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经过那里,埃杰西托都会克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地抬眼看看那双黑洞洞的眼窝,再望望彼得堡城门楼上站立的华人哨兵,看到那磨得雪亮的刺刀,心里总是不由地发出一丝寒颤,华人也变得凶狠起来了,以后大概自己只能够夹着尾巴生活在这个城市中了。
今晚的天气很不好,天空yin云密布,似乎马上就会有大雨落下。
幸好新的主人史密斯是个极有绅士风度的人,居然会让自己早点回家,埃杰西托站在门口在鞠躬道谢之后,便急忙脱下鞋子,然后将鞋子放在窗户下的门廊木质地板上,随后就急急向着闪着微弱灯光的广场走去。
广场北面就是以前的那些酋长们居住的地方,而再往北便是满是泥泞的郊野。
埃杰西托在心里轻轻叹息,那段两英里的路段是他最不愿意在晚上走的,因为必须淌过的两条小河内不时有鳄鱼出没,即使是在白天,也是需要有人结伴而行,但此刻是没有星光的夜晚,无疑被鳄鱼袭击风险要大了许多。
就在埃杰西托矮小的身影从那座西班牙风格的住宅中走出时,便被几双锐利的眼睛盯上了。
“过了广场,进了小巷就动手,怎么样?”一个声音悄悄地问道。
“不行,现在那边也是我们华人的住宅区,别到时候万一手脚不利索,让他叫出声怎么办?反正今晚没有月光,连星星也没有,你们跟紧一些,别弄丢了。记住,出了城区,到了没人的地方就下手,我在你们后面看着点,要是我伤还没好透,哪里轮到你们动手。”说话的正是白斯文。
话音刚落,三条黑影便迅速穿过广场的黑暗处,跟上了埃杰西托,只留下一个细微的声音:“白哥,您就瞧好,我们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
白斯文微笑着起身,缓步向城北走去。
宿务的华人青年终归是被激发除了血xing,再无半点懦弱的感觉,白斯文心里暗暗感叹,其实自己何尝不是,自从林瑞出现在宿务,似乎这里一切都变了。
以前觉得那些白人是多么的让人心生敬畏,现在居然发现白人在面对枪炮时一样会恐惧、会投降,甚至不同国家间也是相互争斗,甚至炮口相向,于是此前的敬畏、服从感一扫而光。
白斯文甚至觉得那些白人应该滚出亚洲,回到他们来时的地方,西班牙的白人走了,但英国、法国、美国人又来了,他们同样不会珍惜这块土地,只会继续贪婪的掠夺,只不过可能手段和方式比较缓和一些罢了。
想到这里,白斯文不禁佩服起林瑞来,也不知道这个略大于自己的年轻人如何有勇气带领华人反抗,突袭,击败西班牙人的登陆,同时还说服美国人、英国人…参与到这场冲突中来。
难道你真的是老湘军的后代,曾九帅的心腹爱将?如今,不管怎样,既然我的xing命是你救的,那么我只有紧紧跟随。白斯文暗暗道。
在穿过城北居民区小巷时,埃杰西托还能见到有或明或暗的灯光从那些院门的缝隙中shè出,勉强能够照亮前行的道路,但出了城区,进入杂草丛生的郊野,便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五指。
埃杰西托为了不迷失方向,几乎是弯着腰摸索着前进,幸好,多ri以来,大批的土著人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泥土路面已被踩的很是平坦,凭着脚下的感觉,还不至于走错方向。
埃杰西托怀里还揣着从英国人的厨房里偷拿出来的面包,这可是足够两三人食用的分量啊,埃杰西托暗想,今晚应该可以让隔壁的那个女孩子自动滚到自己的怀里,因此他的心便开始变得火热,回家的感觉变得更为急切。但迫于视线实在不佳,所以走的不快。
在转过一簇树丛的时候,埃杰西托突然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刚刚的那些蛙叫虫鸣全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脚步声。
埃杰西托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朝来路望去,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可能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埃杰西托鼻尖上沁出汗珠,于是用微微颤抖的双臂将怀中的面包揣着更紧一些,勉强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就在刚刚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一阵冷风从侧面袭来,埃杰西托只觉得右腿一阵剧痛,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怀里的面包已经不见踪影。
紧接着,几双大手将埃杰西托压在地上,一只布袋便直接从头套至脚跟。已是晕晕乎乎的埃杰西托勉强在袋子里挣扎了几下,随即便是遭到夹杂着低低呵斥的一顿脚踹,于是这个习惯了被呼来喝去的土著青年便老实了下来,因为他听出了说话的正是华人。
可能是自己很久前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过某个华人,所以今天才遭致报复。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过去的种族矛盾,土著遭遇华人报复的事件已经发生了多起,一般只要不反抗,华人们只要发泄一番,一般不会伤及生命,这一点埃杰西托很清楚,所以他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布袋中不敢动弹,甚至有些期待暴打快些来临。
“怎么样,搞定了么?”白斯文从树丛后转了出来,语气平缓的问道。
“这是自然,白大哥,我们三个人再干不倒他一个,那些想进民兵队的半大小子们知道了还不看扁我们。”刚刚动完手的青年有些兴奋地回答道。
“都说了,以后我们做事不许称呼姓、名,第一次出手就犯错,你们身手再厉害,长个猪脑子也是白搭。”
白斯文低低地怒斥道。
挨了训斥的几个青年一时不敢出声,片刻之后刚才言语中犯错的青年才怯生生地问道:“那么这个人已经听到我们说话,就不留了?”
“那是自然,你们把他拉到河边,问一下他家里大概情况,然后在要害处赏他一个痛快的,就扔给鳄鱼做夜宵。”白斯文说话间已满是冷酷的味道。
几个人低低应了一声,便提起装着埃杰西托的布袋向河边走去,半响,几人空手回来禀报:“办妥了,话也问过了,这人叫埃杰西托,家里除了一个年幼的弟弟,并无其他人。”
白斯文鼻子里“嗯”的一声,便吩咐道,明天你们三人中最小的一个去前市长官邸,就说是这个埃杰西托的表弟,前来顶替他几天,记住,多做多听,少说话。
随后,这条泥土路便又沉寂下来,周围的草丛内又是一片喧嚣的虫鸣,但空气却越发的闷热,不久,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随后便是瓢泼大雨,雨声掩盖了一切。
不远处的河湾内,几只身长数米的缅多罗鳄正贪婪地享受着美味的大餐,突如其来的暴雨丝毫没有影响它们的食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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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一场大雨让克莱门蒂・史密斯爵士感到清晨的空气是极为新鲜,正当他打着哈欠开门准备欣赏黎明的景sè时,一个矮小的看上去十七八岁大男孩已经等候在廊下。
见到自己打开了门,这个年轻人便微微弯下腰去自我介绍道:“史密斯先生,我叫胡安,是埃杰西托的表弟,我表哥生病了,最近不能过来服侍您,所以让我来替他几天,请您同意。”
史密斯听完只是微微一愣,随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子,发觉从脸庞上看去却是比埃杰西托伶俐了很多,便说道:“好,就试用几天,如果可以,便留下,以后这里会需要更多的仆人。”
“是,非常感谢您,先生。”这个叫胡安的年轻人受宠若惊地答应道,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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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评估(已出新书期,求支持)
() 经过近二十ri的长途旅行,赫尔曼·伯恩带了两名助手终于从印度孟买来到了宿务。
作为一名瑞士温特图尔银行的一名高级银行职员,同时也是资深的资产评估师,赫尔曼·伯恩早就在英属印度斯坦从事一些大宗交易的评估工作,与英国殖民当局以及印度上层王公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自然与当时任锡兰副总督的克莱门蒂·史密斯极为熟悉,所以这次作为一个中立国的专业人士,被邀请前来做一次资产评估,得到了与会各国代表的一致认可。
在休息了一天之后,赫尔曼·伯恩才出现在会场之中,史密斯极为正式地将其介绍给了所有的各国代表,当然包括聂缉椝以及作为副手进入会场的林瑞。
因为瑞士银行在后世的传奇地位,所以林瑞仔细地打量着这位瑞士早期的银行家。
一眼看去,近五十岁的,耳边有些斑白的头发的伯恩给人的感觉便是干净整洁,略微知道瑞士国情的林瑞知道知晓,七成以上的瑞士人口是ri耳曼族,伯恩蓝sè的眼睛和金sè的头发已经说明他应该具有严肃拘谨的作风和诚恳坦率态度。
果不其然,在史密斯结束介绍后,赫尔曼·伯恩没有过多的寒暄,便直接进入了主题。
“先生们,因为时间紧迫,我即ri起便开始工作,为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资产评估,我将作为一名资深的银行资产评估人员,为大家说明下评估的程序……资产勘查。。。。。。收集、分析资产评估资料……。评定估算…”
“当然最后形成的资产评估报告,我将提交给诸位审核,在你们认可后,作为最终的档案。如果有任何疑问,你们现在就可以提出。”
“请问伯恩先生,”德国代表艾哈德第一个站出来问道,“资产评估的范围和种类包括哪些?港口外的商船算不算?”
话音刚落,伯恩还没来及回答,一旁的法国人便抢着讥讽道,“商船也算的话,是不是你们打算把远东的所有船只统统调来宿务?这个小小的港口恐怕都塞不下,哈哈哈。”
伯恩嘴角微微上扬,唇上的胡须稍稍翘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道:“范围自然是在宿务自治区内,包括土地、房屋、货物等不动产,当然还包括现金,海面的商船肯定是排除在外的,因为我并不擅游泳,所以不能对水中的物品进行估价。”伯恩不无幽默地说道。
会场间一片笑声。
法国人接着提问:“那么时间呢?评估资产冻结的时间?”
林瑞一听便知道,法国人有些急了,因为他们尚未从十多年前的战争yin影中走出。
普法战争中法国战败,根据和约,法国需赔款50亿法郎,加上战争损失,总计资金损失达200亿法郎,致使经济发展资本投入不足,此后又割让铁矿蕴藏丰富的阿尔萨斯和洛林,使经济发展所需资源严重缺乏。
再加上赔款付清以前,德国将继续占领法国6个北方省,使国内市场进一步狭窄。所有这些,极大的延缓了法国经济的发展,使法国第二次工业革命进展缓慢。
加上四年前的中法之战,虽然法国吞下了越南,但也因此消耗了在远东以致整个亚洲的力量,导致商业的触角延伸远远不及英美等国。以至于在宿务,法国也没有多少值得一提的资产,当然只要时间允许,法国人自然起码也能凑集到一些硬通货运至宿务,以多争取一些议席,获得今后宿务更多的发言权。
“截止时间是今ri午夜24时前,明天上午八点,各国代表必须提交各自商会、侨民的资产清单,以备核查,时间大约为五天,各国可各指派一名观察员随我的团队一起工作。”
“为公平起见,对于房屋等固定资产,我将假定其处于孟买市中心,然后给予估价,所有财产将折算成英镑,以便计算各自比例,,因为时间的限制,所以我只评估和承认价值在五百英镑以上的资产………………………………………。”伯恩详细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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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靠近中心广场的一间铺子门口响起,海因里希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半空中不断炸响的爆竹以及飘落下来的红sè纸屑,心道终于赶在最后一刻成立了德意志银行宿务分行。
林瑞站在数米开外,也是满脸笑容地看着,等到纸屑铺满一地时候,便第一个上前对海因里希一个拥抱并祝贺道:“恭喜您及您的银行,以这种方式宣告开门营业,那么宿务的华人必然会欢迎你们。”
海因里希则大笑着回答道:“谢谢你的祝福,这里是华人的地方,自然按照你们的方式来cāo作,不过除了我,你还要恭喜他。”说完便拉来身边的弗雷德里克说道,“这是德意志银行驻宿务分行的经理,弗雷德里克·冯·路易斯先生。”
这时等候在一旁的威尔曼、艾哈德以及吴益亭等一帮华商也是一涌而上,对弗雷德里克表示祝贺。
林瑞略微退后,扭过头对着一旁的吴辉说道:“德国人果然信守承诺,赶在了最后一天,那么西贡、巴达维亚、文莱的情况怎么样?”
吴辉知道林瑞想问什么,便翘起下巴略显骄傲地说道:“昨天傍晚,那几个地方的华侨代表已经上岸了,你就放心,在这种事情上南洋华侨自然不会输给洋人。”
见到林瑞在一旁窃窃私语,海因里希便走过来,对林瑞说道:“林,有一位今天刚刚抵达宿务的客人,我想你应该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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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的周开湖那公鸭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旷的cāo场上。
很快几十名正在周边树荫下三三两两休息的华人民兵迅速向cāo场中心跑来,手中步枪赫然已经换成了毛瑟1889式步枪,配上刺刀的步枪足有一米五长,刚好适合南洋华人的身高。
看着民兵手中的崭新的枪支,林瑞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船上的五六半步枪倒是有上千支,但弹药却是少的可怜,经过几次战斗,已经消耗大半,所以才在新加坡委托陈若锦从德国人手里购买了一批最新的毛瑟步枪和大量的弹药,几天前连同其它货物一起伪装成木材运上了岸,因此立即换下了五六半。
缺少弹药的先进枪械还不如烧火棍,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那么建立属于自己掌控的军工体系是必要的,林瑞暗暗叹息,但是现在还是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要在列强的威逼下为宿务的华人争取到更大的利益,这样才能真正扬名于南洋,才会争取更多的人聚集在自己身边,回国的路才能更为平坦,离目标才会更近。
林瑞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队伍,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被太阳晒得微黑面孔,他们也在回望着,眼神里充满了敬服。
“第二队、第三队列队完毕,请巡检大人示下。”周开湖大声报告,随便迅速回到自己的队列中。此时,公开场合下,华人大都已经开始用林瑞的临时官衔来称呼他,这让林瑞多少有些不习惯。
林瑞听了几天“巡检”的称呼到也开始习惯了,毕竟西班牙人走了,之前任命的民兵指挥一职多少有些随意,现在聂缉椝暂封了自己这个从九品的文官衔,倒也适合现在的身份。
林瑞同第一列的周开湖、第三列的黄强对视了一眼,然后将身边的一位身材高大的白人拉前一步,大声宣布道:“这是你们新任的教官,哈里斯先生,今后,你们必须像尊重牺牲的罗教官一样尊重他,下面由哈里斯先生给大家上第一次课。”
“我是德国人,在中国生活过,也教习过你们朝廷的军队,所以我会说中国话。”身着德军夏季短袖制服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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