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呵呵”大磊干笑道：“老六，你逗我玩呢吧？我又不是植物人咋能昏睡四年！况且就是植物人他四年不吃不喝也成死人了啊！怎么可能呢”
老六一脸严肃：“骗你干啥，现在是一九七六年，正是暑季旺的月份，不信你去问你弟弟去！”
“我弟弟弟小海？！”大磊语调又高了一截：“他在这儿？！”
老六朝门外怒怒嘴：“喏，就外头呢。”
大磊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跑，太阳火辣辣地刺眼睛，他一时间有点受不了，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朦胧中就看到院子门口蹲个人，瘦瘦小小的，胳膊一颤一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海？”大磊喊了一声。
那人影停顿了一下，接着毫无反应地继续忙手里的事，头都没回一下。
大磊适应了会儿光线，朝那人影走去，越靠近他越觉得陌生，小海那孩子虽然个头不高，但体格没这么瘦弱啊。况且如果真的是小海，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他凑到那人跟前，蹲下来凝视着这人的侧脸。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果真是小海！
这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是外模，是从内到外散发的感觉，特别陌生冷漠，在烈日下竟然会让大磊心里发寒。
“小海？”
“嗯。”小海点点头，依旧没有看大磊一眼，他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玩着地上的虫子。
两只黑色的扁平小虫子，不知道是什么种类，在沙地上互相斗来斗去。小海手里拿着一根干枯的枝条，挡在两个虫子之间，划来划去的。
大磊蹲在一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从小到大，小海一直都很依赖自己，小时候他胆子一天不跟着自己就不行，从来没有这样无视过自己。况且那似梦非梦的经历中，大磊一直挂念着小海，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可现在，小海就在眼前，完好无损只是瘦弱了很多却如陌生人一般。
大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只黑虫子似乎被小海的枯枝条弄烦了，斗了一会儿便转个身钻进地洞里了。
小海把枯枝条一扔，拍拍手起来转身就走。
“哎！”大磊一把拉住他。
小海也不说话，扭过头看着他。
大磊看着这张脸更加难受了。
瘦了之后的小海脸型轮廓分明，细长的眼睛显得更加有神，但他头发有些凌乱，下巴长了一些胡茬，整个人都显得很憔悴，很冷漠，他直直地看着大磊面无表情。
一模一样的脸啊小海之前不是这样的。
许久，大磊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到村子里的？”
“跟你一起。”
“我？”大磊疑惑道：“难不成你也昏迷了？”
“嗯。”
“昏迷了多久？”
“比你短一些，三年。”
大磊语塞。
他察觉到小海在挣脱自己，有些不甘心道：“那你醒来这一年都在干嘛？！”
“等你醒来。”
“可可是哥醒了啊。你怎么那么冷漠呢？”
“没有啊。”小海突然咧嘴笑。他的嘴越烈越大，两个嘴角慢慢延伸一直咧到耳后跟，然后整个皮就像脱落了一样露出血肉模糊的脑袋，只剩下惨白惨白的牙齿，上下活动着说着：“哥，你看我美吗？”
大磊猛地惊醒！！
他浑身都湿透了大口大口地喘气，阳光暖洋洋地从窗户照射进来，大磊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四面都是黄土，仔细看去还有干裂的痕迹，门外有人说话，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就出现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自己一愣：“呦，你醒来！睡得可真够久的！”
大磊嘴唇发白，喃喃道：“老六”
是啊，对方嘿嘿一笑：“是啊！记性还不错，没忘了我。怎么，做噩梦了？”
大磊没有回答反问：“老六，我昏迷了多久？”
老六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脸色有些不好看，然后伸出四根手指头
大磊心里一沉，说道：“四四年？”
“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四天还是四个月呢？”老六有些奇怪。
“到底是不是四年？”大磊脸色凝重。
“嗯。”老六疑惑地点点头。
“一九七六年，暑季旺的月份？”
“对。”老六更加疑惑了。
“我弟弟呢？”
“你怎么知道你弟弟”
“他人呢？？！！”
老六被大磊突如其来的愤怒弄得摸不着头脑，他朝门外怒怒嘴：“喏，外头呢，怎么”还没等问完，大磊已经跟个风一样飘到外面去了。
门口蹲了个瘦小的身影，他两个胳膊一颤一颤得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磊每走一步都如赤脚走在刀刃上，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
“小海？”
那人听到后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忙着手中的活，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大磊缓慢地走到他身边，蹲下，凝视着他的侧脸。
就是小海。
和梦中一模一样。
沙地上有两个黑色得扁平小虫子在互相争斗，小海手里拿着一个枯枝条在它俩中间划来划去，最后虫子被弄得烦了，转个头钻到地洞里去了。
小海把枯树枝一扔，拍拍手起来就走。
大磊一把抓住他：“站住！”
明显地感觉到小海身体僵硬了。他僵硬的脖子艰难地扭过来，面容和梦中一模一样，不同的事他的眼神和表情。
小海的眼睛是不可思议的，直直地瞪着大磊充满震惊，甚至有些惊喜。
这让大磊想不到。
他有些犯傻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哥？”小海惊讶得嘴巴长得老大。
和梦里不一样，从这里开始就不一样。
大磊心里想着。他呆呆地看着小海，看着他两个嘴嘀里嘟噜的说着一大串的话，脑袋根本来不及反应。
“哥？哥？”小海有些急了：“我跟你说话呢！”
“啊？”大磊回过神，看着活蹦乱跳的小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才是他啊。
梦里那个人是谁呢？
“哥，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刚刚，你呢？”
“比你早一年。”
咝大磊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地方还是一样的。
“那这一年，你都在干什么？”
“等你醒来啊。”
果然
“我刚刚叫你，你怎么都没有反应？”
“我听见了，以为是老六逗我，就没吱声。”
原来如此。
“小海，我问你，我真的昏迷了四年？”
“嗯。”小海点点头：“刚开始我也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会昏迷了三年，可是一年过去了，看你一直在昏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也就相信了。”
“我们怎么会出现在塔尔村里？”
“老六没告诉你吗？”
大磊摇摇头。
“我们离开村子那天骑的那匹骆驼跑了回来，老六觉得不对劲，晚上便带着两三个人去楼兰遗址处寻咱俩，他们也是走了两天一夜才到，紧接着就发现你我昏迷在地上，就带了回来。然后”
“然后你就睡了三年，我就睡到现在？”
“嗯。”
“怎么可能？！”大磊哑然失笑。
他经历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是梦境，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九头巨蟒，巨大棺木，两次幻觉，神秘的黑影，水中墓主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会是做梦呢？
小海低着头不说话，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可是那些发生过的事根本没有证据可言，况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就算他有千般不愿意又能怎样呢？
大磊似乎看穿了小海的心思，他转移话题：“你要去哪？”
“找加奴。”
“加奴是谁？”
“当年带我们入村的那个小孩啊
………………………………
第二十七章：初醒
朦胧的太阳顶在脑袋上，就像被打翻的火炉“唰”地一下在天空中燃烧沸腾，大片大片的热浪渲染开来，笼罩在这片古老的沙漠上。
淡黄色的天，褐黄色的沙，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老旧的土黄色。
大磊在这晕眩的黄无边际呆呆地看着小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脑里甚至浮现出：“那朵小白花真好看”的想法。
小海转了个身，嘻嘻哈哈地在前面走得好快。大磊快步地跟在后面，他明明已经昏睡了四年，此刻却依旧感觉浑身乏累，才走了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大磊在后面，望着小海的背影总觉得熟悉。
这个场景，这个步姿，还有小海嘴里哼唱的曲调这一切就如同寺庙清晨的石鼓，一遍遍地撞击着记忆力的大铃铛，每一个巨大的回响都让自己头痛欲裂
大磊怔怔地看着小海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一沉，他想起来了
这个场景这个场景就是
就是当年加奴带他们入村的场景！！
那孩子也是像小海这样嘻嘻哈哈地跑在前面，嘴里哼唱着古老又诡异的歌谣，带领他们一步步走向通往地狱的枢纽。
无论是现在还是那似梦非梦的经历中，大磊不止一次地怀疑，当初自己和小海来到这个村子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里的人们看似淳朴，却总是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息。大磊现在还记得那些人凝望自己的眼神，就像黑暗里躲在丛林后的野兽，寂静而沉默，但仿佛下一秒那些**就会破蛹而出把他撕个粉碎。
人总是在困境中把吹来的风当作春天来临前的预兆，又在绝望中感受风吹过的地方有刀子的划痕。
“哥，你快点啊。”小海在前面回过头招招手，转眼跑得更快。他笑得特别开心，仿佛这一切都如临梦中。
村子是个偌大的环形，最外侧是骆驼篷和储存干粮的地方，然后民屋依次排列，比比绕圈，最中央是村长的屋子，以及一口水井。
大磊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最后他走不动了，靠着水井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总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
小海在他不远处停下，蹲下来跟一个小孩说着什么。
那就是加奴吧……
那孩子背对着自己，低着头伸手去拿小海别在耳朵上的小白花，咯咯地直笑，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一瞬间大磊无比嫉妒加奴。
他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外人，孤立无援的外人。
他似乎有无数的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开口叫小海，又不敢打扰他们。他就坐在地上靠着水井，抬头盯着灰黄灰黄的天发呆。
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一帮人把他们俩围在老村长家门口，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们。
而此刻，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小海早已完全地融入到这个环境中。
等等不对
大磊急忙站起来巡视着周围，水井对面就是村长家，深红色，七八米高，方形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的
门口有一个小石像青面獠牙
格局！是格局！
第一次来的时候，村子根本就没这么大，一进来就是细细长长的巷子，穿过去才是一排排的土房屋。而且当时是纵向排列的，怎么现在是环形的？！
“你在想什么？”
肩膀上一痛，大磊惊慌地转过头，原来是老六。
“怎么？拍疼你了？”老六放下搭在大磊肩膀上的手，有些尴尬地问。
“啊没事”大磊摇摇头：“对了，这村子怎么跟第一次我们来的时候不一样啊？”
“原来你在想这个啊…”老六无所谓地说道：“半年前有一场巨大的沙尘暴，地形也不知为什么发生了变化，总之就是一场灾难，好在神井没有受到损失，保佑我们活了下来，重建了村子。”
“沙尘暴？”老六一笔带过的态度更引得大磊好奇：“经常发生吗？”
“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遇见，可能有人触碰天禁吧”
“什么意思？”
“自然灾害呗，人类热大自然不高兴了，随即它就反击了。”说话的是小海，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六叔，我没说错吧。”
听到六叔这个称呼，大磊更不高兴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岔开话题，问老六：“你刚刚说的神井是这口井吗？”
他指了指眼前的水井。
“嗯。”老六点点头：“沙漠这种环境，水就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听老村长说，这口井里的水总是少得可怜，但是任何季节里，无论天气多么燥热毒晒，这口井从来没有枯过。包括这次沙暴，水井依旧安然无恙。”
大磊凑过去，手扶着井沿伸头往下看去，井里深不可测，最下面有一抹黑色的亮晶晶，看样子那便是水了。
还真是少啊。
就在这时，大磊只觉得一股重力在背后袭来，紧接着整个人朝下倾去！眼看就要翻进井里了！胳膊一痛，老六在耳边喊：“小心！”又把他拉了回来。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却是生死一步间。大磊脸色苍白，小海急忙过来搀着自己，他在耳边说的什么自己一句没听进去。大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小人儿，加奴。
这孩子不是在离自己十米左右的地方吗？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偏偏还在自己的身后
一想到当时身后传来的那股大力大磊就打了个寒颤。
这孩子低着头，也不说话，不停地踢着一块半露在外面的大石头。
是他推的吗？
可是
大磊打量着瘦瘦小小的加奴。
他的个头连自己的腰都没到，黑瘦黑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跑了
会有那么大力气吗？
就在这时，加奴突然抬起头，看着大磊，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加奴推的你。”
大磊一惊！
一是惊他竟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二是惊他说的明明不是汉话自己却听懂了！！这三嘛大磊凝视着加奴的脸，倘若自己真的昏睡了四年，为何这孩子跟四年前没什么变化？
无论长相还是身高，似乎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小海拍拍加奴的肩膀：“又没人说是你，想多了。”转而抬头看着大磊：“哥，你还好吧？”
“嗯。”大磊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蹲下来，看着加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友好地问道：“小家伙，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身后去了？”
加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垂下眼皮，浓密的睫毛被夕阳的余晖照出长长的影子，打他稚嫩在脸上，竟有些眼熟，又带着无辜。许久，加奴说道：“那是神井，外人碰不得。”
“所以你是来阻止我的？”
“对。”加奴点点头，随即马上说道：“但是加奴没有推你。”
“好，那叔叔知道了，以后叔叔不碰它。”大磊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刚想开口问老六，老六却抢先回答：“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很好奇怎么会听懂他们的话？”
大磊点点头。
老六笑了笑：“有个关于清朝末期的传闻，宫中有位格格，看到洋人进贡的小玩应觉得很有趣，便对西洋国产生了浓厚兴趣，偷偷随洋人回了国，但再回来的时候，却一句国语不会讲，满嘴不着调的外国话，因为喝了洋人的水。”
“啊？”大磊嘴巴张得老大：“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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