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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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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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你的上峰?”

    梁梧闻言一怔,自己也在心里诧异:对啊,他可不是我的上官啊,就算是师相的侄儿,可我梁青桐也是正经金榜题名过的人物,堂堂一县之尊,我为什么要怕他呢?

    但想归想,他自己仍然知道,刚才高务实朝自己看过来的那一霎,自己的确是心头一颤,那真的是一种畏惧。那神情,那眼色,就仿佛跟自己说话的根本不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而是久居上位、文渊阁里坐堂的阁老一般!

    见了鬼了!我这小师弟身上,难道是天生而来的官威?

    幸好他心里这番思索高务实并不能知晓,要不然定会嗤之以鼻:哪有什么天生而来的官威!这不过是个心理学上的问题罢了!

    首先,今天这档子事明显是梁梧有求于他,虽然高务实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梁梧所求者究竟是何,但不管求什么,有求于人本身在心理上就会处于弱势地位。

    其次,高务实没有什么有求于梁梧的地方——此前让他帮忙拨给县学一些教学经费,那本身就是县里该做的,高务实又不指望那笔钱吃饭,而且他今天来此,已经是给梁梧造势的表现了,就算此前欠了他一点人情,现在也早已还完。

    最后,高务实的神情动作,的确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毕竟也要看看他平日里都是跟谁在打交道?皇帝、太子、阁老、国公、侯爷、司礼监大太监……最次也是太子的日讲官们。

    所以,他面对梁梧这个县令的时候,其神态动作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一些所谓“上位者”的感觉。

    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梁梧面对高务实的时候,当然就有些紧张,而当高务实由之前的客气忽然变得似乎语带不满,梁梧也就下意识的慌了一下。

    说穿了就是这么一文不值,但梁梧此刻没时间细想,所以越发觉得自己面前这位小师弟定非寻常之辈。

    高务实见他诺诺不语,还以为自己话说得重了点,为避免尴尬,便把话锋一转,道:“既然只是督促他回去开审,押在牢里终归有些不合适,还是把他放出来吧。另外,这件事与你关系不大,师兄不必太挂怀。”

    高务实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补充道:“小弟知道师兄担忧什么,不过师兄大可放心,一条鞭法的事情,现在和北直隶这边还扯不上太多干系,朝廷目前的注意力在南直隶,那边钱帛广盛,有推行一条鞭法的经济基础,而北直隶毕竟紧邻京师,却是不能轻易施行的。”

    说实话,高务实指点他这一句,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因为梁梧在高拱的门生弟子里头实在排不上号,这种国家大政没有必要和他解释,他要是自己政治敏锐性够高,就应该自行领悟,如果不够……那也没法。

    只是,毕竟人家一个正经进士老爷出身的县尊,在自己面前如此客客气气、规规矩矩,总还是要给人几分面子,所以才提点一二,至于他能不能听懂,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梁梧听高务实这么一说,果然松了口气,忙道:“是是是,本县明白了。愚兄这就把人放出来……”但他说到这里,忽然又有些迟疑,问道:“不过,这人要是再跑了,不肯回徽州怎么办?”

    跑,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他仍然坚持进京告状怎么办?到时候保定知府在徽州知府面前失了面子,自己这个保定知府麾下的县令,岂不是也可能恶了上官?

    高务实一听就知道他的担心,有些无奈地道:“你只要跟他把道理说明白,不就行了?左右你也没有关押他的权力,保定知府还能因此怪罪你么?”

    梁梧苦笑道:“师弟有所不知,倘若是一般情况,当然无所谓,可是本府府尊与徽州府尊二人乃是同乡加同年……”

    那你的运气可真是够差的!

    高务实听了也不禁有些无语,想了想,道:“得,小弟这次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师兄你把那帅嘉谟带来,我把他带出安肃县,至于最后他是回徽州还是继续进京,那都不关师兄你的事了。”

    梁梧大喜过望,连忙谢过,然后又有些担忧道:“不会连累贤弟吧?”

    “连累我?”高务实哈哈一笑:“我又没犯法,怎么连累?那徽州府也好,保定府也罢,还能拿这事弹劾我不成?又或者,他们派人抓我?我借他们十个胆子,看他们敢不敢!”

    梁梧听得暗暗咋舌,不过也不能不承认,这位小师弟还真有说这话的底气。别说人家有个帝师次辅的三伯,就算只凭他自己的身份,想那徽州府也不可能有胆子在他头上动土——他头上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固然年幼无权,可架不住他那皇帝老爹是个宠子狂魔啊!你区区一个徽州知府也敢动我儿子的人,你怕不是想去云南走一遭?

    放下心来的梁县尊终于有了决断,马上派人去把帅嘉谟给提了过来。

    高务实对这位沉迷数学和法学的“讼棍”颇有些兴趣,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傲骨铮铮的好汉敢做出这般事来。

    却不料,没过多久,一个年仅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甫一进门,直接扑上前来,一个头磕在地上,口中大喊:“青天大老爷救命!”
………………………………

第005章 无关道理(上)

    救命?

    高务实怔了一怔,下意识朝梁梧望过去,那眼神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你梁县尊到底怎么虐待他了,吓得他一上来就喊救命?

    谁料梁梧也是一头雾水,满脸的莫名其妙。

    梁梧确实没有虐待帅嘉谟,他又不是傻子,本府府尊和徽州府尊是同乡加同年不假,可这帅嘉谟毕竟不是正经逃犯,他安肃县令更不是人家的当管。

    至于他的人把帅嘉谟给拿了这事,原本就有些误会在里头,可不是他梁县尊非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然,拿了之后,由于梁梧作为地方官,心里多少也觉得帅嘉谟这厮有些多事,所以对于下面的人把帅嘉谟关押在牢里这事,也就没出声,多少有点让帅嘉谟知道“官威不可犯”的道理。

    可是,这都不代表梁梧要对帅嘉谟用刑或者虐待——他丝毫没有这样的动机,甚至没有这样的权力。

    因此帅嘉谟这一句救命喊出来之后,面对高务实质疑的眼神,梁梧顿时怒了。

    在帅嘉谟这个多事讼棍面前,梁县尊的态度可就不像对高侍读这般小心翼翼。他一拍桌子,把眼一瞪,怒斥道:“帅嘉谟,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救命?本县要害你性命了吗?”

    “啊?小民不是说县尊老爷要害小民,实在是……有其他人要害小民,求大老爷救命!”帅嘉谟这时候悄悄抬起头,谨慎地朝上座瞥了一眼。

    这一眼瞥过去,帅嘉谟心里猛然一怔:怎么坐在客座上首的是个穿大红纻丝斗牛服的少年?这少年是何来历?如此年纪,便可服大红斗牛,难不成是某位小公爷、小侯爷?

    可是,也不对啊,小公爷小侯爷按例都应该是挂名在锦衣卫当差,身穿飞鱼才是正理,就算陛下别有赏赐,那也应该是着武官常服、打麒麟补子,以示圣上嘉赏,哪有转而往下穿斗牛的道理?

    可若说是文官家中出身,就算他是因为祖辈父辈的功劳而恩荫了官职,那也只是有官职在身罢了,不可能恩荫一件超品斗牛服穿戴呀。

    这是何理?

    “谁要害你?”梁梧见高务实不说话,只好开口问道。

    帅嘉谟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但梁梧这一问,他也不好回答,只好迟疑着道:“这……小民也不敢断定。”

    哪里是不敢断定,分明是不敢说罢了,梁梧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

    只不过,要是高务实不在场,他倒可以装傻充愣,现在却不行了,这位小师弟一看就是个比鬼还精的,哪能糊弄得过去?

    “帅嘉谟,你要真想有人救你,就实话实说!本县也不瞒你,你面前这位,乃是当朝高阁老之侄,以《龙文鞭影》一书名扬四海的太子伴读高公子,尊讳务实,你若真有冤屈,高公子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高阁老的侄儿?太子伴读?《龙文鞭影》的作者?

    帅嘉谟虽然正学比较一般,但也有生员身份,只是没混成廪膳生,不过一个增生罢了。但增生毕竟也是生员,也是正经读书人,歙县方面近来也有《龙文鞭影》传入,他也有所了解,闻言连忙道:“不知是高龙文当面,小民失礼之极,万乞海涵。”

    帅嘉谟这一声“高文文”叫出口,高务实马上注意到他身上的服饰正是生员衫,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

    “帅嘉谟,你是生员身份?”高务实忽然发问道。

    “回高侍读,小民乃歙县增生。”帅嘉谟连忙答道。

    高务实笑了笑:“既有功名,何不早言?如此形象,未免有损斯文,且起来说话吧。”

    帅嘉谟下意识看了梁梧一眼,梁县尊把脸一沉:“你本是歙县书吏,原本也算官府中人,徽州府衙发了宪牌让你到案,你却还跑到北直隶来,这里头原本是有个蔑视上官之罪的……但高侍读见你也是读书人,特地恩许你站着回话,那你便起来就是。”

    帅嘉谟见梁梧说话的时候虽然官威堂堂,但一双眼睛总是朝高务实瞟去,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这二位到底谁说了算?

    当下他的口风就有了变化,站起身拱手躬身一礼,道:“谢高侍读,谢梁县尊。”

    高务实嫌梁梧摆官威有点浪费时间,干脆接过话头,直接问道:“你方才所言救命,究竟是因何而起?”

    “此事说来话长,小生本是歙县书吏,因发现歙县一笔人丁丝绢税有异……”

    高务实打断道:“此事我已详知,你不必复述,就说你徽州府发出宪牌要你到案之后的事吧。”

    帅嘉谟一怔,却连忙道:“高侍读,你误会了。小生是离开徽州之后,徽州府才发出宪牌的。”

    高务实呵呵一笑,问道:“既然当时你已经离开徽州,你又怎知徽州府发了宪牌要你到案?”

    帅嘉谟心中一凛:这位高侍读年纪虽小,思虑却是周全。

    他忙道:“高侍读容禀,小生原本是走水路,打算先北上池州,从池州上船去镇江,然后沿运河北上。不料才刚到池州,便发现池州府已经得了徽州府快马传讯,要求协拿小生回徽州到案,只是……”

    “只是你觉得,你这一回去,徽州府定然无视你此前的种种证据,强行断案,把此案定性为你无中生有,所以即便你知道徽州府已经发了宪牌,仍然一意孤行,要北上京师,是这样吗?”高务实淡淡地问道。

    帅嘉谟变了脸色,一时不知道高务实的立场,但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是。”

    别说帅嘉谟,便是梁梧也有些诧异,此前自己这位师弟虽然也没有表露明确立场,但似乎并没有对帅嘉谟的行为有明显的反感呀,为何一开口就把帅嘉谟逼成这样?

    高务实却不解释,反倒盯着帅嘉谟看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即便徽州府有断案不公的可能性,但那毕竟还没有发生,眼下他传你过府到案,于情于理都没有问题,你有什么理由置之不理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做,其性质与畏罪潜逃也相差不远了。”
………………………………

第005章 无关道理(下)

    帅嘉谟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

    高务实轻哼了一声,又道:“好,那我们再来看看,如果你到案的话,事情最糟糕会是怎样。”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如果你到案,徽州府顶多判一个查无实据,人丁丝绢税依旧由歙县来交。而你,虽然是‘弄错了’账目,了不起也就是一个能力不足,但清查本县账目本来就是你的本职,徽州府便是再不满、再蛮横,也不可能因为你算错了帐就要了你的人头,最多便是让歙县衙门把你开除。”

    帅嘉谟咬了咬牙,但没说话。

    高务实却笑了笑,继续道:“看来你对我这个判断本身没有异议,这很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接着分析。”

    “假设,徽州府仍然坚持该税由歙县独交,而你却被开除,接下来呢?接下来,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徽安兵备上告——他是归按察司管的,司法刑名这一块他不能不管。好,即便他也跟徽州府一样断案,你还可以继续找应天府抚按两院——哦,我知道,你想说应天两院你找过了,没用,是吗?可是,此时你已经是个自由人了,你不在官府当差,也不涉案,你就算信不过应天府,这时候你要进京告御状也好,怎么样也罢,谁能拦你呢?”

    帅嘉谟愕然呆住,他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高务实见他被自己说得无言以对,这才道:“所以不管怎么说,你首先必须到案,到案之后如果徽州府胡乱断案,那时候你再发动反击,才会更有用。”

    帅嘉谟呆了半晌,忽然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生受教了。只是……眼下恐怕已经迟了。”

    高务实微微皱眉,思索着道:“有人要杀你?”

    梁梧在一边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道:“不会吧?”

    帅嘉谟脸色涨红,点头道:“小生之所以最后没敢走水路沿运河而北上,一开始只是担心被拦住,所以干脆从池州便北上,经庐州、凤阳而转向西北入河南归德府、开封府,然后才一路由陆路北上……”

    他咬了咬牙,面现悲愤之色,道:“只是,过了黄河之后,刚到卫辉府,小生便发现,似乎已经泄露了行踪。有人追了上来,不过当时他们的人可能还没到齐,小生又一直呆在人流密集之处,他们不好下手。小生不敢久留,偷偷逃了出来,一路紧赶慢赶……但到了安肃县之后,还是被他们发现。”

    高务实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了,但帅嘉谟却还在继续说道:“当时在客栈里面,他们已经跟进了客栈,小生知道知道没法再逃。正巧,有两位县衙的公人在客栈与熟人说话,小生迫不得已,便故意在他们面前大声用歙县方言说话,引起他们注意……最后就被他们带到县衙来了。”

    梁梧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心说:照你这么说,你根本不是“被抓”,反倒是借本县的大牢当坞堡了!

    高务实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是来要你的性命?也许,这些人只是那些所谓‘打行’的混混,收了好处来抓你回徽州呢?”

    所谓打行,是由江南经济最发达的一些地区兴盛起来的一种——呃,怎么说呢,一种“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平时三五成群的任侠少年一起接活,诸如什么催债啦、上雇主的仇人家闹事啦、在赌场妓院收保护费啦,等等等等,都是他们的主业。'无风注:这是史实,连“打行”这个名字都是。'

    不过打行的“侠少”们,虽然有时候肯定会伤人,但一般来说并不会惹人命官司,所以高务实才有此一问。

    但帅嘉谟连连摆手,道:“不是打行,一定不是打行的人。在卫辉府的时候,这些人有一次差点追上我,他们手中不仅有刀,还有弓弩!当是是在野外,那模样凶神恶煞,分明就不打算要活的!”

    这一下连高务实也严肃起来,皱眉道:“你确信?”

    “确信!他们拿弓弩射我!起码有五六个人!”帅嘉谟激动地道:“要不是因为小生是歙县人,生于青溪边,幼时经常戏水且水性不错的话,当时稍微迟一点跳下河,只怕当时就得死在那儿!”

    青溪,就是后世的新安江,从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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