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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钉子户
规划征集的土地,总计涉及到近三百户人家。
将登门做工作、协调征地、落实补偿的具体工作都分散到政府干部和村镇、居委会等,工作推动起来不会慢。
从省里回来不到十天,城南区以最快的度将教育发展规划牵涉到的建设项目统筹方案本拿出来,杨东轩跑省城一趟,交给李伟转交给周瑾瑜,至于之后会有什么进展,省里能不能有实质性的反馈,都要等大年之后才有分晓。不在省城多停留,虽没有见到周瑾瑜的面,也没在电话里得到更多的暗示,可李伟却很肯定地让杨东轩回平秋市继续准备工作。
回到城南区跟李佳乐汇报到省里的情况,却见小组几个人都在开会,杨东轩到了,李佳乐说,“东轩局长,你也坐下来听一听。”
听小组的工作小结,才知道这一天之前同意征地补偿的人有一半以上人家反悔,不同意之前的补偿。
这个情况变得非常严重,也就是说,准备划归用于建设新校的所有地块,都不能落实下来。重新做工作,协商征地补偿工作的难度,比之前要难很多倍。如果,这些人有统一口径或有人居串联,接下来要让对方答应征地的难度可想而知。
提高补偿、满足对方的条件再重新达成协议也是不可能的。一是让步后其他征地户又怎么办二是征地补偿有一定的参考,不能随意提高定价,否则,其他项目用地将无法进行,征地工作将成为乱序;三是如果是有人别有用心,即使这时答应对方要求,对方也会因为这部让步而再次提出新的补偿要求和条件,人心无法满足。
城南区这次用地较多,征地补偿的定价参考市里的定价基础上,提高百分之十,偏向比较合理的补偿。不过,相对于私下土地买卖而言,这样的补偿价格自然低了太多。
杨东轩听明白后,心情也极为沉重。在征地工作上,要说对方横蛮或贪婪等,都说不上,各人站在自己的立场,各自有自身的利益。为利益而争,政府这边唯有重新来做细致的说服工作。至于到最后能不能成功,心里真没有底气。
在上见过很多对强拆的报道,引发出来的事件、案例,都在警示着干部们。谁又想因为工作而丢掉自己的工作但工作任务下来,怎么将工作完成,却又是自己的事,领导只要结果不会关心工作过程。
李佳乐将情况总结后表示,所有小组成员都下去,协同政府干部继续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知道对方签下协议。另一方面向区里汇报最新情况,请求领导支援帮助。不管怎么样,工作必须去做,一定要达成征地目标。
对做群众工作,杨东轩是有一些经验的。李佳乐没有给杨东轩安排具体任务,他的工作重心是与省里沟通,不会让他陷进做群众工作里。不过,之前接触的是家长,做家访,和如今做征地工作又完全不同。即使是因为调皮、违纪学生而去家访,家长也明白教师家访是为自家子女才到来,不会有太多排斥。征地却不同,涉及到对方根本利益。
李佳乐虽没有给杨东轩具体任务,他也要参与这些工作,体会过程、了解群众的情况对整个工作的推进有更准确的估算。
工作任务很快分下来,杨东轩还没想好要参与哪一组,便接到向丽梅的电话。向丽梅有一些抱怨,她头上的工作任务在市内。市内一所小学的选址,选址是在一家倒闭近二十年的木器厂,将这个厂址划出来建学校。之外,牵涉到二十几户居民,要将这些居民拆迁,空出地来建校。
这一块,是征地反悔最集的一块。二十几户居民仅有三户没有反馈出反悔的信息。向丽梅说,“杨局,我和姐都在这一组,区政府责成我们攻坚,你会不会过来帮忙撑场哪怕你不开口,有帅哥过来施展美男计,也是我们掌握的一件大杀器。”
杨东轩原本就想到这一组,比较近,又具有代表性。便说,“行啊,有你和姐两大美女,美人计一出,还有谁不被你们魅力折服定然是马到功成。”
“你答应了快过来吧,通知开会集,今天就要去摸底、跟对方见面。”
杨东轩离开区政府没多远,折回区政府到第五办公室去。政府办从离开后也曾回来过,不过,近段时间工作上侧重于省里联系,便没过来了。走到这里,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留恋。
进第五办公室,见滕军、璐、向丽梅、麻才阳和另外三个人在里面,璐见杨东轩进来,说,“你听丽梅疯话啊,有事自己去忙你的工作,没必要参合进来。”
滕军只是招呼,没有说他是不是适合过来,向丽梅则笑,很得意的样子。
“老领导,我过来帮不上什么忙,就跟在后面看看,见识见识做群众工作。”杨东轩笑着说,知道璐是关心自己。做这种征地工作,很可能对方一见面就会骂人,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可能听到。
“我们七个人,任务明确,分三组,男女搭配。”滕军负责,将到来的人分配具体任务,“每一组八户,做工作时有分工也要合作,特别是能够找到转折关系,有熟人帮居说和的,一定要将这些关系利用起来。”滕军自己没有具体任务,居统筹、协同,这也是他们做工作的特色。滕军也没给杨东轩分派任务,他不是这一组里的人,参与到哪一个小组由杨东轩自己定。
分发了居民户的信息,任务算是落到这些干部头上,想什么办法来完成工作,既有自己的责任,在做工作大家又是一个整体。做居民思想工作,劝居民户答应搬迁条件,确实是一个整体的工作,居民们肯定有沟通与联合。
从璐手里拿她的居民信息看,上面有九户人家,每一户成员、房屋情况、占地面积、具体位置,甚至有些留有通讯电话。九户人家有六户家主外出打工,其三户只有留守老人和孩子,能够做主的人都不在家。
从这信息上看,确实不好做工作,单单联系上对方,相互沟通都不容易。即使联系上了,见不着面,在电话里谈征地搬迁问题,对方哪会理会这边
将信息资料递给璐,璐扫一眼,交给分配跟她在一起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区农机局的,这次调配过来帮忙做工作。那人接了资料,看到上面的内容,眉头皱起来。
滕军没有废话,只是反复交待做工作要耐心,不可粗鲁。以宣传政策为主,适当想一想办法达到工作目标。璐等人都不说话,这种工作平时没接触过,可工作的难度却能够想象。
走到区政府外,有一台车在等他们,上车后,向丽梅将杨东轩拉在身边坐,说,“杨局,你陪我还是陪姐”
向丽梅与另一个区政府干部搭档,麻才阳与一个卫生局的女科长搭档。杨东轩说,“向丽梅,二男一女你抵得住不”
“你陪姐吧,她比我厉害。”向丽梅笑着说,也知道杨东轩会跟在璐身边,又说,“姐,路上借我靠一靠啊。”
“不关我的事,人是你叫过来的,怎么用都是你自己看着办。”璐笑着说。
其他三人是第一次见杨东轩,不认识滕军先前也不多介绍,这时间两美女对他是这样的态度,也便注意到他。杨东轩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大家一起做这一工作,最紧要的就是密切配合,特别是男女一起办事,更要配合好才有效果。”说后率先自我介绍,对杨东轩,教育口、政府办以外的人并不了解他的情况,跟麻才阳、璐配合工作的两人也没多少惊奇,征地他之前在政府办与向丽梅、璐一起共事过,对他们玩笑的话也理解。
说这些荤素交错的笑话没有谁会真在意,一笑而过,却能够调节气氛,让压力缓解一些。
车在巷子里转,木材公司当年开办在城最外边,如今早给居民住户包围了。木材公司占地不小,当年堆放木材的场地,如今租赁一大半,办起一家加工厂。剩下部分则是停车场,将这些占地收回来难度不大。车进到木材公司停车场,几个人下来,璐说,“按照各组名单,先一家家落实情况,能够说服更好,实在不答应,先记录情况,汇总后再讨论,想办法。”
滕军没跟过来,璐级别最高,工作前交待一句。
杨东轩跟在璐身边,农机局那个尾随在他们身后走,一切都已璐为主,可能就打算一切有璐来做工作的心态,对他们而言,区政府调他们过来做这工作,心里是很不甘愿的。
九户人家是在一片,璐在前,杨东轩跟着,敲第一家的门。手机请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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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钉子户2
两层的砖瓦房,应该是十年前修建成的,门上油漆虽没剥脱,可原色已经看不出来。 下午快到做饭时间,按说主人家应该在屋里。敲一阵,没有反应。确定里面没有人在,往第二家走,如此,到第五家才遇上有人在家里。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家里,见外面三个人,茫然地看着他们。璐笑着说,“老人家,我们是区政府的。”
“哦,是政府干部来了,请进屋坐。”老人说,没什么表情。
三人也不在意老人是不是欢迎他们,进了屋,先自己找地方坐了。老人站着很不自在,璐说,“老人家,我们今天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便按手里的信息问了老人,信息吻合。老人的儿子、媳妇一起到广东打工,进厂打工五年了,留下女孩一直在家里由老人带着。
璐说,“情况是对的,区政府规划这一片要建一所小学,你们这里有二十几家人家都要搬迁。这事你老人家知道了吧”
“前几天政府的干部到家里说了,我给儿子、媳妇也说了。房子是他们的,不是我的,他们不同意搬走,我也没有办法。”老人这边的情况不是第一次有人上门说这事,已经知道三人来意,直接说明情况。
“老人家,你说的情况我们也理解,能不能将你儿子的电话给我们,我们直接跟他们联系”璐知道老人做不了主,直接要电话联系对方,也不知之前过来做工作的人是谁,有没有留下对方的联系电话。
“都是他们打电话来,我不知他们的电话。”老人说,将事情推得干净。璐扫了一眼手里的资料,上面虽没有做任何标注,但却是两户没有记录联系方式的人之一。
“那平时你要找他们怎么办”璐不甘心就这样走,拆迁协议也不可能压着老人签约,只有找到老人的儿子才行。老人说没有这边的联系方式,璐觉得可信度不大。
“都是他们打电话过来,我没有化,就会接电话,不会打电话。”老人说,也不知真假。下午找几家不在,遇上这家在了,却又是如此情况。
杨东轩进来后也观察这家里的情况,老人肯定不能做主,但要说不知儿子的联系电话,可能性却不大。见璐说到这程度,没有更好的话头,便说,“老人家,孙女读书了”
“读了。去年跟她爸妈在外地读,今年才回来。二年级了。”
“在哪所学校读”杨东轩转头看着小女孩,说,“二年级了,能不能跟上这边的课期末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拿到奖”
女孩有些怕人,见杨东轩问她,往爷爷身边靠,抓住爷爷的棉衣。见杨东轩还在等她回答,低着头,璐说,“这位叔叔也是老师呢。”
小女孩听璐这样说,抬头起来,说,“我在红星小学,跟得上课。”
“才回来半年,老师说她在外面读书跟我们这里学的不一样,在班上等。”老人家说。
“红星小学有点远啊。”杨东轩说,红星小学在城南区郊外,只有小一到小三,高年级则分流,一部分被吸收进三小,大部分会到最近的小镇小学就读。
进不进三小,得看成绩更要看关系。三小是城南区规模最小的完全小学,升入初比率最低,也是收容学生来源最杂的小学。规模虽小,外来插进的人最多,其他两所小学除非有过硬关系,要不插不进人。连这两所学校的学前班都插不进,学位紧张到无法塞进课桌。
“有地方读书就不错了。”老人有些怜惜看着女孩,从这里到红星小学至少有五里路,一长段路都是公路,车多,安全隐患不小。
“每天接送”杨东轩说。
“哪能接送,自己走。”老人说。
“那一定要注意安全,来回记着走人行道。小同学,有什么困难要跟老师说,啊。”杨东轩说,小女孩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多谢老师。”老人家说。
“老人家,城南区学、小学都是二十年前修建的,一小、二小是六十年代之前修建,虽然后来做扩建,但现在人口比以前多一二十倍,读书的学生也多一二十倍。所有小学、学都紧张,一个教室里六七十个孩子挤在一起,动都动不得。红星小学那边不算紧张,就是太远,苦了孩子啊。”
老人感叹一声,这些事不是说说就能够解决的,坐下聊天,倒是很有话说的话题。小女孩依靠在老人身边,听杨东轩说她的事,也对杨东轩等人少了些怕生。
杨东轩话题一转,说,“老人家,像你家孙女这样的小孩,城南区有一两千个,还有一万多个小孩挤在一小、二小和三小,那是安心读书的地方。在教室里一节课都不能动,下课了还是不能动,像养在笼子里的鸽子一样。不少人将孩子送到外面去读,也有些在外打工的,把孩子带在身边读。到外面打工,自己忙上班,哪有时间照料孩子丢在家里又没一个好地方读书,真正苦的还是孩子,从小没一天安心上学,长大了会少很多出席的。”
老人再次感叹,在孙女肩背上轻拍了拍。
“老人家,城南区政府是把这些孩子的苦处、家长的难处都看在眼里,才规划再修建几所小学、学,大人就算了,不说他,孩子却是我们的未来,是我们的希望,万千不能让他们受苦、受委屈。家长打工、拼了老命挣钱,是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孩子只有孩子好了,我们才真正好起来。”
老人知道杨东轩要说什么意思,头低着,不接话题。
杨东轩也不在意,面带微笑地看着老人。璐插话说,“老人家,木材公司是目前市区内唯一空着的地块,修建一所小学,会让周围的孩子到这里来上学,就不必要到红星小学那边每天风里雨里地走,家里也不必天天担心孩子的安全。只是,仅仅木材公司这块地稍小了些,区里才将这一片划在里面。如果,每一家都不肯搬迁,这所学校就不能修起来,也有人说将学校修到市区外,那些地方空得很,可真修到市区外,孩子们还不得天天走远路
征地搬迁我们也理解老人家做不了儿子的主,我们就想知道你儿子的联系方法,我们跟他说说,总要将这工作做起来。再说,区里已经决定要在这里修学校,不是为哪一个领导自己,说为这一带孩子。决定了的工作,一定会做成,迟搬走不如早搬走。区里会给这一片各家修建楼房,集安置,先签约的住户,会先选新的安置房。”
这些话老人早就听过,这片社区的人说过,政府干部到家里宣传过,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搬迁离开却不是他能够做主的。甚至,连儿子、儿媳的电话也不敢拿出来。
老人只是不作声,这劝导工作便无法进行。
杨东轩见这样不是事情,便看着女孩,见她眼光闪闪,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便说,“小朋友,你知道爸妈的电话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