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要是出了营,不杀人放火便是极好的了,下馆子不给钱那是常事,如此严守军纪的营头还从未见过…
虽然部下未惹出什么事端,但却有麻烦找上门来,镇里一群**找上门来。闹得营门出沸沸扬扬。
林瑞正准备与陈桂章等一班参谋人员准备开饭,便听到外面吵闹声一片,不由地皱起眉头说道:“光远,你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陈光远应了一身,便起身掀起牛皮帐篷,走了出去。
一边的陈桂章说道:“我刚刚出去查点过,下午出营的官弁们都回来了,要是在外面惹了事,早就应该找上门了,现在都过去了那么久…天都快黑了…
会不会是有炊事班做了猪肉…这里**多,回教的规矩也多,这味道飘散到附近,惹了那些**?”陈桂章疑惑地猜测道。
“大清国又不是回教国家,只要不是在他们家里吃猪肉,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真是因为这件事闹上门,就别怪我不客气。”林瑞不由地心生恼怒,左公平定甘陕回乱,不过刚二十余年,这些**难道忘记了当年人头滚滚的情景?有些人的内心又开始蠢蠢yu动了?
陈桂章见林瑞有些不快,便岔开话题,吩咐一名年轻参谋军官道:“吴佩孚,快些给大人舀汤,这羊肉和大葱放在一起炖,可真是香…我可是有些馋了。”说完,便抢先着捞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羊腩,便这么一口汁水淋漓地吞了下去,一副满足的表情…
林瑞见了便是一笑,举起筷子,指着陈桂章说道:“看看你,哪里有江浙富庶之地官儿的样子,倒像是没吃过肉的饿汉。”
陈桂章一乐,正要回话,出去打听消息的陈光远已经挑了帘子进来,叉腰回道:“禀大人,外面是附近苦水镇的两拨**,好像为什么‘新’、‘老’教义闹将了起来,见有官军驻扎在此,便前来寻求调解。”
林瑞“哦”了一声,便立即站了起来,吩咐道:“传令下去,将民众拦在门外,不许入内,敢闯营者,格杀勿论…另外,叫那个姓马的向导过来。”话音刚落,吴佩孚便立即出去传令。
听到主帅召唤,陕西巡抚魏光焘派来的向导马苏便赶紧从自己的帐篷处,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
“大人,您找小的有什么事情?”马苏哈着腰,问道。
林瑞努努嘴,示意陈光远再说一遍,于是陈光远便又复述了一遍。
马苏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说道:“大人,这事情可是参合不得。”
“这个我知道,魏大人在西安时便同我说过,但没细说,现在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你赶紧细说来听听。”林瑞知道马苏是跟随魏光焘多年的旧人,而且在甘肃土生土长,必然知道内情,于是便不客气地问道。
“他们大概是华寺门宦的,这事情已经闹了十年了,”马苏知道,魏光焘将自己塞到林瑞身边,是为自己好,跟着一个年纪轻轻便已执掌重权的三品大员,必然是前途光明的。
现在见有机会与林瑞套近乎,便兴奋地比划着,详细说道:“大致在光绪七年,华寺门宦的马如彪要改革该门宦的一些礼仪,但是他的叔叔,就是华寺门宦重要头人马永琳等就极力反对…
“…从此,华寺门宦分成两派,马永琳一派被称为‘老派’,马如彪一派被称为‘新派”,他们两帮人马经常为讲经的事情,而发生争执,前些年甚至发生过几次械斗,当时魏大人还是甘肃按察使,我跟着处理过几次…’
“门宦是什么?”林瑞打断了马苏,不解地问道
马苏便又解释道:“回教传入中土,因传教人对经文理解不同,所以教义也有些区别,便分了很多教派,比较大的有十五个,执掌教权的一般都是那些高门大族,他们的家主都担任当地总约世职,以及同知、知州等朝廷官职,所以一般百姓称呼他们为“七门八宦”。
“那华寺门宦又为什么会分为两派?他们没有头儿的么?”林瑞继续问道。
“原先这华寺门宦是有头儿的,叫马桂源,咸丰十年,接替其兄马复源执掌华寺门宦教权,承袭巴燕戎格厅和循化厅总约世职,以曾戴五品蓝翎,被教众奉为“顶子太爷”。
“…咸丰末年,马文义在巴燕戎格厅首先叛乱,马桂源号召教众响应,并成为这支叛军的领袖。同治二年率部围攻西宁城达半年之久,迫使西宁办事大臣出面主持“抚局”,马桂源署循化同知,同治七年,又任西宁府知府…”马苏讲述起回教的旧事是滔滔不绝。
“就是说这华寺门宦的头领马桂源,是叛乱分子喽…”林瑞若有所思,随后便示意马苏继续。
“…马桂源兄长马本源署中营游击,护西宁领总兵篆,兄弟二人在**聚居的西宁东关筑起土城,扩建东关清真大寺高逾城墙。同时强迫汉人信教,不从者杀无赦,一时间西宁等地汉人村庄十室九空,百姓纷纷逃亡…”
“同治十一年正月,左公率军征西,河州马占鳌投诚,马桂源以西宁知府身份前往安定湘军大营打探消息。同年八月抚局破裂,马桂源兄弟决意联合所有叛军,继续顽抗…”
“…叛匪们公推马本源为“统领河湟陕兵马大元帅”,在小峡一线与湘军决战,被左公领兵击退,后被沈玉遂、马占鳌领兵追捕。同治十二年chun,马桂源、马本源被押解兰州,被左公枭首示众。”
“所以,这华寺门宦才群龙无首,分为了两派。”马苏一口气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显得是口干舌燥。
林瑞亲自递上一碗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回人?”
“啊!不…小的父亲是回人,但母亲却是汉人,所以那些门宦们根本不让我这样的人入教。”马苏赶紧说道,然后接过水便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陈桂章听完马苏的叙说,还是一头雾水,便建议道:“这么说,这回教内部着实有些乱糟糟的,我们是不是不趟这潭浑水…还是及时赶到迪化为上。”
林瑞却是微微一笑,对大帐中的军官们说道:“这回教传入中土,本来不是什么坏事,但信教的人往往扭曲了教义,变得偏执、激愤,所以才会有屡屡背叛之举,你们看他们内部都经常出现争执,甚至刀剑相向…
…万一我们要是到了xin jiāng,这后路却突然出了问题,军火、粮草都运不上来怎么办?难道我们饿着肚子,拿着没子弹的步枪去和俄国人打仗?”
陈桂章眼睛一亮,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光远,你去辕门将闹事的领头之人叫过来,我来给他们决断。”林瑞笑着说道,眼神里却是寒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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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药铺与车马店
() 参谋军官们迅速地点燃了中军大帐内几盏油灯,但林瑞仍然觉得不够亮,便叫人将帐门高高撑起,在门外弄了两个火把,这才满意地坐在大帐正中的帅位中。
不多时,两个衣着比较体面;头戴礼拜帽;颌下留有长髯的阿訇在陈光远的引导下,来到门口。
“见过大帅!”两个阿訇入了大帐,微微弯腰,但并未下跪。
林瑞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就不再言语,但也不叫人看座,就这么先晾着两个有些无礼的阿訇。
门口的火把估计是被火油淋透了,愈烧愈烈,并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火光跳跃着,帐幕上的人影随之晃动,显得极为狰狞。
见林瑞半响不出声,这两个阿訇忍不住了,相互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其中一个看上去年岁较大的先开口道:“大帅,鄙人是韩努力,自河州来,是受河州总约马永琳的派遣,往兰州传教…”
“胡说,马永琳的总约是自封的,我们青海循化的教众根本就不承认…”年轻的阿訇立即反驳道,“我们循化的马如彪才是门宦的正统,你们只是旁支,根本无权传教。”
“穆萨,你们擅改教义、礼仪,你们才是异端…”韩努力用手指着年轻的阿訇穆萨说道,面上表情是极为愤怒。
林瑞依着靠背,瞧着眼前的一幕,显得极有兴趣。看他人窝里斗,还真的有意思,林瑞心道。
两个阿訇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要不是旁边几个参谋军官一直注视着,这两人早就会扭打成一团了。
两人吵了半天,又没分出个高下来,只是不断地重复话语,而且声调是越来越高。
林瑞听的有些不耐烦了,便掏出手枪,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大声道:“你们喊够没有?是不是谁的嗓门大,真主就站在谁的一边?”
两人见林瑞发了火,便赶紧俯下身子,低声道:“求大帅决断。”
林瑞呵呵一笑,道:“这最后一句话,倒是异口同声,看来你们是真的难分难解啊。”
“这么,”林瑞缓缓说道,“韩努力,你们河州恪守教义、礼仪,肯定是没错…”韩努力刚刚面有得sè,却又听林瑞道:“但信奉真主,最重要的却是心诚与否,与礼仪没多大干系…和尚不是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
两个阿訇听的有些糊涂了,便连声道:“请大帅明示…请大帅明示…”
林瑞故意沉吟一会儿,然后便说道:“我个人以为,你们两家对古兰经理解并不够透彻,刚才争论的很没有道理,这样…你们先各自回去河州、循化,给两家头领带个话,就说我林瑞说了,一年之内,各自约束部众,不许出外传教讲经,待你们深参古兰经之后,于我面前辩论,然后再判定谁是谁非。”
韩努力和穆萨听了有些愕然,林瑞微微一笑,讥讽道:“难道你们身为传教的阿訇,连闭关一年,深参古兰经都做不到?教派之争自然要看谁对真主话语理解透彻,难道不是这样么?”
两人顿时恍然,再次深深俯下身体,道:“敢不遵从大帅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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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个阿訇离去,军营外也逐渐安静下来,陈桂章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帅,这一年之期是为何?”
林瑞沉默半响,见左右无外人在场,便淡淡地说道:“回教之人自古便不服王化,幸好他们内部教派众多,矛盾重重,朝廷才能以招安等手段,各个击破…
…我怎么会真的彻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些门宦之家在我看来,分裂的还不够多,他们分的越小,对我们来说才越是安全…
…一年之期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安稳后路而已。待我平定边疆之事,回过头来的时候,就不是如今天一般客客气气,其时必然要以雷霆手段,行快刀斩乱麻之事,彻底肃清河套回教的隐患。”林瑞幽幽地说道,那两个阿訇在他心中已是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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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兰州城外休整一ri之后,南洋新军再次拔营而起,四营人马,连同民夫共三千余人,再加上马匹、骆驼等牲畜,浩浩荡荡蜿蜒出七八里地,宛如一条巨龙,迤逦向西…
黄河畔,白塔山上,何耀月和胡仲涵正凝视着大军行进的方向。
看着大军远去,何耀月低头看看身上的普普通通的衣衫,不禁叹息道:“如不是身体有疾,我还真的想跟去xin jiāng,在沙场之上与俄国人较量一番。”
旁边,个子矮矮墩墩的胡仲涵却调侃道:“如果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就不会被人撵出天津武备学堂,更不会加入南洋…所以,照样去不了西部。”
“这…哪儿跟哪儿啊。”何耀月有些尴尬,随后便立即转移话题道:“仲涵,这西北土地贫瘠,荒凉的很,为什么大人一定要我们亲自过来设联络站,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胡仲涵因为负责情报收集与分析,知道的自然较何耀月多一些,便解释说道:“西北地区虽然多是荒山大漠,干旱少雨,确实荒凉的很,但我听大人说过,这里地下可藏着不少宝贝,知道和田玉么?那不就xin jiāng的么,那可是皇帝老儿最喜欢的玉料了,还有铁矿、煤矿…”
“难不成想在这里建工厂?”何耀月有些吃惊,“这里可不比上海、天津,别说洋人的大轮船过不来,就是木船也没地方通航,只能靠马背人扛的,一吨煤行百里的运费可是五两银子,怎么算都是划不来的。”
“林大人做事,一直是出乎意料,或许他有别的什么办法…就拿这电报来说,两个月前荷兰人帮忙铺设了崇明至上海的电缆线,这电报通了,信息交流就方便多了,但林大人却说有种技术叫无线电报…”胡仲涵边下山边对何耀月说道。
“…所以就派了周超岳去欧罗巴游学了,听说临行前,林大人给了一张清单,上面有一串新名词,什么无线电、微生物、内燃机…不管是专利还是专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请回来…”胡仲涵用敬佩的语气道,“林大人的眼光岂是我等所能及的。”
“那是,”何耀月也感叹道,“我们还是赶紧将联络站建起来,时间可是很紧的,我们下一站便是武威…嘉峪关…”
。。。两人一边聊,不知不觉已是下了山,黄河水滚滚向东流去,河面上吹得气鼓鼓的牛皮筏子来回穿梭,将来往商旅送至南堤或是北岸,一派繁忙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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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ri之后,兰州城内,邓家巷子口,一间生药铺子便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开了业,虽然门面非常普通,却兼售西药,甚至紧俏昂贵的消炎灵也是有的,店铺的东家就露了一次面,是个矮个子。
同时开业的还有一间车马行,就在附近的华庭街,与生药铺子的低调不同,不但这家车马行的大牲口头头膘肥体壮,就是赶车的汉子也是个个身形彪悍,一看便是练家子,顿时便引来了众多商人光顾,谁不想只花雇车的钱,还搭上保镖服务呢…但这家老板看上去却是个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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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巴尔鲁克山
() 经过数月的艰难跋涉,南洋新军第一团四营人马,连同民夫共三千余人,沿着天山山脉一路西行,经哈密、鄯善、翻越达坂终于抵达xin jiāng首府迪化,此刻已是八月下旬。
若不是一路上的当地官府极力配合,要人出人,要粮出粮,要骡马便给骡马,林瑞以下这千多人马绝不会走的如此迅速。
即便如此,还是有数百匹军马因过度劳累、或疾病,倒在了茫茫路途之中,但瑞字营的兵士们倒是齐装员整,水土不服生病者大都能很快痊愈,盖因南洋药业的功劳。这一路行来,兵士们对自家连队的医官越发的尊敬起来,大部分是缘于其背囊内的药品。
自西安招募的民夫,跟随瑞字营已经有月余,自是与兵士们混得极为熟稔,已经是习惯了军伍的生活。
在远远看见迪化高大的城墙时,辎重队里一个牵着骆驼的民夫,不由地叹息道:“虽说跟着大军,一路行了上千里,辛苦是辛苦,可这白面馒头管饱,病了有大夫医,这饷银也是给的足足的,到了迪化,我们就得回转,还真有些舍不得。”
骑在马上张振勋正看着远处的天山山脉,好奇地想着这山脚是夏天,绿树葱葱,流水潺潺,可怎么地这山顶还有白白的积雪,在山腰环绕的雾气的遮掩下,时隐时现…
突然,民夫那些话灌进了耳朵,张振勋心里不由地一动,便策马靠了过来,摇晃着身子,上下打量了民夫一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