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高务实之所以敢一开口就借三十万两巨资,也是觉得自己实力足够雄厚,但现在看来,自己扩张还是太快,现在居然有点资金链紧张了。
砍项目?
高务实下意识摇了摇头:最好不要,毕竟不管是新郑煤铁,还是卫辉流民安置,亦或者天津商港,都是接下去很重要的项目,前景都很好,以高侍读——不对,以高谕德之贪心,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对不肯错过的。
新郑煤铁是他造福乡梓的邀名之举;卫辉流民安置一是邀名,二来还是一个多功能工业区,这里除了煤铁资源齐全之外,还有储量可观的灰岩——这东西是制造水泥的材料,将来会有大用;天津商港更不用说了,明末穿越谁不想开海啊?提前布局港口,那才是一本万利又安全的买卖,只要开海大获成功,但凡是个港口,就是聚宝盆!这能错过,高谕德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不能砍项目,那就只好增加营收了。高务实想了想,增加营收倒也不是不行,确实有办法可以做到。
比如说现在俺答封贡已经完成,他可以把京华商队的生意进一步拓展,从蓟镇到甘陕,面对的都是右翼蒙古,如今可以全线通商了,那么这一块的收入应该会有大幅增长。
京华香皂方面,经过这接近一年的“品牌建立和推广期”,如今名头早已打响,南北直隶因为有钱人扎堆,算是主要销售地,河南、辽东算是两个分销地,也还不错。但除此四地之外,哪怕近在咫尺的山西、山东,高务实都还克制着没有肆意铺开,而现在,就到了拓展的时候了。
不仅是山西、山东,整个黄河流域以及长江流域的中下游,都算交通比较方便的,也可以开始铺开销售。一来是创造新的利润点,二来也可以借机拉拢更多的盟友。
要注意的是,高务实这里所想的“盟友”,包括但不限于勋贵——勋贵主要聚集地还是在南北二京,而到了地方省份,则肯定要和当地官府、豪强打交道,包括一些大商人,高务实都不介意跟他们合作,不管是分销也好,分红也罢,高谕德绝不小气——什么钱该拿,什么钱该分,高务实心中有数。
袁世凯有一句极有魄力的话,高务实一直十分欣赏:散天下财与天下人,天下必入我手。
高务实倒没敢想要天下,但他需要天下更多的人支持他,让他能有足够的威望把改革进行到底,所以这句话差不多也适用。
“天下人”这个范围太大,高务实也散不了“天下财”,所以他只希望能拉拢一批手中有权有钱的人来帮忙——至少不强烈反对,顺便让民间对他好感大于恶感,也就差不多够了。
京华香皂现在销售主力是仅次于御贡的一级,分作男女两类,高务实琢磨着,可以考虑再往下铺开一级,以争取更大的销售总额了。
不过这样一来,考虑到分销方便,恐怕还得在南京或者南京附近再建一处厂子才行,不然运输上面的成本还是略高了一点,影响利润,不太划算。但究竟让谁去,这个还要再想想,要是没有合适的可靠人选,那也只能再等一等,先靠三慎园那边撑一撑。
蜂窝煤的销售,目前主要是在京师,毕竟这个市场不小,而原料来源又比较近,利润相对有保障。如果要铺开销售,在周边城市的话,估计利润都比较有限,不如先考虑供应军队——不管是京军还是边军,都有这方面的需求。
宣、大、山西三镇没得说,那是高拱在军中的基本盘,蜂窝煤便宜又好用,卖给他们不怕他们会拒绝;蓟辽的话……由于有戚继光在,蓟镇比较好办,辽东那边李成梁刚刚接任了总兵,但高拱跟他不熟,高务实跟他更不熟,一时半会还不好打主意。
不过话说回来,有宣府、大同、山西、蓟州四镇的燃料供应生意,蜂窝煤这一块也算是个利润增长点。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开平、迁西的煤铁,这两“兄弟”,投资是最大的,但创收显然最难,而之所以难,主因就是推动军工私营这件事不好办。
军工私营……
高务实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
第045章 谕德上疏(上)
左谕德与侍读学士均是从五品,不过翰林院按制属于皇帝的秘书班子,而詹事府按制则是教导太子学习理政的机构。虽然这么说起来,似乎翰林院地位更高,但那也得看是对什么人来说。
高务实与太子同龄,很明显是皇帝为太子提前培养的辅佐之才,这一点任谁都看得出来。
虽然在大明,能不能真正在将来辅佐太子,首要条件是高务实要能金榜题名,但从《龙文鞭影》问世开始,大多数人对此都是表示看好的,再经过这次河南道试,高务实连取小三元,大家通过河南督学衙门公布的高务实考卷来看,也基本认定此子将来高中实在是大概率事件。
这么一来,高务实这个太子近臣,基本上可以保证来日必是天子近臣,因此现在称呼他为高谕德就反倒比高侍读更好了——更能体现他和太子殿下的特殊关系嘛。
不过高务实自己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反正不管是侍读学士还是左谕德,都是临时挂名,又不是实官。
将来他就算考中进士,照样还是得先争取考中庶吉士,进翰林院干一段时间,打熬资历,依然要从七八品小官做起,现在的这些“假”字打头的官位,不过都是虚名罢了。
当然了,虚名归虚名,不代表就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有这个临时官职在身,很多布衣白身不能做的事,他就能做。
譬如上疏。
隆庆五年六月初二,太子伴读、假翰林院侍读学士、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高务实上《纾驿路疏》于朝廷,全名为《为遵祖训原意请整肃驿站以纾驿路疏》。
疏文一开头,就是先吹一波“自古以来”。说我天朝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地域辽阔的泱泱大国,“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
而我大明更是国土广袤,幅员辽阔,“东起朝鲜,南包安南,北距大漠”,甚至南海的“千里长沙,万里石塘”,亦入版图,东西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南北一万零九百四里,而“非命吏置籍,侯尉羁縻者,尚不在此数之列”。——这个数字其实是准确的,但大明朝廷上下恐怕只有他知道得如此确切。
当然了,也不会有傻子跳出来说他的数据有误,毕竟谁也没去量过。
然后高务实开始回顾了一下从古自今,各个王朝统治如此广阔疆域的方式,也就是信息传播方式。“修筑烽燧,燃放狼烟;驾马服牛,徒步奔走;整治道路,设置驿站”,诸如此类,不一赘述。
接着引出主题,说在这千差万别,形态各异的信息传递方式中,驿站所发挥的作用尤为值得重视,他在疏文中说“驿道者,国之脉络,不容壅滞”,又说“置邮传命,如人身血脉,不能一日废也”,可见其在政令上通下达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最后则点明中国历代诸王朝无不以京师为中心,修筑四通八达的驿道,在其上设置为数众多、功能齐全的驿站,戍有驿卒,以便有效地传递政治、经济、军事等信息。
疏文接着开始说本朝,说自太祖“混一区寓”后,为巩固统治,以驿站为军国机务最急之事。自登基之日起,便治水、开山、修路、造桥、备马匹、设车船,“置各处水、马驿”。
马驿是指陆驿,“应用马、驴、车、人夫”邮递,冲要处“或设马八十匹,六十匹,三十匹”,“其余非重要,亦系经行道路,或设马三十匹,十匹,五匹”;
水驿则以舟船为之,“通行正路,或设船二十只,十五只,十只”,其余分行偏路,“亦设船七只,五只”。可见,根据驿路位置之轻重,行人之多少,水、马驿所役车、船、舟、马多寡不等。驿卒一般是“要路十人,僻路或五人,或四人”。
然后又说明本朝邮递机构,除驿站外,还有递运所、急递铺,但是比之后二者,驿站不仅遍及腹里,还广泛分布于辽东、甘肃、朵甘、乌斯藏、松藩、四川、云贵、广东等边远地区。至嘉靖二十八年,全国上下各类水、马驿高达一千二百九十五处。
显而易见,大明驿站“栉比蔓延”,遍布全国各地,可谓水路交通、信息传播的大动脉,也正是由于无处不有的驿站,才铸就全国性的交通网络。
驿站专职“递送使者,飞报军务,转运军需”,事务繁忙,用途广大,负荷最重,故在沟通各地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担负着重大的责任,发挥着巨大的功用。因此,驿站自然而然成为明朝官方信息传播的主要途径。
说完驿站的重要性以及太祖对驿站的高度重视,高务实笔锋一转,开始说当前的问题。
高务实疏文中言:“太祖制驿站诸制律,本皆得宜,然时过境迁,百制尽废矣。”
然后他便开始例举:如本朝驿道,站与站之间一般平均相隔六十至八十里,这是指望驿卒一天所走的路程,这样既能保证迅速往返,又不会导致过度劳累而“马垮人倒”。
还有,就是由于驿站传递的多为关系国家安全的文书,故驿卒在兵部管辖下工作,而驿传管理条例也相应地载入《大明律》有关刑法的卷目中,以示驿站的重要及驿卒工作的特殊性。
虽然明律对信使延误时日处罚甚严,但是因洪水阻塞或地址有误而耽搁行程时,信使可免予或减轻处罚。同时,明律严禁官员滥用驿站,责骂、鞭笞驿卒。反之,驿卒如利用驿站牟取私利,要加倍受罚。
这些制度,既严格,也充分考虑到了合理性和可行性,非常得宜。然而根据高务实“前番回乡,途径数十驿,深入驿站,遍问诸吏,方知其情大谬。”
高务实不仅一个个举例自己路过的驿站,有多少驿站年久失修,有多少驿站车马不足,有多少驿站驿夫缺额,还特别指出,许多驿卒以公谋私,部分朝廷官员(实际上是绝大部分,高务实没敢说而已)乱用、私用驿站行为屡禁不止,使驿站超负荷运转,处于半瘫痪状态。这又导致政情、军情不能及时上达下传,使朝廷的行政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驿路通,则国家强;驿路滞,则国家弱”,因此高务实在疏文中疾呼,邮驿系统的紊乱、无序、衰败是严重违背了太祖祖训之本意的!
………………………………
第045章 谕德上疏(下)
“违背太祖本意。”
可以说前头的长篇大论,为的都是引出这一论点。因为对于一个王朝而言,这就是做事情的前提条件,也就是所谓的法理。
从没有见过哪个后代皇帝去说自家王朝的开国皇帝胡作非为,更不会指着某项开国皇帝定下的制度说“此乱命也,恕不奉诏。”
如果连祖宗的意愿都可以随意违背,你又凭什么继承祖宗的基业呢?
因此,祖训这种东西,既可以为官员所用,用以反抗皇帝的乱命;也可以为皇帝所用,用以驳斥臣下的质疑。
高务实前面说这么多,就是要站稳一个立场:我是依据太祖皇帝创建驿站的本意,来提出以下整肃意见的。
这里头其实也顺便打了一个伏笔,就是高务实只提“本意”,而不说具体的执行手段。
那换句话说,只要是顺着太祖皇帝的“本意”,哪怕现在的整肃办法与太祖皇帝当年略有差异,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毕竟时移世易,当前面对的局面和太祖时面对的局面有所不同了嘛!
接下来高务实在疏文中一共提出了足足八大项、十九小项整肃建议,这里无须一一赘述,只简单的讲下最重要的两条:
首先,取消驿站向地方征收税款、征发徭役的权力,由地方官府代收一笔驿税,该驿税根据驿站规模大小、设施好坏、人员众寡来定——高务实同时随疏文附上自己根据调查后所制定的税金与驿站实力挂钩对应的表格。
其次,驿站实际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规模大小、设施好坏、人员众寡)的监督,一是由朝廷委派专员每年进行至少一次不定期突击检查,二是由当地官府切实督查——因为地方上要把手头的一笔税金交给驿站,所以通常来说不会任由驿站虚报。
而反过来,驿站也有权在没有拿到或者没有拿足本应获得的驿税时,直接上疏朝廷,弹劾地方主官或各级属官。
这个设置,是典型的互相监督——对于地方而言,你要花我的钱,那我一定要看见你达到了应有的标准;对于驿站而言,我达到了标准你必须给我钱,不然我就告你!
官官相护虽然是最常见的操作,但是有一点:这两个“官”之间,须得是利益相关的,至少是没有利益冲突的才行,不然的话,二虎竞食之下还怎么官官相护?
当然,高谕德一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官员,他甚至想到:如果地方官和驿站方面取得一致,直接加大对民间的搜刮,然后二一添作五,把多收的钱给瓜分了呢?
这就要看高务实的第三条了:今后南北两京及各省巡按御史到任及出巡,均将由户部调集精干人员,配给每位巡按御史一个专门的财务小组,人员约莫三到五人,专司清查驿税!
别看这个直属户部但在地方时只听命于本省巡按御史的财务小组按级别来说很不起眼,预计所用之人不过是些八九品小官。但其实高务实心里清楚,他这步棋,可能是整个《纾驿路疏》里最危险的一步棋。
最危险,而且没有之一。
甚至,比收回驿站征税、征发徭役等特权还要危险得多。
而同时,意义也重大得多。
因为这是高务实第一次试探性的对朱元璋定下的财政制度进行修正——尽管这个修正的幅度非常小,动作非常轻微,谨慎得近乎胆怯,但它真正代表的意义,却只有高务实一个人清楚。
这是一个十分隐蔽的突破口。
只要这条制度能够形成惯例,至少会拥有几个好处:
其一,是从此之后,地方官府说我这里只能收多少税,于是只缴纳多少税给中枢的局面,就有了质的改变——中枢直接派人查账了,你再敢胡说八道,就是拿自己的乌纱帽甚至身家性命开玩笑!
在不久的将来,这个“查税小组”将是一柄高悬于地方官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且他们都是专门的财务人员,完全不同于原先只有一个天知道懂不懂数术的巡按御史作为挂名的监管者。
其二,既然要派专人查账,高务实就可以想办法向户部兜售一些新式算法,用以提高行政效率,这既是为将来他掌权之后的财税改革打下基础,也是为将来引入各项科学科技打下基础——数学、物理、化学等学术的发展,哪个不需要培养数术人才?
先让户部发现自己有机会扩大部权,户部自然会加大对相关人才的培养,到时候高务实又可以在其中暗施手段,夹带私货,利用户部的权势,为将来做一些人才铺垫——任你什么改革,如果手底下的人只会四书五经,总成不了事。要是现在天下官员个个有高国彦的数学水平,他高务实吃多了撑的才去操这个闲心!
其三,驿税本就是一个地方官府额外获得的税款,现在朝廷交给他们来经手,别管有没有人监督,只要做过官的都知道:事由我办,则权在我手;权在我手,则必有好处。
最起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