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诡门四人相遇的那一刻起,变化就开始了。魂域是一片灵魂交织而成的奇特空间,在这里,每个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记忆、意志都可以化为巨大的力量。而现在,正因为季牧等人坚信眼前的少年就是承渊,于是他们记忆中一切有关承渊的信息,就通过魂域转化成了真实的力量、并迅速附加到了陆启明身上。
恐怕季牧等人绝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只因他们自己相信陆启明是承渊,所以接下来陆启明才有了承渊的力量。
但陆启明同样也有想不到的事。他想不到这种力量竟是如此熟悉。
刀气飞纵,暴雨倾盆。反覆的天地间,无人看得清此刻陆启明眼底的情绪波动。
怎会如此?
身处魂域的这数人之间,亲眼目睹过承渊出手的唯有季牧一个;当时季牧的位置一定与承渊相当近,所以他甚至记住了承渊的气息、其力量特质甚至功法展露的全部细节――等到在魂域中,他与陆启明再次相见的这一刻,他记住的信息便如数反馈与了陆启明……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一切都在陆启明预想之中。藉由魂域的特殊而获得更多有关承渊的线索,原本就是他的目的之一。然而当他终于得到这个答案,他心中却只剩下了无以复加的震惊与不解――
承渊使用的功法,竟然是前世陆启明自己创造的!
那本就是他为了自己的修行量身而成的东西。其中的每一丝变化与特质,在陆启明眼中都与其他任何功法有着极其鲜明的差异。所以即便季牧记得不全,也足以让陆启明辨认出来……但其中最可怕的问题在于――
这部功法陆启明尚未整理成册,亦从不曾将其示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之外本应再无人知晓。
那么,承渊又是如何得到它的?
不,不仅如此,承渊的功法甚至还实现了当时仅存在于他构想中的东西――这令陆启明产生了极端荒谬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完成了自己想做却没有机会继续的事。
风雨寒彻。
惨白闪电割裂天幕,紧跟着是轰然一声雷鸣炸开。陆启明微显茫然地站在原处,看眼前数不尽的冷红枫叶
(本章未完,请翻页)沉浮于无边雨瀑,夕照残血混沌一色,不似真实。
这不可能。陆启明不禁想道。
陆启明也曾多次揣摩过那位化名承渊的另一个渡世者,是敌是友,与前世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他都想过。
而今日,此前的一切猜测,全都被推翻了。
他心中弥漫着深深的压抑。每当他自以为与真相接近一步时,扑面而来的却只有更浓重的迷雾。究竟还有多少未知却与他相关的人?又究竟还有多少未知却与他相关的事?
前世的承渊宗,深如渊海的师父,离奇的死而复生,业火幻象,前所未有的第二个渡世者,石人的等待,疑似前世大师兄的八代,“承渊”与他扑所迷离的关联……无数画面交错闪现于陆启明眼前,众多诡秘之下埋伏着的,定然是同一根隐线。
一切皆必然。这种感觉充斥在他的心中,时而像沉重阴影,时而又像一道锐利的光。
陆启明心绪纷乱到了极点,早已将诡门诸人彻底忘了。
而他也无需记得――
今生此身不过短短一十七年,与记忆中那数百年光阴怎能相比?身体里的力量如此熟悉,功法的运行法则也早已深深镌刻于心底。应该如何去做,对陆启明而言是与本能相同的事。
刀海奔腾呼啸,但他没有去看,甚至连一丝应对念头都不曾生出,只是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接着,他不疾不徐地做了一个“止”的手势。
这个手势极简单,简单到无人能相信那是一个道诀,简单到任何人只要一看到它、都会相信自己能够轻易模仿――然而事实却是,绝无可能。
从抬手的那一刻起,到“止”字道诀完成,陆启明右手划过的轨迹、手腕转过的角度、每一根手指的指向,一切皆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优美,简洁到了极点的动作却蕴含了仿佛无穷的道理,浑然而天成。
止字诀既出,则风雷齐喑,**凝停,万刃湮灭,万物息声。
是天地为之屏息!
……
……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霜叶红于(二)
西山凉亭,老者与年轻人仍在专心棋局,周身气韵平静。他们丝毫不知,就在近处存在着一圈虚无的线,划分出两个各不相干的世界。
一方秋雨连山,枫林烨烨,仍一派自然之景,是他们的所在;而另一方纵使天翻地覆亦无人能够知晓。
由此可知,世人所以为的平静,又有哪些是真正的平静?
……
季牧的心也是不平静的。
承渊是九代,不是一般人;这是任何人都知道、都能想到的。然而当真再一次看到承渊出手,季牧心中仍是不免为之动容。就如此刻――
没有蜂涌的灵力潮海,也没有借力于天地的磅礴阵仗,而是无比平静的凝立。少年仍维持着止字诀的手势,神情若有所思――季牧直觉他正在思考与战斗毫不相关的事――这样的神情与周围凝固的战场对比鲜明,更衬得少年此刻仿佛孑然独立于万事万物之外,令人愈发觉得不真实。
季牧所熟悉的武诀皆讲究借力。人力有穷而苍天无尽,所以人要借天地之力。然而这一刻,在季牧的感知中,那些压迫感竟完全来源于承渊自身!
道诀之下,周围乱象看似顷刻平息,连乌黑云层也隐约要被驱散;只不过这样的平息,却更像是暴雨倾覆前的最后一刻死寂。景还是原来的景,却都压上了一份承渊赋予的势――连一滴雨都重若千钧!它们凝停在虚空,可怕的重量却尽皆朝诡门四人身上压了下来!
草叶飞花皆杀人。
周身骨骼隐约发出不堪重负的研磨之声;在致命危险真正到来的时刻,季牧心底的波澜却于刹那间消泯了。
他的神情平静而专注,双眸明亮如星火闪耀。天上地下的压迫力如此强大,连鬼面与乔吉都无法动弹,季牧却缓慢踏前一步――
在真力的艰难牵引之中,桎梏自他身周开始片片松动。某一时刻,季牧肩膀无声一震,九弦刀悬转与身后;他双手疾速结印于胸前。
皇天后土,五行元力寸寸而来。
季牧眼神蓦然一定,右臂高高扬起,自天向地用力一划――
在他手下,一面巨大的弓瞬间成形!
再换左臂持弓,右手揽弦;蓄力张到极致的那一刻,季牧轻叱一声。
“断!”
倏然箭离弦!
他反手握住身后刀柄,没有一丝
(本章未完,请翻页)犹豫地追随着箭矢的轨迹,整个人如猎豹一般向前俯冲而去!
……
断。
――在无数气机的复杂交缠之间,这个字沿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向前穿梭,闪电般划过陆启明心头。
陆启明蓦然回神,抬头望向那一支无形的箭矢。
是秘法!
每一门真正珍贵的秘法,在它诞生的那一刻起便自然而然有着自己的名字。那是天地规则所赋予它的,本无需凡人命名。而季牧此刻用出就是这样一种秘法。
断水流,断风雪,断山岭荒漠,断漫天星河,断阵法气机封印屏障,断世间一切可断之物;故,其名为“断”。
陆启明平视着前方滔天的气势,眼中掠过一丝惊艳。在纷乱的灵力碰撞之下,他却看到了这门秘法的本质――
以意志为弓、规则为矢。
――所以才能撼动他的止字诀。
季牧未必懂得其中规则本身,但他拥有着足以施展秘法的强大意志。而能以意志驱动天地规则的秘法更是惊才绝艳――若让陆启明来评,这一门“断”才是目前他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巧妙、也是最难的秘法;更胜过凤族的“赤金之泽”。
接近静止的空间中,季牧破局似慢实快――犹如冰雕世界被骤然打碎,一切瞬间鲜活,并在剧烈的崩碎中、以更具毁灭感的姿态继续!
无形箭矢与“止”字诀不断抵消的同时,季牧的刀已逼近到陆启明面前――
只见他力道的每一次变幻都会从刀锋逼出一道极长的细弦,幽深的黑色里带着死气,仿佛空间都将湮灭其中。这些危险至极的黑弦悬凝于半空,顷刻间形成密麻交织的巨网。
――刀诀名,“寒狱”。
……
陆启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是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心念一动间,陆启明身形已飘然向前,非但不避,反而迎着季牧刀势正面而上。他单手竖掌,在空中只是随意一划,却引动周围气机连锁反应般的起伏呼应,空气仿佛化为了不断涌落的广袤海水。
这是掌法。
掌法可贯通万法,双手握起即为拳法,取刀时化刀法,遇枪则枪法,心中存剑意时便又化了剑法。陆启明不甚清楚别人都是如何做的,但有关他自己修习剑道的起源,即是从掌法起练的。
陆启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回忆着这门掌法的口诀,顺着力道自然地抬手,举重若轻地摘下了季牧的第一道刀意。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起承转合间,掌法意韵逐渐圆融,周方肃杀之景倏然一变,竟凭生一股天高海阔的清越之气来。
如果没有世界的限制,他创造的功法、武诀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这是陆启明也很希望知道的事。虽然前世时早知无法实现,但他亦已于心中推演过无数次了――这也是纵然承渊的力量远比他前世更强,魂域中他依然能够瞬间掌握的原因。
这个机会尤为难得。陆启明当下有意尽量不动用规则,便索性仅以承渊的力量与诡门诸人周旋。
并非是儿戏。这与他未尝不是另一种证道。
……
季牧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感到难以忍受。
这是他最厌恶的一种战局。周围那一派清风明月的气氛,于他反而成了泥泞不堪的沼泽,令他的刀势处处掣肘。实在是讨厌到了极点。
季牧隐约觉得不对,承渊是哪类人物早已无需多言;然而眼前的少年人,无论是道诀还是掌法,却皆气蕴浩然,心诚意正……怎会有人偏要修行与自身性情相悖的法门?
可惜他原本身处劣势,一时无暇细思。
季牧的刀势为陆启明所阻的同时,鬼面的攻击也已来了――
他没有靠近,却祭出了一面阴气森森的万鬼幡。幡顶以青铜凝铸着青面獠牙的狰狞邪兽,幡面布满了陈旧血迹勾绘的诡异符咒,令人见了心底发寒。
这万鬼幡名字模样皆与招魂幡有相似之处,却不为引渡亡魂,反而要拘禁折磨、千百倍地压迫其怨气,是极度不祥之物。只见此刻万鬼幡迎风而展,数不尽的冤魂怨灵哭号而出,几乎将眼见的整片空间挤满,已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在鬼面出手之后,乔吉也终于动了――
他看似出手晚了一分,实则却是补上了三人进攻节奏里最后的一环,拳势迅疾如风而又重如搬山。一拳既出,众人耳畔尽是风雷之音!
花月隐身于诸人之后,令人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然而她的幻术却又无所不在,润红细无声地辅助着整个战局,将身边三种风格各异的攻杀方式巧妙地交融为一体,声势竟再再乘以数倍!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霜叶红于(完)
……
风声凄绝。
这时暴雨反而停了。
天色堆积;乌黑云层愈压愈低,像是按在天下人头顶的阴森棺盖。暗紫雷电掩藏于中,窜动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将将择人而噬。霜叶满山却成了鬼魂血红的嘴唇,在飓风中厉声诅咒着。
陆启明的神情却越发平静。他微抬起头望向前方,心中空无一物。
它来了,它又去。云烟过眼尔。
他眼帘微垂,双掌开阖间抱元守一,心神追索着天地间那一线玄之又玄的韵意。
记古籍《真诰》有云。道者混然,始生元气;元气衍太极,太极演天地。则万物万法莫不出其中。陆启明心中默默念诵,周身之意、气、形、神愈渐趋于一统,掌势流水行云,无形中已映照了天人之道。
在季牧等人的眼中,陆启明的掌法分明越来越慢,越化越简,然而他们却没有感到一分一毫的轻松,反而感到自身气息渐渐起伏不定,竟隐隐有着被他带去的趋势。
再加一把力——诡门四人不约而同再次提了力道——他们也只能这样做。可惜他们每每再多挥出一分力,便更加深陷其中。陆启明掌势观之毫无奇峻之处,却如海水涨潮般平稳而无从抑止。他们本想试探陆启明的极限,可最先滑入深渊的却是他们自己。
——当四人意识到事不可为的那一刻,已然来不及了。
那少年就简单地站在那里,孑然一身,气势却如岳峙渊渟不可撼动,仿佛世间万物的力量皆汇聚于他一人一掌。
可怕的寂静之中,陆启明双掌蓦然一转,用力下压——
破!
犹如滔滔黄河万里一溃,刹那间便是山崩地裂、石破天惊!
局势僵持一如刀尖上的舞蹈,而这一刻,刀尖终究是崩断了——空气在巨大的力量中乍破如沸,刀势拳形生生被熔炼成扭曲形状,雄浑气势冲天而起、径直惊破云层!
陆启明眼神蓦然转厉——
杀!
一瞬间红叶碎溅,风云如洪流倾天席卷,倒映在诸人放大的瞳孔之中——诡门四人身形剧震,轰然向后倒飞出去,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花月委顿倒地,双眸难言骇然之色。鬼面与乔吉也气息骤减,一时气力难继。唯季牧苍白的脸上涌现的却是更浓烈的狂热。
他半跪在地,仰起脸定定的盯着陆启明的眼睛,竟勾唇笑了开来。那是一个糅合了童真与邪气的笑容。
季牧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扬声大喝:“你怎不用你的剑?看不起我么?!”
话音未落,季牧已决然一刀再次向着陆启明劈去。呼啸的刀气中,他眉宇间的神色平静到几近疯狂;竟比之前更快!
陆启明眉峰一挑,抬手迎上。
奉陪。
刀意掌势刹那间厮杀为一体。
二人交手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花月连眼力竟都已跟不上他们的节奏;而鬼面与乔吉纵然有更高的修为,一时却也只能徘徊于附近,根本不敢仓促插手,唯恐误伤。
风卷赤红花叶,随二人身形交错疾速飞旋,气机冲撞如煌煌洪海。世界环绕着他们,仿佛二人已作了苍茫天地之正中。
……
时间推移。陆启明心中的惊讶却越积越多,最后已几近于一种匪夷所思的情绪——季牧,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论修为强弱,此刻陆启明在力量上胜过季牧整整一个大境界,况且陆
(本章未完,请翻页)启明亦自知绝无留手;这种情况下,本就伤重的季牧怎么可能跟得上?他难道没有极限吗?
确实,所有人都能看出陆启明占绝对优势,但凡他有一掌印在季牧身上,季牧恐怕就难留性命。然而二人交手至今,竟自始至终未曾相碰一下!换成是任何一个人来,在这样的战局中早已死了不止一次,而季牧竟然还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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