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场上,自诩是实验武器第一人的小六子,这回没让萧夜点中,一个满脸通红的亲卫,被百户交到跟前,仔细地叮咛了好一会,这才拿着两个小铁盒,背着猎枪跑到十几步外开始准备。
小六子失落地看着忙碌的手下,耳边,传来萧夜轻微的声音,“你一个队长,和小兵抢功,臊脸,”话说的打脸,但百户关护的意思,小六子听得真真切切,眼睛里很快清澈了不少。
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卫打开铁盒,先把一个侧面带着小眼的管子,哗哗拧在枪管上;顿时,在远处旁观的亲卫们,明白了猎枪枪管上那刻槽的作用。
打开另一个铁盒,拿出枪榴弹,上面带着圆环的销子冲外,冲里也按不上;“咔蹦,”枪榴弹按进管子里卡上,一声清脆的簧声,再往外拽就拽不动了。
摘掉上面的销子,军士蹲下一手拎着猎枪,从腰间皮匣里掏出一枚弹丸,用牙拔掉弹头,老道地单手装进弹仓,哗啦,合上枪机;举枪,对着百步外远处一块大石头,军士稍加瞄准,麻利地扣动扳机。
“彭,”低沉的枪声中,肉眼可见一个黑影飞速地打出一道弧线,在大石头前方地面上,猛然炸出一团火光,尘烟四溅碎石崩飞。
脸色涨红成酱色的亲卫,呆立当场,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简直是羞愤欲死了;百步打定点目标,他可是举枪就中的主,现在倒好,咋滴拉出来直接就丢人了。
萧夜和小六子没有说啥,两人迎着淡淡散去的烟尘,飞快地跑了上去,在炸点跟前看了好一会,这才叫亲卫们上前也看看;这堪比震天雷的毁伤效果,距离又是百步之远,百户和亲卫们真是乐开了怀。
能把震天雷扔出百步开外的军士,一个也没有,但是这小巧的枪榴弹,轻易地就打到了百步,是个军士就能办到,又是一个大杀器。
坚实的石子地面上,被炸出了一个浅浅的石坑,旁边的大石块也被打上了几个豌豆大小的浅坑,让小六子等人对于百户拿出来的铁疙瘩,立马来了兴趣。
“这叫枪榴弹,猎枪打出来的嘛,和那个精铁管子配套用,尖头弹丸必须摘去弹头,”萧夜也不保留,把他对枪榴弹的模糊认知,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亲卫。
回过头来,亲卫还的把枪榴弹试成了经验,传授给各旗官,再由各旗官教会军士。
“回去了,小六子找坤叔,再领出一个管子,你选出两个亲卫,马上装备起来,其他人必须会使用,”萧夜沉吟道,“剩下的两个和五十枚枪榴弹,下次优先教给黄汉祥他们使用,草原上风险太大,让他们尽快掌握方法,”
“是,职下晓得,”小六子嘿嘿笑着应道,他能猜想得到,黄汉祥他们肯定不会吧这个枪榴弹放在库房,那鞑子的游骑可就遭了秧了。
萧夜嘱咐了几句后,留下小六子他们熟悉枪榴弹的使用,他们不把剩下的枪榴弹打光,是不会收手的;萧夜自己骑马返回了百户所,每天里他还要去研读那本书。
尤其是盛装枪榴弹的铁盒子,那可是一个结实的带盖饭盒,野外做饭盛水都能用上,小六子和其他亲卫一眼就相中了,只是碍于百户在,没好意思下手去抢。
萧夜离开了练兵场,小六子等人试过了枪榴弹的威力后,意犹未尽之下,竟然用带着精铁管子的猎枪,试着打了几发弹丸,发现开火的枪声减弱了不少,只是射程上短了几十步,准头差了不少。这种能兼任消声器的榴弹发射器,让小六子简直是爱不起来。
下午,知道百户上午有读书习惯的王梓良,午饭后来到了百户所,和萧夜喝着粗茶,悄声地谈论了很久。
不得不说,萧夜拿出的那本《战争论》,算是把原本就对官府相当不满的王梓良,彻底地挑出了心火,如果百户手下的军士按照这本书操演出来,他肯定,大明朝的军队,鞑子的骑兵,压根就不是对手。
虽然大明军队各种军规相当齐备了,军队训练尚可,但是在战术运用上,那只能靠指挥官的头脑经验,没有多少可取之处;否则的话,也不会在一百零五年后,被十三副甲胄起家的野蛮子,打得辉煌一朝尽没。
目前,各种原料资源靠商家贩运,包括人口数量有限,都是萧夜的短板,这个巨大的缺憾,是萧夜眼下无法弥补的致命软肋,王梓良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他是一个正统的读书人,农事还可以说说,早前也有所研读,杂事看兴趣,那些商事自是不愿涉足的。
日头正午,外面天气实在是热了,坐在堂屋里,萧夜穿着短衫,手里摇动着蒲扇,桌上的本也收起来了。右首坐着的王梓良,虽然手里纸扇不停,但还是一副长衫打扮。
“柳仁兄,小弟想在甘肃镇,建起一个商铺,主要是要打探各种消息,咱们石关屯这里信息实在闭塞,田家出了那等大事,就是后山的田房俊,也是两天后才得知,他们手里可是有着鸽信啊,”
劫走田秀秀一事,萧夜还没有告知王梓良,但这个秀才恐怕也看出了蛛丝马迹,碍于面子没有揭穿而已。时间一久,大家心知肚明是迟早的事。
鸽信的可靠程度,萧夜这回也算是看清了,从这里到甘肃镇,直线距离上不过四百多里,但是一只信鸽恐怕传递消息,还是有些意外发生,也不知道田房俊收到的,是田家发出的第几只信鸽。
“这个商铺,还是以堡德斯的名义开设,名字嘛,就叫富贵楼吧,和气生财嘛,”想了好一会,萧夜憋出了一个俗气的名号,王梓良笑笑也不以为意。
或许,碎石堡里的黄富贵,萧夜印象很深,自己的第一笔买卖,可不就是在他那里拿到的银粮。
“富贵楼以贩卖货物,收购粮食青盐、药材、布匹日常物资为主,矿料只要硫磺、硝石、锡料,铁料铜料就算了,那玩意官府盯得很紧,”
有进有出,才是做生意的长久之道,如果堡德斯把大笔的金银运出甘肃镇,估计他哪怕是波斯商人,也难活过那些商家官府贪婪的门槛。
硫磺、硝石、锡料还好说点,虽然官府看的紧些,那些商家还能搞得到,但铁料铜料可是朝廷监管的战略物资,少买点都会引起注意,多了马上就会有人找上门了;萧夜内屋里保存的那块木牌,让他很是有些坐立不安。
“好的,职下明白,回去了就通知堡德斯,这家伙一天也太安逸了,安逸的不安分,”王梓良笑嘻嘻地说道,萧夜不安于现状,是他乐于看见的。
百户给他的承诺,他牢牢地记在心里,就等着萧夜实力大涨的那一天;或许,三年不到,自家的血仇,就能一尝所报了。
经历过草原一行后,对于百户家底相当清楚的王梓良,也把自己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萧夜身上,眼睛里自然容不得半点沙子。
堡德斯搬到后山工坊大院,没几天黄家就送了个妖媚的女子,据说是黄家远房支脉,肌肤白嫩如水,可是把那个海西人给迷得昏了头,整天除了和那些执事、掌柜的吃吃喝喝,就是在房里播云撒露了。
而且他的那几个亲属,也渐渐开始享受起来,吃喝穿戴无不向黄家伸手,就是田、王两家主事人也扛不住无休止的索要。
从信哨里得到消息后,王梓良找萧夜的亲卫借了把解腕尖刀,藏在袖袋里,趁着晚饭后的闲暇,施施然一人就下了山,单身一马去拜访堡德斯。
见到堡德斯后,借口有要事相告,王梓良在堂屋侧房里,见到了堡德斯和他的女人,初一见面,王梓良二话不说,一把拉住那个浑身绫罗的女人,当着堡德斯的面,一刀扎进了她的心脏,顺便还搅了两圈。
扎死了堡德斯的爱妾,一脚踢到旁边,王梓良对着这个开始发福的家伙,嘿嘿冷笑两声,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说不得就一块收拾了。
站在堡德斯身旁的两个军士,眼睁睁看着王梓良发飙,一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可是把海西军官惊得魂飞魄散,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豁出命干事的书生,玩起脑子来,军爷大老粗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吓得面无人色的堡德斯,普通就跪在了王梓良脚下。
堡德斯终于搞清楚了,自己说白了就是一个傀儡,一个门面,这吃香喝辣的待遇,可是山上那个年轻的百户所赐,而面前的书生,就是他的心腹,间接代表着百户对他的态度。
“你的那几个亲属,不是让他们来享福的,他们,是人质你要搞清楚,”阴森森地着,王梓良把滴血的尖刀,当啷抛在地上,“留着它,给你长点记性,只要乖乖听话,事事上报,享福还是可以的,否则的话,任你跑回海西村,也难逃一死,”
事事无论大小,上报百户所就能活得滋润些,错了还有改正的机会,一挨有了,那就是死期到了;王梓良的举动给堡德斯上了一堂残酷的大明课学。
堡德斯身边的那些红发军士,既是他的保镖,也是监督他的旁观者,只要百户有令,随即能收拾掉这个贪婪的海西军官,王梓良并不怕他能溜掉。
恐吓一番后,王梓良从容地返回了石关屯,回到百户所向萧夜请罪,他可是无令而行,不知道萧夜会不会对他不满。
萧夜得知王梓良大胆的举动,惊愕地愣了好一会,这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违令之举,罚饷一月,下不为例,干活去吧,”
他现在身边,只有这个书生堪堪可用,其他的大老爷们,打仗干活还行,动脑子就不用想了;岳父杨天受整天待在私塾,萧夜知道那是在躲着自己,遂也不去过多打扰。
自打爱妾暴病身亡,堡德斯收敛了很多,他的亲属也一时间不再跨出院子了,守卫他们的红发军士,对访客的盘查更是严厉起来。出了大院,堡德斯无论走到哪里,十步之内,都有保镖的身影。
缓过神的堡德斯,安稳了没几天,接到石关屯百户所军令,马上就召集了三家执事,宣布了要在甘肃镇设立富贵楼的事情,也让三家执事激动了好半天,终于,要离开这个荒凉的山区了。
很快,甘肃镇各大小商家,都收到了富贵楼要设立的消息,以王、黄、田三家为首,范、王、靳、翟五家为次,张家口来的王、梁两家代表,再次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议这个巨大的商机,该如何协调大家的利益;当然,富贵楼寻址装修的资金,大家都要分摊,最好能给波斯商人一个好的印象。
至于指挥使司和官府方面,倒是没有多大的波澜,外域人在大明地盘上经商,照章纳税就行,底下的交易自有他们的代理人处理。
锦衣卫百户所,方善水也同时得到了消息,捏着下巴想了一会,招来苟良晨密语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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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章、未开张先大吉
当堡德斯的商铺,正式向甘肃镇迁移的时候,萧夜正坐在堂屋里看书,身后墙壁上,挂着两把军弩;第一批的军弩,除了这两张外,其它的全部被投入了磨眼。
两把箭匣里压满了短箭的军弩,是萧夜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或许今后,甲字号石磨再也不会有军弩产出了。对于石磨的变化,萧夜尽管有些遗憾,但最多的还是感激,他不是一个不知足的人。
今天的王梓良,一身圆领青衫,头戴四方巾,面色凝重地捏着纸扇,他刚刚从后山工坊区那里回来。
“百户,后山三家商户,除了一些匠人家卫,执事掌柜的走了,全部跟着堡德斯他们去了甘肃镇,那里的商铺也就剩下田家的一个杂货铺了,”
“或许,堡德斯离开的匆忙了,咱们这里的粮价今后,可能还会上涨,毕竟他们不会像以前那样,碍于堡德斯的面子,给咱们优惠了,”
粮食对于石关屯来说,是一个绕不开的坎,事关重大,不过,萧夜并不显得紧张,只是抬眼看看王梓良。
“问题不在这,咱们山上的粮食,半个月的存量是有的,坚持过了下个月,秋粮就要下来了,那时粮价波动不大,再说堡德斯交易回来的,大部分是粮食,小心点别让商家看出蹊跷就是,”
“柳仁你现在需要操心的是,今后富贵楼传回来的消息,能有多长时间到屯里,”萧夜淡淡地放下手里的书,目光流转间,脸上的青涩已然褪去了大半;说着话,他眉头紧锁地拿出一张地图。
这张简易的甘肃镇地形图,是岳父大人凭着记忆,大略画出来的,加上一年来通过商家打探的消息,全部画在了地图上,萧夜可是当成了宝贝。
地图放在桌上,萧夜指着上面点点的烽火墩,“咱们石关屯到甘肃镇,沿途直线四百里,沿着大道走要将近六百里地,要经过两个千户所地界,加上碎石堡,就是三个,每隔十几里一个火墩,不知道你有何想?”
“百户的意思,是?”王梓良疑惑地看着地图,脑筋猛然一亮,“打火墩的主意?”
“是,也不是,”萧夜无奈地摇摇头,“屯里的军户,除了王叔那里的匠人,就剩下老人妇孺,小孩倒是还有十几个,年纪实在太小,派不出人手,”
“不过,那些看守火墩的军士,估计日子过得不很如意,”萧夜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轻轻放在桌上,“找他们的旗官,给一半的饷银,咱们要的,不过是过手的消息而已,”
“对于冥顽不灵的,呵呵,你知道咋办,最好是让那些军士闹腾一下,调离就行了,”生怕王梓良下黑手习惯了,萧夜特意嘱咐道,“都是军户人家,都有家人要照应,婉转点别搞僵了,”
“职下明白,”王梓良点点头,拿着萧夜开出的条/子,去找梅儿支列银钱去了。
碎石堡千户所下辖的七个火墩,是王梓良首要下手的目标,那些在屯里无所事事的老军户,就到了发挥余热的时候了,凭着他们各自拐弯抹角的关系,花上些铜钱,和守卫火墩的军士拉上话是不成问题的。
王梓良出去了,萧夜还没端起茶杯,小六子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咋啦,现在只是收花,还没到收果核的时候,寒娟她们那些丫头不会那么难缠的,”萧夜笑眯眯地看着小六子,现在山上的那些女人女孩,几乎人人都用上了香水,那可不就是寒娟的功劳。
当然,作为出头出钱购买鲜花的小六子,被纠缠着要提价的寒娟,吓得有时候就躲进百户所了。
“这个,百户,不是这件事,”见到萧夜和善的样子,小六子倒是不知道该咋说了,迟疑了片刻,攥着的拳头伸了出来,“百户,你看,”
“嗯,这,是骰子”萧夜猛然看到那两个骰子,眼神随即变冷,啪地一拍桌子,“在哪发现的?”
“是土狗那几个家伙,躲在军舍里耍钱,让我抓住了,绑在外面等着百户处置,”小六子低着头,尴尬地说道,土狗他们可是亲卫队的军士,这下把自己的脸也给丢尽了。
和其他千户所规定一样,石关屯里禁赌,军士执哨期间不得饮酒;不过,其他的百户所,军士还有回家休息的时候,也能下地帮家里干些农活,石关屯却没有这等好事。
石关屯里的军士,倒是很像京师那里的常备军,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营生,田地在这里,那是一个奢侈的梦想。
吃得饱穿得暖的军士,尤其是大部分未成家的军士,身上的精力哪怕大运动量的训练,也是发泄不完的;而成了家的军士,王大力的五个小旗外,基本上被萧夜安排到了白龙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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