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完这些话，唇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至此，她连气都生不出了，只觉眼前一切滑稽得可笑。父女亲情？母女亲情？这宋家真真是高门大户啊。
宋兰于十四年前怀有身孕，被送出金陵苦守数载，日日夜夜牵挂家中父母，甚至为此谎报女儿性别，只为可会金陵与父母再聚。可她哪里晓得，在她前脚刚踏出金陵城时，宋家首先做的就是撇清关系，不惜将她从族谱除名。
当朝长公主，还真是令人胆惧啊。
再不置一词，苏殷带人离去。走到门口时，她的脚步略微地顿了顿，“希望日后，老爷与夫人不会因今日之事……心生后悔。”
淡淡地声音，在这冬日午后，飘响在宋宅大院上空。许久许久，宋家正堂都是一片死寂。
走出宋府，苏殷翻身上马，江家兄弟对视一眼，亦是纷纷上马狂奔离去。
这宋家，真真是人情淡薄，叫人心寒。
冷风扑打在面上，她的脸上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但眸中，却已是渐渐冷冽，甚比冬日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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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182章 年三十，二少娶妻（1）
三日后，苏殷便与王竖等人悄然离京，并未再见元文轩。
回到苏府已是半月后的事，正逢年三十前夜，苏府门前高挂着红灯笼，府内装饰一新，颇为喜庆。
下人们扫水、除尘、清理犄角蛛网、疏通沟渠、换洗床单被褥，后厨备了大批年货，蒸蒸热气夹杂着肉香从厨房飘出，一派新年景象。
只是大夫人院中，却显得清冷极了。
王素梅依旧卧床不起，已有月余，但病却越发严重。大少爷苏建业亦是越发嗜睡，整日昏昏沉沉卧于床榻，大夫因诊治不利被王素梅下令换了常年照顾苏殷的大夫，却也只能每日定时为苏建业换药。
至于二少爷苏秉承，似是在府中越发没了归属感，整日在外饮酒作乐，窝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整个苏府内外全由二夫人赵慧敏一人把持，她的娘家弟弟在外帮衬料理商铺，就连运粮的活计也因为王竖不在青北而被她娘弟弟顺手接管了过来。
苏殷等人回府那夜，赵慧敏据闻回了娘家，府中暂由王福打理。
王福为苏殷与王竖接风洗尘，后者却因急着回家与妻儿相聚推拒了宴会，只是在临走前看了妹妹王素梅一眼。
“少爷，二夫人为二少爷寻得了一门亲事，是新上任的衙令大人府上庶出小姐。”在人都走后，王福在苏殷身旁低声耳语。
苏殷闻言就是一怔，“大少爷还未成家，理应长幼有序，怎么先为二少爷谈起亲事来了？”
现今的礼法很注重长幼有序，若是家中长子亦或是长女还未定亲，后面的少爷小姐也不可先行定亲，当然，苏殷这算是个例外，毕竟她以前在苏府向来没什么地位，李秀娥全当是夫人们为了解决麻烦塞给她的。
但这也只是定亲，还得在成年之后，哥哥们成了婚才能真正成亲。
至于苏文婷，因女儿家与男儿家还有所不同，而她又是苏府唯一的长女，所以先行定亲也是正常。若是苏文婷后面再有妹妹，自然也不能在姐姐前定亲亦或是成婚。
王福叹了口气，“二夫人说，大少爷现在身患残疾，没有小姐愿意下嫁过来，而二少爷已经适龄成婚，再不定亲怕会落人笑柄，所以这才……”
语罢王福面色颓然。现在苏府的天当真是变了。厄运袭来毫无预兆，支撑着苏府的大少爷突然就成了残疾，二少爷整日只知花天酒地哪里懂得账务和商铺运作。
大夫人因为大少爷一事重病不起，现在辛劳成疾每日浑浑噩噩，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
苏府一下子就成了二夫人的囊中物，在小少爷不在的这段时间，二夫人的娘家弟弟竟是将手伸向了整个苏府账房，凡事都由他过目再向二夫人汇报，这个事情自是已经过二夫人的允许。
再这样下去，家不像家啊！
苏殷皱眉，“已经定了亲？二少爷怎么说？”
“二夫人那时把二少爷叫去房中谈了半日，已经说动了。”王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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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第183章 年三十，二少娶妻（2）
“什么时候嫁过来？”苏殷有些诧异。苏秉承就这样听了那赵慧敏的话？可以想到，赵慧敏没有儿子，估计是想借此与衙令大人攀上关系，而苏秉承不理家事，只知享乐，显然是个好掌控的好人选。
“您跟王当家的离开没有两日，二夫人就定了这门亲事，说是明日就会成婚，赶着年三十双喜临门也好给大少爷冲个喜。”
明日过府？苏殷皱了皱眉。
“二少爷背后找过老奴，言语间的意思是想借此与衙令大人攀上关系，叫二夫人日后不敢欺辱他们母子。”王福压低了声音。
苏殷嗤笑一声，那小子还自以为挺有心眼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离开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苏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赵慧敏手段也还真够快的。
怪不得刚才路过二少爷的院子，里面张灯结彩的，下人们正在房中布置，看来在布置新房。
只是可怜衙令大人家的小姐，嫁给这么个人事不通的东西，以后难免要独守空床夜夜泣了。
第二日，府中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唯独大夫人与大少爷院中一片清冷。
一大早，苏殷就被宋兰叫起，拿了崭新的暗红色锦袍为她套上，“今日是二少爷大婚的日子，你是家弟自是要接待客人的，赶紧收拾好出来，娘在前厅等着你。”
“等等。”苏殷理着袍子睡眼惺忪地道，“今天大夫人和大少爷观礼么？”
宋兰闻言就叹了口气，“大夫人前些日子与二夫人因着此事大吵了一架，又烙下郁症，现在身子骨不比从前，下地都费事，肯定不能观礼了。”
苏殷靠在床头，“也怪可怜的，儿子成婚却病着不能观礼。”
宋兰就脸色灰暗地点了点头，“自从蛮子打进来伤了大少爷，大夫人在府中地位就不比从前，再如何说二夫人也顶着王爷丈母娘的头衔……”
苏殷就点了点头，所以现在赵氏在府中坐大，王氏却是有心无力，气上加气，病也就更重了。
宋兰刚要离开，却忽地转过头问道，“殷儿，之前为娘让你捎封家书……可带到了？”
苏殷抿了抿唇，想到宋家态度，以及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实在不想叫宋兰忧心。再者说宋兰在这青北城，只怕很难与宋家有什么交集，与其让她难过，倒不如哄骗一番叫她安心。
如此，苏殷就笑了笑，“已经送到了，只是没见到外祖母，但见着外祖父了。”
宋兰两手绞着衣襟，“父亲、父亲现在身体如何？”
苏殷点头，“硬朗着呢，宋府一切安好，家书也亲手交到老爷子手上了。”
“父亲、父亲他怎么说？”宋兰实在有些忐忑，自己离家已有十几年，这么长的日子里未能尽到孝道，实在有愧得很。
苏殷抿唇，胡编道，“老爷子只说因顾忌到长公主在金陵势力不敢与你联系，让你在青北城照顾好自己。”
宋兰当即就落了泪，“为难爹爹了。”父亲因着自己的事情，在京城一定如履薄冰，都是受了自己这不孝女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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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184章 年三十，二少娶妻（3）
今日不光是年三十，也是二少爷苏秉承的迎亲日，虽说苏殷觉得年三十迎亲多有不妥，但这有这的习俗，再者在众人看来这是双喜临门之事，可以为大少爷冲喜。
苏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年三十夜里自然是要各自归家团聚，但这白日里，却不少人来苏府登门贺喜，送上礼金。
苏府亦是大摆酒席，二夫人带着娘家人在门前迎客，宋兰无非也就是打打下手，帮衬招呼。
至于本该主事迎客的小少爷苏子殷，更是被遗忘到了脑后，所以苏殷干脆就在一旁坐着嗑瓜子，看着二夫人风风火火地前后招待。
苏殷知道今日午间摆的酒席的迎客的，而晚间的酒席则是贺新年的，不但衙令大人一家会过来，就连二夫人、大夫人等的亲戚也会出现在晚间的酒宴上，等同一边庆贺一边过了年三十。
毕竟衙令大人一家空降到这青北城，据说早先是在其他州上任职，所以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年三十也冷气得很，干脆就应二夫人邀请留到晚间，一同把大年夜过了。
午间，客人们纷纷入席，苏殷嗑着瓜子闲来无事就去院子里走走，听说新娘子已经从侧门进来了。
别奇怪，自古庶出无地位，何况庶出嫁的是嫡出公子，相爷的嫡出公子。当然，苏殷现在知道了王素梅的秘密，她的两个儿子根本算不上相爷嫡出，早已没了名分，只是山高皇帝远，无人过问此事，任着王素梅在苏府称大罢了。
而衙令家的适龄女子又只有这庶出小姐，据说很得衙令大人喜爱，二夫人主张大办婚事更是无形中拍了衙令大人一个马屁，双方乐得。
现在这小姐已经入府，到了吉时便会到前厅拜堂，在此之前就在打扫好的迎亲房中稍作休息。
苏殷也有些好奇，这位张小姐长得是驴子是马也不知道，万一说长得难看，这苏秉承可不得气死了？
成亲前按理说是没见过面的，都凭着媒婆上面探过再夸张禀报，能有什么真实性可言？真真是古代出名的盲婚哑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这么来的。
苏殷叼着根干草便绕到了第四进院，那迎亲房在二夫人院中，院门口家丁守着小厮护着，里面房门前更是两名丫鬟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般人可进不去。
可苏殷是一般人吗？
只见她叼着干草晃悠着身形就走到了院子门口，两名家丁恭恭敬敬地执礼，唤了声，“小少爷！”
苏殷点了点头，伸手呼扇两下示意让开，就堂而皇之地迈进了院子。现在赵慧敏在前面招待，二少爷也穿着礼服跟猴子似的忙前忙后，哪有人会来这？
至于下人？现今这苏府里面，在下人圈中声望最高的莫过于苏子殷，苏府的小少爷，那是纯纯的以德服人，哪有人会找她的晦气？
两名丫鬟见苏殷直径走来本来想拦，“少爷，里面的是未过门的小姐，现在不能看。”
“我就瞧一眼。”苏殷咧嘴一乐，已经闪身推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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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第185章 拿下苏府第一炮（1）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都是一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新娘子盖着盖头呢！
苏殷进屋，就见屋里坐着个浑身大红嫁衣的女子，盖着红盖头，两只水嫩嫩的小手紧紧绞在一起，看来紧张得很。
苏殷上前掀开盖头一角，顿时怔住，这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样貌颇为秀气，皮肤白皙，戴着一队瓷松的水滴耳坠，小珍珠凤钗，灯笼型的领口显得人俏丽极了。
少女紧紧闭着眸子，咬着娇艳欲滴的唇，看也不看去看苏殷。
苏殷啧啧摇头，眼前这小丫头生得这样好看，真是便宜了苏二少这头牲畜。
想到小丫头晚上被他祸害的场景，苏殷心下唏嘘，一把将盖头盖好准备离开。
后面丫鬟已经跟进门来，“小少爷，新娘子盖头可万万不能揭！”话已经说完了，别说揭开，苏殷都又盖回去了。
但丫鬟们见盖头完好，似未被揭开，顿时心中松了口气。这民间习俗，若是拜天地前揭开这盖头可是很不吉利的，男人揭了便是有着终身负责之意，也唯有丈夫才能揭这盖头。
也有那女子大婚之时被山贼亦或是土匪劫上山的，碰上这档子事只能怪女方倒霉，即便贞操还在，男人也不可能再娶，一是贞洁名声，二是被揭过盖头多有不吉。
苏殷不懂这个，但这少女却懂。待听闻丫鬟叫那人小少爷，少女便心中一惊，难不成刚才走进屋来揭开盖头的不是夫君？
这时，就听门外响起一道清朗地笑声，“没揭没揭，两位姐姐，我就是进去瞧瞧新娘子到没，悄悄过来的，记着别说走嘴了。”
随后，就是两个丫鬟与那人在调笑。
听那小少爷瞒下了揭盖头的行径，少女安了安心，却又咬了咬唇，粉拳紧握，小脚一跺，“登徒子！无耻之徒！呸！！”
待苏殷嘴里衔着干草走回正厅，礼官就开始唱礼，随后就是接新娘子过来拜天地，花样多着呢，什么踩火盆、对诗词，都是一早背好的台词儿，新娘新郎真学文无从考验。
最后就是拜天地，一跪天地二跪父母夫妻对拜，礼成！
苏殷抱胸站在人堆里，好家伙，短短几个月功夫，那苏二少还真成婚了，以后可就是有妇之夫。
酒宴开始后，苏殷又去了一趟苏建业的房中，看着那被木板固定住的胳膊勾了勾嘴角。赵慧敏的算盘，未必有她打得精细。
二少结婚，李秀娥的丧事只得草草了事，苏殷给秀娥家送了不少银钱，那秀娥娘即便真是个卖女求荣的，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好在李秀娥早有一个哥哥成婚后得大夫人开恩，出府做起了卖豆腐的行当，二老也不算膝下无子。
“殷儿，你这过了年也有十四了，说成婚还早，却也该定下一门亲事。”
“城西打铁铺的李成你可晓得？他有一女儿比你大上三岁，因性子傲一直没嫁出去。”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看你们合适。你看你，本就没个名分，府中家业继承不得，不如早些个找个老实姑娘，趁着你大娘没醒，我也给你办得丰厚些，到时在城西给你买处宅子，日后**门户也不用在府里受那些个窝囊气。”
赵氏房中，墙面上设得壁炉，冬日里也可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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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第186章 拿下苏府第一炮（2）
此刻赵慧敏半躺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身旁侍女为她削着果子，好不惬意。
苏殷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只因今儿个赵氏把他唤来，意思是商量她的终身大事。
近段时日自从与衙令结了亲，攀上关系，赵慧敏更加地横行无忌起来，女儿送去了金陵，她整日也没个什么事情，见天儿就盘算着如何在府中攀升地位，现在整个苏家的家当全由她与家弟把持。
为这事王竖登门闹过几次也都无疾而终。
所以赵慧敏更加猖狂，显然将自己当成这苏府的女主子了。
李成家的女儿？苏殷哪会不晓得，恐怕整个青北城也是无人不晓的。那丫头长得五大三出，自由跟她爹学打铁功夫，现在都开始接活计养家了。
至于相貌……
不敢恭维。不然也不会十七岁还没嫁出去。
若说苏文婷十七岁还未嫁，那是因为身份尴尬加上自持才气有些傲气，而那李铁匠的女儿，可真真是出了丰厚的嫁妆都嫁不出去。
“二娘你玩我？”苏殷也一撩袍子躺在软榻上，随手接过丫鬟削的果子扔进嘴里，“李铁匠那女儿长得跟头牛似的，真娶了她您看我这小身子板受得住吗？”
苏殷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这赵慧敏现在坐大，开始在府里搞起事来，她那弟弟没个出息整日泡在赌场，跟水蛭般趴在苏府头顶吸血充饥，赵慧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个能帮衬她的。
而现在，赵慧敏已然想将苏殷这刺头赶出府去，那今后这苏家不就稳稳当当由她做主？至于二少爷？有吃有喝有银子就不会生事主儿。
赵慧敏闻言噗嗤一笑，斜眼上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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