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华:“……”
。。。。。。。。。
东方!
一支人数约有三千的精骑,沿着黄河南岸疾奔向西,他们从济北郡阳谷出发,目标指向隋军驻地。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健壮的中年男子,此人皮肤黝黑,长着一张国子方脸,粗犷的脸上配着一双小眼睛,不时闪烁着一种狡黠的亮光。
此人是窦建德的心腹大将刘黑闼,他比窦建德小几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练武学艺,感情深厚。大业七年河北大旱转为大涝,饿死无数人,两人便在这一年造反。
但是实实有本难念的经,青州也不例外,夏王窦建德名义上是青州之主,可实际上青州却是二分天下,他窦建德占据北海、东莱、高密、琅邪四郡,刘黑闼控制齐鲁二郡。
这对刎颈之交的结义兄弟如今已经有些互不信任了,原因还是军权问题。
由于李密转道向南,窦建德的夏国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兵马恢复到了八万人,虽不能和巅峰时刻相比,却也恢复了一点点元气。
在八万夏军中,窦建德本人直接掌控五万人,刘黑闼控制三万人驻扎齐鲁二郡。
这也是窦建德无奈之举,在河北的时候,他的军队就是由数十股乱匪组成的大杂烩,虽然声势浩大,但真正到了大战的时候,大家只管各自利益,不肯拼命,以至被杨侗一战即溃,他的军队基本上损失殆尽。
窦建德想吸取从前教训,把军队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但刘黑闼此时已经品尝到了权柄带来的滋味,哪愿意卸下立身之本的军权,虽然没有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但多次商量未果之下,二人大有渐行渐远之势。
在窦建德效忠于李密之时,李密为了分裂二人,封窦建德为夏王,又封刘黑闼为齐王,夏魏决裂之时,李密刻意避过刘黑闼,专打窦建德,这又令二人的嫌隙进一步扩大。
李密见离间窦建德、刘黑闼之势已成,索性改变了战术,不再执着于青州,将战略转向了南方。而窦建德失去了李密这个劲敌,便加快了整合军队的步伐,一些小头目遭到了强制性的清洗,这也让刘黑闼越发警惕了,对窦建德的命令阳奉阴违,完全是一副听宣不听调的架势,不仅如此,他还‘背’着窦建德与李密往来。
李密乐见刘黑闼仗大,不仅援助粮钱,还将高价购自大隋的战马,白白送给了刘黑闼五千匹。
刘黑闼从军中、民间挑选出了精锐,组建起三千最精锐的骑兵,由他的弟弟刘什善统帅在他身边,被称为近卫军,这支军队一般不会出战,每天好吃好喝的进行高强度训练,这是刘黑闼见识到骁果军的杀伤力后而产生的想法,他要将这三千精骑打造成自己的利刃,关键时刻投入战场,能够置敌于死地。
两天前,刘黑闼接到李密的密信,说是一千大隋精骑护送燕王妃路过东平郡鄄城,露宿于荒野,只要他刘黑闼能够将之生擒或是击毙,李密将给他三十万石粮食为酬劳,即使不成功,也给他十五万石,同时还让济北郡守军对他不设防。
刘黑闼心知李密是在利用他挑起隋夏之战,但他受不了二十万石粮食的诱惑。
因为今年大旱,齐鲁二郡几近绝收,窦建德又卡着三万人的量给他提供粮食,致使扩军梦断,所以明知李密险恶用心,但是为了这足够三四万大军一年之量的粮食,他决定拼一把。
大隋的报复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现在打着夏国的旗号,到时候自有窦建德来扛,他本人大不了更换旗帜投降李密便是了。
为了完成这一次任务,刘黑闼亲率最精锐的三千近卫骑兵而来。
“大哥!已经到了范县境内了,再过五十里就是东平郡鄄城县境。”这时候,跑得满头汗水的刘什善加快进度,赶上了自己的大哥。
刘黑闼回首看了紧紧跟着的三千精骑,满意一笑道:“什善,你没有辜负我的厚望,将三千精骑给我练了出来,也不枉我将三成物资拔给你了。”
“大哥过誉了。”刘什善谦虚道。
“传令下去,加紧速度,一个时辰后再休息。”刘黑闼向身边的亲卫统领下令。
“喏!”
命令下达,三千精骑再下发力。
“大哥!”刘什善有些彷徨不定的说道:“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一旦做了,我们就差不多了夏王决裂了,回不了头了…”
“我何尝不知?只是夏王受奸人蛊惑,对我兄弟步步紧逼!”刘黑闼的面色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范愿、董康买、张君立、王小胡、曹湛在夏王最艰难的时刻依旧不离不弃,一个二个都从冀州跟到青州,可是夏王安定下来以后,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全都被任命成了文吏,如果他们有这水平我也不会有二话,可你看这些人,不仅没有治理好地方,反而被他们越治越乱,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不是那块料,然而夏王却依然任用,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夏王不想这些老臣执掌军队。若非我们兄弟手中拥有三万大军,恐怕早就跟他们一个样,缩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醉生梦死。夏王待我功勋之将,何其之薄也,我等又何必为他尽忠?”
刘什善道:“只是……”
“别只是了……”刘黑闼打断了弟弟的话,抬头看着从头顶掠过的三只雄鹰,悠然道:“我们兄弟并非背叛夏王,所行一切只是自保而已。”
“但我听说护卫燕王妃的乃是骁果军。”刘什善苦笑道:“当年武德山之战,我们都见识到这支军队的威势,此军纵横塞外无敌手,我军虽然是三倍于敌,可我担心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当年宇文化及用一支军心涣散、饿着肚子的骁果军尚且干掉了几十倍于己的瓦岗军,连翟让都死于乱军之中,而隋朝的骁果军和宇文化及的骁果军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是纵横天下无敌手的百战雄师,虽不至于说是天壤之别,但差距肯定是很大的。
他们这三千近卫军经过苦练,确实具备不凡战力,但是刘什善心里实在没底。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如果事不可为,我们撤军就是了。”“那么粮食呢?李密会给吗?”
刘黑闼指着飘扬的旗帜,冷笑道:“对于李密而言,我们打不打赢不重要,能不能杀得了燕王妃也不重要!李密只希望我们扛着这面大旗去攻打燕王妃护卫队伍,只要隋朝知道对夏王生怒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这也是李密的真实用意!”
………………………………
第395章:‘逗牛’战术
天将暮!
空中忽然有三声尖厉的鹰鸣传来。
阴明月抬头一看,只见三只雄鹰从东方划空而至,她猛然起身,下令道:“备战!”
“喏!”命令传下,疏散宁静的营地气氛大变。
“阴将军,发生了何事?”裴清华紧张的问道。
“有三千精骑从东方杀过来。”阴明月望着天上三只雄鹰摆出的队形,淡淡的说道:“请王妃穿上铠甲。”
几名女兵迅速上前,为裴清华主仆三人套上铠甲,融入人群之中,几乎看不出她们是女子。
将士们衣甲整齐的坐在马背上,弓上弦、刀出销,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可见将士们虽是到了用餐时间,但他们始终保持足够戒心。只凭这一点,足可表明支军队是一支随时随地都能够上战场的精锐。
原本恐惧之极的裴清华,看着这支反应迅速的军队,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了一股安心的感觉,狠狠地呼了口气,裴清华才道:“是那三千魏军吗?”
“不知道,不过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阴明月向三名身材高大魁梧女兵命令,道:“你三人载着王妃主仆,修罗卫掩护王妃藏身于丛林,若事不可为,自己设法北上。”
身在敌境,阴明月不得不往坏处去考虑。
“喏!”
“阴将军……”望着翻身上马的女将,裴清华十分过意不去,同样是女人,别人可以上阵杀敌,而自己却成为累赘,感觉很不美妙。
“王妃尽管放心,我大隋从没吃过败仗,以后也不会。”一名女兵自信的说道。
望着英姿飒爽、信心百倍的女兵,和煞气腾腾的男兵,裴清华忽然悲哀的想:若是自己的夫君当年也有这样的军队,想必也不会出家为僧,自己也不会孤苦零丁、飘泊在外,只是大难来临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不是么?
“这……”裴清华忽然发现阴明月居然率领一千士兵离开了大营,这让她十分不解。
她固然不懂兵事,可也知道除了营地这一边,别的地方无险可守,这个阴明月居然主动出击,真是奇怪得很。
“我大隋从不会被动挨打。”
听着女兵的话,裴清华默默的叹息了一声,没再多言,跟着女兵进入丛林中躲避战事。
……
疾速奔行的刘黑闼被呼啸的寒风一刺,冻得打了个哆嗦,即便裹着几层衣服也难以挡住着透骨的严寒。
天地间一片肃杀。
此时离隋军驻地只剩下了十几里路途了,按常理来说,隋军不会知道他们到来,即使知道了,人数远不如自己的隋军也不会发动攻击。
因为隋军的队伍之中,有燕王妃这样一个大人物,所以骁果军便是再能打又能如何?
刘黑闼觉得这是常识,如果换成是他的军中有这么一个大人物,肯定也不会主动的以弱击强。
但如果他知道李景的履历,就不会这么想了。当年李景护送义成公主到突厥和亲,走到恒安的时候,遇到突厥寇边。当时代州总管韩洪被突厥打败,李景扔下义成公主,亲率几百名护卫前往救援。拼力大战三天,杀死了很多突厥士兵,得到皇帝赏赐三千物品,并授予韩州刺史的官职。可惜的是刘黑闼与李景没有丝毫交集,自然不知其往事。所以他到得此处之后,他下令养精蓄锐,蓄足战力,打算休整好了再对隋营发动攻击。
刘黑闼一边和刘什善商议着攻营之事,一边啃食着干粮,忽然,他战马的耳朵支棱了起来,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四肢突然立了起来,警惕的看向远方。
刘黑闼诧异的看了爱马一眼,忽然发觉所有战马都愣愣的站了起来。
刘黑闼心叫不好,丛林山地之中危机四伏,狼蛇虎豹之类的猛兽数不胜数,人类对这类危险往往防不胜防。但是畜生却有先天性的优势,对于危险的敏锐远胜人类。经验老道的人往往会根据马牛羊狗等牲口畜生的反应来判断危险。从而细心戒备。
爱驹和诸多战马这一异常,刘黑闼顿觉不妙。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就觉得足下轻微震动,若有若无的蹄声由远及近,当了十几年草寇的他,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奔马踏地的声音?
“敌袭!”大地开始震颤,战马也越发焦躁不安起来,刘黑闼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他清楚这代表着什么,这是大部队行军才出现的动静,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看到一条黑线不断蠕动、变粗,一股萧杀的气势扑面而来。
“敌袭,快上马应战。”刘黑闼骑上自己爱马,不断的吆喝着兀自发懵的士兵。
“轰隆隆~”
近卫军纷纷上马,但他们刚刚收到放马休息的命令,此时收拢战马,似乎已经晚了一些。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铁骑席卷而来。
不过也有近千人登上了坐骑,刘黑闼、刘什善迅速拢起这支已经准备好的精骑,列出整齐阵形。
但见前方有黑压压的骑兵队列朝这边直冲面来,以左中右的箭阵之势杀了过来。
“给我杀过去!”刘黑闼拔出腰间战刀,指挥军阵冲杀过去,自己的后路现在乱作一团,只有将战场拉开,后军才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敌军若是穿凿而过,后军就完了。
但是很快刘黑闼发现对方没有按照自己的套路来打,当己军开足马力冲杀上去的时候,敌军速度却慢了下来,双方间隔百步之遥时,敌军忽然左右一分,使全速扑击的己军扑了一个空。
双方交错而过之际,刘黑闼的军队就像穿梭在两堵墙之间,而完全缓下马速的隋军亮出一张张手弩,悠哉悠哉的对着停也停不下来的刘黑闼军发射箭矢。
隋军并不是盲目发射,而是由先与刘黑闼军交错而过的军队先来,像后世鸣放礼炮那般,一队队的来。
刘黑闼军对头箭矢而来,箭矢的威力进一步加强,且刘军阵形密集,隋军的箭矢几乎全部被他们承接了下来。
原本气势如虹的洪流一瞬间仿佛突然塌陷了一片,惨叫声中落地的刘军士兵就算没死,也被随后而来的袍泽踩成了肉糜,速度也自然受到影响,原本天崩地裂般的威势,一下子空了近一半。
然而灾难才刚刚开始。
在两道人墙停下来发射箭矢之时,外围隋军从他们身边迅速滑过,以一个‘双手合抱式’弧形对着刘军散成一团的后军包抄过去。
他们根本没有跟刘军硬碰硬,人人脚踏双马蹬,释放出了双手将士们手托强弩对着刘军士兵就是一阵扫射,随着一声声弩机的咔嚓声,无数铁箭俨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敌军,固然有些箭矢被射偏了,但依旧有许多箭矢穿透了刘军士兵的胸膛或者头颅,血光绽开,前冲的士兵也不管残余敌军,只管闷头前进,残余敌军自有后方战友来收拾,刹那之间,响起一片惨叫声。
刘军但凡组织起抵抗,都被他们以以雷霆压顶之势瞬间扫平,势如破竹,刘黑闼的近卫军固然是由精锐士兵组成,但他们没有和骑军交战经验,再加上恐慌情绪,难以组织起有效反击。
而隋军气势正隆,倾空箭矢之后挺着长槊、挥着钢刀,在乱成一团的队伍之中左右冲杀,跟绞肉机一般推进,所过之处鲜血飙飞,断肢残臂无数,杀得血流成河。
“骑兵还能这样打,有没有搞错?”一名刘军战将瞳孔猛然一缩,豆大的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在他的观念里,骑兵最强的之处在于速度和强大的冲阵能力,先是简单粗暴的破敌军阵,接着纵横驰骋、大刀挥舞,哪想到骑兵还能这么用。
不过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思考了,他必须做出反击姿态,否则不死在隋军刀下,刘黑闼也一定会将他抽筋扒皮!他提起长枪,回身大喝,“随我作战!”
两腿一夹战马便冲了出去,齐王刘黑闼也不知全速度的冲到哪里去了,但他在发起攻击的一瞬间,肯定知道齐军打到这里,定然会迅速做出反应,只要能坚持到那一刻来临就安全了。
“杀!”他带着百多名军士扑了上去,颇有视死如归架势。
阴明月突进最凶猛,眨眼之间便已经和刘军后军交错而过,她此时已经划成了“U”字形,正带着近百士兵划从北后杀了过来,与尚未走完“U”字阵的士兵成了个‘山’字。
她在策马奔驰的时候,一眼瞥见居然还有贼军敢来送死,当即将槊锋前指,直扑那贼将而去。
贼将脸色大变,仓促之下提起长枪,往阴明月的胸口刺去,然而他的攻击落空了,长枪完全失去了力道,因为他刺出长枪的一瞬间,阴明月已经匍匐在马背上,枪刃在她背上护甲上擦出了火星子!
双马交错之际,阴明月早已出鞘的天异剑借着双方力道,轻易在他腰间切开半尺左右的口子。
贼将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半断腰肢,滚烫的鲜血从中涌出,他只听见对面那人嘲讽了一声“蠢货!”
交错过后的阴明月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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