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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濮家欣都凑了过来。
“水调歌头……庚午中秋，兹忧烦犹不可避，余心欲不争，如之奈何？是不争也不行，争也不行。谨以此词，淡泊以明志；浅斟低唱，宁静而致远也！”
看得出来，这首词的词牌是水调歌头，前面还有一段释义，大概的意思是在中秋佳节这一天，偏偏有些烦心的事情不可避免，我是不想争这些事情的，但是怎么办那？不争不行，争了也不行。好吧，我就写一首词，来说明我淡泊的志向，这首词浅斟低唱以后，哪里安静我就到哪里去了，不争了，可以吧？
“好一句淡泊以眀志，宁静而致远！”
人群中又有人惊叹，这时候崔为却眉头一皱，很显然叶衡这样写对他们非常不利，于是便冷冷地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淡泊，如何致远！”
难以想象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诗词的热情，只是一首词而已，竟然让一县的士子学子如此关注，甚至连陈尧佐这样的朝堂大员都忍不住踮起了脚！
他身材高挑匀称，又是坐在上方，所以踮着脚正好能看到纸上的字迹。
“好字！”
在心中夸赞了一句，陈尧佐点点头，然后开始往下面看，当看到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的时候，陈尧佐笑了。
又是摇摇头，然后……再然后，陈尧佐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只剩下惊讶！
不止是陈尧佐，整个富贵酒楼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样子，只有濮家欣身边的丫鬟用江浙一带独有的吴侬软语一字一字地念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仅仅是词的上半阕，就让人们鸦雀无声，而此时崔家诸人脸上的表情最为精彩。
这首水调歌头可谓是大文豪苏轼的代表作，前世的时候叶衡也很喜欢，这一次接着中秋和崔家逼迫，所以毫不犹豫地给抄了过来。
这上半阙词的意境空灵大气，特别是‘高处不胜寒’与最后一句‘何似在人间’最为起眼，而将整个上半阕连起来一气呵成，就仿佛是看到写这首词的人飘飘欲仙，要乘着清风归去一般！
这如何不让人们鸦雀无声？
到此时，崔为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哪怕半丝得意的神色，却而代之的是惊愕、茫然、不知所措；而崔莹则是脸色煞白，和她的父亲，一张脸又沉又黑的崔放正好成对比！
不可能，叶衡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词来？
他不是……不是连读书都没有读几年么？
濮家欣身边的丫鬟继续念着：“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轰……
崔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
第二十章 高处不胜寒
“不应有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好词啊！”
人群开始激励地讨论了起来，这一刻，连之前崔家与叶衡的比试他们都忘记了，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词的下半阙里，叶衡似乎隐隐有要和平相处的意思。
所以才有了上面的第一句问话，而这个时候，人们又想起了之前红裳的话来。
“我家少爷说了，第一，叶家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攀附崔家的想法。第二，今日之事，乃是崔家咄咄逼人，我家少爷不胜其烦才应战的。第三，此事过后，我叶家与崔家，再无任何瓜葛！”
难怪……
人们又开始讨论起来，叶衡写这首词的心境，是怎样的。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叶衡的心情和词里写的一样，是不想和崔家争的，而且……叶衡也确实没有要攀附崔家。
很显然，有这样的文采，他叶衡还需要攀附你崔家？
崔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在整个临安县也不过是一般的书香门第而已，你以为你崔家是杭州钱家那样真正的名门么？
听到这样的讨论结果，崔放的脸更黑了，现在他恨不得马上找条缝给钻进去，丢人呐！
崔放的旁边，陈尧佐闷哼了一声，这一次他理也不理尴尬的崔放，直接说了一句：“你呀，过了！”
简单的四个字，表示着陈尧佐对崔放这样的行为，很是不满！
之前他还以为这次的比试，是崔放和叶衡双方都自愿的呢，但是没有想到，却是崔家给逼的！
陈尧佐摆了摆手，直接带着护卫便离开了，连饭了也不吃，崔放愣在原地看着陈尧佐的背影，他知道……这一次只怕他的名声，将彻底完了！
虽然陈尧佐并没有说什么要绝交之类的话，但是崔放知道，以陈尧佐现在的身份地位，他能和自己这样亲近，完全是看在两人是同年的情份上，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在陈尧佐眼里，崔放只是朋友而已，所以陈尧佐不会在崔放面前摆什么官架子，自然的，要断绝往来，陈尧佐也不会郑重其事地声名一下，说一句我和要你绝交这样的话。
谁都看得出来，现在陈尧佐看崔放的眼神里面，已经有些厌恶的成份了。
不止是陈尧佐，就连濮家欣也是一样。
“各位！”
濮家欣礼貌地向众人笑了笑，然后说道：“少陪了！”
说罢，濮家欣也打算离开，见到濮家欣要走，崔放一急就追了上去，对濮家欣说道：“濮小姐，我……”
濮家欣摇摇头，显得失望至极，“崔老爷，我看今后……我们不能再合作了！”
丢下这句话，濮家欣便离开了富贵酒楼，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崔放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久之后，《水调歌头》一词，便迅速地在临安乃至整个杭州传开了！
回到行院，濮家欣立即找到了濮家静，她的神情看起来很不错，和之前在富贵酒楼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在富贵酒楼濮家欣从始至终的表现都是非常得体的，让人一看就很符合她这个濮家大小姐的身份，但是回到行院，来到濮家静的面前，濮家欣就恢复了她的本性。
“哈哈……小静你今天没去富贵酒楼真是吃亏了，你没有看到当时这首词一出来，那些才子脸色的神情，还有……崔家之前还一副必胜的样子，但是呢……”
濮家欣将抄写的词稿送到濮家静手上，一边回味着今天在富贵酒楼的经历，然后全部告诉了濮家静，不过濮家静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然后打开词稿，她开始默念着。
“好词！”
上半阕念完，濮家静就已经震惊了，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看完上半阕，濮家静将目光往下移，待读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一句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她突然手一抖。
“怎么了？”
濮家欣询问了一句，然后笑着打趣道：“不是吧？这首词居然能把我们的杭州第一才女给吓成这样？”
“不是……”
濮家静摇摇头，随即又说道：“姐姐，你别乱说什么杭州第一才女，而且……这首词确实写得非常好，只怕是流传千古之作，这个叶衡……他今年多大？”
不动声色地打听着叶衡，濮家静的小计谋哪里能逃得过濮家欣的眼睛？
濮家欣笑着说道：“想知道叶衡呀？嘿嘿，自己看去，或者到时候我让陈老把他给叫过来怎么样？不过……这首词真有那么好，能流传千古？”
“千万别……”濮家静知道自己这个姐姐非常精明，而且敢说敢做，所以她赶紧制止了濮家静想要把叶衡给叫到家里来的想法，一边又回答道：“嗯，这首词，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送给哥哥看，或者是去问陈老……”
“找他们干什么，找你这位杭州第一才女不行么？”濮家欣拉着濮家静，难得濮家静今天愿意说这么多话，她自然要和这个苦命的妹妹多聊聊了。“小静，你给姐姐说说这首词呀！”
“好吧！”
果然，濮家静似乎今天的心情不错，她便拿着词稿，一边指着词句一边对濮家静解释着：“一般来说，每一首词都有词眼！便是点明或者贯穿整首词的一句，意境颇高，但是这一首词姐姐你看，从上半阕开始那一句‘把酒问青天’开始，整个上半阕便转入空灵大气的意境，足见这个叶衡是一个豁达的人。而后面这里，这一句‘我欲乘风归去’写得直白，却是最有神仙之气的，再后来的‘高处不胜寒’，啊！”
濮家静突然惊呼了医生，把濮家欣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
“姐姐，这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濮家静摇摇头，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开始读到这一句的是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是……但是细细想来，他写这首词的时候，分明是别人要与他比试的，而他写了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濮家欣也觉得有些不对，然后惊讶地看着濮家静：“你是说？”
“嗯！”濮家静认真地点点头，语气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说道：“他这是……分明就是说，在诗词上面，他所在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别人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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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错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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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濮家静的话说的不错。
同时，叶衡的这首《水调歌头》也从临安开始，在整个东南一带，传播开来！
许多青楼歌妓开始争相传唱着，而才子们每每听到这首词，就不免想起这首词的来历。
关于叶衡和崔家的事情，至少整个临安县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至于崔家，则是从崔放夫妻，到崔为崔莹兄妹两个，都垂头丧气，呆呆地坐在自己的院落里面！
很显然，这一次他们……输得很惨！
首先，陈尧佐表达了他对崔家所作所为的不满，另外濮家那边，濮家欣亲口说的，以后不会再与崔放合作！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崔放在临安县学界能有现在这个地位的保证，但是可想而知，从这首词出来以后，曾经一切的一切，都会改变很多！
这种改变，很不好，坏透了！
所以他们在茫然之余，还在想对策。
“没有办法了……”
崔放摇摇头，显得非常的沮丧。
“就这么算了？老爷……这个叶衡，把我们害得这么惨……”
崔放的夫人杨氏一向是瞧不起叶衡的，就连这一次悔婚的事情，也是她的主张，并且还派人到叶家去定的最后期限。
不过相比于崔放父子二人的沮丧，杨氏倒是埋怨要多一些：“不过就是会写两首词，又不能当饭吃，不管怎么样老爷，现在叶家显然连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我们保护莹儿，也没有错吧？这是人之常情，要不……你再去陈大人那里走一趟？”
“为今之计，也只有撇下老脸，去找他了！”
夫人的提醒，让崔放最终下定决心，还是冒昧地去了陈尧佐那里一趟……
中秋夜，月圆。
对于临安的才子来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因为……
不知道为什么，濮家的大小姐和两浙转运使居然都在临安停留了下来，其实关于这一次陈尧佐来临安的目地人们也有过诸多猜测，这个猜测，从濮家欣也在临安逗留以后，人们慢慢地终于确定了下来。
贡酒！
确切地说，是富贵酒，现在想来，人们也就释然了。
陈尧佐再怎么提携自己的同年，但是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崔放在临安逗留达半月之久的，而富贵酒一出现没有几天就被定为杭州今年向朝廷进贡的物品，在整个江浙道，除了陈尧佐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或许是为了证明濮家财大气粗，今夜濮家欣还请来了杭州著名的歌妓，四大行首之一的李香云来捧场，而濮家所举办的诗会声势也最为浩大，为历年来临安所有的诗会之首！
有佳人，自然也有才子。
这一次来到临安的才子中，最引人瞩目的，无非就是被成为江浙第一世家的钱家，也派人来了。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百家姓排第二，这里又是临安，钱家的一举一动，自然会让才子们关注不已！
这一次钱家也会派人来临安，为濮家捧场，这也说明了濮家的地位在不断地攀升着。
而这个时候，杭州四大才子之一的高震，却没有选择去参加这样的盛事，他看起来似乎喝了点酒，发着酒疯，在他的面前，叶衡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他。
“呵，明月几时有……叶兄，为何，呃，把酒问青天！”
一句话，不知道打了几个饱嗝，这让叶衡实在是受不了，便问道：“高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大半夜的，那边城里灯火通明，全县狂欢，高震作为杭州四大才子之一，却跑到无人问津的这处小院来了。
他是来找叶衡的。
“没什么，叶兄，你一首词，害得我……醉成这样，呵呵，你让我进去……”
“进去干什么？”
叶衡眉头一皱，那边庞铁头赶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脸欣喜的红裳和庞春梅。
送两个少女回到家，庞铁头对着叶衡笑了笑又折返了回去，说了一句：“少爷，我回去酒楼帮忙了！”
叶衡朝他摆摆手，然后红裳指了指高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少爷，这个高震，今天下午喝了三大碗……”
“富贵酒？”
叶衡问了一句，红裳点点头，然后叶衡的表情就精彩了。
那边高震突然喊了起来：“我欲乘风归去……哈哈，叶兄，来……今晚，今晚你可得为我负责……我连濮家的诗会都不去了，我就要，呃……就要缠着你了！”
负责？
叶衡吓了一跳，这个高震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难道是个兔爷，背背山？
只感到心中一阵恶寒，叶衡是不敢招惹高震了，最后还是在庞春梅和红裳的帮助下，把高震给拖着推着的，给送到了院子里。
直到半夜，高震的酒才醒了一点，这家伙，还喊着要喝酒，但是目光一转，却见到红裳冷冷地盯着自己，他吓了一跳，瞬间就醒过来了。
然后，高震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问道：“我这是……”
“哼，喝死你！”
红裳双手一叉腰，白了他一眼，然后就离开了屋子，片刻后却听到叶衡的声音：“高兄醒了？”
叶衡出现在门口，却不敢进去，让高震有些疑惑，然后他自嘲地一笑，摇摇头道：“方才多喝了几杯，便找到这里来了，希望叶兄不要怪罪才是……”
说起来，高震和叶衡根本没有什么交情，一定要说的话，也不过是在崔家的时候，高震是众多才子中唯一没有给叶衡白眼，而且还主动帮助叶衡研墨读词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叶衡对高震这不拘一格的处世方式有些欣赏。
在发现高震酒醒以后，人也恢复了正常，也不想是个喜欢男人的背背山，叶衡才走进了房中，然后询问着：“今夜中秋佳节，像高兄这样的才子不去参加盛会么？”
“呵呵……”
高震笑了，说道：“那钱启博向来与我不对付，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