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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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情史-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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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踮脚在我耳边说:“公主,那个明光殿,有鬼……”

    “有鬼?……”我捉住她手:“你确定?天下只有人装神弄鬼的。别怕。”

    “阿若姐姐她们都说:明光殿以前闹鬼过,所以文烈太后命人将那里封闭了。可是,方才奴婢经过的时候,我明明听见里面有人的脚步声。”

    一阵微风,树枝碎荫打在她脸上,她黑眼珠里满是恐惧。我镇定的拍了拍她肩膀:“对谁都不准提。你跟在我身旁,我是皇女,鬼都不敢近我。真有鬼本公主一定捉它。”

    我想明光殿也许真的有“鬼”。但现在打扰宫女们不合适,倒会显得我多疑小气,我绝不可在北朝宫人面前失去端重。因此我打定主意,等明日白天,召入赵显,再打开明光殿查个究竟。

    一声响,长安城角飘起朵烟花。北朝的长安,一年只有除夕,元宵,七夕三个节日才可燃放焰火。圆荷扯扯我袖子:“公主,奴婢想看看长安城,您带我去上次的那个高斋瞧一眼行不?奴婢做梦都想看。”

    她撺掇着,我心知阿宙说仙人是胡说,但心里乱的没下脚处,也领着圆荷又上雪粹高斋去。她欢天喜地的提着一盏红灯笼。长安,九州里最大的一座城市,就在我脚下。千灯碧云开,高楼红袖招,棋盘之布局内,不断有欢歌笑语传来,更有街市一盏盏流萤般的灯笼,照出婵娟无数。我正感慨,圆荷说:“公主,瞧那里!”

    我凝眸,又是一束烟花燃尽。在火焰的热力逐渐消逝的地方,有片广阔的屋脊发出微红光芒。那一定是珊瑚树,小时候我记得它们给我的惊喜。月牙儿钩着琉璃瓦,偌大的长安全部的屋脊上,竟然有一个人站着。远望他,一身翠衣,衣袖飘展,腰间悬剑。好像漫天的昙花,被少年青翠修长的人影揉碎了,只留下空寂暗香,悠扬在夜空之中。他也正面向桂宫。

    我知道仙人的样子,一定有双会偷心的凤眼,他……圆荷点着红灯笼,他瞧见我了?我没有动,他也没有动。许久许久,我心里才涌上了“七夕”。我是怎么了?今夜真的是七夕。长安城里儿女成双,我才会和他俩俩相望。

    忽然,从空气里传来了惊呼声和倒塌的声音。我醒悟过来,越过那片屋脊,在长安的一角已有火光冲天,火舌带来了奇怪的气味,还伴有垣柱倒塌的震天巨响。炭火的红色,让阿宙王府顶上的红珊瑚光黯然。圆荷大叫:“公主,烧着了!看……菩萨啊。”

    我再仔细一看,阿宙的屋顶上已经空无一人。长安发生了火灾,究竟是谁的宅第?

    我赶紧吩咐圆荷:“快,我们下去。”我拖着她下了高斋,阿若追上来:“公主,好像失火了。”

    “哪里?”

    “奴婢让赵显派人去打探。是大商人涂氏宅先着火,而后殃及到旁边的晋王府。”

    我按住圆荷:“别慌,去把所有的人都叫来。”

    原来是晋王府!元廷宇死了,我也曾见过他的遗孀韦氏妃。韦氏请我代为奏请奉献元廷宇资财为军用,我没有明白的对元天寰说,但是考虑再三,也请来罗夫人说明白了。

    但是,据我所知,元天寰根本没有理睬,晋王府没有遭到任何人的插手,也没人到王府搜查取宝。我早就怀疑他不会放过孤儿寡母。今夜他离开长安,却有了这场晋王府的大火。我自己也曾经纵火,当然知道火的好处,对于人,死不见尸,对于物,都化成干净。人死无对证,物呢,绝不会自己开口。这般的夏夜,倒是这般的凉薄。皇家之情,还不如纸。元天寰之可怕,在于他杀人的不择手段,也在于他对于世间常情的淡漠。我若杀人,绝不选七夕,但我不得不承认,今夜着火,确实是最好的时机。因此我成不了天寰,上官能么?阿宙能么?阿宙……我更忧心阿宙,在今夜中,阿宙会怎么对付?元天寰要阿宙一个人对付,又是何意?

    元天寰的眼睛无处不在……我当然不愿露出半分。我们等了半个时辰,阿若回来报信:“公主,赵显说:因太尉赵王殿下今夜预备了大量人手防止火情。因此方才晋王府的火势收住了。幸好没有波及周围的一所大寺院。”

    我点了点头,眼皮还是跳个不停,但嘴上说的硬朗:“好,既然如此,各人都安歇吧。”

    我疲惫的走回殿中,正是午夜,一只黑乌鸦掠过中庭,几根焦毛掉落下来。

    我皱眉,刚想坐下,阿若又飞奔来:“公主!公主”

    “慌什么?”我坐下来:“怎么了?”

    阿若凑近我:“公主,赵显要问公主一件事情。……刚才,晋王韦氏妃带着晋王的三个王子来桂宫,请求让他们暂避。您看?”

    我完全没有料到韦氏这一招……她可怜,未成年的孩子们更是无辜。但我怎么办?我能保护他们一时,他们还是有自己的命运。

    我站起来,又坐下。手脚都有些麻木。倦意不可挡,我叹息了一声;说:“告诉赵显:紧闭宫门,不许他们进来。”

    我并未宽衣,而是命圆荷将元天寰交付我照料的黑鸽子带了来。

    时漏之水,一滴伴着一滴,我将黑鸽子从金笼子里捧出来,让它蹲在我的裙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它的头。这只黑鸽子原本凶悍桀骜,但在桂宫待久了,对我驯服了点。

    看得出来,这鸟也不快活。我悠悠的说:“你不喜欢我吧。是上天把你送了来。我要是对你更好,你会怎么样?我也不喜欢你,但我不会害你。你能信我吗?”

    黑鸽子不耐烦的扇动羽翼,我再去摸它,它凶狠的琢了一下我的手。我吃痛松手,它就飞走了。我追出去,它向着“闹鬼”的明光殿而去。

    “公主?”阿若叫住我:“公主,韦氏妃说,既然她不可进宫,能否请您到桂宫的门口去听她陈情?”阿若齿龈里好像粘着沙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顾不上鸽子,举头望天,才点了点头,阿若举着灯拦住我:“公主?……还是不见吧?”

    我捏了捏她的手:“凡事不能做绝。”她不懂:我要是今夜把事情做的太难堪,则将来万一传出去,人们更将把我视为皇帝的附属品,则我威望不再。

    我在凄惶的灯光里沉静的走着,桂宫的墙高不可攀,把我的影子全压倒了。

    赵显一言不发,但他眼神些许不忍。在四川他杀人如麻,此刻却动了恻隐之心。我望了一眼赵显。他退到宫门后,锐利的眼睛还是紧盯四周。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稍后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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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稍后替换】

    我忙躬身扶住:“晋王妃?休如此,我只是南朝公主;怎好受此大礼?”

    韦氏的眼圈红了:“公主殿下,妾家门屡遭不幸。首发哦亲王爷去世,丧期未满,又遭遇天灾,烧得妾和孩子们无路可逃。今夜邻舍着火;连累王府;妾仓皇之中;只救出三个孩子。一时不明所以;因此才到桂宫避难。”

    我俯身,与她面对面,说:“王妃……我……”

    她倒没有落泪,轻声说:“公主,妾嫁给晋王;王虽对妾无爱。但妾受了王妃的印,还是要忠于自己出嫁时的誓言。晋王无能;被贼所杀。妾本心不问世事,然而现才明白,晋王与妾乃是孽缘。妾自当削发为尼,残生赎罪。但王之子,虽非我亲生,总归是皇家血脉。皇上极重公主,桂宫又是南朝的公主府。只给孩子们一夜的庇护,可以吧?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命。我等女流,能否尽一时之仁呢?”

    她语调凄切,神情并无畏惧之色,我忽然想到了我的母亲,还回忆起父亲驾崩之后我们兄妹的惨状。我凝视她,又无法忽视小男孩乞求的眼神,还有白胖清秀,似在笑的婴儿。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将那个婴儿接过来抱在怀中。

    “阿若,将两个王子带入桂宫我的殿中去。”我凌然吩咐。她仓皇,还是领着孩子们去了。韦氏又对我磕了一记头,我也拜倒:“韦姐姐,不必。”

    她唇脚露出一丝苦笑,对赵显说:“郎将能否暂避?妾还有话说与公主。”

    赵显立刻隐身不见。

    韦氏贴近我,用最低的声音说:“公主,此刻我还能说话,面对您的好意。我有两件事情告诉您。”

    我震慑于她的眼神:“韦姐姐,我其实也知道……”

    她又笑,满是鄙夷:“你不知道。第一,晋王虽未谋反,但确有自家党羽,积攒了大量财富。妾嫁给他后,因为恐惧他肇祸,所以有意将一半的韦家家财转移。韦氏之富,天下皆知,究竟多少,连晋王与皇帝都不清楚。妾建立一秘库,其中的机关只有此图说明。”她将一个图塞进我的衣裳内,我来不及推拒,她又说:“妾朝不保夕,看破红尘。就送给你处置吧。”

    我捏住她的手:“我……”

    她又说:“第二,皇帝恨晋王,此事可能由你而起,你若当了皇后,在子嗣上请择机处事。”

    “我?”我愈加惊诧。韦氏说:“是。皇帝礼聘你后,晋王府内正有妾怀孕,就是你怀里的这个。晋王曾带长子入宫送礼,他对皇帝献计说:皇上长期无子,臣弟有子甚多。则等到新皇后嫁来,若还没有子嗣,可秘密将臣弟之怀孕姬妾取入内宫,生子后,杀其母,做为新皇后之子。皇上对他笑道:朕也并非没有此意。晋王回家后,与妾密谈此事。妾听他说皇上笑那刻,便知晋王不慎,已让他自己无可赦免。”

    我不知不觉捏紧了她的骨头,心里明一阵,暗一阵,只描摹出元天寰绝美的笑容。眸子清浅水雾,唇边笑涡顿生……他的笑容,却是利剑。剑不虚发,他自得其乐。

    我一感慨中,只见韦氏拔下簪子,抽出一把利刃,转眼就将青丝截断。

    “王妃……”我叫道,再注视她:“韦姐姐……”

    她笑了一声,踩过落地的长发,倨傲的说:“我下辈子绝不做女人了。”

    我送她出宫,夜色温柔,长安静谧一片。看来人们飞快忘却了天之暴行,纷纷熟睡。

    韦氏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脱下来,丢给送她的车夫,仰天长笑:“走吧,走吧,我用不着你了,我再也不必回到那座王府去了……”她笑着,风吹起她白绡的后裾,

    我情不自禁的跟在她背后,心上被震了一道道裂纹,我是不是只有对自己的心视而不见才好。

    “公主,回来。”赵显喊道,我回头,他先好像咬到了舌头,而后又固执的重复道:“回来。回来。回来……”

    我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兔死狐悲,我怎么也不愿意沦落到这般田地,虽然我也生为女人。我十五岁,经过多少自知跟未知的困境,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我不愿败,哪怕对手是最强的。我思绪如潮,却听到远处一阵马蹄。我看了一眼赵显,他蓝眼珠一转:“公主?有兵士来这里了,您先进去回避。”

    我执拗的冷笑,心里的酸楚顿时被愤怒所代替:“不,我就在这里,看有什么花样。”

    一队全副武装的武士踏破黑尘,冲到桂宫门口,为首的白马银甲少年,我最熟悉不过。

    我惊讶出声:“阿宙?”我竟然忘记了在稠人广众下,那个称呼是多么不适合。

    他俊逸的唇一动:“是我。……公主。”他的凤眼热烈而关切,像是夜里唯一的星。

    “你来……这里……?”我望着他,他的样子,好像是与我失散久了,下一刻就会过来拥抱住我,告诉我有他不必担心。我甚至希望是这样,理智上却知道万万不能。

    阿宙下了马,银甲微光,他的面庞好像水下的青苔,柔和但又飘忽。他在我对面两步地方站住了:“是否晋王家有人来桂宫?”他的眼光驻留在我怀内的婴儿脸上。

    我点头:“是的,王府大火,我留了三个孩子……你的侄子。”

    阿宙眼睛里掠过一丝阴霾,他直截了当的说:“公主,听我一言:孩子们不宜在你这里留下。我方才收到皇上旨意,要将王府内人存活的女人孩子,都作为戚属,送到内宫去。”

    我挑起眉毛:“不,等明天吧。明天,皇上会回来的吧……”

    他低声道:“小虾,别任性,别让我为你担心。我现在就去将孩子们抱出来。”

    他说完,也不顾我,径直往里面走,赵显挡在门口,阿宙俊美的脸露出石化般的漠然:“不许挡道。本王乃是太尉,除了皇上,任何曦朝的军人只能服从。”

    我忙说:“赵显,让开!”赵显憋着气,只好闪开。

    我抱着孩子,跟着阿宙,经过宫墙下的甬道,我情急叫他:“阿宙,阿宙……阿宙!”孩子惊醒了,在我怀里哇的大哭,划破了黑暗。

    阿宙定下了:“小虾,我会尽量保全孩子们。相信我。你信我,我才能专心,明白吗?”

    我跌跌撞撞的过去,在黑暗中拉住他的手臂:“别……阿宙,听我说,我信你。若此刻天下只能相信一个人,我选你。你可以进去,但是……你绝不能这样佩着剑,穿着铠甲入内。桂宫虽作为公主府,但本与内宫相连。你是蕃邸之王,就算有元天寰的旨意,你还是不可这样入内。……古今多少造反,都是冤屈……知道吗?”

    阿宙的眸子,在暗处晶莹璀璨,他吐了口气,旋即解剑卸甲,剑在地上咣当一声,甲胄又如银河从他身体上滑落。月光斜照,他美如鬼魅,婴儿也突然不哭了。

    他在黑暗中将手伸给我,没有说话,等到光线越明,他才缓缓的松手。我的脸热极了,心里却冷。

    走到月光中庭,我们都愣住了。就在我今晚曾依靠的一棵桂树下,有位美男子负手而立。他回眸之间,好像离群隐居,无限萧索。旋即就淡淡一笑,似乎世间沉浮,终究在他出手时便定了。一只大黑鸽子,栖在他肩头。

    “公主,五弟。”元天寰主动唤我们。

    我抱紧了孩子,阿宙跪拜了下去,并不见得多少的惊讶,朗朗道:“臣弟叩见皇上。”

    “你从哪里来?”我问。元天寰还未答,我突然想起来:“今夜,你早就来了?原来……你在那座明光殿中?”

    元天寰眼里水雾又起,仿佛融合了月光:“那里与朕所住之宫有一条暗道,你不知道罢了。不用如此吃惊,朕说了七夕不一定回转来,但还是回来了,可惜大火前你不在。”他眼光扫过那个瞪大眼睛,却不再哭的婴儿。

    他以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展开笑靥,好像莲花开放:“可爱的孩子。”

    我鬼使神差的瞥向阿宙,他若有所思,专注的盯着元天寰。

    元天寰走到我的身边,拉起襁褓中婴孩粉嫩的小手,摇了摇:“真是元家的孩子。但比起五弟你幼年,相貌还是差了。平身吧。兄弟之间,莫要拘束。”

    他俯身对婴儿又笑,孩子手上小铃铛响。婴儿被逗乐了,冲他直笑。

    我气都透不过来,正要说话,阿宙站起来,飞快的朝我摇了一记头。

    元天寰问阿宙:“你知朕在此处,才来见驾?”

    阿宙抿嘴:“不。臣弟觉得公主只是客人,不适合收留几个侄儿,所以想带走他们。”

    元天寰微笑道:“带到哪里去?”

    阿宙沉吟片刻,对我说:“公主,请让开几步,我兄弟才好说话。”

    我依言退后丈许,又深深望了阿宙一眼,莫名的担心。

    阿宙走到元天寰面前:“皇上,韦妃本该将孩子们都带到内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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