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笑了起来:“够了,够了,不多不少,再加码就要坏事了。”11
………………………………
第096章 冯保倒台(二)
高务实一直都是在努力赚钱的,但他努力赚钱还真不单单是为了个人享受,若论个人享受,以他现在的财富和进项,就算酒池肉林玩到死也花不完。他只是深知金钱的魔力,知道很多他想做的事情,用银子都比用刀子好使。
譬如收买内应,就是这其中的一种。
高务实现在的“盟友”很多,这些盟友大部分都是靠利益捆绑得来的,没有几个真正谈得上是和高务实志同道合的那种,毕竟现在也没人知道高务实的“志”是什么,即便像小公爷朱应桢这样和高务实关系亲密得就差穿一条裤子的人,归根结底也是因为银子。
况且,也不是谁都够资格让高务实把他们当做盟友,还有很多人帮高务实做事的人,只能靠收买。
比如说冯保的外府之中,除了徐爵这个铁杆死党不太好办之外,二管事赵大纶就收了高务实不少好处,不光是直接拿钱,还有其他的隐秘收益——譬如赵大纶的侄儿拿到了京师南城大概三分之一区域的蜂窝煤三年独立供货权,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赵大纶其实早在差不多一年前,也就是高务实去年考完回京之后没多久,就已经成了高观政的人。
不过,高观政为人仁厚,虽然给了许多好处,可要赵大纶帮忙做的事情却不算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记录。
谁来见过冯保或者来见过徐爵,冯保家中又多了些什么产业、什么名贵字画、文玩之类,都要记录下来,交给高务实的人。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的小事了,赵大纶也不怎么在意。
至于高务实有没有想着要扳倒自家老爷,赵大纶其实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因为高务实暗示过他,自己在京师城外正在扩建别院,到时候肯定会缺个掌总的管事,有机会的话,希望他能来帮忙。
赵大纶虽然是冯保外府的二管事,但因为徐爵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上总掌,而且宫里的中官贵人很少有能一辈子风光的,一旦出点什么事,说完蛋就完蛋,可比不得高家这种官宦世家的根基牢靠,只要不是犯了谋逆的大罪,哪怕家里没一个人做官,家业都是稳稳当当的。
更何况高家还不是普通的官宦世家,那是首辅之家!而高务实自己更是财雄势大,跟着他做管事肯定比跟冯老爷做管事更稳妥。
唯一的问题是,高观政所说的“有机会”究竟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而今天,赵大纶知道,机会应该是来了,因为高务实的家丁头子高陌交代了他一项从来没有做过的任务——以最快的速度把两件东西分别藏好。
第一件东西,看起来像是个账册,但不是很专业的那种账册,倒像是一个不会做账的人随笔记录的东西,只是随笔归随笔,这份账册却写得十分认真。
当然,这不是赵大纶判断“今天有机会”的根据,真正的根据是账册上所写的东西,以及写这本账册的笔迹。
这本账册上写的,都是冯保收受的“礼品”。
冯保这样的大太监,收礼品当然是常有之事,赵大纶传递给高务实的冯保收礼清单远比这份账册所记录的更全面。但这本账册的不同在于,里头把一些人单独列出来记载了——排在第一位的那人,就是当朝辅臣张居正!
张居正这一栏下头,写的是:名琴七张,夜明珠九颗,珍珠帘五副,金三万两,银十万两,其他珍玩不可计数。'无风注:史实。'
赵大纶再往后随便翻了翻,总算发现了其中奥妙——所有这些记录在册的人,至少有七成和张居正有关系,其余剩下的三成则大多是些小鱼小虾,至少赵大纶不知道他们的后台是谁。
还有更神奇的事:这本册子的笔迹,看起来完全就是冯老爷的亲笔!
赵大纶喃喃自语:“看来高观政要搞倒的不光是冯老爷呀,这位张阁老只怕也要受牵连了。”
再拿起另一件东西一看,却是一本笔记,赵大纶翻开看了看,目光大亮:这本是徐爵的日记?
他连忙仔细看了看,很快确定这真是徐爵的日记,里头的记载甚至精确到某日某时出门,到某地做了某事,又是在某时回到冯府的。而这本日记,从笔迹上来看,毫无疑问也是“徐爵亲笔”。
赵大纶看得寒毛直竖,高家的家丁难道厉害到这个程度了?这简直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徐爵才能办到的啊!
至于里头写的那些东西,更是五花八门,但赵大纶随便翻了翻,就找到几处十分要命的地方。
譬如记录里有徐爵陪同冯保夜访张大学士府,会晤期间,冯保说:“高拱这厮不肯举荐咱家,迟早有一日,咱家会让他好看!”
而张居正的回答更是让人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高拱所倚,无非圣眷,今皇上病重,已无几日好活,届时冯公有贵妃信赖,何异今日高拱之圣眷?是杀是罢,不过冯公一念之间罢了。”
而冯保的回答更是骄狂之极:“贵妃女流而已,冯某说东,她必不往西。到时候给高拱安个罪名,定叫他再难复起,只是这罪名怎么编排,冯某还未曾想好,太岳可有计较?”
张居正的回答,即便是以文字出现在日记中,也显得阴气森森:“此事易尔!皇上既崩,孤儿寡母临朝,其最忌讳之事,莫过于权臣不忠。高拱深得皇上信重,行事又多刚直,不如污他有废君新立之意,只消两宫与小皇帝信了,高拱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大纶看得背脊发凉,不敢再往下看,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正有些后怕,甚至有些暗悔,不知道是不是还要遵照原本的计议去把这两件东西分别藏好。
可正在此时,门却敲响了,外头一个声音道:“赵管事,小的来换茶水。”
赵大纶连忙把两本册子藏进胸口,强自镇定,坐好之后才道:“进来吧。”
那家奴进来把新泡的茶水给赵大纶换好,忽然冲他诡异地一笑,轻声道:“赵管事,东厂和锦衣卫已经开始集结,您这边可不能再拖了,要不然的话……恐怕到时候连您自个儿也脱不了干系。”
赵大纶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
第096章 冯保倒台(三)
高务实年纪不大,却是个大忙人,绝大多数事情,他都只是给出任务,然后便当起甩手掌柜,下面的人具体怎么经办,他是不问的,他只问结果。
所以冯府之中的事情,他不会也没有必要问得那么详细,他现在要拿主意的是另一件大事。
就在刚才,陈矩突然派人出宫给他传了个消息过来。
天寿山方面派快马上疏京师,说正在天寿山相度大行皇帝山陵的大学士张居正因连日操劳而中暑昏迷,张家家丁不顾提调陵工的孟公苦劝,已经强行用马车载了张大学士启程回京了!
张居正中暑昏迷?
高务实看到消息就冷笑起来,你张居正好歹也是出生南方长江流域的人,相度个山陵就能中暑昏迷了?要说稍微有点中暑,我还勉强能信,毕竟孟冲肯定是铆足了精神天天拉着你满山转悠,累肯定是累了点,热也的确有点热。
可是,昏迷?那您老可真是太娇贵了点!
“此必张阁老金蝉脱壳之计。”高务实放下信纸,冷然一笑:“张阁老不愧是张阁老,看来想用一个孟冲拖住他,倒是我有些失策了,孟公忠厚之人,哪里是张江陵的对手!”
高陌有些紧张起来,道:“那可怎么办?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算算时间,东厂和锦衣卫恐怕已经出动了。”
高务实看着面前的信纸,似乎正在思索,没有回话。
高陌想了想道:“要不,小的去安排一下,派人拦他一拦?”
“拦他?”高务实眼皮一翻:“他是当朝顾命辅臣,怎么拦?就算他是擅自回京,可是你也要看看他的手段——他‘昏迷’了!现在是他的家丁送他回来就医,谁敢担下这个阻拦顾命辅臣回京就医的责任?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圣上也不可能追究的。”
那是当然,堂堂顾命辅臣,帮你老子去找个好位置做陵墓,结果把自己都累得中暑昏迷了,现在人家的家丁救主心切,急着送他回京师就医,这简直是满门忠烈啊!你小皇帝不赶紧亲自下旨问候以及派御医探视,就已经很不地道了,怎么还要追究人家擅自回京的责任?
你父皇那么一个宽厚仁慈的好皇帝,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刻薄寡恩的东西出来?
不过高陌当然也不是无的放矢,他连忙解释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呃,大少爷,咱们京华商队行商日久,又接过不少帮忙剿灭响马山贼的买卖,虽然按理说是各路山匪的眼中钉,但其实现在京畿附近还存在的一些小股响马和山匪,都是很希望帮咱们做点事的,所以如果咱们愿意的话,很容易让这些人出面拦一拦张阁老。”
高陌说到此处,见高务实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连忙又解释道:“咱们也不是真让他们把张阁老怎样,就是想办法耽搁一下张阁老的行程……”
“不行。”高务实直接摆了摆手:“这种事不能做,如果做这些事,咱们和那些烂到根子里的卫所有什么区别?斗倒冯保和张居正虽然是既定策略,但手段仅限于官场上的这些,不能牵扯到那些江湖亡命——冯保这次已经吃了这个亏,我可不想跟他一样。”
高务实顿了顿,又交待道:“我知道常年行商或许总免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但是同流合污是决计不允许的。高陌,你记住了,我花这么多财力物力精力打造各种家丁护卫,可不是要去做什么黑道上的总瓢把子!你给曹淦和高珗他们都传个话,就说我不管他们怎么做,一定要让那些什么响马山贼之流都认清楚一个道理:打着京华旗帜的商队,都是受我保护的,谁要是敢乱来,我不介意将他们连根拔起!”
高陌不敢再劝,他知道高务实的脾气,也知道他御下的习惯,除了早早就定好的各种规矩之外,他一直都是奉行“小事我不多问,大事必奉我命”的宗旨,所以既然他此刻有了明确交代,那就必须得听命行事了,当下不再多说,直接应了。
高务实这才又道:“你也不必太着急,张居正那边就算是派人送信的同时便从天寿山出发,也要一天以上才能赶回京师,今日的这场大戏,他注定要错过了。”
高陌想了想,也觉得大少爷的估算不错,因为张居正是个文臣,他不可能单骑快马回京,只能慢慢地坐轿回来。
纵然他是军籍出身,但在他小时候,他爹张文明就已经是个秀才了,虽然没法再进一步,可既然有了功名,供养孩子读书就没有问题。
何况张居正幼时便有神童之称,早慧得很,所以打小就是当读书人培养的,骑马可不是他的习惯。
而且张居正这人讲排场得很,似乎认为官员的排场就是威严的展现,出行从来都是全副仪仗,现在他又是顾命辅臣,那仪仗可是老复杂了,快马单骑一日可到的路程,搁他身上一天一夜都走不完,至少得是两天。
两天之后,别说冯保,就是黄花菜都凉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他主仆二人在这边的估算,虽然没有全错,可也没有全对。
张居正的确是个骑不得马、开不了弓的典型文人士大夫,可是他毕竟是个做事极为果决的人。虽然骑不了马,可是坐马车还是可以的,颠簸固然是颠簸了些,好歹速度快。
张居正此番就没有坐他的绿呢大轿,更没有摆什么阁老仪仗,而是轻车简从,一辆马车配十几骑随从就从天寿山出发了,此刻正往京师急赶。
说起来,他也是怕被孟冲识破之后派人给“请”回去,要知道孟冲现在可是昌平镇守太监,又兼任提调陵工,他手里头可是有正经兵员能用的——大明的皇陵,不管是南京、凤阳还是京师,那都是有专门的陵卫系统的,诸如什么孝陵卫、长陵卫、献陵卫等等一大批,都属于这个特殊系统。
高务实他们主仆商议此事之时,张居正便坐在一路飞奔的马车上,强忍着要呕吐出来的冲动,一个劲地催促快点、再快点!
………………………………
第096章 冯保倒台(四)
“东厂和锦衣卫奉上谕查案,查到什么程度自有厂督说了算,尔等不过区区家奴,也敢上前阻拦?莫非,是想要去诏狱耍耍?”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东厂的一位大档头。这位大档头此前在冯保提督东厂的时代,一直有些郁郁不得志,因为当初冯保出任东厂厂督之时,此人也刚刚从锦衣卫抽调进东厂,而他此前在锦衣卫时家境就不太好,到东厂时间又短,还没什么机会捞钱。
没机会捞钱,自然就没钱孝敬厂督,冯厂督对他当然也就好不到哪去。而这又是个恶性循环,因为冯保既然对他不满,自然也就不会派什么有油水的差事给他,于是他就更捞不到钱孝敬冯厂督了。
就这样,此人便一连几年在东厂原地踏步,直到这次厂督换了人,他才找到机会投靠新主。而黄孟宇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有没有钱孝敬他倒是个次要问题,于是这位名叫胡守仁的可怜大档头才终于有了露脸的机会,此刻更是成了抓捕查获徐爵的带队档头。
胡守仁胡大档头这句威胁的话,是对冯保外府的下人们说的。不得不说,冯保这个内相还是很有威风的,这威风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东厂和锦衣卫奉旨来查案,他们一听说只是抓捕徐爵,而不是掌印冯公自己出了事,立刻就抖了起来,坚决不允许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四下搜查,只肯让他们在府外等候,说他们自己进去把徐管事请出来。
没错,他们说的就是“请出来”。
这些人都清楚徐爵在冯保心目中的地位,所以都很快打定了主意:既然掌印老爷自己没事,那么就算徐爵犯了事,也一定能保住性命。既然能保住性命,那将来就还有回来继续为冯爷效劳的时候,现在不对他客气一点,将来他回来了,自家还要不要在冯府吃饭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竟敢无视东厂和锦衣卫的巨大威慑力,那当然也是因为冯保。冯保可是做了好几年的东厂提督,东厂上上下下有多少冯保的亲信?这些人可都是经常来冯保这外府的,大家不说关系热络,至少也都是熟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根源还是那一点:冯保自己没事啊!
所以胡守仁这句威胁,在冯府的人听来简直就是笑话,一个个继续守着府门,冷笑着看着胡守仁,一副老子就在这里,看你能把老子怎样的神态。
胡守仁见了这情形,简直三尸神暴跳!
他想起冯保这些年对自己的冷淡,再想起刚才来冯府之前黄厂督的殷殷教导,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两只三角眼微微一眯,冷笑着道:“看不出来,你们还都是些响当当的好汉子呀,要不是读不得书,是不是个个都想做杨忠愍?”
杨忠愍就是杨继盛,当年曾上疏力劾严嵩“五奸十大罪”,遭诬陷下狱。在狱中备经拷打,终于嘉靖三十四年遇害,年四十。隆庆帝即位后,以杨继盛为直谏诸臣之首,追赠太常少卿,谥号“忠愍”,世称“杨忠愍”。
不过杨继盛是直谏之臣,他的壮举跟这群冯保家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