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两列步阵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后退。
“喝喝,”马头上缰绳一紧,偏过马身,马队快速地分成两列,从步阵两边呼喝着跑了过去,烟尘滚滚叫嚣不止。
“你,你,出来,”一旁监视的亲卫,在小旗泛黑的脸色中,把三个忍不住后退两步的军士,拉出步阵,就地按到,抡起木棍啪啪就是一顿狠揍,十五军棍后,又把他们踢进了步阵。
杨天受自打被鞑子袭击后,自觉兵阵不适合山上的防御,自己纸上谈兵之误,使得山上折损了军士、匠人,伤好后也没有要求继续操演,转而操心起了防御工事,一天和王大力说不完的话。
他现在每天主要的活动,就是在私塾里交孩童读书认字,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但萧夜没有撒手,借鉴了教训,与几个老军户商议后,拿出了一个练兵法子。
二十名亲卫,平时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人,鉴于鞑子健马冲力恐怖,他就想出了这般的操演方法;先让每个军士适应了鞑子的马队冲击,火铳才能显现出最大的威力。
督战队也就成了亲卫的一项职责。
每天一队小旗,要面对斥候小队从早到晚重复往返的冲击恐吓,一天下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简直是从土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整整一个上午,一队小旗的步阵,被马队不停地冲击折磨,手里的木棒在军棍的敲打下,渐渐拿的更稳了,也让远处看热闹的黄昌祖,失去了兴致。
这般拼死结阵的打法,黄昌祖对炮灰一样的军士,同情归同情,遂也打消了对火铳压价的想法;如果火铳易得,三弟也不会玩命地操练军士长枪对抗马队。
嗯,下次来给三弟带些铁矛长枪来,也不过百十支罢了。
他的注意力,转向了灌模场,这个名字他刚听了很奇怪,萧夜也是如此,但王大力和匠人们这么叫,随他们去了。
两队小旗二十人的工匠,在王大力指挥下,用已经干透了的黄灰泥石块,在灌模场边缘靠近山后的位置上,开始修筑磨坊;没错,磨石头的磨坊。
昨晚不明白石磨奥妙的杨天受,提议萧夜,把石磨挪出院子,哪怕是再建一个小院,百户所里放这打一个石磨,外人看了岂不是笑话。
思索片刻,萧夜应了下来。大晚上的,王大力他们再仔细,黑咕隆咚的也免不了嘈杂,岳父大人是书生,受不了聒噪。
让亲卫叫来王铁匠,萧夜告诉他,明天把石磨挪去灌模场,建围墙安置好,“哪怕是白天你让牛拉石磨,也可,我不介意,但晚上匠人需要休息,时辰不能过晚。”
大喜之下的王大力,连连点头,他也是让颠倒白昼的工作,搞得白天直犯迷糊,遂连夜召集老工匠,准备开建磨坊。
商议之下,竟然给石磨做出了两道宽大结实的铁箍,箍住石磨下盘,帮上木架,两头犍牛拉上跑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要运出小院还的把院墙拆掉,再修补好院墙就是了。
吊架在宋朝就已经出现了,长长的木杆支在三角架上,吊起沉重的石块,举重若轻,很轻易地把石块放在挖好的基坑里,调制好的黄灰泥浆覆上,第二块就吊了上去。
在黄昌祖津津有味的观摩下,一个没有顶盖的磨坊,长宽达百步的磨坊,不到一个天的时间,就出现在他眼前,也算是给他现场演练了一把。
磨坊旁一排加盖房顶的石屋,那是用来储备黄灰泥用的。
“三弟,这黄灰泥太好用了,太快了,”走进没有房顶也没有窗框的石磨房里,黄昌祖绕着转了两圈,粗矿结实的墙壁,足以让他叫好连连。
“借大哥吉言,想必今后黄灰泥的产出,会更多的,”萧夜淡淡地笑着,一指远处山岭,那里劳碌的匠人,正在一块巨石上,打制另一个石磨,
遮人耳目,他不得不让王大力,去打上两个更大的石磨,要不这大的有些过分的磨坊,就惹人旁观了。
误打误撞之下,他也想不到,被新石磨研磨过的石粉,再灌进自己的石磨里,流出的粉末速度快了不止一成,那个发现了其中秘密的匠人,被萧夜赏了一坛麦酒。
至此,萧百户的亲卫队伍,警戒执哨的范围拉大了,把这个磨坊也圈了进去。
给萧夜留下一个篆刻着“昌”字的玉佩,黄昌祖兴冲冲地离开了石关屯,带着驮马队伍离开了,他带走的,还有三千斤的黄灰泥,这次算是萧夜白送的。
和黄昌祖来时送的见面礼,一百石粮食相比,黄灰泥还是没白送。
那些鞑子脑袋,黄昌祖很高兴地全部收下,这可是和那些千户打交道的礼物了;一个脑袋十贯钱,黄管事当场就把银票交给了小六子。
黄家马队离开后,熏黄的夕阳下,萧夜冷然站在练兵场边缘,注视着手拿火铳的小旗队列。石山脚下,斥候四散,严密监视着碎石堡、石关峡谷方向。
轰隆隆马队挥刀冲上,阳光下刀光闪闪,马蹄声震耳,步阵巍然不动,当叫声连天的骑兵们划过两侧,“装弹,举铳,”旗官一声厉喝之下,哗啦枪口举起。
十人小队前方一百五十步外,密麻林立着五十多个参差的木条、木板,“前进,瞄准,开火,”一声唢呐响,铳声轰鸣,硝烟涌起。
在小旗大声呼喝中,一列五人的两排军士,前排迈着整齐的步伐,同时扣动扳机后,脚步一顿,后排已经从前排间隙里超过,铳声再次轰鸣。
后排清仓装弹,旋转枪机后上前,越过了前排,举铳继续射击。
“彭、彭、彭,”震耳欲聋的的铳声中,萧夜也是腿肚子微微发颤。
略显拖沓的两列军士,铳声不断轰鸣,间隔两息五发射击后,三声尖利的唢呐,枪带上肩,腰里的军弩拿在手里,在小旗嘶哑的厉声中,短箭赫然打出。
嗖嗖嗖的箭矢声中,已经迫近到目标三十步的小旗,把面前的靶子,打得已经是稀巴烂,上面扎满了寒光闪闪的利箭。
刚才还在一边嬉笑看热闹的几个斥候们,坐在马背上,已经是汗如雨下,各个紧闭上了嘴巴;再看那亲卫环侍的百户大人,他们的心里,震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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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黄家商铺
三天后,杨天受和一众石关屯的老少,王大力的五个小旗,有幸观看了萧百户的一次实兵操演,就连汲水小旗也被放了半天的假。
两队全副武装的小旗,两旁是马队护卫,车轮般前进的火铳轰响,最后泼水般的箭雨,很是震撼了石关屯的军户们;阵阵叫好声中,萧百户也有些不满,要不是队伍训练时间过短,军士太少,他甚至有信心打出流出般顺畅的攻击步阵。
保密军规,练兵场上,再次被小六子的亲卫们,大声地吆喝了好几遍。
当然,这是在面对和自己兵力相当的敌人,还得要弹丸充足,还得是不要遇上大雨天,还得不是碰上骑兵,等等限制,让越想越深的萧百户,脸上洋溢的笑容,很快就散尽了。
短柄太多,但据守石山,已是不成问题。
不断修建环绕山顶的暗堡,在王大力手下五个小旗的努力下,正向西面的山岭发展,间隔五十仗的小堡,雨水在萧夜看来,是可以避开的。
不过这渐入深秋的天气,雨水实在太少了,简直可以忽略。
五天里,十支石关火铳被装备了亲卫队伍,两支单筒望远镜,足以让小六子合不拢嘴嘴巴了;当然,这种安放在皮囊里的望远镜,平时是不得轻易示人的。
露霜渐重,秋风萧寒,石山上四处蔓延的藤草停止了扩张,黄连树的树叶也大量掉落,倒是令李郎中很忙了两天。
被软禁在围墙里不得外出的李郎中,有了萧百户免费的麦酒,见识了那恐怖的火铳操演,再加上衣食无愁,也淡了回碎石堡的心思。
为此,心情大好的萧百户,从私塾里调给他几个机灵的小子,学习医治刀伤,以便下次外出可以就近临时救急,随军的大夫他没有,只能凑合了。
石关屯围墙外,出口西面的空地上,紧靠石墙王大力带人修建了几间石屋,有窗户的那种,是给黄家准备的;这种用黄灰泥石块打墙的石屋,萧夜可是要算钱的,五间一百三十两,说好了用布匹顶账。
这价钱在碎石堡也是贵的了,但仅此一家的商铺,黄家少爷是不在乎的,他要的是让商铺在山上站稳了脚跟,独占黄灰泥的销路。
不是没想过在这里设立工坊,但新交的老四明显没钱,再断了人家仅有的财路,黄昌祖可是不想和军户发生纠纷,那后尾是很难缠的。
当然,站稳脚跟后的想法,那是以后再说的事,不急于一时。
黄昌祖也没想到,磨坊的建成,半加工的碎石粉末,让黄灰泥的出产量,很快就升到了一天万斤的地步,单价也随即下跌,跌到了他不愿建工坊的地步。
“驾、驾,”宽敞的磨坊里,三匹蒙着眼睛的健马,粗大的横木架在背上,整齐地迈着小碎步,围着石磨小跑;一个高高架起的木板架上,一个脸上蒙着布块的匠人,拿着装满了石沫碎块的袋子,沿着一个铁皮筒,往磨眼里不停地倾倒。
五人往磨眼加石料,五人收集磨出来的细腻粉末,阳光下,一个个满头大汗;黄牛转速太慢,王大力很奢侈地用上了栏里的健马。
一旁各有两个土黄色的大石磨,也有健马在带着旋转,把粗粗磨出来的石料颗粒,有军士转运到了青灰色石磨旁。但是,这打制的石磨,效率低的让王大力和匠人们相对无语。
磨坊边仓库里,一个个上百斤的双层草袋,在不断堆满一间间的石屋;脑筋相当好使的匠人们,用草袋解决了黄灰泥的装运难题。
那些在屯里闲的发慌的老军户们,又多了一个来钱的路子,割下高高的蒿草,泡软了晾干编成草袋,两层足以不让粉末遗落。五文钱一个,一人可以每天编六七个,只要结实细密,王大力很是大方地全部收购。
萧百户每晚神秘的动作,早有军士察觉,但大家都认为,是百户往石磨里添加配料,要不然其他石磨磨出来的细粉,粗糙不说,加上水也是一道浑泥汤而已。
祖传秘方不得示众,军士匠户们都深以为然,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黄昌祖少爷离开的第九天,秋雨说来就来,绵绵细雨中,黄家的一支商队,带着二十多架马车,还有上百匹的骡马,脚步沉重的队伍,赶到了石关屯山下。
这几天,除了王虎小旗里的夜不收,发现石关外峡谷里,有零星的鞑子探子,被不客气地驱回峡谷深处,石关屯按部就班地运转着。
雨水阴凉,石关屯除了私塾里朗朗的读书声,铁匠铺里的叮当声,大人们晚上已经闲暇了下来,搞点小菜麦酒,几人围在家里聊天,火盆里粗制的木炭点上,也是相当的惬意。
王大力的五个小旗,只要不是去磨坊,其他的活计渐渐轻松了下来,而每旬五天的操演,也相当轻松。
而那些躲在暗堡里执哨的军士,看着外面阴冷的天气,也暗暗庆幸,今天不是自己小旗下山巡逻,就是不能喝酒御寒而已。
萧夜手里的五个小旗,两个每天轮换值守石山,一个下山巡逻,另两个在练兵场不分时节地操演步阵,就是火铳弹丸的使用被限制了。
至于那二十名亲卫小队,按十人轮换,弯刀、长矛、军弩、火铳乃至探查地形,每日演练不辍,昼夜还有护卫百户所和石磨的任务,小六子也累得瘦了一圈。
萧夜心里的那根弓弦,绷得很紧。
连续三天的阴雨,让萧夜很是头疼,早先看过王大力他们驱马转磨,他还是很笑了一番,但现在,他是等不及了,他要试试;黄家商队要来了,自己手里的军弩,储备的根本不够,防护衣也该给小旗以上的军官配备了。
尤其是自己的亲卫队,折损了一个都是他不愿意看见的;这些大部分是解救回来的奴隶,对萧夜的感激之情,只能用挡刀的行动来报答,萧夜自是相当的信任。
凌晨,磨坊里,青灰色的石磨上方,一个可以挪动的棚子,挡住了雨水,让萧夜对王大力手下的匠人军士,巧思妙想,啧啧称赞。
牵来三匹健马,亲卫装上了铁箍、横木,绑好马的蒙布,站在高架子上的萧夜一摆手,皮鞭响起,三匹马绕着石磨,快速地跑动起来。
瞪大了眼睛,看不见磨盘上的蓝光,萧夜再次摆手,亲卫手里的皮鞭,狠狠滴抽在马臀上,“架、架,”雨点般响起的马蹄声中,得偿所愿的萧百户,终于看见了那细微的一道蓝光。
“快,加快了跑,”大喊一声的萧夜,手扶木架,跳到巍然不动的石磨上盘,这三尺见方的落脚地,站稳了没问题。
歪着脑袋,细细往下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小巧闪亮的图案,让萧夜咧开了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果然,只要能让石磨快速转动,就可以看见图案了。
他多日所思的疑惑,蓦然解开。
小心地避开旋转的横木,萧夜伸手,在图案转换间随意按动磨盘上的按钮后,起身,“停下吧,”
浑身大汗的健马,萧夜并不可惜,草原上马匹多的是,自己得来的也是容易;他并不知道,草原上的蒙古鞑子,已经有人盯上了石关屯。
跳下石磨,挥手让亲卫出去,萧夜拿出了两件防护衣,原本是想按军弩的,居高临下看不清,按错了在所难免;不过,防护衣也是不错的好东西。
还想再接再厉的萧夜,看着身子不断哆嗦、嘴角泛着白沫的健马,知道不能再干下去了,三匹马再这般急速奔跑半个时辰,亲卫估计没事,这马是绝对要毙命了。
天亮,雨也停了,昏蒙蒙的天空下,当王大力带着军士,把一袋袋加工成粗粉的石料,开始向磨眼里倾倒,这才发现,今天的马精神太差了;无奈,换成了黄牛,速度也大大减慢了。
这次开采回来的石料,是在一处高坡上采回来的,裸露在地表上的石头,土黄色里夹杂着大量的褐黑色,被军士们大意地忽视了。
每天两千斤的开采量,要不是有了黄牛拉的大车,军士们累死也运不回来。
就这,磨坊外已经堆出了一个不小的石堆。
在石关屯军士们的监视护送下,黄家骡队在一个阴沉沉的秋天,上到了石山,此刻,石关屯黄家商铺的掌柜黄德山,心情也是阴沉沉一片。
作为黄家在武关镇里一间商铺的帐幕,黄德山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但三公子来了后,出了一趟买卖,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黄德山是黄富贵的心腹,黄富贵又是三少爷的亲信,于是,去往石关屯设立商铺的事,就交代到了他的头上;还好三少爷慈悲,自己家人被留在了武关镇,没有跟着自己到这荒郊野外来。
三十来岁一脸忠厚模样的黄德山,穿着黑色夹袄长袍,见到了萧百户也是十分的客气,和当地人打好关系,是商人必备的素质。
被军士引到自家商铺外,黄德山面对高大坚实的院墙,一色土黄色的石屋,很是惊讶;走进商铺,后院里那两亩有余的院落,杂乱但地方是够大了。
下货不着急,但跟他来的两个活计,却是面对凌乱的商铺,后院里高过一头的荒草碎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黄德山也是苦笑不已。
找到司吏王大力,花了一贯钱,铁匠大手一挥,一群老头军户带着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