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个外国人后,林瑞匆匆向聂缉椝告辞,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吴辉,有些粗鲁地半拖拽着这个吴家的接班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吴辉有些不解地问道:“一大早你就去了广场立威,又请了两个洋人回来商讨半天,下午你还要去训练那帮小子,现在还不去休息一下?是应该让你嫂子说个媳妇了。”
林瑞可顾不了那么多,只是拉着吴辉坐下,俯视着他,说道:“我需要钱,需要人手,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们吴家在南洋各地所有信得过的朋友的名单,还有,最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以及所有宿务的华商目前还能够拿出多少现银?”
“你想干什么?想起兵作乱?你疯了么,这可是南洋,洋人的兵舰不是那么好惹的。”吴辉有些惊慌地说道。
“不,你弄错了,我只是想遵循西方绅士们制定的规则,再努力一次。既然我们无力改变规则,那么就要去学会如何利用规则。”林瑞微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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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希望(申签失败,求书评指导)
() 在第三天的清晨,托尼。威尔曼找到了林瑞,递过来一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林瑞望着略高过自己的这个美国青年,有些感动地说:“谢谢,有时候我真的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帮助我?”
威尔曼揉了揉一宿未睡而发红的眼睛,回答道:“或许是因为在你身上找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说完,便yu转身离去,突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说道:“记住,三周后会进行人口登记和资产评估,你的时间不多了,别让我失望。”
林瑞捏了捏牛皮纸中厚厚的材料,心道,即便前面是千仞高山还是万丈深渊,我已经无法回头,只能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只要这个民族仍然存在着不屈的灵魂,那么就一定能够成功。
“二十ri后将会开始决定市议会的议席,各国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将邀请瑞士温特图尔银行的资产评估员前来宿务,对所有宿务的动产、不动产进行评估,并作为议席分配的依据。”林瑞看着手里的那份正式的有着各国代表签字的协议说道。
“洋鬼子眼里就只有钱,一点仁义道德都没有,大部分的什么哪门子议员都由家产来决定,这简直就是胡闹,洋人的国家难道就掌握在商人手里?”
聂缉椝穿着绛红sè的湖绸长衫坐在书房内的酸枝木围椅上,手中一柄折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搧动着,听了林瑞的话后,半响才回应道。
林瑞看着书架旁的熏炉内袅袅升起的驱蚊的烟气,正在走神,就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所以便顺着意思说了下去:“在他们的国家里,拥有财产和纳税者才能参加选举,所以洋人想出这个方案是非常正常的。”
聂缉椝听完说道:“到底是蛮夷,那么最有钱的那个人,岂不是就会当上皇帝?”
林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是自然,有钱了就可以买到选票,得到更多人支持,有了足够的钱,自然可以做皇帝。”
“胡闹,那不就成了今天你有钱坐上宝座,明天他有钱了也上去坐?岂不是乱套了,皇帝只有一个,怎么能如此儿戏呢?”聂缉椝反驳道。
“那不会,那些白人都是一手拿着钱,另一只手握着刀,哪里会那么愚蠢,有钱又有刀子,自然能坐上皇帝宝座,当然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人赶下来,自古以来,盖莫如是。”林瑞解释道。
聂缉椝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林瑞,搞的林瑞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是那句话出了问题。
半响,聂缉椝叹了一口气说道:“世侄,你在海外待的太久,受洋人熏陶太深,这是你的长处,但若要回国,这就是你的短处了,从明天,你要开始学穿长衫,蓄发留辫,否则你就不用叫我世叔。”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斩钉截铁,完全不容林瑞讨价还价。
林瑞愣了一下,心知聂缉椝终究内心还是接纳了自己,所以才会有如此一出,便躬身行礼道:“世叔有令,自当遵从。”
聂缉椝露出一丝笑意,心道这小子还是挺聪明的,是个可造之材。当下便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让我等三天的话,不会是蒙骗我。”
林瑞其实早有准备,就等着聂缉椝开口,但又故意迟疑片刻道:“我有几个要求,不知道世叔能否答应,如果您应允,那么宿务的事情就大有可为,如果您觉得为难,这次南洋宣慰就算是一句空话了。”
聂缉椝沉吟一会儿便道:“好,只要我能做得到,便可以答应你。”
林瑞定定地望着聂缉椝,伸出三根手指肃然说道:“即ri起巡视南洋各地,每地只停留两ri,只是其一;其二,巡视期间需大人印信一用;其三,暂委任在下一官职,好随大人左右,方便行事。这三条,不知钦差大人可敢应否?”言语间已满是公事公办的味道。
聂缉椝目光一闪,说道:“好,本官就应承你,只要大事可成,不过,世侄啊,本官职权所限,简拔只能为从九品,着实有些委屈你了。”
林瑞嘿嘿一笑,回应道:“如果这次南洋宣慰能扬我国威,还不怕世叔你不向九帅保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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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在宿务的各国外交官们都得到通报,大清国的全权代表将于明ri出访东南亚各个大中城市,慰问各地华侨。这些白人外交官们大都对此消息不以为意,议论间都认为,这不过是因为这位清国的官员在谈判桌上没有为自己国家的侨民取得任何利益,无法面对宿务华人,因而以出访其它城市为名,避免尴尬。
克莱门蒂·史密斯爵士自然对聂缉椝去安抚宣慰南洋其余华人聚居的城市表示欢迎,因为他总是担心这个中国官员和美国人联手在宿务弄出什么事情,所以自然希望聂缉椝离开。
但史密斯爵士却又觉得那里不对劲,因为在那天的欢迎晚宴上,他可以看出那个清国官员在听到自己嘲弄的言语后,脸上明显表现出的愤怒与不甘,所以史密斯爵士从心底里感觉到清国官员这次突然访问其它港口背后好像隐藏着什么。
在他看来,目前的清国zhèng fu或许永远也不会去挑战大英帝国在远东的权威,但某些华人或者说是中国人似乎正尝试着改变这个局面,也许在短时间内没有效果,但如果更多的人用更长的时间去努力,那么………。
当晚,槟城的马仲霍在自家宅子里正吃着晚饭,咸鱼蒸饭,再配上点绿油油的蔬菜,这对于祖籍佛山的他来讲,已经是极为满足了。
当年孤身下南洋,到如今娶妻生子,置办了四五处的临街的商铺,还有两处宅子,其中一处已经给了自己成亲的长子居住,城外还有几十顷上好的水田,接下来就是等小儿子把已经定了亲儿媳娶进门,再抱上一个孙子,就再也没啥盼头了。
到时候把商铺田地给两个儿子分派好,自己同老婆子带些南洋的土特产和英吉利的新鲜玩意,回远在珠江畔的老屋看看,同仍然健在的亲朋好友聊聊天,也让辛苦几十年的老骨头松乏松乏,已经年过半百,没什么额外的想法了。
就在马仲霍允吸着咸鱼骨的时候,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响起,“可能是去农庄里盘账的儿子回来了”,马仲霍说道。
听说是儿子回来,马仲霍的老妻急匆匆去开了门,门外却是站着一个身着衬衫的白人,马仲霍妻子虽然经常与西方人打交道,但白人彬彬有礼地敲响自己的大门,倒是头一次,所以一时便愣在了门口。
马仲霍从饭厅瞧见,不由地有些恼怒,女人家家的,就是不懂礼数,见到客人也不知道让人家先进屋,便亲自起身迎接了过去。
到底是在南洋闯荡多年,尽管识字不多,但马仲霍一口略带粤南口音的英语倒是极为流利:“先生,有什么事情么?请进来坐下再说。”
白人青年摇了摇头,只是问道:“请问,是马仲霍先生的家么?”
马仲霍也有些愣住了,这是第一次白人称呼他为先生,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回答道:“是的,我是马仲霍。”
“那么这封电报是给你的,我是美国美孚洋行的亨利,刚刚接到来自新加坡总领事馆发给你的电报,所以立即给你送来了,祝你好运。”说完,亨利便将电报交到马仲霍手上,随即离开了。
马仲霍看着那个白人离去的背影,心里直嘀咕,这洋鬼子找上门会有什么事情。
马仲霍一边吩咐自家老婆关门,一边拆开信封,拿出电报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让马仲霍呆立当场。
“朝廷钦差即ri起宣慰新加坡、瑞天咸港、槟城,望兄预备,事关宿务。吴益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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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星洲
() 左秉隆接到美国领事馆的友情通报时候,这多少让他有些惊讶,聂缉椝居然要来新加坡宣慰华侨,于是心里不由地叹息一声,该来的麻烦终归还是来了。
在朝廷发给各国外交文件中,只是提到聂缉椝宣慰宿务并参与各国会谈,行程并未涉及南洋其余各地。
所以从公务角度,大清帝国驻新加坡领事官的左秉隆就没有前去宿务,其原因在于清廷驻新加坡领事职权范围仅为新加坡一地,甚至都无权处理左近的瑞天咸港和槟城的事务,但更深的原因则是左秉隆于ri前接到的北洋大臣李鸿章的密信,其中提到严禁左秉隆参与宿务事务,避免外交冲突。
但素来钦差就有便宜从事的权利,只要不擅生事端,在安抚宿务之后,再去南洋其它华人聚居地宣慰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英国人、法国人、荷兰人都没有反对,而且在通报中都声明,将会在各自的城市里尽力配合聂缉椝,那么左秉隆自然也就开始着手召集华社领袖,积极地准备迎接事宜,因为从内心来说左秉隆是很希望与聂缉椝在南洋见上一面的。
一艘千吨级的铁胁木壳战舰正展开近千平米的风帆,借助风力航行在南中国海上。第二次开始海上航行的聂缉椝又晕船了,这回的程度似乎超过上次,这一整天都几乎没吃下东西。
但是让聂缉椝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的是,林瑞也是同样如此。
尽管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晕船反应,但客舱内气氛倒是显得非常融洽,聂缉椝不时地向林瑞打听着欧美的见闻,林瑞则搜肠刮肚地努力回忆历史书上看到19世纪西方的历史,不让自己露出马脚,而且尽量将话题转到自己熟悉的方面。
有时候,林瑞则向聂缉椝讨教关于朝堂、各省督抚的一些轶事,努力让自己尽快熟悉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清帝国,以便为今后计划做一些资料储备。
两人交谈中彼此获益良多,聂缉椝知道了西方列强中也有强弱之分,也经常为各自的利益发生摩擦甚至冲突。
而林瑞则了解到,目前以汉族官僚为首的地方实力派已经形成了隐隐与清廷抗衡的局面,而厘金成为地方督抚们的财政来源,厘金收入几乎已经占到正税地丁的一半,这让林瑞对未来又多了一份憧憬。
看到钦差大人在林瑞力劝下,再次搭船出海宣慰南洋,吴敬荣心里是又喜又忧。
这次跟随聂缉椝来到宿务,在港口停泊几ri里,因为钦差住在岸上,所以当地华商前来巴结天朝水师将领就在行事方面就便利了许多,对广甲号上的官弁又是捐钱又是捐物,让包括管带吴敬荣在内的广甲舰上下都着实欣喜了一把,每个人的腰包都鼓了起来。现在又要随钦差大人宣慰其它城市,那么按照此前状况估算,所有的水师官兵还要发几次小财。
但唯一让吴敬荣忧心的是这次宣慰安排的时间太过紧促,从出发到返回宿务港,只至多二十ri。
吴敬荣细细估算了一下,算上航行的时间,每个港口最多只能停留两ri,那么每到一个港口,所有人都必须忙着补水补煤,没有任何时间上岸游玩,更别说钻烟花柳巷,与那些风情迥异的南洋女子一亲芳泽了,这多少让吴敬荣有些遗憾。
时近正午,林瑞正兴致勃勃地给聂缉椝讲解西方殖民历史,其间还夹杂着个人见解,聂缉椝听的津津有味
就在刚刚说到美国du li战争的时候,吴敬荣满脸兴奋地进来,向聂缉椝禀报道:“启禀大人,我们已经进入马六甲海峡,快到新加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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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广甲号的速度逐渐满了下来,此时林瑞已经可以看到港口码头上人如蚁cháo般涌动。
等再靠近一些的时候,广甲号开始鸣放空炮,随后停泊在锚地上的英**舰开始回应施放礼炮,一共十五响,林瑞在心中默数着。
新加坡的码头泊位很深,在吴敬荣亲自cāo舵下,广甲号直接靠上了码头,赢得了岸上的一片喝彩声。这让刚刚准备下舷梯的聂缉椝面上极为有光。
聂缉椝抬着头,平视前方,在林瑞的虚扶下一步步走下军舰,就在靴子刚刚踏上陆地的时候,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海峡殖民地副总督罗伯特·范斯塔特爵士与左秉隆率着英国殖民地大小官员及新加坡的华社领袖迎了上来。
在等待英国人的欢迎礼节完毕,左秉隆也上前行礼,等做完这些例行事宜,便立即亲热地上前抓住了聂缉椝的手,小声说道:“聂大人,欢迎来到星洲,黄公度在来往信件中常称大人是心若赤子,勇于担当,勤勉为公,今ri一见果真如此。”
聂缉椝也用力挽起左秉隆的手,微笑着回道:“劼刚兄在世时,曾称赞你是同文馆通英文生之佼佼者,尤其熟悉英国情形,通晓西洋律例,如今一见,果真在新加坡如鱼得水一般。”
原来,在出南洋之前,聂缉椝便留意到清廷在南洋地区唯一的领事官员便是左秉隆,左秉隆早年曾任驻英使馆三等翻译官,而自己的大舅子曾纪泽彼时正是驻英公使,而且正是曾纪泽向时任两广总督的张之洞推荐左秉隆为新加坡领事。
所以论起这层关系,聂缉椝就已经对未曾谋面的左秉隆有所好感,而此时左秉隆又提起黄公度,聂缉椝则更为欣喜,因为他发现原来两人都是时任驻英国二等参赞黄遵宪的朋友,所以言语之间便立刻亲密了许多。
左秉隆见聂缉椝提起刚刚过世的老上司曾纪泽,微微叹息道:“可惜天妒英才,才让劼刚兄驾鹤西去。”
随即左秉隆又是话风一转,继续道;”聂大人看我如鱼得水,但不在其位哪得其味啊,新加坡领事馆是朝廷在南洋设立的唯一领馆,但大人可知除十年前设馆之时,朝廷曾划拨建馆经费,余下九年间户部无一两纹银拨付于我。”
聂缉椝吃了一惊,略停住脚步问道:“那领馆如何维持运营?更何况还需同英人交涉各类侨务,迎来送往我国出洋公干的官员。”
“那不是还是全赖南洋各地华人侨领捐赠!大人别小看这些南洋父老,他们在海外漂泊多年,深受洋人歧视压迫,只要我们能为他们争取一点点权益,那么别说承担一个领事馆运转耗费,就是十个,他们也是愿意的。”
左秉隆感叹道,随即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继续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人先移步领事馆稍事休息,晚上华社领袖陈金钟及一班华商将在树林园设宴款待大人及随同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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