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紫槿胡乱把衣服披上,拔腿就跑。
元苍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杀机,这才跟上。
木府的大火在左邻右舍和官府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扑灭,昔日的富庶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很多地方都冒着白烟,空气中是烧焦东西的味道,很刺鼻。
衙役们正忍着恶心,抬出一具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一排一排放在空地上,用白布盖好。烧成这样,根本无法辨认身份,只能通知家属,让他们自己来认了。
元苍擎扶着木紫槿下了马车,她直瞪着眼睛就往里冲。
邻居们都挤在这里看,谈论着,唏嘘着,也有少数木家生意的竞争对手在旁幸灾乐祸的,不一而足。
看到木紫槿回来,他们越发兴奋,挤着向前,被衙役们拦挡在外,只能伸长脖子往里看。
地上那一具具盖了白布的尸体显然瞬间刺激到她,她嘶声大叫,“母亲!”扑过去就要掀开第一具尸体上的白布。
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阻止了她,“紫槿,别看。”不会好看的,他怕紫槿会做恶梦。
“我要找到母亲!”木紫槿咬着牙,泪眼模糊。
旁边的衙役恭敬地道,“王妃节哀,这……认不出来的。”
木紫槿愣了愣,坚决地挣开元苍擎的手,“我要认!”凭着跟母亲的母女天性,就算尸体都烧焦了,她也一定能认出来的!
元苍擎不敢过分阻止,示意衙役退下,他有分寸。
木紫槿掀开白布,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能忍住,只看了一眼,就冲到一边狂吐起酸水来。
元苍擎心疼而无奈,过去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紫槿,别这样,岳母大人泉下有知,会心疼的。”
“我要认……”木紫槿边吐边哭,“母亲死了,我却现在才知道,已经是不孝,如果、如果不亲手将她入殓,我、我枉为人女!”
“紫槿――”
“别说了,我要认!”木紫槿吐过一会,一把推开他,再抬头看第二具尸体。呆余名号。
然而这具比刚才的更可怕,她不得不又到旁边去吐,没两个来回,整个人就虚脱了,冷汗如雨,头发湿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脖子上,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
“够了,紫槿,别再折磨自己了!”元苍擎火了,打横抱起她,“你这样根本就认不出,别再看了!”
“我要……”
元苍擎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将她带上马车,先回淮王府再说。
夜深了,衙役们在残堆里翻找了一天,也累了,一个个吐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应该找的差不多了,回去交差。
木府上下都烧的干干净净,除了库房因为特殊的构造而完好无损,其他地方都只剩下了一片一片残墙竖在那儿,值钱不值钱的,一点没剩。
当四周都安静下来之后,某个地方却传来闷闷的声响,怯怯的,很轻,不大会儿,又归于安静。
………………………………
第204章 要他偿命
所幸木紫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也接受了这一现实――不接受还能怎样。事情已经发生,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凶手,替母亲报仇。
“查到了。”元苍擎眸光冷冽,“是元玉璃。”其实很好查,因为昨晚就是这个皇侄。调了一队羽林军,将木府灭了满门,还真是高调。
木紫槿骤然捏碎了药碗,一字一字恨声道,“元、玉、璃!”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带人血洗木府!
“进宫。”元苍擎拿起木紫槿的衣服。“我倒要看看,皇兄怎么说!”
木紫槿咬牙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快速穿好衣服,抢出门去。
承乾殿上,宣德帝黑着脸,气不打一处来。
元玉璃跪在当地,大气不敢出。不时偷瞄站在一旁的元玉琅,万没想到,父皇会发这样大的火。
“看玉琅做什么。你行事但凡有他一半冷静,也不至于成今日局面!”宣德帝恨不能一脚踹飞他,“元玉璃,你好大的胆子,敢偷拿朕的令牌,调动羽林国,该当何罪!”
在他看来。元玉璃在这件事上的罪过,竟是比那几十条人命还要重,足见他的心性有多准备。
“父皇息怒,儿臣也是为了替父皇分忧嘛,”元玉璃吃定父皇心疼他的病,用力咳嗽几声,“儿臣、儿臣是一心为父皇,天地可鉴啊!”
宣德帝冷哼一声,“一心为朕?朕看你就是胡闹!如此大事,你不禀报于朕也就罢了,竟也不跟玉琅商量,就公然带着羽林军到木府杀人放火,如今京城已是无人不知,你要朕如何收场!”
“父皇难道还怕那些刁民,有什么不好收场的,”元玉璃颇不以为然,“谁若不服,抓来杀了就是,父皇是天子,谁敢乱说!”
元玉琅冷笑,“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说父皇处事不明,滥杀无辜,忘恩负义,难道你要将所有京城百姓都杀光吗?”
元玉璃茫然道,“忘恩负义?”区区木府,对父皇有什么恩?
“总之这次你太鲁莽了,玉璃,你遇事不思后果,早晚铸成大错!”宣德帝懒得解释,一挥衣袖,“明日你就回寺中好生养着吧,朝中事有玉琅帮朕打理,你不必操心。”
元玉璃大惊,狠狠瞪了元玉琅一眼,“父皇,是大皇兄对父皇说了什么吧?父皇放心,儿臣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可以为父皇分忧。这次的事虽然是儿臣有欠考量,不过也正好给了父皇一个考验四皇叔的机会不是吗?儿臣真的是一心替父皇着想,父皇明察!”
元玉琅暗暗冷笑,三弟要跟他斗,还嫩了点儿!原本是念在母后就生了他们兄弟两个的面子上,他才对三弟疼爱有加,结果三弟不但不知感恩,还联合苏默然来对付他,抢他的储君之位,那就别怪他不念兄弟情份。
“玉琅向朕替你求情,你以为他说了什么?”宣德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总之这次你犯下大错,四弟四弟妹那里朕还要有个交代,你不要再多说了。”
元玉璃急道,“父皇何必怕四皇叔呢,他拥兵自重,本来就该杀,如果这次四皇叔非要替木紫槿出头,父皇不就有了拿下他的理由了,父皇不要犹豫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宣德帝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元玉璃居然有这等头脑,“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元玉璃得意道,“没有人教儿臣,儿臣自己想的。”这么大的功劳,当然要揽在自己身上,而且苏大人说过,如果父皇问起,他也会这么说。
宣德帝眸不闪烁,似乎在想此事的可行性。
元玉琅看到三弟这得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三弟,你把四皇叔想的太无能了吧?他要替木紫槿报仇,可不一定会惹怒父皇,反正他已经知道事情是你做的,只要随便派个人把你给杀了,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是他做的?”
元玉璃可没想到这一层,顿时吓白了脸,强自镇定,“你、你别吓我,四皇叔敢杀我?”呆鸟坑扛。
宣德帝也不悦地道,“玉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玉璃到底是朕的儿子,四弟胆子再大,也不敢动他,否则朕绝不会饶他!”
“就是!”元玉璃又得意起来,“父皇,你可千万不能让四皇叔给压制住啊,反正儿臣做这些都是为了父皇,天地可鉴!”
“好一个天地可鉴!”元苍擎带着木紫槿,也不经人通传,就直接闯了进来,“元玉璃,你还有脸说这话!”
宣德帝瞬间沉下脸来,“四弟,四弟妹,你们稍安勿躁,朕正在问玉璃话。他一时糊涂,做出如此错事,朕会好好教训他的。”
四弟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居然直接就闯进来,也不知道刚刚他们说的话,四弟听到没有?
木紫槿悲愤冷笑,“皇上说的好轻松!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就灭我木府满门?一时糊涂就火烧木府,毁尸灭迹?皇上,那是活生生的几十条人命,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牲!”
元玉璃怒道,“木紫槿,你说什么?”
“你还敢说!”木紫槿根本不怕他,厉声喝道,“我木家究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下如此狠手?”
元玉璃不屑地哼了一声,“木鲲鹏行贿朝中官员,贩卖私物,与他国皇室还有勾结,本来就是死罪!”
“证据呢?”木紫槿手一伸,声色俱厉,“你拿出证据来,我无话可说!”
元玉璃登时心虚,强辩道,“反正、反正我收到的消息就是如此,证据当然不会给你,要不然你就毁了!”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木紫槿厉声骂道,“元玉璃,亏得你还在寺中住了十几年,竟是丝毫没有受到佛祖慈悲之气的感化,反而如此心狠手辣,没有人性,你会遭天谴!”
元玉璃大怒,“木紫槿,你――”
“四弟妹,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宣德帝沉下脸来,“玉璃的确是做错了事,可他是皇子,岂容你如此轻慢?”
“我轻慢他?皇上,难道我替我家人说几句公道话,反倒比他灭我木家满门还要过分?就算家父有罪,至少也要经刑部审过,证据确凿,方可定罪,可元玉璃不问青红皂白,就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皇上就不怕寒了百姓的心吗!”
宣德帝怒道,“四弟妹,你太过分了!”
木紫槿冷笑,“我明白了,元玉璃根本没这么大的胆子,是皇上下旨,让他血洗木府?”
“朕没有!”宣德帝赶紧声明,“是玉璃偷拿了朕的令牌,调动羽林军――”
“就是说元玉璃私自动手了?”木紫槿森森怪笑,“皇上,这偷拿令牌、私自调动羽林军可是死罪,难道因为元玉璃是皇上的儿子,就可以罔顾国法吗?”
宣德帝被逼问的有点狼狈,“这个――”
“皇兄,紫槿所言有理,”元苍擎冷冷道,“元玉璃做出如此错事,京城百姓已是无人不知,木府一直向朝廷供应军饷,却落得如此下场,若不严惩凶手,必令百姓对朝廷失望,于魏王朝江山,大大不利。”
元玉璃登时就急了,“四皇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父皇杀我了?”
“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你动手杀木府中人时,可曾想过会是什么下场?”元苍擎对他,毫无怜悯之心,自作孽,不可活,怨得了谁。
元玉璃气急败坏,“四皇叔,你、你太过分了!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要父皇杀我?你、你是不是人?”
“你才是畜牲!”木紫槿受此打击,平常再冷静,此时也口不择言了,“你杀我母亲,毁我木府,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怨气如此之深,胆子如此之大,不但元玉琅兄弟震惊莫名,就连宣德帝都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哪里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简直就是煞神!
“木紫槿,你太过分了!在朕面前还敢如此嚣张,恐吓玉璃,你当真以为,朕不能把你怎么样吗?”宣德帝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居然被木紫槿给压住了气势,登时怒起来。
“妾身不是要对皇上不敬,冤有头,债有主,妾身要元玉璃为家母偿命!”木紫槿赤红的眸子看定了元玉璃,眼睛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能把人的灵魂生生吸进去。
元玉璃又惊又怒,他好歹是皇子,怎容人指着鼻子骂,火气一上来,他不管不顾冲着木紫槿就扑过去,“你、你这个疯女人,你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元苍擎隔空一掌,将他打落一旁,虽说顾忌到他的身体,没用多大力气,他还是在地上连滚了几滚,吐出一口血,起不来身了。
“玉璃!”宣德帝再气,可到底是自己儿子,不由他不心疼,怒道,“你敢对玉璃动手,想造反吗?”
元苍擎冷冷道,“臣弟不是想造反,元玉璃做出如此错事,天地不容,皇兄不是要袒护于他吧?”
………………………………
第205章 杀他不用自己动手
宣德帝恼羞成怒,“朕要怎么做,何用你教?木鲲鹏本来就犯了国法。朕也着令刑部严查此事,玉璃不过是下手重了些,你敢对他怎样试试?”
木紫槿悲愤而笑,“下手重了些?皇上说的真是轻巧!好,就算家父有罪,那其他人呢。他们有什么错,要无辜丧命?”
宣德帝被逼问的很没有威严,“他们……木鲲鹏与他国皇室勾结,通敌叛国,当诛九族!木紫槿,你不必在朕面前嚣张。此事朕已让刑部彻查,若查到证据,别说是木家,就连你们姐妹三个,也必得承担罪责!”
木紫槿震惊地后退一步,实在没想到,宣德帝不但狠毒。还卑鄙到如此地步!
“皇兄这是要不问缘由,木府一案,昧着良心糊涂到底了?”元苍擎攥拳。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宣德帝大怒,森然道,“四弟,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还想对朕动手不成?”
“臣弟要替紫槿讨回公道,元玉璃做下的事,必须付出代价!”元苍擎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机,大殿上的温度也骤然下降。“幽冥掌”之下,从无活口――木紫槿是唯一的例外。
宣德帝岂会不知他武功深浅,元玉琅也一步跨过去,把元玉璃给护住,“四皇叔,你是要在父皇面前动手?”
元玉璃却兴奋的两眼放光,苏大人说了,只要四皇叔按捺不住,定要替木紫槿出头,就一定会忤逆父皇的意思,父皇就有了理由除掉四皇叔,现在看来,还是苏大人了解四皇叔啊。
然木紫槿却在盛怒之下,猛地清醒过来:皇上等的不就是抓王爷的把柄吗?亏的她一直知道这一点,可因为母亲的骤然被害,她失了分寸,险些上了大当!
“皇上,家父家母死的好冤哪!”木紫槿忽然跪倒在地,不着痕迹地压住元苍擎的手,阻止他再继续出招,哭叫起来,“家父明明是被人冤枉的,皇上也说会查明真相,还给家父一个公道,现在他们死的好冤,皇上难道就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元玉璃大为失望,四皇叔怎么不出手了?那他设计这一切不就没用了?“木紫槿,你不用喊冤,木鲲鹏做的事,法理不容,我是替天行道!”
木紫槿冷冷看着他,“就凭你也想替天行道?你只会给魏王朝带来血光之灾,你根本就是――”
话说一半,她忽然露出说漏嘴的表情,赶紧闭上嘴,急促地喘息着。
然而宣德帝却已经听的分明,不由他不暗暗吃惊:木紫槿会看命理星相,难道她真的看出什么来了?
想想也是,玉璃在寺中时,性子还是温顺善良的,可才回宫几天,居然连血洗木府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虽然他自己也是杀人无数,但都是在战场上,或者对背叛自己的人才有此狠手,木府那些人可都是老弱妇人,玉璃怎么处得去手?
“木紫槿,你、你胡说八道!”元玉璃涨红了脸,跳起来吼,“你才是灾星!我不是!我是父皇的儿子,我是皇子,我要当储君,我要当皇上,我――”
“玉璃!”宣德帝又惊又怒,“你说什么!”原来玉璃居然还有此野心,简直太让他震惊了!
“妾身求皇上替家父家母主持公道,查明真相,还家父家母一个清白之名!”木紫槿叩头,嘴角是森然的冷笑。
元苍擎虽说还不太清楚她要做什么,但很配合地也一起跪了下去,“请皇兄查明真相!”
宣德帝心中已乱,却也知道此时木紫槿必不愿多说,除非替木鲲鹏申冤,否则她的未卜先知之能,就永远不能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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