情不同,这天的天气是出奇的好。整个白天都天高气爽,阳光明媚,令人感觉到些许春天的模样。淳于蓟、霜刺、胡焰指挥国兵、刑卒们默默埋葬了这些人牲尸首,所有人心里都说不出的难受,没有人想多说一句话,有几个年轻的国兵甚至还躲藏到一边将朝食一吐而空。

    回到蒲类城,淳于蓟、胡焰因要提审乌日塔,便跟着霜刺一起径直进入后院。院中的几辆胡车(注:即匈奴车)上仍载着乌日塔带来的几个由荆柳、籐条编织而成的大箱子,王妃原想专室安置,故而才未卸下。离开凹岭时,饮器、食器什么也未带,乌日塔却将这几个箱子带了来。

    淳于蓟、胡焰、霜刺检视一番,这些外表普通的大箱子中,原来里面别有洞天。一个个造型别致、工艺精湛的漆木箱匣,里面除三女衣物、裘、靴和马辔、革笥(注:即皮铠甲)、弯刀外,有精美的玉器、石器,如玛瑙兽、玉珠、佩饰物件,有几匣金器,如金甲、金人、金留犁和铸成动物形状的金饰片。更多的是金银首饰,如耳环、耳坠饰、串珠、冠饰以及各种动物形饰片或饰牌。

    或许以为再也不能扬鞭策马驰骋在草原,乌日塔分明连自己使用过的马辔、革笥、弯刀都带了来。淳于蓟、胡焰见识过太多的宝物,对金银视若无物,可一幅方帛上面写着字“匣中物跪奉班司马”几个隶书汉字,却让二将后背直冒冷汗。这里是王宫后院,现在是霜刺的大堂所在,窦固的中军一般无人敢来骚扰,但淳于蓟还是一把将其掩在袖中,未让霜刺看到。

    看来呼衍历真是下了大功夫啊,或许是害怕汉军抄掠,或许是为感谢班超收留,或许是当做小女衣食之资,或许是有什么其它目的,此举定然是呼衍历全部计划的一部分。

    霜刺根本顾不上去看什么字,再说他也不识汉字。他虽贵为蒲类国国王,可他是一个在匈奴人奴役下穷酸潦倒的国王,在南呼衍部主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奴隶头儿,何尝见识过如此稀世宝物,每看一匣嘴里便抽一口凉气……恰好王妃走出屋请三人进屋饷食,还看着淳于蓟、胡焰道,“此乌日塔之物,奴奴不知如何处置……”淳于蓟想都未想便道,“既为降民,诸物便充入国库,尽归蒲类国王宫所有!”

    三人心里都不好受,没人有那怕一点食欲,饷食是不吃了,进入堂中便开始提审乌日塔。乌日塔母女三人被国兵带到大堂内跪于毯上,淳于蓟、胡焰、霜刺等人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但是他们都未说话,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终于,王妃黑稗打破尴尬气氛道,“乌日塔,既欲投汉,便说说过往罢!”

    “奴奴遵令……”乌日塔抬头看了一脸杀气的淳于蓟、胡焰和霜刺,便低下头期期艾艾的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她的家乡在娑陵水(注:即今蒙古国色格楞河)畔的呼衍氏世袭封地,当年呼衍部与乌幕禅部随右贤王西征时,她的部落留在娑陵水封地成为北呼衍部。后来,她嫁给北呼衍部右骨都候、万骑长、后为单于龙庭大都尉的呼衍历为妻。说到这里时,她声音颤抖,仿佛在回忆甜蜜的过去,仿佛在留念过去美好的时光。

    接着她说,十几年前,她临盆生下两个女儿不久,呼衍历便接受单于密旨离开龙廷,不知去向。后来不知何故,单于派兵羁押了她们一家,并囚禁于龙庭圣山之上多年。几年前,呼衍历突然带着几名手下从中原悄然潜回漠北圣山之上,斩杀数十名看守骑卒后,将她们母子三人与哈尔罕夫妇一起隐秘送到蒲类海边,隐姓埋名藏匿了起来。

    到了蒲类海她才知道,这里是南呼衍部的驻牧地,呼衍历是呼衍王的座上宾,与王子胥皋交厚,并一同替呼衍王征战多次,俘获河西汉卒、西域各国胡卒三百余人为奴,以手人大将脱脱鲁为首,在偏僻的凹岭建成秘巢。这些年她们一直隐藏在凹岭,单于、左贤王、左鹿蠡王都派出斥侯在四处寻找她们,并追捕呼衍历,但一直有惊无险……

    听到这里,霜刺又想起了恐怖的过去,他怒问道,“单于交给呼衍历什么使命?呼衍历先在白山练兵,又潜入中原这许多年,到底是追踪何物?”

    乌日塔道,“奴奴不过一个妇人,并不知道单于使命实情。妾只从呼衍将军与手下对话中,隐约听到或是为了寻找什么‘玺’……”

    淳于蓟感觉纳闷,便问道,“呼衍历神勇广大,既能将汝等从圣山偷送至白藏匿,蒲类城既为汉军所下,大多数匈奴人都逃向车师后国或燕然山,汝一家为何不逃?”

    乌日塔道,“呼衍将军远去多年不归,单于派斥侯四处查探足迹,吾一族战战兢兢。幸好凹岭偏僻,奴奴和两女与阿寨、额莫在这里日出日落,放牧牛羊,得已远离尘世纷争。如汉军不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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