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下午的事情让他有些糗,让下面的有些人已经心生不满了,这个时候言辞也严厉起来,说道:“五日之内,这人想要挑拨离间,又能翻了天不成!最迟五日之后,狼牙岭必定被攻破,一切都烟消云散,到时候我倒想看看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席麦军此时说的,恰是正理,那边使出的计策是针对这边的军纪问题而来,而真正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便是严肃军纪。就算一时半会无法从根本上将事情解决,只要众头领有意识地去做,将问题压下五天又能有什么难度?
“至于现在被集中起来的兄弟,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倒是让兄弟们暂时先吃些苦头,等到战事了结,便将大家全都放出来,到时我再向诸位兄弟赔罪,咱们大家再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席麦军大棒加甜枣,倒是将众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作出决定,众人自然点头应下,这天夜里,各自回去找麾下小头领巩固了军心。席麦军又找来边泽,让他注意营地之中的许多情况。
叛军作此应对之时,另外两个庄子抓来的几十名兵卒与叛军头领也都被押到李家庄。
今日郎家庄本已被困,已经准备选择闭庄固守,但后来叛军那边的状况委实奇怪,到得夜间,才听李家庄的来人隐约说起。对于两百多叛军俘虏为何能让对方退兵之事,多数人都是疑惑不解的,但说在口中,只知道那计谋极复杂,极高明,一般人推敲不懂。
两庄的人将俘虏交给了李彪以后,去看了那院落间小广场上正在进行的审讯,然后再去找李天鹰等人稍稍询问了一下,走的时候,却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只知道这帮朝廷中人出了手,暂时吓退了叛军的强匪。
小广场那边正在进行的事情,与前一夜发生的,并没有太多不同,只是李家庄这边也出动了两名见多识广的总管在认人而已。
隔离审讯陆陆续续的进行中,一边的小楼里,郝景程也正在与杨飞燕一同归纳那些叛军审讯出来的消息,这些“答卷”中如果要得到确切的情报,需要细致的对比,但同时,它提供的其实是每一个人到底是坚定还是油滑还是软弱的信息。然而要从中归纳个轮廓出来,需要审阅的人有着不浅的阅历和辨别能力。
杨飞燕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却是聪慧之人,跟着郝景程看了一段时间,便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诀窍,因此郝景程也让杨飞燕过来帮忙,两个人的效率,倒是快上了许多。
这一次聚集的俘虏有四百多人,不过仍只是选了两百余人先进行审问。郝景程这边,杨飞燕虽然也有些天赋和经验,但很多方面毕竟远比不了郝景程的老辣,郝景程也会对杨飞燕进行详细的讲解,详述衡量和分析的原则。
郝景程虽然说对于谁叛变谁不叛变都无所谓,但要做事,自然还是要让可能叛变的人尽量多些,这样对于李家庄这边也是有利的,既然是这样,自然也不能马马虎虎。
因为审讯的更加的仔细了,事情反倒因此做得比昨晚更慢了些。到得凌晨,两人吃了个宵夜继续工作。
杨飞燕也会说起心中的疑惑。有关于接下来的各种推测,杨飞燕毕竟是从飞羽军当中呆过一些时间的。
于是隐隐便也说起了对方堂堂之兵碾压过来的后果。。
“……事情照现在这样,虽然可以让他们心中有根刺,但终究拖不了太久。四五天的时间,只要他们保守些,就算由着你用上后手。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些许流言而撤兵吧?”杨飞燕疑惑的问道,这两天,倒是两个人关系愈发亲密的时刻。
“是啊,时间确实不怎么宽裕。”对于杨飞燕的疑问,正在看着答卷的郝景程也是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不会跟我们玩什么小手段小心眼,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这才是正途。但我们原本就是过来耍阴谋的,办法只有这一个,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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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将计就计
“他们几天之内要攻破李家庄,我们在这之前要让他们的信任关系断掉,单纯的角力。不管谁看起来,我们这边都不怎么占便宜,我也只能尽力去做,唯一的优势是,至少一开始,他们应该还看不到后果。”
“信任关系断掉?”杨飞燕很是疑惑的看着郝景程,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呵,我举个例子吧。”郝景程看完一份审讯结果,抬头笑了笑,又去看下一份,一边看,一遍说起来。
“某个地方有个衙内。被官府抓了,罪名是他跟同伴轮奸了一个女孩子,二世祖嘛,无恶不作。这种事情没什么奇怪的,大家相信了。”
他顿了顿:“不久之后,传出消息,二世祖说,不是轮奸,他当时睡着了根本什么也没做。然后又说,其实是通奸。你想想嘛,人家有钱有势长得又不难看,何必跑去玩什么强奸……再接下来,他说,其实他什么也没干,不过是被衙门的人诬陷的,之前是屈打成招,再接下来,又说因为有人故意要弄他,摆了他一道……有趣的是,每一种说法说出来,都有人信。”
“自然有人信。”杨飞燕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在民间生活的久了,对于这人生疾苦,她还是懂的,对于郝景程说的,她肯定也是明白的,这个时候便下意识的询问道:“那真相呢,到底是什么?”
“真相是……我也不知道,因为重要的根本就不是真相。”郝景程笑道,“一起强奸案,或者哪怕是杀人案,判了也就判了。如果说事情的教训最重要的是到自己身上,其实我们可以看见,有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已经出问题了,证据呢?有多少人真心在乎证据?又有几个人真心在乎事情的公正性?每一种说法……都有人信。”
杨飞燕想了想,有些疑惑:“你说的这件事……一个衙内被官府抓住,本身事有蹊跷啊,证据自然可以捏造,要说公正……要说这类事情没内幕,恐怕你也不信吧?”
“说得对,其实我确实不信。”郝景程笑着,“这就是所谓的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摩世人吧,就我等来说,身边的人坏到什么样子,黑幕大到什么样子,你只要能说出来,我都会觉得确有其事。叛军人也是如此……这其实就是问题所在。”
郝景程翻过一张纸:“我朝与金人打仗,要说真正的精兵,不是没有,一百人对一百人,或许能互有胜负,十万人对一万,被打得落花流水。其实是因为他们觉得身边的人一定会贪生怕死地逃跑……谁心里都知道,如果硬抗,一定能打败辽人,但事到临头,所有人还是跑掉了。”
说到了这里,郝景程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重要的不是事实是什么,而是大家觉得事实是什么。两次的审问,乃至于之后下达的任务,其实都是给笨人看的,笨人决定氛围,而影响战局的,是那边的聪明人……我要传过去的最重要的东西,是给聪明人的,如果事情顺利,应该已经在那边发芽了……”
杨飞燕越是听郝景程,越是感觉到迷惑,这个时候忍不住低声询问道:“那是什么?”
“呵,我正要跟你说呢,这是最重要的东西,暂时应该没多少人能发现,你待会做的时候,记住千万不要刻意……”郝景程笑眯眯的说道。
灯盏的黄光映照在窗户上,房间里的身影交头接耳,隐约响起的,像是恶魔的呓语。
夜还深,战局两边的人们都在为天亮后的战局做着准备。前一天傍晚的事态,对于李家庄这边的人们来说,多少算是一针不错的强心剂,早起的庄户交头接耳地叙说他们并不太懂的事情,李天鹰等人与郝景程碰了碰头,询问需要注意的事项。
“打仗我不懂,不过接下来几天,大家打的恐怕是一场恶仗,李庄主和几位李兄还是要保全自己,越能拖得久越好,往外面放人的办法不一定还能对他们造成大的影响。不过有一点要注意。”
郝景程道:“他们也许会玩什么将计就计的花样,这是最直接的思维方式,如果没人对这边发信号,那是最正常的情况,但若有人往这边给什么约定的信号,就请千万不要相信,一定是陷阱,我发这类任务的时候,选的都是死硬派。”
说到了这里,郝景程接着说道:“李庄主如果能把握好,说不定倒是可以反过来再将他们阴上一次,不过见好就收,也就行了,没有其它的!”
而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席麦军走出营帐,看着随边泽过来的几个兵卒。
“他们既然想玩手段,咱们不妨也顺水推舟,借花献佛。入战场之后,让他们跟随郑秀兄弟等几个头领,适当的时候依计行事,发出信号,请君入瓮。”席麦军轻声说道。
边泽笑道:“军师此计,要让他们吃个大亏。”
席麦军笑着摇了摇头:“咱们正面打过去,本就胜券在握,我这也只是牛刀小试而已,奇谋终难撑大局啊。”
他说完这个,有兵卒朝这边过来,道是营中出事了,有人半夜被杀。席麦军等人连忙赶过去,死的却是那名接受了“向高层报告坦白一切后赶快跑掉”任务的兵丁,昨夜边泽等人已经下令对这些回来的将士加强守护,但半夜时分,这人独自一人被杀死在营帐里,让人割掉了脑袋。
这事情一时间在周围几个营帐间引起了议论,边泽让人压下这言论。再过来时,席麦军站在这帐篷前,看着里面的尸体,握拳在嘴边,一直都在沉默。。
边泽低声道:“还是有人受了那边的挟持。”
席麦军皱着眉头,同样压低声音:“有肯定是有的,那些家人还未到叛军上的,若是被认出身份,说不定就会被威胁,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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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还有后手
“暂时只知道有那直拳门的弟子胡非,只是对下头兵将的统计昨夜虽然说了,此时肯定未曾做完,是否有人在杀人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现在也难查得清楚。”边泽轻声说道,现在被放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边泽也有些分不清楚了。
“那胡非接的是什么任务?”席麦军轻声问道,现在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情,容不得他不小心一点。
“他说他没有任务。”边泽轻声说道。
“此事劳烦边将军严查了。”席麦军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咬了咬牙关,做出了这个决定。
随后又伸手按了按边泽的肩膀,沉声说道:“不要动那胡非,只监视住就好。摆明的离间之计,对面那家伙在小事上,还真是每一环每一环都能扣死,他明知这胡非身份已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干脆留下最大的破绽,这摆明的……是让我们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可惜格局太小!”
地上那无头的尸身犹如一个对面发来的巨大嘲弄,席麦军虽然口中说那人格局太小,但此时在这儿想着,还是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然后又有消息报来。
军营之中用来煮早餐溪水上游飘来带有“李”字的小红布,有人往水里扔了几包东西,可能是毒药或蒙汗药。虽然溪水一直在流,但若是将东西装在布包之中,一定时间内药力还是会不停散发到水中,那边只好叫上一小队兵丁往上游去找,同时让懂得医术的郎中检查溪水。
检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这一个早上,也就是诡异地发生了这两件事,但因为第二件,令得全军的早膳推迟了半个时辰。
晨曦露出之后,席麦军阴沉着脸走进大帐当中,然后抬头露出一个笑容,语气冰冷吓人,极有气势。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很显然是被对面这种折腾人的心战之术玩弄的有些心烦气躁,环顾四周,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打死他们!”
“杀!杀!杀!”众多的叛军也早就受够了这种窝囊气,这个时候听到席麦军说的话,也都是气呼呼的喊了起来,还别说更有一种别样的气势。
狼牙岭火焰呼啸,烟柱如龙,冲向天空。
庄外七歪八拐的道路间,一拨一拨的厮杀。为了最大限度的阻止叛军军队的冲击,狼牙岭一方点燃了林木,虽然附近一带水源充足,树木丰茂,火焰没有大规模的传开,但升起的黑烟还是给众人冲锋来去造成了影响,这几天以来,都是狼牙岭的阻敌利器。
或许是被郝景程的手段给激怒,这一天从上午开始,叛军进攻的势头就份外激烈,势若泰山,雷霆万钧地压过来。
狼牙岭这边抵挡得格外艰难,但好在昨天傍晚叛军的那次退兵,也给狼牙岭这边及时加上了一点士气,同时依靠着地利,庄内的人还可以一拨一拨的出去对敌人做牵制,同时三三两两地放出俘虏。
战争很快便到了下午,庄外的厮杀声还在传来,叛军将领甚至几度往庄园外墙逼近。
他们没有打算强攻,但已经频繁的做出佯攻姿态,这是要给庄子里的人不断施加压力。如果说早些天叛军出动的是三到五成的人,今天同时出动的就几乎到了六七成。
狼牙岭附近的蜿蜒山路路有大有小,但真要打起来,总有个饱和度,多了也没有意义,但空余下来的,就过来给这边增添压力,试图使庄内人的神经始终绷在一根弦上。
庄内庄户休息的院落边,郝景程将手中的伤药扔给李彪身边的大夫,看着大夫将血淋淋的伤口清洗上药后包扎起来,李彪握着手中的钢枪,喋喋不休地跟郝景程说着方才在外面对叛军人打了个“反埋伏”的情景。
李彪平日厮杀,凭着一身悍勇与对地形的熟悉屡败强手,但要说计谋,顶多是做些简单的攻其不备,哪有今天与师父联手耍了叛军好几队人这么有技术含量,兴奋不已。
“哥!我李彪今天服你,你好样的。叛军那边……今天就跟疯了一样……打了这么多天的仗,就数今天最为痛快了!”强者总是会受到人的钦佩的,李彪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的成了郝景程的粉丝,有些兴奋的对郝景程说着话。
郝景程看到李彪着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他,说道:“他们打得越来越厉害,你不怕庄子更早被破啊。”
“哥,你说笑了,我李彪脾气是差点,但不是笨蛋,昨天老爹一说,我就反应过来了。叛军越反常,说明郝先生你的计策越有用。他们越这样,我打得越开心。”李彪很是高兴的说道,不难看得出,他这句话倒是发自于真心的。
李彪此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脾气是傲了些,桀骜难驯,但性子还算爽利。
年轻人一开始是因为一身武艺,为了荣誉而打,但叛军过来,其实也多了一份保家的责任,这几日他厮杀得厉害,叛军好些人也在他手下吃了亏。但这样的豪勇背后,看见局势的倾斜,他常常杀得满眼血红,手中却未必没有发抖的时候。此时见了郝景程的绸缪手段,便也坦率地表现了自己的佩服。
“不过这事情接下来,郝先生应该还有后手吧?”李彪这个时候满脸希冀的看着郝景程,口气也变成了一开始见面的小子变成了现在的先生,倒是尊敬了许多。。
“当然要有。”郝景程笑着说道,给了李彪一个放心的拍打,然后询问道:“放俘虏的情况怎么样?”
“像郝先生这边说的一样,他们安排了人专门接应、应付这些事,我们便漫山遍野地跑,不过看起来给他们添的麻烦不大了,剩下的那些要不然就不放了?咱们留着当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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