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店,名唤严家寿衣铺。。
这寿衣铺的工作,倒是简单清闲,平日里无事,但有事的时候,就是常人不愿沾染的晦气事。
扎纸人、做纸屋这种技术活,当然轮不到周书白来做,唯一能做的。。
也就是给死尸缝缝补补,擦擦洗洗,穿衣戴帽,描妆画线。。
这都是常人避之不及的晦气事,但周书白前事忘却,如同白纸一张,倒是不觉得如何。
这一日,城中郑员外家的老太爷驾鹤西去,天还未亮,那严老板就带着周书白过去,到了郑员外家后,屋内已经设了法坛道场,又有两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正在烧黄纸、点香烛、舞刀弄枪,念念有词,跟唱戏似的。。
而整个郑家上下,皆是披麻戴孝。。
那家主郑员外,更是哭天抢地,悲恸欲绝,声泪俱下,仰天长呼道“爹啊,你怎么就走了呢,儿子不孝啊。。”
但周书白此时却是愣住,只见那郑老太爷的遗窍之旁,正站着两个阴司的黑白无常,正在收魂。
周书白前事统统忘却,于是当场震惊,怎么原来书里说的,竟然都是真的,原来真的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原来人死了真的有阴差来收魂!
此时只见这郑老太爷,刚死不久,身上别无长物,两袖清风,那两个阴差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正是破口大骂道。。
“他娘的,你家这么有钱,你身上怎么就这么一丁点,才几百蚊,你打要饭的吧!”
“真他娘的铁公鸡,你要让咱们兄弟白跑一趟是不是,快快拿钱来!”
两个无常鬼义愤填膺的大叫道,但那郑老太爷,却是愁眉苦脸道“二位大爷抬抬手,小人不懂规矩,我家有金山银山,二位要什么,尽管开口!”
“你他娘的都死了,你人界的金山银山要来何用,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要等大爷们来之前,提前揣在身上,衔在嘴里啊!你他娘的懂不懂规矩啊?那什么。。你家可有田亩地契,土地文书,还不快让你家人烧来!”黑白无常大叫道。。
只是在场的,除了周书白之外,根本无人看到此一幕。
于是周书白冷不丁的高叫“郑员外,您家老爷子要上路了,鬼差正在要钱,您家可有土地文书什么的,那个值钱,快快烧了吧!”
周书白一语,真是惊诧众人,在场诸人无不侧目,一看竟然是余笑,便是纷纷大怒道“严老板,我家白事,你竟带个傻子来搅局,你找死不成!”
“严有道,你还想不想做买卖了,信不信让你陪我家老爷一同上路!”
“哪里来的傻子,来人啊,给我轰出去!”
那严老板更是大惊失色,一边忙不迭的赔罪,一边大叫“余笑,老子大善心收容你,你怎么害老子!”
不过周书白依然是充耳不闻,原来是那对无常鬼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他一番后,便是拱了拱手道“大爷们不管你是谁,你既然说话,就是和这家人有关系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尔等这般的大户人家,怎么如此寒酸?”
“正是正是!这些凡夫俗子不明白,你还不明白,莫非还等我兄弟明说?”
“要是没钱,这一去九曲十三关,可就别埋怨咱们了啊!”
两只无常鬼面色不善的开口道。
于是乎,在旁人眼中,周书白便像个疯子似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众人终于是忍无可忍,就是连那几个舞刀弄枪的道士,也是忍不了了,都是出来混的,同行何必为难同行,这是抢饭碗啊。
“哪里来的欺世盗名之辈,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此人用心险恶,各位千万别信他,快将他拖出去!”
立刻有几个满身横肉的家丁,要将周书白叉出去,不过此时周书白却是高叫道“厅堂西面暗格,里面有一张地契文书,快快拿出来烧了!”
“这都是你们家老太爷说的,再不烧就来不及了,鬼差要将他带走了。”
众人听闻后,更是怒不可遏,立刻有人高叫“哪里来的贼人,怎会知道我家的暗格所在,给我杀了他!”
“贼人,真的是贼人,连里面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快拿下此人,不要给他跑了,抓起来慢慢审问!”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信没关系,你家老太爷下去了受苦受罪,可别怪我没说过!”周书白也是怒了,这什么世道。。怎么说真话就没人肯信呢!
然后便是被几个家丁,不由分说的拿住,连带着严老板也遭了无妄之灾,直接关进了郑家的地窖里。
不过这里面也有半信半疑者,见这余笑,言之凿凿,便是开口道“家主啊,宁可信其有啊,还是烧了吧,若是真的,老太爷日后定然会托梦回来,若是假的,再将这两人毒打一顿送给官府。”
“荒唐!真是荒唐,你竟然信一个疯子的话!”
“宁可信其有啊,一张地契而已,省的有人说咱们不孝啊!”
。。。
最后,那暗格里的地契,到底还是烧了,黑白无常收到钱,自然是欢天喜地,当场变出一架漆金纸车,抬着郑家老太爷腾空而去。。
两日之后,那地窖之内,也无人来送水送饭,周书白倒是不觉得肚饿,但那严老板肉身凡胎,险些没饿死,只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叫道“老子真是蠢到家了啊,怎么就收了你这个祸害,你可把我坑惨了!”
“好人不能做啊,好人没好报啊,早知如此,老子才不收你这疯子啊,你都瞎说些什么,你要害死我啊!”
周书白闻言,却是一脸无奈道“老板,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不信我也没办法啊!”
严老板闻言后,更是嗤之以鼻,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啊,真你个大头鬼,谁信你谁是傻瓜!”
“我。。”
只是那严老板话还没说完,地窖之外便是一片响动,不多时大门便被打开,那郑员外一见周书白,便是大礼作揖。
原来那郑家老太爷,到了阴司望乡台后,花了钱,疏通了关系,已然回魂托梦,说那疯子余笑立了大功,若不是他,自己可就要遭大罪了。
郑员外当时惊醒之后,才现是南柯一梦,但宅子里,竟然不止一人做了此梦,这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此时此刻,那郑员外带着众多家眷,一见周书白的面,便是大礼作揖道“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有此等手段。。。”
“灵媒大人请恕罪啊,我等凡夫俗子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原谅则个。”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是我等愚昧。。”
一屋子人忙不迭的作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让那严老板大惊失色,好半天才断断续续的知道了前因后果,更是惊得下巴都要脱臼,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请。。请大人移驾吧,我等已备好酒席,大人劳苦功高。。”只见那郑员外,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打着哈哈说道。
周书白点了点头,刚想抬脚,便见那严老板眼珠子一转,伸手拉住他,然后便是怒声喝道“郑员外,咱们受了这般的无妄之灾,你几句话再加一桌酒菜,就想打了?你他娘的在做梦吧!”(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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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青红皂白
尽管周书白已经跟严老板解释了多次,口口声声的说自己真的看到了无常鬼收魂,但严老板又怎么肯信?
有道是越近鬼神者,越是不信鬼神之说,严老板这寿衣铺子的买卖,乃是祖上传下来的,他祖上三代都没见过半个鬼,哪里肯信周书白在这胡说
此时只听他在那喊冤叫屈,其一是不服,被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两三日,水米未进,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其二自然是想敲个好价钱了,正是无商不奸,即便是开寿衣店卖棺材板的也是如此,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敲个比天还高的天价,怎么对得起天地良心?
只听他此时大倒酸水,满脸义愤,就是周书白站在一旁,也是看不下去了,这家伙。。简直比我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周书白听那穷书生说过,这世道如同棋局,众生皆为棋子,尊卑有别,纲常有序,这老郑家是何许人,乃是城中县太爷的远方表亲,真正算起来,这郑家老太爷还是知县大人的姑父辈。。
人家势力滔天,你也敢大放厥词,人家郑员外都拉下面子备好酒菜了,何不顺着梯子就下了。。
“老板啊,少说几句吧!”周书白附在余老板耳边,悄声说道。
不过那余老板,还真的是一点儿眼力都没有,此时根本收不住嘴,哗啦啦的喷出一堆来。。
“我这徒弟乃是神仙下凡,真君转世,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现在知道后悔了?哼哼。。晚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个万二八千两,是绝对不能善了,你无辜扣押我等,一桌酒菜就想打?哪有这么便宜的。。”
周书白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这严老板真是猪脑啊,人家这么大的门庭,岂会跟你这般的**搞成不好意思?
果不其然,那郑员外本来还是满脸堆笑,一听到这里,立刻面带寒霜,万二八千两?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三十两纹银,就值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五十两纹银,便能买一头牛,这他娘的是要明抢啊好不好!
“严有道,你他娘的什么东西?竟敢跟我家老爷这般说话,你活得不耐烦了吧?你这是敲诈勒索!”
“哼哼,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什么狗屁神仙下凡,你倒说说这疯子是哪路毛神?咱万斛州只拜海神爷爷!”
严老板听后,这才瞬间冷静下来,心里也是暗自后悔,自己真是被饿的昏了,是被利欲熏心了,其他的倒也好说,怎么口没遮拦,说出此等亵渎神灵之言,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要是对方认真计较,牢狱之灾是绝对跑不了的。。
“郑员外,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反正咱们该做的也做了,什么钱不钱的,就随意了吧,要不权当是咱们给贵府帮忙了。”周书白摇了摇头,出来打了圆场。。
不过就在这时,那地窖之外又有两人过来,穿着的是官家的服饰。
“哪个贼子如此大胆,简直目无法纪,竟敢出口亵渎神灵?”两个官差还没到,声音已经传来,那严老板更是面如土色,苦笑不迭。。
正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郑员外虽然将信将疑,也有心放了这二人,但他家中也有人不信的,见到家主想要放人,变立刻报了官。
只见两名官差近身之后,上下打量一番严老板,又是开口。。
“是不是你说的?刚才是不是你说的?”
严老板顿时怂了,蔫了一大半“大人,错话了而已。。”
不过此时他再服软,却是晚了,两个官差又道“你刚才不是说要见官吗,咱们就是官,有何话你倒是说啊!”
那人群之中,又有几个年轻的郑家族人,也是大叫“二位大人,这两个贼人知道我家暗格所在,就连里面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大人。。这两个家伙,绝对是贼人。。”
“就是就是,这俩人施了障眼法,妖言惑众,趁着我家丧事,想来敲诈一笔,张嘴便是万二八千两的!”
周书白听到这里,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那严老板更是百般解释“官爷,小的只是在商言商,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这一场法事,最多不过区区几十两就足矣
。。”
但场中的几个郑家族人,却是冷笑道“严老板,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这做死人买卖的贱民,腌臜龌龊至极,分明就是趁机敲诈我家,我家家主仁厚,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两个官爷对视一眼是,冷冷一笑道“是非曲折县太爷自有公论,你们两个,跟咱们去衙门走一遭!”
接着不由分说,将二人拿住带走。。
“大人,我无罪啊,我冤枉啊!”那严老板立刻开口讨饶,衙门是个什么地方,胖的进去能刮下二两油,瘦的进去得脱下一层皮,一般人真的消受不起。。
那郑员外本来还想劝阻一下,好歹人家也是帮了忙,这么做似乎有点过了,但立刻有人出言反对“家主,这两个贱民,就随他们去吧。。”
不过半日,此事就被传得街知巷闻,那教周书白读书写字的穷书生,更是写了一幅状纸,想替他开脱一番,只是刚走到衙门口,便被衙役拦住,索要费用。
那穷书生哪里有钱,最后只得愤然离去。。这正是官家门朝南开,有理没钱你莫进来。
。。
余城百姓,多以渔业为生,即便不是渔民之流,做的也多是和渔业有关的,只是今年收成都不好,百业萧条,地主家都没有余粮。。
不过朝廷可不管这个,该交的捐税,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少,该多少便是多少,开春之时交不上捐税,后果自负,这还真不是开玩笑。
故而越是年关将至,越是贼寇暗生,匪徒横行,这硕大的余城监牢,竟然是人满为患。。
严老板和周书白二人,被带进衙门之后,也无人过问所犯何事,先下了牢狱再说。。
“余笑啊,我对不起你啊!”严老板面带愧疚说道。
“老板,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谁对不起谁了,即便你没有漫天要价,郑家的人还是会将你我当做贼人,咱们想想怎么出去才是。”周书白摇了摇头开口。
“唉。。。”
这二人还没说几句,便被分开,带去了不同的牢房。。
这阴森森的余城大牢里头,真是臭气熏天,阴秽污浊,一听到外面有响动,这里面顿时一片喧哗鼓噪,一个个囚犯皆是趴在牢门上,这个大叫冤枉,那个高喊无罪,周书白听在耳中,心里顿时没底了,怎么都是被冤枉的啊,老子我才是冤枉的啊。。
押着周书白的那个衙役,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冷笑一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他娘的,一帮穷鬼,有钱打点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谁愿意浪费粮食养你们。。”
到了一间人数不多的牢房时,那牢役便打开牢门,将周书白一把推了进去。。
这里头只有五六人,看到周书白进来,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也不上前说话。
然而又半个时辰后,便有两个牢役送来吃食,竟然有酒有肉!
一壶上好的美酒,外加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只是旁人看到这酒肉,皆是避如蛇蝎,惶恐不安。。
周书白见此一幕,顿时奇怪不已,还暗自寻思,难不成这酒肉有毒?
不过就在此时,又有一衣衫褴褛,浑身臭气熏天,满脸灰白胡茬子的老头哈哈一笑,坐下后便是大吃大喝。。
还对着周书白微微一笑,招了招手,让他过去一起吃。。
周书白也不管那许多,既然没毒,那吃就吃吧,也饿了两天了,话说这号子里头待遇不错啊,还不用干活,这比在外头还舒服些啊。。
只见这二人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直至酒壶见底,烤鸡分食殆尽,周书白尚且意犹未尽之时,那老叫花子便是开口“小兄弟,你可知这酒菜的名堂?”
周书白摇了摇头开口“却是不知,这是什么名堂?”
只见老叫花子阴森一笑,便是开口回答“这乃是断头酒、断头鸡!吃饱喝足就去砍头。。否则你以为是什么?你当你是天王老子?进了大牢还有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把大牢当善堂?”
周书白听后,便是愣住,好半响后才说话“这不能够啊,这牢里的虽都是犯事之人,但罪不致死啊,否则也不会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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