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明拍了拍他肩膀,道:“祝你好运。”
“不是吧,就一句话?”盛玉成叫道:“你也太无情了吧!”
陆启明莫名道:“那还要做什么?我亲自把你送过江?”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盛玉成顺手揽过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只需再说二三四句话,比如……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给老哥透漏几分,这心里也好有个底儿啊?”
陆启明微笑道:“你现在就知道的不多不少正刚好,再知道得多了,我担心你到最后难免被铃子杀了。”
盛玉成挑眼瞧他,想辨认陆启明这是不是玩笑话。然而他瞧着瞧着自己脸却白了,喃喃道:“那你刚这句算不算‘多’?”
陆启明仔细想了想,道:“有点儿。”
盛玉成二话不多拔腿就走,叫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千万别送啊!”
……
(本章完)
………………………………
第九章 初始之日
这真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心动的少年。
屋中光线昏暗,处处萦绕着药草熏香的气息。床头燃着一盏烛火,影影绰绰,更显衬出少年清晰而精致的轮廓——眉峰,眼梢,睫毛,鼻梁,唇角;每一处都是那么完美。白皙的皮肤更是没有一丝瑕疵;虽仍然带着病态的苍白,但也更惹人怜惜,不是吗?
就算早已知道季牧的本性,但每当墨婵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被这种美丽所蛊惑,真是令人……
嫉妒啊。
墨婵忍不住反手摸向自己脸颊,暗暗哀叹她怎就没能生得这样的美貌。虽然作为医修,她能够把自己的皮肤调养得晶莹细腻,大约也能算美人了,但还是远远比不上眼前这样的天生丽质。
每次当季牧没有防备地躺在她面前,墨婵的目光大多数时间都在他脸上流连,恨不得把这整张脸制成人皮…面具给自己用。反正季牧的五官本就偏向柔和,稍稍添改几处就能变成一个绝代美女。
可惜了。
若是其他人,她或许会当真考虑一下实施的可行性,不过若是季牧的话……
墨婵摇了摇头——她还是不太敢打这种人的注意。
墨婵遗憾地收回目光,站起身走到床前,伸手挑开覆在少年身上的薄被,低头仔细观察他肩膀处的伤口。
有两枚噬骨钉从后背刺入,直接穿透他双肩琵琶骨。虽然没有形成贯穿伤,但已经能从前面看出透得极深的黑紫淤血。
最开始乔吉抱着昏迷中的季牧找上来的时候,墨婵本想把他身上的噬骨钉一并去除,但细看过后竟不敢动手。当时季牧的伤势实在太重,噬骨钉又太刁钻,如果贸然去动,凭她的医术难保季牧性命;恐怕要她师父亲自出手才有可能。
不得不说,也不知是谁——倒也真狠的心下手。无论怎么看,这样狰狞的伤口也与季牧的相貌太不相配了。
“你最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季牧睁开眼睛,神色不悦。
“醒了啊。”墨婵直起身子,退后几步抱着双臂斜倚在床柱边,嗤笑道:“你要是以为我在可怜你,那可真是想多了。你这伤难道不是自找的吗?”
季牧只漠然回道:“没有最好。”
他支撑着坐起身,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
“很疼吧?”墨婵微笑着问,“不然等你身子再养养,我就帮你把噬骨钉除了,你刚好把最后那一支青雀翎给我,咱们俩两清?”
季牧曾偶然间救过墨婵一次,她便以三支青雀翎作为回报,每支青雀翎即是一条命。无论是多么重的伤,只要没有立即死,她就能救。就算她真的做不到,拜托师门长辈也一定会应诺。
虽然暂时噬骨钉要不了季牧性命,但如果要彻底去除且保证暗伤痊愈,所费的功夫绝不亚于救治一个垂死的人,以一支青雀翎相抵并不过分。
季牧低头略作思忖,问:“需要多久?”
“只用小半年。”墨婵接的很快,显然早就算好了。她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
季牧道:“不行。”
“怎么,”墨婵有些失望
(本章未完,请翻页),挑眉道:“都这么惨了,难道你还在肖想什么永寂台?”
“与永寂台没关系。”季牧摇头,淡淡道:“时间太久,他们就能确定我的伤势了。”毕竟想要他性命的人还有很多。
墨婵道:“根本不用到那时候。就现在,谁还不知道你在我这儿治伤?”
季牧冷笑道:“但现在他们还不敢来。”
墨婵沉默片刻,道:“所以这次古战场,你依然要进?”
季牧道:“是。”
他略显虚弱地站起,一步步走到窗边,推开。
外面的光线斜照进来,夕阳映着江水,粼粼波光尽是金红。
墨婵缓步过去,与他并肩向远处眺望。她道:“要开始了。”
天地之间,江河之上,古战场的界幕正在凝聚,附近有细密的空间裂隙不断生长又消泯,仿佛未知的另一边有什么蓄势将出。
江岸,道院的队伍已经聚集完整。出于道院允诺的条件以及其余种种因素,他们将是最早前往古战场的一批人。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墨婵一边拿手指梳拢着被风吹乱的发丝,随口道:“听说承渊就在那个队伍里。”
季牧挑了挑眉。
“喏,就最前面的那个黑袍少年……居然还弄了个导师的衣服。”墨婵啧啧称奇,道:“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回终于可以看看这个大魔头长什么样了。”
季牧随之望向人群中的陆启明,目光深晦。
下一刻,墨婵忽然间猛地后退了一步,却就此顿住,没有继续的动作。
季牧皱眉,“怎么了?”
“他……”墨婵神情有短暂的恍惚,低声道:“他刚刚看向我了!”
“那又如何?”季牧讥诮一笑。
墨婵定了定神,微笑道:“我只是没想到,承渊竟然是这般清秀无害的少年模样……看起来很像个好人呢。”
仅仅如此吗?
墨婵没有说的是,那少年望过来的那一眼,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干净清透,就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灵气逼人。
墨婵简直不敢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竟会是承渊。
季牧却已收回了目光。
“哦。”
他说道;然后转身回房间深处而去。
……
……
“看一个人,就要先看他的眼睛。”
铃子纤纤素指拈着半块梅花糕,这么说着。
盛玉成立在她身后,眼光在梅花糕上那点可爱的小牙印儿上晃了一圈,没有说话。
铃子也不用他说话;毕竟这是她要求的。
因为陆启明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刚来时盛玉成心里还真有几分忐忑,甚至做好了被审问的准备——当然,他所谓的“准备”就是只要见势不妙,就立刻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讲出来,绝不用等大刑伺候。
结果,铃子虽然确如陆启明所说将他留在了身边,而盛玉成预想中的那些问题她却只字不提。这些天铃子吃喝玩乐一如往常,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与他说说话,聊的大都是中洲各
(本章未完,请翻页)地的民俗特色,并无其他。
原因嘛不难理解,无非是铃子想要凭自己的眼睛判断,拒绝任何人灌输给她的第一印象。既然铃子如此,盛玉成也乐得轻松自在。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该享受的乐子一个不落,日子反倒过得比以前还要滋润。
而对于这样的盛玉成,铃子也是十分满意的——聪明但又不卖弄聪明,不会给人添烦。况且盛玉成又是正统的皇室出身,言谈习惯都是她喜欢的,还能时不时地给她找一些新鲜的玩物。就算与九代无关,带上这样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不过,铃子持续几天的好心情,似乎到此为止了。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人群中的少年,回想起前几日与尹秀衡说的那些话,心中羞恼不已。
她知道自己判断错了。
铃子一般很少就某件事做出判断,但只要说出来,那就一定是正确的。然而这次她竟然错了——
陆启明与承渊竟然真的是不同的。
铃子有通过眼神分辨一个人的本事,即使是最高明的易容术、幻身,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因为这与任何功法武诀无关,纯粹是一种天赋的直觉。而此刻,她用自己的能力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真丢人!铃子在心中骂着自己。早知如此,当初荀观来的时候她就不会打那个赌,也不会在尹秀衡面前把话说得那么满。
铃子盯着远处的陆启明,把剩下半块梅花糕使劲塞进了嘴里,狠狠咽了下去。
接着她把右手往旁边一伸,道:“水。”
……
……
奉天府季牧,古九谷墨婵,神梦宫铃子。
每一位都是神域年轻一代中大名鼎鼎的人物。然而,同一时刻注视着那个少年的,却绝不仅有他们。
紫衣女子孤身坐在最高处的暗红屋脊,右手无意识地抚弄着寒时琴弦,零落琴音未及耳畔即散。
——岳麓书院,七夕。
临江亭,一袭白衣的俊秀男子俯瞰着道院的那支队伍,神色沉思中带着凝定,不见他平日随和爽朗的模样,令身边熟悉他的人一时屏息。
——上清宫,楚鹤意。
玄袍青年盘膝静坐古松下,神情淡漠;长剑“越国”横置膝上。青衣女剑侍静静立于身后。
——无极剑宗,江守。
面容白皙的年轻人随着人群站在江边张望,他身上干净灵透的气息引得小孩子们下意识地靠近,他也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蹲下身,温柔笑着与他们说话。
——亶爰山,秋泽。
一叶小舟随江水微微飘摇,几与天边晚霞融为一身。灰衣男子与身形微胖的家仆坐于舟上,背靠着夕阳。
——天阙李氏,李素。
神色冷峻的雪裙女子独自立于树梢。
——月狐族,艳零。
姜忍冬卷起竹帘,回到赭衣老者身后安静侍立。
——茯苓古地,刘松风。
……
此时此地,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于一人。
……
……
(本章完)
………………………………
第十章 溯源(一)
深秋肃杀。
不远处古战场的界门已隐隐欲现,天地灵气愈发澎湃,几乎令人站不住脚。风也是冷厉的,四周压迫而来的气势犹如山岳无形,仿佛连江水都要彻底凝固。
俞正则额上缓缓滑下一滴冷汗。
铃子、楚鹤意、刘松风、李素、江守……一位位都是在整片神域闯出偌大名号的人物,都是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及的高深修行者;然而这些人,此刻却全都在盯着这里!
俞正则从未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居然被如此之多的强者同时注视!
难道作为道院此次的领队师兄,还有他尚未领会的重要意义?抑或是他身上有某种特殊之处,而他自己却还不知道?
俞正则面上沉稳如山,心念却动如电转,飞快思索着其中原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俞正则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天赋中等,能力也中等,在天才横行的道院,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一类。至于这次为什么会被委任为古战场中道院的领队,俞正则自己也十分莫名其妙。
那日的经过大约是这样的——
俞正则走在路上,恰好见夏凉院长对面而来,连忙行礼。夏凉略一颔首便脚步不停地继续走,然后走出一段又停住,竟转回来和蔼可亲地问他最近忙不忙,俞正则受宠若惊之下当然是一句“不忙”脱口而出——结果竟就直接被她拎到了中洲……他还是半路上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作为一个一贯的小人物,即使事情发生得这么突兀,俞正则也没有多想。然而此时此刻,却已容不得他不多想——
莫非,就连夏院长带他来,也根本不像她表现得那般随意、而是装作无意的刻意为之?
俞正则油然生出一种使命感。
然而,激动的心情却难以抵消他所承受的压力。
修为高深的强者,身上自然而然带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当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某一个人时,那份气势也同样会随着视线与精神力压迫在那一人身上,更会随着时间累积愈渐加重;即使他们是无意的。
俞正则渐渐感觉艰难。
而与他形成鲜明反
(本章未完,请翻页)差的则是身边那个同穿黑袍的清秀少年。
俞正则受到气势压迫只能勉强支撑,而他却依然一派轻松自然,仿佛真是来古战场游玩一样;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还敢毫不避讳地与那些强者对视……
真是无知则无畏啊,幸好那些前辈不与他计较。俞正则暗中感慨着。
这少年什么身份,夏院长没有多说,俞正则也没有多问。但只需看到他那枚宝光内蕴的四灵玉佩,就一定是最得夏院长宠爱的后辈——这就够了。俞正则知道,无论如何,他得先把这位小少爷照顾好。
俞正则平缓了一下气息,淡然微笑道:“陆师弟,你暂时不要靠我太近,以免被波及误伤。”
说完,他明显看出陆启明怔了一下,好像没听懂他这句话似的。不过俞正则也能够理解,毕竟修为太低的人,是感觉不到这些层次高深的气势较量的。
他正想与陆启明解释其中的微妙之处,却见少年人反倒先朝他歉然一笑,向一旁退开几步。
——说来也巧,就在同时,俞正则莫名就感觉四周的压迫力减弱了许多。
接着,那少年抬头向远处环视了一周,看他神情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应该就是无意之间的一个动作。
——然而那些无处不在的气势却在一瞬间消弭了!
怎么回事?
俞正则几乎以为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错。
好运?巧合?不可能吧?他不是连二十岁都不到吗,能有什么境界?
不知怎地,俞正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夏院长与他提陆启明年龄时的古怪笑容。
然而,在短暂的怀疑之后,俞正则依然将方才那一幕归结于巧合,因为——
古战场的界门已终于要打开了。
……
……
古战场的空间十分奇特。
身处其外时,任何修行者都无法感知到它的内部,仿佛古战场是游离于真实世界之外的虚无之所。然而当身处其中,人们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它与外界世界无比紧密的耦合,仿佛二者之间的界限从不存在。
这种变化突兀而令人不解,修行界至今仍未能找到解释古战场存在的合理原因。
(本章未完,请翻页)然而在站到这里的某一瞬间,陆启明却忽然得到了答案。
与其说古战场与外界不在同一个空间,更不如说——二者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本源。
对,力量本源。是他所熟悉的、前世那个世界的气息。
片刻的恍惚过后,陆启明微抬起头,专心仰望着这片界幕。
前方半空中形成了巨大的透明曲面,古战场内部的色彩渐渐从虚无中扭曲地显透出来,就像透过万花筒去看的世界。无数的人们林立于其下,神情期待好奇,却渺茫如蝼蚁。
神明高高在上,万万凡人向祂伸出渴望的手,胳臂伸展犹如枯干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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