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达到最佳的挖掘效果,工兵铲上的按钮,萧夜一开始就调到了最大功率。
能使用近六个时辰的工兵铲,在连续使用了四个多时辰后,就达到了极限。
万一现在突然报废了,被埋在地下的萧夜一行,恐怕要见到天日,还的费上一番力气,或许暴漏了这条洞道也有可能。
听见身后萧夜急躁的声音,崔红原不敢大意,上前从同伴手里拿过工兵铲,瞅了眼头顶上的管子,手里熟练地划出道道弧线;扑面飞溅的石沫,也顾不上了。
五百多步的距离,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在那根管子明显向上拐弯的位置上,崔红原开始原地挖掘出一个石室,想把这里挖成两个相串的大洞;最前面的那个洞室,可是要用来积存流水的,马虎不得。
但是,工兵铲上越加急促闪烁的红光,让萧夜急的满脸大汗,倒是那些匠人和刀子,很是好奇地看着工兵铲,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行了老崔,还是给我吧,”推开挡路的匠人,萧夜抢上前去,一把夺过了工兵铲,挥舞着就向上方奋力开道;身后略带不满的崔石匠,看看萧夜挖出的洞道,不屑地撇撇嘴,简直是糟蹋了那犀利的铲子。
马道石堡,因昨晚的行动,王猛已经在堡里进行了宵禁,军士全部武装集结,磨坊里的匠人们也发放了弯刀盾牌,歇息在军舍里等待命令。
堡里东南角的磨坊,是一间相当大的石屋,顶上是木梁盖着厚厚的蒿草垫子,外面就是大堆的石料,往北挨着堡墙是马厩、大院。
磨坊一墙之隔的军舍里,挤在火炕上的匠人们,睡得正香,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人无声无息地进了堡里。
丙字号磨坊,地面上无声地出现了一个大洞,塌陷下去的大团灰烬般的石沫,让下面的萧夜,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啪,”随着一声脆响,手里的工兵铲,那看似沉重的金属头部,随着电弧的消失,出现了丝丝裂痕,裂痕分块地延伸到了手柄部位后,咔咔地裂成了拇指大小的碎片。
工兵铲报废了,但是已经能呼吸到外面空气的萧夜,总算是长出了口浊气,差点,差点他就被困在了地下,那可是要了老命了。
当一行八人浑身灰粉地钻出洞道,站在丙字号石磨旁时,天色已经大亮。水缸粗的洞口,就在距离石磨十来步远的角落里。
“老崔,你们先在这歇着,”扔掉手里的碎片,萧夜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衣,一边叫过了刀子,“小刀,你出去把王猛叫进来,再去马道那里,把孙小明他们召回来,这个磨坊,今天就不要开工了,”
“哎,”已经对百户崇拜到了极点的刀子,扭头就出了磨坊,脚下一步一个灰印地跑出去了。
看着五个默不作声的匠人,萧夜呵呵笑了,“老崔啊,你们可是立了大功,本官不会忘记的,”
出得地面,老崔脑子似乎清醒了很多,旁边的五个匠人,也脸色沉重,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那里,就等着百户发落了。
萧夜的夸奖,并未起到作用,他们连身上厚厚的灰粉也不管,低着脑袋听着百户的下文;这就是匠人们的悲哀,越是能打造出精巧工程的匠人,寿命愈是短暂。
“这样,这马道磨坊,今后由老崔你来掌管,其他人也不得离开磨坊,家属就安置在磨坊里,这里会圈起来,所需日用由百户我来供给,”心知肚明的萧夜,没有再说宽心的话,而是开门见山。
“老崔你自今天起,享总旗官粮饷,其他四人人按旗官粮饷对待,”
“或许有生之年,你们不能再离开这里,但你们一家人能在这里活得很好,”萧夜缓慢地说着,“马道石堡里,会有私塾,有医馆,甚至会有商铺,你们家里的小子们,有本事的本官会招进亲卫队,”
为了拉拢这些匠人,保住洞道的秘密,萧夜也是下了大本钱。
坦诚直率的话,优厚的待遇,让本来已经死心的老崔他们,顿时大喜,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他们或许对死早有准备,但是最牵挂的还是家人。
能好好地活下去,哪个还想着去死。
他们的态度,让萧夜很是满意,赶忙招呼着大家起来。既然成了自己的嫡系,那多余的礼节就不用了。
恭敬,是要留在心里,不是放在膝盖上。
以崔红原为首的五个匠人,今后就长驻这间磨坊了,那地下的洞道,就由他们来监看,萧夜相信他们对自己的忠诚;有着王猛防御严密的石堡,想逃脱出去不是易事。
何况,匠人们的家属还在堡里,他们想来不会干出蠢事的。
“百户大人,那洞道想来是要用的,不论如何用处,要是在里面运输货物,我们五个人可是不够的,”满脸粉灰的崔红原,说起话来,发髻上的灰烬索索直掉。
萧夜也好不到哪去,但事情棘手,只能等会再清理。
“嗯,这样,马道石堡磨坊,允设两支匠人旗队,二十人,全部家属必须在石堡内,无令不得出堡,此令本官会告知王猛他们,”
“其他军士、匠人,无令不得进入磨坊,本官的亲卫例外,”萧夜想了想,做出了决断。
“此间事关机密,你等要谨记本官的保密军令,”
“是了,小人等晓得,”崔红原等匠人,躬腰齐声应道。
磨坊要正常运转,必须有大量的人手,外围的匠人还好说,运送石料到了磨坊外就就行,但是磨坊干活的人,在洞道中运输货物的人,他不掌控起来,隐患多多。
甚至,这处磨坊要和石堡里的其他军舍,用围墙隔离起来,派驻重兵把守。
“腾腾腾,”磨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王猛带着两个旗官,全副武装地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队军士。
刚才刀子浑身飘荡着石粉,灰头土脸直接冲上了堡墙,可是把王猛给吓了一跳。
已经戒严的石堡,堡门处塞上了三棱石柱,刀子是从哪里跑进来的,身上怎地成了那样,简直是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狼狈的不是一点半点。
刀子一直跟着百户,大家伙都认识,没被阻挡地到了王猛面前。
“百户军令,王猛你去磨坊一趟,动静小点,”凑到王猛身边,刀子低声道了军令后,忙不失迭地去了伙房那里,先洗涮一下,省的出去了让弟兄们笑话。
冲洗一番换了衣服,清理背包,擦拭武器,这些活都得费时间,刀子歪了眼连连后退的王猛,见这家伙点头后,直接就跑下了甬道。
“这家伙,咋滴这样了?”脑子还转不过弯的王猛,突然意识到刚才听得的军令,赶忙一整衣甲,招了身边两个旗官,带着军士匆匆向磨坊跑去。
左石已经收拢了大半原老羊口屯堡的旗队,正守在石堡东面,王猛没有派人去叫他。
见到王猛,萧夜只是下令调了这个旗队过来,把磨坊外看守住了,不放任何人进去,遂带着崔红原他们,急急跑去了伙房。
日落前,从石关那里返回的队伍,终于到达了马道石堡,本就拥挤的石堡里,这下子可是熙熙攘攘了,军舍里都住不下了。
无奈之下,王猛叫了那些闲着的匠人,在石堡中间的小广场上,搭起了营房帐篷,好歹是把军士家属、匠人们给安顿下来。
伙房旁边的空地上,几口大锅里热气腾腾,满满煮着大块的牛肉罐头,黄亮亮的蒸麦饭,看得人口水连连。
杨天受、寒娟、辛濡林等人安然到达,让萧夜心里的不安,终于能放下了,但是,田秀秀再次被田家接走,那就很无奈了。
伙房里连续做了两次饭,终于让众人吃饱了肚子,安顿下来的军户、匠人们,各自回军舍、帐篷里歇息。
半个时辰后,王大力和马贵,会召集匠人,连夜在磨坊外用灰泥修筑围墙,丙字号磨坊连带几间军舍被圈起来;那里,已经有一个旗队的军士,封锁了磨坊。
而梳洗后吃饱了饭的崔红原,看过家人后,带着自己的四个同伴,正满石堡找寻着相熟的匠人,准备组建旗队了。
阿蛮带着自己手下骑兵,领了足够的罐头、水袋后,没有进石堡,直接拉着死去的弟兄,返回了鹰爪堡;他虽然现在归属百户直接调遣,但驻扎地还是在鹰爪堡。
萧夜亲自交代给他的军令,让阿蛮有了一股子冲劲,他手下的骑兵,一半人拿到了垂涎已久的后装火/枪,还有威力犀利的震天雷;要是黄汉祥那个家伙敢炸刺的话,哼哼。
饭后,王猛王虎居住的军舍里,此时聚集了一众旗官,萧夜、辛濡林、王梓良稳坐其中。
玻璃木框打制的气死风灯,点亮了蜡烛,房间里光线还算亮堂。
拿着秦石头交来的信件,萧夜前后看了好几遍,脸上的疑惑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随手把信件递给了辛濡林;早前刚刚掀起的期望,就被这封薄薄的信纸,化为虚无。
杨天受和以前一样,不愿掺和萧夜的公事,带着寒娟回军舍里休息去了;寒娟在队伍里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那些朋友,更是巴不得离哥哥远点。
石堡里笔墨有一副,在王猛那里摆样子,书籍却是没有,只能等采买了应用后,杨天受的私塾才能开课;正好,他也能安稳地歇息几天了。
看过书信后,辛濡林脸色铁青,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卫所的监军,竟然敢和锦衣卫如此勾连,胆大包天地越过千户所,给最下面的百户下达指令,下达屠杀军户的指令。
尤其是被困在老羊口屯堡的军舍大院里,十来天里,辛濡林再次领教了身为鱼肉的滋味,他的心境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信件里言语模糊,但是作为秀才的辛濡林,怎能看不出里面的含义,想想这词语的深意,再冷静的人也会毛骨悚然。
“为何?为何会这样,他们就不怕王法吗?朗朗晴坤之下,简直是没了朝廷法度,”嘴里喃喃的辛濡林,心底里那坚守的高墙,悄然垮塌。
“这么说,咱们是和那个张监军,是撕破了脸皮了,”沉默不语的李寻乌,冷然说道。
“不,不是撕破脸皮,而是他根本就没看不上咱们,没给过咱们脸看,”萧夜自嘲地哼了一声,当面打杀自己的亲卫,绞杀自己亲近之人,想想他能没有怨恨?
宁中阳的死,成了他心里的一块剧痛,一直在隐隐地拉割着他的神经。
再加上这封信,要不是自己下手快点,恐怕屋子里的人,大半都会在去往碎石堡的途中,悄然化成了一堆堆的烂骨。
“或许,是他一人所为,朝廷并不知道这般事情,”李寻乌看看呆坐不语的辛濡林,弱弱地分辨了一句。
“皇店、官店要设在老羊口、石关屯,朝廷,朝廷就是他们的,与我等何干,”大咧咧的王猛,不屑地呸了一声,叼着烟斗不再多说。
其他的旗官,还有左石等人,只是瞅着百户,他们知道的道理不多,但刀把子压在脖子上,焉能不晓得反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官应承过两个人,兵不过边墙,”萧夜喝了口凉茶,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在辛濡林身上一晃而过。
“作为艾山刺部落百户官,身不死不得废免,此为朝廷定例,”把仇恨埋在心底的萧夜,不能在大家面前爆发出来;这些军汉勇猛有余,一旦自己表露了心迹,那以后难免会和碎石堡发生争斗,事不可为,还是忍忍吧。
中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给我五年时间,本官会拿着张忠的项上人头,在你坟前拜祭。
宁中阳几人的骨骸,已经埋在了鹰爪堡外的藤草丛里,但是他们的灵牌,只能暂时安身于鹰爪堡偏僻的一间军舍里,萧夜每每想起来,内疚得心里发绞。
“柳仁兄,本官与你的三年之约,或许要食言了,但本官会记在心里,”歉意地看看王梓良,萧夜沉声说道。
“无妨,无妨,百户目前这样厚待柳仁,柳仁能伴在身边,心里足矣,”王梓良慌忙摇手,感激地说道;他能看出来,萧夜压抑地心里的怒火,在不住地翻腾,或许,这怒火在将来会烧成漫天大火,他已经很满足了。
沉默片刻,萧夜看看辛濡林,“三省兄,你的石家商铺没了,就在这里再建一个,家卫任你挑选,百人为限,苗必武带队,”
“哦,谢过百户,还是不要了,三省跟着百户出出主意就好,”醒过神的辛濡林,颓废地拱拱手,摇头不语。尽管在老羊口,他已经能猜测出自身处境,但证据面前,他还是被震撼地神情难安。
“不行,这可不行,我西门石道下面军士、匠户众多,都等着张口吃饭,伸手穿衣,坐吃山空可是过不了年的,”萧夜哈哈一笑,提高了声音。
“石家商铺里,还是召伤残老军帮忙,让王叔、马贵再推荐两个相熟的执事,你管着就行了,”不容分说的语气里,那份信任令辛濡林心里为之一暖,没有再开口推辞。
房间里的气氛,因着那封满是煞气的书信,低落的让他压抑,何论其他人了。
“艾山刺部落,是为本官看护监管,自应有兵一百,”萧夜一点面前的刀子,“刀子,大名甲永德,本官任你为艾山刺总旗官,领兵五十,是为本官亲卫,你可愿意?”
甲永德上前拜下,“刀子愿为大人肝脑涂地,”他一个亲卫旗官,转眼成了总旗,可谓是上了一个台阶,心里的欢喜不言而喻。
“孙小明,艾山刺总旗官,领兵五十,是为本官亲卫,”萧夜接下来的话,让在一旁原本有些眼热的孙小明,顿时欢喜连连,倒头拜谢;不用说,百户今后的亲卫队,就是他和刀子一起执管了。
要不是老早的亲卫,大都下去了当旗官,他俩还不知道何时能出头呢。
那啥的艾山刺部落,还不知道在哪呢,自然他们就跟在百户身边了。
“凡本官治下,军士在自身安全受威胁之时,上官下达的解除武备命令,可以拒绝,但不得反抗上官的指挥,此令任何人不得更改,”再次重申了这道鲜血换来的军令,萧夜开始了马道整军。
不论是鞑子,还是张忠,都不是好对付的主,既然被赶到了草原上,萧夜不会束手待毙的,拼一下或许有生路。
从石关屯和老羊口收拢回来的军士,可是他花出了大笔的钱粮,好不容易操练出来的,不调理顺了那哪行。
其他四个地方的旗队,也得抓在手里,省的再出现一个黄汉祥来。
“石家商铺再建,为护卫西门家商道,今家卫参差,予以调整,”他的话里,隐藏的信息只有辛濡林等少数几人,能听出来,别的军汉么,粮饷齐备火器精良已经足矣,想不到那么多。
反正,这里是草原,碍不到大明朝军律了。但是,步兵战术那本书里的班排连设置,萧夜还是不能接受,那家卫队的编制,就混合着大明和鞑子的编成,其他旗官也能很快适应。
“家卫队设成百人队,下设百夫长一人、五十人长两人,什长十人、伍长二十人,下领家卫七十人,”
“马道石堡家卫队,设百人队两支,百夫长王猛、左石,领家卫一百,”
“鹰爪堡家卫队,设百人队,百夫长黄汉祥,领家卫一百,拨五十骑兵归本官管辖,”对于黄汉祥,萧夜还是没有削了面子,但兵权上不再给机会了。
阿蛮的五十骑兵,萧夜要拿来组建艾山刺部落,对抗鞑子还是需要熟悉他们的熟鞑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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