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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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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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一点才是高拱怒上加怒的原因,因为在此之前高务实根本没有就这件事和他谈过,这事完全是高务实擅自而为。

    但高务实并不惶恐,而是转头就把永宁宫发生的一切告知高拱,并且分析道:“三伯,眼下的关键问题不在于谁做司礼监掌印,而在于两宫和皇上是否对您有足够的信任——这就好比当初大行皇帝在时,您会真正在意司礼监掌印究竟是陈洪还是孟冲吗?”

    “不,您不会。”高务实不等高拱回答,就断然道:“因为大行皇帝对您信重无双,不管司礼监是谁在做那个掌印,他都只能老老实实给您的票拟用宝——所以归根结底的说,天下之权,不在司礼监,而在皇上!”

    高拱性子直而急,但却不代表他不动脑子,所以高务实这番话一说出来,他的怒火一下子就十成去了九成,喘了几口粗气之后,不得不怏怏坐下。

    过了一会儿,高拱才开口道:“老夫知道你这番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你劝孟冲请辞也的确是因为永宁宫中的突发情况所致,但是有一点你不能忽视:大行皇帝在时,司礼监掌印不可能限制老夫与大行皇帝的联系,所以政务通达。然而现在却不同,老夫身为顾命首辅,就算依然能随时与皇上取得联系,却也没有作用,因为皇上还太小,真正做主的……你今天也看到了,其实是皇贵妃!老夫是外廷臣子,不可能有点什么事都去找皇贵妃面议,皇贵妃更不可能如大行皇帝那般,有点什么不了解的,就直接宣召老夫见驾。”

    他长出一口浊气,叹道:“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差别,那就是司礼监掌印可以切断帝、相之间的联系,从而操弄天下大局,正如古往今来各色权宦一般。你也应该知道,如果让冯保这种小人掌握了这样的权力,会对朝廷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确如高拱所言,那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高务实必须承认这点。

    然而高务实却没有惊慌之意,而是平静地道:“如果冯保能真正掌控司礼监,侄儿认可三伯这个分析,但侄儿有把握说一句:只要三伯与侄儿还在京师,冯保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高拱猛然眯起眼睛,盯着高务实看了一会儿,问道:“理由呢?”

    高务实站起身,踱着步道:“孟冲为掌印时,司礼监五大秉笔分别是冯保、陈洪、黄孟宇、张诚和陈矩。这其中,冯保、陈洪和张诚三人,都是裕邸旧臣。大行皇帝当年登基之后,冯保和陈洪随之入宫伺候,张诚则被派往南京任镇守太监,而陈矩那时候的资历还略显浅薄,黄孟宇是离大行皇帝最远的,但从地位而言,他那时候倒也已经出任了大同镇守太监。”

    “后来,陈矩被侄儿说动,转调至钟粹宫侍候太子,黄孟宇也因为侄儿在孟掌印面前举荐而被调回京师。再后来,也就是前次与张阁老的冲突爆发后,孟掌印提出调整司礼监的架构,取得了大行皇帝的同意,黄孟宇和陈矩升任了秉笔,冯保则丢掉了御马监的兼掌,遂形成眼下五大秉笔的局面。”

    高务实顿了一顿,见高拱没有插话的意思,便又继续道:“现在,咱们还不知道明日的旨意究竟会是如何,但想来即便孟冲请辞,司礼监应该也不会做太多的调整,很大概率是各秉笔依序上升。如此一来,四大秉笔之中,也仍然至少有两人——也就是黄孟宇和陈矩二人,是我们可以信任的,而陈洪……”

    “东厂归谁?”高拱忽然插话:“如果冯保升任掌印,东厂提督这个位置他交不交?如果交,会交给谁?陈洪?”

    高务实微微摇了摇头,道:“这正是眼下的问题,李贵妃对冯保之外的四大秉笔似乎都不算是很熟悉。陈洪和张诚早年都是侍候大行皇帝的,跟李贵妃只能算多少有些交集,但肯定了解不多,远不如冯保来得贴心,所以光从亲疏而言,很难断定李贵妃会如何安排东厂。”

    高拱阴沉着脸,道:“最坏的情况就是冯保以司礼监掌印兼掌东厂,如果是那样的话,此獠可就真有些势大难制了……”

    这是肯定的,司礼监掌印是最后给票拟盖章的人,如果他认为票拟不妥,可以把票拟打回内阁要求重新拟票,如果换在隆庆时期,可能没有哪位掌印敢随随便便把高拱的票拟打回去要求重拟,因为高拱如果怒了,直接求见皇帝,皇帝基本不可能反对老师的意见,那么掌印就尴尬了,甚至很危险。

    但现在隆庆不在了,皇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李贵妃代为行使,高拱又不可能随意求见李贵妃,李贵妃也不可能动不动就接见高拱,那么冯保在中间就很容易做大,然后行使驳回权,把高拱的票拟动不动就打回去,不要以为这是小事,一次两次或许问题不大,但如果再多一些、再密集一些,对首辅的政治威望打击就很是巨大了。

    而他同时还掌握东厂的话,那就更不得了,相当于不仅掌握了外廷无可撼动的行政权,还掌握了不受外廷制约的监察权。换句话说,只要冯保能瞒住或者哄住李贵妃,他的权力就可以无限放大,近乎皇权本身。

    高务实的脸色也不得不凝重起来,缓缓地道:“所以咱们之前拟定的顺序不能变,只能是先冯保,再江陵。”

    “逐保倒张,这个顺序不变。”高拱深深皱起眉头:“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贵妃把老夫是否同意冯保出任掌印当做老夫是否忠心的考验,如此老夫不仅不能发动朝臣弹劾冯保,甚至连私下进言都不行,如此一来,如何逐保?”


………………………………

第071章 冯保掌印

    次日一早,上谕下达。

    司礼监太监黄孟宇、陈洪等传奉皇后懿旨、皇贵妃令旨、皇帝圣旨与内阁、府、部等衙门

    “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辅臣至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授遗嘱,说东宫年少,要他们辅佐。又特言大学士高拱总揽政事、高务实仍陪东宫。今东宫继统,念大行皇帝遗命,特加大学士高拱为太傅。另,准高务实辞太子伴读,仍假原官,特任观政,皆从原司本职。

    又,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者,心念大行皇帝玄宫未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自请坚辞司礼监掌印而往天寿山督建大行皇帝山陵。我母子三人感其孤忠,全其臣义,故准其辞。孟冲改昌平镇守太监兼掌皇陵督建,另荫一侄锦衣卫指挥佥事。

    因司礼监掌印出缺,冯保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调度各监、司、局黄孟宇、陈洪、张诚、陈矩四人仍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黄孟宇兼钦差提督东厂太监陈洪兼御用监掌印太监,调度惜薪、钟鼓、宝钞、及混堂四司,另掌内承运库、司钥库张诚兼尚宝监掌印太监,另掌银作、浣衣、巾帽、针工、内织染、酒醋面、及司苑七局陈矩仍兼御马监掌印太监,另掌兵仗局。”

    这道“三位一体”的上谕下达到各府、部、院后,立刻引起了广泛议论,因为这道上谕确实颇有些玄妙。

    高拱加太傅可能是其中最没有波澜的一件事,毕竟他作为三朝阁老、托孤辅,无论外廷的官员们对他抱持何等看法,但大家毕竟同属文官体系,还是乐得在这种时候看到高拱的地位更高一些的。再说,新帝登基嘉赏老臣,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无非高拱在实权上赏无可赏,只能提高一下这种荣誉地位罢了。

    而且太傅这个荣誉,高拱也的确当得起他本就是大行皇帝的帝师,东宫此前出阁讲学时,他也是和成国公朱希忠一起“知经筵事”的,所以放在现在,高拱已经算是两代帝师了。

    两代帝师,挂个太傅头衔怎么了?合情合理。

    让外廷比较意外的一件事反倒是司礼监的调整。先,司礼监的调整原则上来说属于帝王家事,按照往常的惯例,司礼监掌印换人通常也就只通知一下内阁,再由内阁转告六部及各府各院即可。

    但这一次却不同,上谕明不说,而且还是直接通知到各部院。这就有点古怪了,就好像宫里急着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调整一样。

    宫里急什么?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万事镇之以静吗?

    再就是孟冲的请辞也很古怪,要是孟冲只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请辞去督建大行皇帝皇陵,或者带职兼任督建,都说得过去。可他是掌印太监啊,相当于内廷辅,身处这种位置,一般来说怎么可能辞职呢?真的就因为对大行皇帝感情太深?

    但你要说他是犯错被贬,好像也说不过去,人家不但督建皇陵,还兼了昌平镇守太监,可见宫里对他还是信任的,更何况还荫其一侄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说明荣宠也在。

    至于冯保等人依次递补,看起来反而不是很显眼,他们之中真正有些显眼的,不是冯保,而是黄孟宇。

    黄孟宇跳过陈洪掌握了东厂,这才是此番司礼监“依次递补”中唯一的例外。

    原本,黄孟宇的资历就在陈洪之下,他在司礼监的排名本来也是在陈洪之后的,这次反而由他出任东厂提督而不是陈洪,这只能说明黄孟宇在内廷的地位上升了,而陈洪虽然手里的实权更宽泛了一些,但实际核心的职权还是管理宫内财务用度,相当于原地踏步而被黄孟宇越。

    至于后面的张诚和陈矩,他俩的变化不大,一个掌握档案、印章,同时负责宫里的各项供应一个掌管内廷军务,顺带管理内廷部分的军工制造。

    这次司礼监的调整意义重大吗?那要看是谁来回答。

    对于想走内廷门路争取升迁的人而言,肯定有些意义,至少送礼的对象变了,除开直接送钱的部分,其他部分都要顺应对方的喜好来相应的调整一下。

    但这点意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实在不行全送钱不就结了!

    那么对于其他的朝臣呢?对他们而言,司礼监的人事调整跟他们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这也是以往司礼监调整人事从来不明上谕的原因。

    不少官员私底下调侃“两宫和皇上要么是不知道规矩,要么就是故意向阁、部各衙门示好,才会连内廷的调整都知会得这么清楚!”

    高拱得生太傅是顺理成章,内廷的调整他们也管不着,惟独另一件小事他们觉得可以讨论一下子。

    上谕的原话是“准高务实辞太子伴读,仍假原官,特任观政,皆从原司本职”。

    “仍假原官”,说的是“假翰林院侍读学士、假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皆从原司本职”说的是别管他现在的官名是什么,他原本做什么事,现在还做什么事。

    嗯,这算一句说明性的补述。

    也就是说,高务实请辞太子伴读,被两宫和皇帝同意了,然后因为大行皇帝临终前有遗嘱,所以他改任了这个“观政”,实际上只从“陪太子”变成了“陪皇帝”?

    可是陪太子原则上说得通,陪皇帝在原则上说不通啊!

    不过这个问题毕竟也不算特别严重,再说又是大行皇帝遗命,大家还是打算先看一看内阁和各部的反应再决定行止不迟。

    反正现在朝廷基本上算是高拱一家独大,前段时间敢于跳出来挑战高拱权威的张居正,自从大行皇帝驾崩就被赶去天寿山找墓地去了,估计也来不及表态。于是这件事也就是引起了一些官员的私下讨论,然后该干嘛干嘛了。

    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今天颁布下来的上谕,昨晚在宫里可是惊动两宫见面,讨论许久才得出的结果!

    两宫主要讨论的是什么?不是高拱加太傅,也不是高务实改做观政,正是司礼监的职权调整!

    如果再说得细致些,最主要的争论点就是冯保到底要不要交出东厂提督之职,如果交,交给谁!


………………………………

第082章 暗箭就位

    冯保昨日的心情,简直就和这夏日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

    先是拦阻李文进不利,高务实出任“观政”在所难免,冯保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自己对李贵妃的影响力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可替代继而还是因为的李文进的“谗言”,让他给高拱下绊子的大计功亏一篑,使他直接感受到了危险,更意识到自己现在不仅是影响力不足以抵定大局,而且还孤军奋战,连个盟友也没有,心情之急切与狂躁,一时根本不可压制。

    于是他就出了宫,回到自己的外府,让徐爵立刻去和同样面对高拱“打压”的张居正联系上,并向这位深得徐阶政争精髓的张阁老问计。

    同时,他在狂躁之下又命自己的心腹、从锦衣卫借调在东厂办事的楚千户联络他的草莽朋友,打算设计陷害高家伯侄。

    不过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自己根本没有像样的主意,对楚千户的交待也很不清晰,只说“你去联络你手下那些江湖人,好好想想办法,弄点罪名给高家那一老一少,咱家定不能让他们安生!”

    说是这么说了,但问题是,他只是怒而兴兵,自己也没想好要怎么安插罪名,交待任务时面色又格外狰狞,这就让楚千户的认知出现了误解。

    楚千户认为,厂督这是怒不可遏的表现,这个罪名一定是要能将高家伯侄置于死地的才行。

    高务实无品无级也就算了,但陷害当朝辅,这个罪名可不小。倘若换成言官,污蔑不叫污蔑,了不起是倾陷、妄议,就和上次曹大埜差不多,贬官外任也就是了。但其他人去干这个事可不同,那是大罪。

    不过楚千户没有感到害怕,他反而有些兴奋。

    楚千户不同于锦衣卫中许多世袭官儿,他是良家子出身,自己想方设法投入锦衣卫的,多年来辛辛苦苦在锦衣卫中打拼,这才混成千户。

    然而,出身受限的他在锦衣卫中走到了千户这一步之后,基本也就算是到了头,依照正常途径想再往上爬,实在机会渺茫。

    所以,搭上厂督这条线,是他能够抓住的唯一机会。

    财帛和权力,都是杀人的毒药。如李文进者,爱的是财如楚千户者,爱的则是权。

    法华寺一代寺庙不少,民居更多,且多是些在京城中吃辛苦饭的苦哈哈,所以这片区域的治安一贯不怎么好。但是有弊必有利,楚千户收留的一些江湖人士在这一块就活得不错。

    这年头的江湖人士未见得能飞檐走壁、乱军之中取上将人头,但也多少有些过人之处,譬如敢打敢杀,能豁出命去,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法宝之一。所谓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前提是报酬能让他们满意。

    楚千户开出的价码并不低,甚至已经过他们的预期抹掉所有案底,重新安排清白身份,引荐进入东厂效力,且皆给档头身份。另根据此次出力大共分两千两银子赏钱。

    条件当然是好条件,除了给的赏钱不能与高务实的大方相比,官面上的好处则更让他们高兴。

    要知道,东厂虽然是独立部门,但东厂的人员从制度上而言都属于从锦衣卫借调的性质,换句话说,进入东厂做事,也就等于有了锦衣卫的身份。

    锦衣卫,天子亲军是也。

    当然,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锦衣卫的待遇好,相比其余各军,无论是京营还是边军,待遇都远不如锦衣卫来得优越,至于卫所兵,那更是比都别比。尤其让人听着就觉得爽的,则是锦衣卫的特殊性,这使得他们在京城或者地方都享有许多特权,欺压良善、敲诈勒索什么的,不要太方便。

    总而言之,进入东厂还能当个档头,那可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饭轻松惬意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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