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离开不久,英国的宝顺洋行、和记洋行,美国的旗昌洋行,德国的泰来洋行…像是猫儿嗅到了鱼腥味,纷纷找上门来,要求大量购买消炎灵。
林瑞便将对亨利说过的话,对上门的商人们重新说了一遍。
“五ri后,举行代理权拍卖大会。”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租界,所有的洋行闻风而动,个个摩拳擦掌。
聂缉椝看着林瑞写的代理权拍卖细则,嘴里不由地念道:“。。。将欧洲诸国按照人口多寡、富裕程度,每国设一专营代理,三年为期,在此期限内,代理公司将拥有在该国销售南洋药业产品之专属权。。。。。。。拍卖时,出最高价者,将获代理权。。。。。。南洋药业公司有最终解释权。。。
洋洋洒洒数百字,聂缉椝看后是惊叹不已:“世侄,你可真是经商奇才,洋人的拍卖都想到了。”
“世叔过奖了,其实,拍卖一法自宋一代,便有了,小到衣物玩偶,大到歌姬、舞女,车马宅院,出售时都搞‘扑卖’,小侄不过借古人的法子罢了。”林瑞笑笑道。
“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哈哈哈”聂缉椝开怀大笑,“不过,这代理权拍卖大致能得多少银两?”
“就欧洲诸国而言,德意志国人口约七千万,法兰西国八千万,大英帝国约六千万,再加上俄国、奥匈帝国…整个欧洲大致有三万万至四万万人口……
……我的药能治肺炎,还有各类外伤、炎症,就照人口而言,您说每年销量大约会有多少?”林瑞反问道,目光中闪烁着狡黠。
五ri之后,拍卖会如期在汇丰银行的大厅内举行,租界巡捕、特许进入租界的清兵将汇丰大楼的四周封锁的严严实实,没有邀请函的一律禁止入内。实在想进去看看热闹,成!十两银子一张门票。
说到这门票,林总办说了,租界巡捕房的各位巡捕、维持秩序的“靖”字营的兄弟,每人十两银子辛苦费,最后不管卖了多少门票,收入几何,门票钱再一律平均分给大家。故此,这些维持秩序的兵士就更卖力了。
大堂内的拍卖现场,早已布置完毕,拍卖师这个位置是必须由各方都信任的人担任,放眼上海滩,自然只有席正甫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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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席正甫敲了两下铜锣,以示镇静,然后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先生,想必拍卖的规矩你们都已经看过,那么下面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项标的物是,德意志国的三年药品代理权,底价是十万英镑,每一次最低加码为一千英镑…
“十万五千…”怡和洋行第一个举牌。
“十一万…”旗昌洋行赶紧跟上。。
“十二万…”德国泰来洋行对自己本国的代理权,自然是不甘示弱。
……………
最终,席正甫宣布,德国的代理权由泰来洋行拿下,价格为十五万两千英镑,泰来洋行的代表自然是得意洋洋,随即,谦信和礼和的经理便立即凑了过去,几人用德语迅速交谈了几句…
“第二项是大英帝国及其属地的药品代理权,底价为三十万英镑…”席正甫继续说道,眼神里全是亢奋,数十年来,他经手的金钱何止上千万,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到这些数字的时候,会格外兴奋…
…………。
很快,实力最为雄厚的怡和洋行以四十二万伍千的价格拿下了代理权。
…………。。
随后,法国、美国的代理权也以十七万和十八万的价格成交,均被本国商行拿下。
。。。。。。。。林瑞本来以为拍卖会将会顺利结束,但就在争夺奥匈帝国的代理权时,发生了戏剧xing一幕。
这个只有五千万人口的中欧国家,整个工业发展和经济状况远不如德国和英国,所以林瑞标定的底价只有六万英镑,但德国的礼和洋行和英国的太古洋行却开始了死磕…价格越抬越高…
“十六万六千……”礼和洋行代表脸sè有些发白,在丢掉德国的代理权之后,他便立即拉上谦信洋行的代表,一起与泰和代表商量,决定集中jing力,合力拿下奥匈帝国,不再争夺其他国家的代理权。但没想到英国太古洋行却使上了全力。
“十七万…”太古洋行也急了,因为前几个最重要的代理权已经被其他人瓜分,这最后一个人口大国再拿不下,自己这个实力仅次于怡和的公司恐怕在上海,再也无法抬头。
于是,代理权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为荣誉与地位的象征。
“二十五万五千成交…由礼和洋行获得”,席正甫宣布道。
礼和洋行的代表终于松了一口气,等他定下心来,才发现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他的侧后,太古洋行英籍经理的眼神几乎快要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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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结束,中标的各家公司请于三天内,向南洋药业在汇丰的账户上打入相应的钱款,待南洋药业确认后,便可以签约…”席正甫说道。
终于,这场戏结束了,林瑞、聂缉椝等人看的是极为兴奋,刘靖北更是咂舌不已:老天爷,一百六十多万英镑,这折合多少银子啊。。。还只是三年的代理权。。。”
“这下买下整个崇明岛应该没有问题了。”聂缉椝笑着说道,“我们该去江宁了。。。”
“不急,还有一件小事,但却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还没完成。”林瑞笑眯眯地说道,视线转向了昨天刚刚到达上海的阿尔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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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专利
() “我要申请专利,在全世界所有承认专利的国家,申请‘对氨基苯磺酰胺’的化学合成专利。”林瑞对阿尔法斯说道,“你必须动用你的关系,帮助我。”
阿尔法斯略略扬起头,这个犹太商人的气sè看上去,已经与一般人无二了,面sè红润,说话间已不再咳嗽:“当然可以,不过我必须知道这个化学品的用途。”阿尔法斯眼神里透露出渴望的目光。
“染料,以染料的名义去申请。”林瑞淡淡地说道,“自然还有其它的用途,但是那是秘密。”
“我猜,这种化学物就是消炎灵的主要成分,对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秘密?你不怕失去对这种药物生产的控制权?”阿尔法斯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是的,”林瑞笑了,“你说的很对,我害怕失去控制权,所以我选择了在拍卖代理权之后,才申请专利。”
“那么,你给我的药物便是消炎灵喽?既然能治疗肺炎,我想对肺结核应该有同意的效果。”阿尔法斯在试探。
“如果你觉得肺炎和肺结核是一种病,那么,你尽可以试试…不过,我告诉你,如果消炎灵对你的病无效,而导致病情加重的话,那么后续的治疗将更为麻烦。”林瑞对犹太人的言语上的进攻根本不以为然,磺胺和链霉素根本就是两种物质,完全不同的生产途径,完全不同的抑菌原理,根本不用担心。
“…那么,我帮你申请专利,有什么好处?”阿尔法斯投降了。
“肺结核特效药物的代理权,你可以选择任何国家,它将是南洋药业生产的第二种药物。”林瑞抛出了诱饵,因为他不能失去,起码目前不能失去这个犹太家族的支持,这个时刻,必要的承诺是需要的。
“什么时候?”阿尔法斯急切地问道,作为天生的商人,这个犹太青年自然知道治疗肺结核的药物的重要xing,其利润丰厚程度肯定远远超过消炎灵。
“工业化生产,至少还需要一年,如果你能一直支持我的话。”林瑞认真地凝望着窗外,远处外滩依然车水马龙,一片繁华似锦。林瑞心中默默地说道:时间太少了,还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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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阳光总是让人感觉那么温暖,南京的下关码头,桅杆林立;船行如梭;码头上人头攒动,往来络绎不绝。江宁那高大肃穆的青sè城墙上,布满了暗sè的苔藓和枯萎的爬山虎,多少遮盖了些许斑驳的战争伤痕。
“长毛之乱,江宁府屡遭重创,城内十室九空,居民死伤殆尽…战乱纷起,本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的江南,其时一片荒芜,人烟稀少,几成鬼蜮…想来着实令人叹息。”聂缉椝与林瑞下船之后,便不由地一阵叹息。
林瑞看看码头附近,热闹的集市,心道,如果我不能改变历史的轨迹,那么几十年后,这座六朝古都,还会遭受一次浩劫,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
一个昨ri便已抵达江宁的戈什哈,见到聂缉椝的身影,赶紧一路小跑了过来,叉腰行礼道:“大人,城内的客栈已经都安排好了,两间上房,您和林总办正好一人一间。”
林瑞听声音有些熟悉,等戈什哈禀告完起身,才认出,原来就是在广州城四处寻找他的那位。于是便打趣道:“我还欠你一桌,回到上海,一直忙,倒是忘了,今晚不如就在江宁城内,补上如何?”
那戈什哈看来也是挺得聂缉椝的欢心,一点也不怯场,笑嘻嘻回道:“您现在是四品,又领着总办的差事,今ri听闻又发了一笔财,说是上海滩首富都不为过,自然是应该赏小的们一顿酒席,也为您高兴高兴。”
一旁的聂缉椝负手而立,看着林瑞,微笑不语。
一行人住下之后,聂缉椝才派戈什哈前往总督府投贴求见,当然作为总督大人的心腹,自然会优先安排。
但令聂缉椝没想到的是,戈什哈投贴返回时,便立即对聂缉椝道:“大人,总督大人让您同林总办赶紧过去。。。”
聂缉椝有些惊讶,虽说是自家亲戚,但一向公务缠身的曾国荃怎么会这么快召见?“有急事?”
“听门房的那个瘸子说,总督大人病重,本来想着去信,召您回江宁,想不到您已经到了。”戈什哈回道,头微微垂了下去。
聂缉椝一听,心中大急。便连忙叫上林瑞,在几个戈什哈的陪同下,径直向总督府而去。
叱诧大江南北,一生毁誉参半,两江总督、太子太保曾国荃病了。于是两江总督府的上上下下则更为忙碌起来,署理在江宁府的大小官员们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于是总督府门口便挤满了前来探视的人。
从二品起花珊瑚顶戴至七品素金顶子,从九蟒五爪蟒袍到犀牛补子,足足近百人围在耳房附近。一个二品武官,尽管头发已经花白,但声音依旧洪亮:“刘瘸子,你倒是让不让我进去,九帅是你恩重如山,但对我也是情同手足,我从扬州府巴巴地赶过来,你怎么大门都不给进啊…”
周围的人一阵叹息和赞同,纷纷嚷道,“让我们进去,瞧瞧九帅…”
“咱都是九帅一手提拔的,这个时候不能见上一面,以后还有何脸面活与世上。”
“刘老哥,求您了…”
尽管这些大小官员们苦苦哀求,但总督府门口的戈什哈们却是依然牢牢地挡着,不放一人入内。很明显,耳房内那个人不发话,谁都不敢抬手放人。
一向悠哉的刘瘸子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脸愁苦,他整整衣衫,高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大门口,给堵在门口的人们作了个揖,说道:“列位,列位兄弟,大家的心我明白,可这是夫人下的令,九帅现在要静养,不能听见闹声……”
“那情况究竟如何?我怎么听说现在是米不能进,水不能喝?…”那个二品武官焦急地问道。
刘瘸子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外面一个声音叫道:“各位大人让一让,给条路,让我们进去。”
这一嗓子,让门口的这些官员们都怒了。挤在门口的这些人都是湘军出身,都曾经是曾国荃的部下。曾国荃一身奉行实用主义,打仗自然不在话下,凡临阵必冲锋在前,而捞钱却是更为厉害,所以有“杀人如麻,挥金如土”的评语。
但曾国荃有一样却是很多人比不过的,那就是待部下极厚,平定长毛之时,破城后必定纵兵抢掠,所以以至于在攻破金陵之后,将金银、珠宝、美女洗掠一空,湘江中运送财物回乡的船只络绎不绝,达三个月之久,当时,江、浙士绅讽之为“东南财富大搬迁”。
在荣任连曾国藩都视为美职的两江总督之后,更是对与他共过患难的人言听计从,肥缺美差均是优先考虑,搞得有几个本可以荣升总兵、副将的将领都不愿意外放,一直跟在曾国荃身边,宁愿做个闲职。
所以当这帮人听见有人居然敢抢先入内时,个个都怒不可遏,更是有人掳起袖子,露出丘八本sè,yu势打人。
来的人正是聂缉椝与林瑞。见到这么多官员怒目而视,刚才大声说话的戈什哈有些讪讪,不过这个广甲号水兵出生的戈什哈脑子极其灵活,他眼珠子一转,见聂缉椝与林瑞都是便装,于是便继续嚷道:“列位,这是来给大帅瞧病的大夫,赶紧让让。。。”
这一叫,果真起了作用,这些大小官员们,便立即闪开一条道,聂缉椝与林瑞便顺顺当当地进了总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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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会面
() 聂缉椝与林瑞在戈什哈的带领下,七绕八绕便进了西北角的一个僻静院子,院内的小溪已经几近干涸,院角的几个大树举着高高的树桠,在西北风中发出阵阵呼啸。
正门处,两个婢女挑着厚厚的门帘,林瑞一弯腰便踏进屋内,顿时感觉脸上一热,放眼一瞧,屋角的铜炉内,正燃着木炭,烘的整个屋子暖洋洋的,全然没了江南冬天的cháo湿yin冷。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正同聂缉椝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去看看老爷醒了没有。”说完便进了左厢房。
少顷,里面传来老妇的声音:“仲芳,你们都进来。”
聂缉椝便拉着林瑞一同入内,同时低声和林瑞道:“说话的是李老夫人,待会儿得补上礼节。”
林瑞点点头,进了厢房,一股淡淡的药香沁入鼻腔,让人为之一振,刚才的老妇李氏坐在床旁,定定地看着榻上面容消瘦的老者,眼睛内全是悲切神sè。
聂缉椝与林瑞一见便当即跪下行礼,榻上老者沙哑着喉咙,轻声说道:“起来,看座。”
“九帅!。。。”聂缉椝轻轻应了一声,但已是哽咽不止。
“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都是四品道员了,怎么就这点出息?”曾国荃有些责备道,随后便望向林瑞。
林瑞赶忙说道:“晚辈林瑞,见过九帅。”
“好。。。好。。。,确是我湘军后起之秀,听说你还没有取表字?”曾国荃问道。
“还请九帅示下。”林瑞赶忙说道。
“嗯,你的国学如何,我不曾了解,但就经世之才而言,遍观两江,无出其右者,如今回到国内,没有表字成何体统?也罢,我年轻时曾求学于你外祖,也算是罗山公的半个弟子。。。今ri,替你取字,也算合适。。。
。。。瑞者,以玉为信也,乃诸侯所持之物,那就叫…信之,如何?”
“好!”聂缉椝第一个叫道。
“。。。多谢九帅!”林瑞也多少有些感动,于是也再次表达了谢意,因为这标志着自己已经正式被湘军集团所接纳,成为了正式一员。
。。。。。。
曾国荃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说道:“信之,你在南洋所做之事,甚是合我的脾气,对那些不服教化的南洋土著,就应该教训教训,而对那些不守信用的洋人,也无须给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瑞低低地应了一声,突然曾国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