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瑞及吴辉吴标两兄弟则带领其余人搬运一批军火回吴家。吴辉一到家便先安排林瑞在客厅等候,命仆人奉上茶并点心,随后便匆匆进了吴益亭书房。
良久,吴氏父子才出现在客厅,吴益亭一见林瑞便拱手告罪道:“林小哥,多谢贵叔侄搭救犬子一行,让你们趟了这滩浑水,吴某这里给你赔罪了。”说罢便一个长揖做了下去。
林瑞赶紧上去扶起,然后回了一个长揖,尽管心里极为抗拒这种旧式礼节,但嘴上却道:“海外漂泊之人误入贵地,哪敢当得起,唐突之处,请吴老先生见谅。”
林瑞心中早就把吴益亭骂了几十遍,这些文绉绉的话语要不是大陆的清宫戏泛滥,台词不背也都记得,否则林瑞哪里会说,即便如此,后背仍沁出一些汗。
“既然都是海外之人,同属唐山子民,据犬子讲,你叔父年龄与我相仿,老朽便称呼你一声贤侄如何?”吴益亭初听得林瑞脑后虽然无辫,穿着也不似华人,其走路举止与西洋人无异,本以为其不懂礼节,但当下一见看法便大为改观,说话间便客气起来,称呼也随之一变。
“叔辈在上,受小侄一拜。”林瑞便打蛇随棍上,便又拜了下去,心道,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又是异国他乡,对方又是本地华侨中最有权势的富商,不乘机亲近亲近,如何才能站稳脚跟。嘴巴甜点又不吃亏,更何况对方论当下年龄确实是父亲辈。
于是接下来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吴益亭一直忧心如何才能逃出此劫。
种种迹象表明,西班牙人这次是真的要宰掉华人这群肥羊,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打打秋风剪剪羊毛,如果硬拼,华人在整个宿务岛上只有七八千人,其中大部分居住在港口附近,几乎手无寸铁,而西班牙人加上土著辅助军足有两百多人,枪械齐全,弹药充足,更何况岛上还有近三万吕宋土著,他们可是一直对富裕的华人虎视眈眈。所以吴益亭一开始就打算能撤走多少人是多少人,能带走多少财物就带走多少。
但现在形势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得知儿子被救消息的时候,吴益亭第一反应便是,妈祖显灵,把载有军火的唐山号货轮带来了。此刻,即便是逃,也多了很多底气。
吴家父子在书房内讨论了很久,觉得宿务所有华人都能顺利逃走的可能xing并不大,因为几个华人家族拥有的货船只是老旧的帆船,吨位小,航速慢,加上几乎没有准备时间,即使有林瑞带来的几十条快枪,也很难保证能撤走全部的人。
吴辉年轻气盛,平时早已受够西班牙人和土著人的压榨,见到那么多新锐军火,心里早就想出出恶气,便一直劝说父亲先给土著及西班牙人一个教训,然后再找机会讲和,这样才不至于落得基业尽毁,流落他乡的命运。
或许是再也隐忍不住多年来内心的忿恨,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基业将毁,在见到林瑞带来的几十支步枪,外加林瑞保证如果吴家鼎力支持,那么唐山轮还能提供更多的军火,让华人的腰杆更硬上一些,于是吴益亭同意赌上一把,并立即召来了附近几个关系较密切的家族的话事人,除了施家闭门不出以外,其他几家都来人了。
参与讨论的黄家、程家、谢家家主都纷纷表示愿意追随林瑞和吴家,同西班牙人干上一次,如果能够抵挡一阵子,那么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到时候再撤也从容一些,毕竟宿务港是没有西班牙人的海军。
马尼拉倒是有西班牙人舰队驻扎,但只有七艘老旧舰船的西班牙太平洋分舰队即便得到消息赶过来,最少也要三天时间,毕竟海军不是陆军,集合人手,检修机器,添水加煤,补充弹药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好的,更何况是多是几艘下水超过二十年、十多年没更新设备的旧船。
几个家主讨论之后立即通知家人收拾金银细软赶在天亮前聚集到吴家,同时抽调熟悉火枪或鸟铳的年轻人交给林瑞进行临时训练,于是便出现了以上的一幕。
吴益亭还是对施华昌的私下投敌感到不解,不断低声道:“数十年的交情又有什么用,大难临头还是各自飞,施华昌就是不信我啊,广东、福建,粤人、闽人,地域隔阂会超过华人与土著?”
林瑞满头是汗,这枪他也就比这群年轻人早接触十个小时,根本谈不上能熟练拆卸,所以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着实有些为难。
幸好有吴标在旁协助,总算花了半个钟头才讲解完毕。在“学员们”一旁自行练习的时候,林瑞一边拿起吴标递来的毛巾擦汗,一边在暗自庆幸,幸亏两年多的医药代表没白做,口才算是锻炼的不错,总算是蒙过去了。
看着年轻的华人青年们不断练习装弹,瞄准,虚扣扳机shè击的动作,林瑞转头同吴标说道:“我不知道这帮没开过枪的年轻人待会儿能不能撑下来,最好我们每人带一队,这样好有主心骨。”
吴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林瑞在说话的时候却完全忽略了自己不过也是在几个钟头前参加了人生第一次战斗。
“只要开过一次枪,参加过一次战斗,新兵就成了老兵,所以我现在是老兵。”林瑞一直在如此地心理暗示。
“都给我记好了,不靠近不开枪,看不清不开枪,新式快枪的子弹西洋人那里可是卖一银元一粒,到时候你们可别光顾着听响,鹰洋哗啦啦的声音可比枪声好听的多。”吴标大声地半开玩笑地训斥着年轻人,顿时引来了一阵低低的哄笑。
吴标平时就比较勇力过人更兼豪爽仗义,所以一直为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追随,有他说了句玩笑话,气氛确是活跃了不少。
一个谢家的十仈jiu岁的青年打趣道:“标哥,有了快枪,叔伯们又下了令,咋们大老爷们到时候不撂倒几个吕宋猴子怎么对得起胯下的另一只枪,到时候怎么好意思去中意的姑娘家下聘定亲,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可不是,从小到大,我们受够了窝囊气,”一群人七嘴八舌起来。
“高鼻子蓝眼睛的西洋人对我们呼来喝去,就连又黑又矮的南洋猴子也敢冲我们指指点点。”
“………。我们平ri里辛辛苦苦干活,冒着风浪跑船,搭上半条命才有大屋住,有饭吃,有酒喝,那帮天天游手好闲的猴子凭什么动不动就来抢咱们的东西?”
“……。。昨天烧了货栈,又殃及那么多商铺和宅子,还打伤好几个兄弟,早就该教训教训他们了。”
周开湖也站起来大声附和道,“要不是船上的火铳不让带上岸,我早就轰烂几个猴子脑袋让他们看看华人的厉害。”
趁着一帮年轻人情绪高涨,林瑞便在吴标的帮助下将众人分为五组,吴标、周开湖、黄强、欧阳宪带人各驻守一座碉楼,林瑞则亲自带领陈桂章等二十多人居中支援,以为策应。
“吴叔,你看这样安排如何?”林瑞心下也是忐忑不安,自己压根没什么经验,按照后世影视剧的情节,大概据险而守就是这么安排的,当然临走时曾经上过战场的罗广洛也交代了一些,比如每队人马必须由一名老成持重的人指挥,最好是放过枪的,这样能压得住阵脚,也避免一帮新手到时候手忙脚乱。
林瑞暗暗后悔以前为什么不同曾为部队主官的父亲多交流交流,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肚子里一点货也没有。
“贤侄,我们已经老了,做生意是越老越jing明,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年轻人说了算。”吴益亭打了个哈哈。
人老如jing他已经无路可退,只得依靠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和他同样来历不明的军火,毕竟自家儿子还有侄女可都是人家给救下来了,加上自家长子极力建议,所以才把宝全都暂时压在林瑞的身上,如果吴益亭知道林瑞的真实底细,大概气到呕血三升都不止。
天亮了,不断有消息传递进来,吴益亭同一班家主坐在正厅里,喝着茶,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多时便有人来禀报:“施家家主施华昌带了几个人向着彼得堡走去。”
吴益亭听了只是微微一愣,心道:“华昌心中闽粤隔阂太深,宁愿举家投靠西人,也不同唐山同胞共进退,实在是愚钝,即便是侥幸得存,以后在南洋也将无法立足。”
其他人等听此消息也只是低声探讨几句,似乎早已料到,并不以为意。
吴益亭刚品完杯中的茶,还未来得及将空杯置于桌上,自己儿子吴辉大步走进客厅,来不及擦脸上的汗珠便急声道:“施华昌在彼得堡被乱枪打死,现在西班牙人正领着那帮土著在破家杀人呢,外面已经戒严了,不许任何华人出门,看样子形势不妙。”
吴益亭的手一抖,青花瓷杯跌落地上,咣的一声在客厅的青砖上摔了个粉碎,其他人听了都心叫侥幸,幸亏跟定了吴家,要不待会儿自己就待步施华昌的后尘了。
“走,走。”吴益亭连声说道,“我们去唐园看看。”于是一行人匆匆向着唐园而去。
唐园位于吴家大院偏北的位置,林瑞早就叫人在园子的假山上搭了一个五米多高的木台,便于观察周围的动静,此时林瑞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北面施家的动静。
此刻是施家已经是乱成一团,女人无助的尖叫声,小孩的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期间不时响起枪声,施家附近的街道上不时有土著士兵提刀巡视。
突然,林瑞的望远镜里出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身是血地躲在墙角,很明显那边有人托着他翻过的围墙。
少年惊慌地四处大量一番后后便径直向着吴家大院的方向跑来,但只跑出十多米便被巡街的土著士兵们发现后追上,一刀直接劈在少年的后背,华人少年惨叫一声就被砍翻在地,几个黑矮的士兵围了上来,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刃,猩红的血液伴随着不断扬起的手臂在空中飞溅,少年死前的哀嚎让林瑞心如刀绞。
但林瑞此前已经下令,为了麻痹敌人以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在冲击吴家之前绝不能开枪。
碉楼内,周开湖的手紧紧攥着枪管,手指的关节已经发白,那个被当街砍杀的少年周开湖是认识的,是施华昌的四子,今年刚刚十五岁,上个月还同一群半大小子央求着周开湖让他们上渡轮去对面的麦克坦岛上玩,没想到现在居然眼睁睁地。。。。。。。
“这群王八蛋,老子一定要多宰几个土著猴子祭奠你”,周开湖暗暗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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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守卫
() 华人叛变、省长下令清剿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宿务,早早离家去兵营集合的土著士兵们都向自家人通报了这一好消息,所以天刚放亮时候几乎城北所有的土著们都知道了。
那些青壮土著们更是兴奋不已,早就翻出自家惯用的刀棒在大小甲必丹的带领下前往彼得堡前的广场,期待着在西班牙人默许下,一同冲进华人聚居区,好动手抢掠早就令人垂涎的财物和美女,幻想着将那些长相秀美的有着白皙皮肤的华人女子压在身下发泄自己的兽yu。
就在大小不一的土著队伍还未到达彼得堡的时候,就听见城堡那里传来一阵枪声,然后便是喊杀声,于是土著们在酋长的不断催促下急急的赶去广场。
随着太阳的升起,住在远郊的宿务岛上的各处庄园也陆续得到了消息,于是分散居住在岛上各处的数千华侨也开始受到冲击,离宿务港较近的华人便拖儿带女向着港口的方向赶来。
逃难的华人不断汇集,最后形成了数百人的队伍,这种声势倒反使得跟随过来的土著不敢近前。
时近上午九点,施家已经变成空荡荡的,屋内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就连家具也尾随而来的土著暴民们扛回了家。
就在施华昌的卧室里,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被一个土兵压在身下,白皙的修长的大腿不停地随着土兵耸动的身体而抽搐着,旁边还围了七八个土著男子,围观的几人中不停地在争论谁是下一个。
附近的几个院落里正上演着同样的事情,除了几个威逼下屈从的女子以外,其余施家上下七十多口均被围杀。
看到越来越多的吕宋土著拿着刀棍等武器向宿务华人区涌来,这时波拉维夏发现局势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实际上,在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土著士兵们就开始不听西班牙军官的指挥,就像是一群打了鸡血的疯狗嗷嗷地四处疯狂破坏,好像一瞬间从人变成了畜生,甚至有不同部族的土兵为了争夺值钱的物品,拎着巴冷刀互砍,要不是西班牙军官和士兵及时开枪制止,说不定士兵之间早就开始火拼了。而随着各个土著部族暴民的加入,局势的失控变得更为明显。
施华昌的钱库早就在阿方索的带领下被波拉维夏的卫队找到,并顺利装入几个木箱,带到了波拉维夏的身边。
见已经达到目的,这位肥硕的西班牙省长拍拍埃里米奥的肩膀,说道:“我们西班牙军人是不能参与对平民行动的,我不想我的士兵手上沾上肮脏的血液,所以搜查其他华人住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另外,除了施家其余华商的财产,我要一半。”说完便招呼所有的西班牙人集合,并在卫队长萨尔多加的陪伴下返回彼得堡内,自己的官邸中,丢下埃里米奥面对混乱的场面独自发怔。
众所周知,南洋的土著人干活是从来都不卖力的,工作时间都是懒懒散散,但是抢劫和破坏的能力确是惊人的,没有一个土著士兵会主动上交战利品,他们把自己的裤脚束紧,直接把那些抢到手的,自认为值钱的东西从腰带处塞进去,反正裤子够肥大,也不怕掉出来。
埃米利奥自知此刻根本无法约束手下的行为,在金钱的诱惑面前,他的命令也毫无效力。
“等事态平息之后,到时候找个理由抓几个平时不怎么听话的砍头示众,然后再命令每个人上交一部分物品,这样就可以向省长大人交差了,”埃米利奥如是想着。
“现在最紧要的是攻下最为坚固的,也是最富有的吴家,只要铲除了势力最大的吴家,宿务就是我的天下。”
吴家的高墙大院和人多势众在宿务是无人不知,所以稍微聪明点的酋长都带着手下绕过戒备森严的吴宅向着别处去了。
“他妈的,再过来一点点我就能打死你了”,周开湖低低地骂了一句。
刚才一个全身近乎**,全身布满血迹,只腰间围着一件女人花布衣服的土著男子手拎着一把已经起刃的砍刀,穿过出施家破损的侧门,沿着墙角慢慢走过来,但随即看到吴家大门紧闭,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在走动,院内也没有慌乱的声音,情形看上去很有些不对,所以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因为林瑞的严令,再加上各个队长的不断地呵斥,驻守在碉楼里的每个人都不敢随意开枪,队长的枪声才是他们反击的信号。
不多久,埃米利奥也开始发现情形有些微妙,因为刚才辅助军中已经有人回来报告,除了已经遭遇洗劫的施家,在其他华人家中几乎都没有发现有人,所有的值钱的东西也不见了,就连鹰洋也没见到几块。
有几个大小酋长们也发现了这点,因为各自的手下因为缺乏刺激,抢掠的速度都变得有些迟缓起来,不过很快破坏的天xing又占了上风,土著猴子们发现除了杀人,强jiān特别刺激以外,烧房子也是很令人兴奋的。
于是土著暴民的身后到处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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