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滚多远,我便撞在龙鲵的尸体上,停了下来。在滚落的过程中,头虽被我用双手死死保护着,可还是免不了碰撞,不仅擦破了我的手背,还搅得我头晕目眩,几近昏厥。
我深知此刻晕过去一切都完了,于是用力摆了摆头,扶着龙鲵的尸体颤颤巍巍地站起。与此同时,那五只三鱼神兵已追了上来,它们稠密,沉重的步伐踩得甲板咯吱作响,整艘船都跟着震动起来,加之其个个都举刀持戟,乱吼乱叫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势汹汹,一眼就可以看出,有将我大卸八块之意。
迷糊间,小鸹子已经爬到龙鲵尸体上去了,他用手中的环首刀在龙鲵尸体背部的伤口里拉扯着,血肉搅动的声音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扯着嗓子喊:“刀找到没!”
“快了!”他慌慌张张地应答道,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了,我一把扯下右手的绷带,并且使劲张握了几下,使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伤口再次破裂,向外不停的流血,同时我用另一只握住了导魂刀,决心与五只三鱼神兵一搏。
一只三鱼神兵在离我十米多远的地方投出了手中的长扇,我本是来不及反应的,没料想它自己却把扇子投歪了,而且力度极小,直接掉落在我身边,让我捡了个便宜。
我拾起长扇,对着五只三鱼神兵摆起了架势,出于某种本能反应,它们也立马放慢了脚步,小心谨慎地步步逼近。这时我注意到,其中背葫芦的三鱼神兵的步伐与其它的四只有着明显的区别,它走的是普通慢步,其余的则或多或少都有武步的味道。
很快,迈着普通步伐的葫芦三鱼兵落在了后面,但我已无心再去留意它了,其余的四只已跃至我跟前,并挥刀像我砍来。
我撑起长扇,挡下了两把环首刀,不过这一挡并不轻松,巨大的冲击力简直要压折我的手腕,我坚持不了,只好松开了手,向龙鲵身后躲去。
非常不走运,我逃跑的步子还悬停在半空中就被一只三鱼神兵抓住,一把扯了回去,然后硬生生地将我提了起来,比抓一只小猫还简单。
三鱼神兵提着惊恐万分的我,先是看了看,之后又贴近嗅了嗅,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看它们的举止,我胡乱的猜想它们该不会要吃人吧,吓得我一通乱抓乱踢,慌乱中右手抓住了它的三鱼面具。
忽然,时间如同停止了般,三鱼神兵保持着提我的姿势一动不动,它不动,我也不敢动,画面就这样定格了,直到一滴鲜血从手掌与面具的夹缝中流出,事情突然就有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反转。
三鱼神兵一把将我丢开,捂着脸在原地痛苦的挣扎、吼叫,身边的几只三鱼神兵见状急忙远离了它,更远离了我,我则趁机躲在了龙鲵尸体的后面,惊恐万分地偷窥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
“啪”的一声三鱼神兵脸上的面具碎成了三瓣儿,面具下的脸成了一根烟囱,源源不断地冒出黑烟,同时还发出腐臭味与滋滋声。
我知道三鱼兵的异变铁定是与我的血有关,但它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就没谱了,就算暂且以眼前的这幅景象,还有三鱼兵痛苦挣扎的样子来估测,我同样觉得它不会变成什么善茬,反而可能会“进化”成更棘手的怪物。
三鱼神兵的嘶吼声响彻崖底,黑烟逐渐蔓延它的全身,它置身黑烟之中,犹如一只作茧重生的魔鬼,尤其是那两只放光的浑浊眼,目光所及之处,勾魂破胆。
就在此时,小鸹子拿着两把刀从龙鲵背上跳下,“怎么回事?这只三鱼兵。”他与我一同躲在龙鲵尸体的背后,悄悄注视着异变的三鱼神兵。
我从他手里拿过环首刀说:“我也不清楚,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继续观察了片刻,黑烟渐散,死气渐消,三鱼神兵也倒在了甲板上,如此看来它没能完成异变,而原因应该是血量不足,或是我的魂压太低,总之它没能完成异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再担心后果,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血慑,纵使我一窍不通。
我壮了壮胆,起身向前走去,剩余的几只三鱼神兵见我如同耗子见了猫,连连后退,唯独那只背葫芦的依旧站在原地,不仅如此,当它的“伙伴”们退到它的跟前时,它竟掏出了一把匕首,利落地从后面刺杀了一只,砍伤了一只,吓得最后一只三鱼神兵跳下了船。
“延舅?”我大喊道,只见背葫芦的三鱼神兵缓缓摘下三鱼面具,露出了延舅疲倦、冷酷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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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复仇者
“臭小子,手上的伤是怎么搞的?”延舅扔掉了手中的面具,一步步向我们走来,看他迟缓而又艰难的样子,身上那套三鱼神兵的甲胄应该有些重量,“还有你,看你这幅样子,刚从杀猪场出来?”他对着小鸹子扬了扬头,小鸹子急忙扯起衣领,将脸擦了一遍又一遍。
“你是怎么回事?”我将右手悄悄背在身后,激动地反问道,“当时在栈道上,你是不是故意甩开我们的!”
“你小子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故意甩开你们,老子是那种人?”延舅边骂,边抓起了我的右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有伤口就赶紧包起来,不要把血搞得到处都是,特别是你这半灌水子的血。”他的语气极为严厉,让我一时不敢再多说话。
小鸹子听到这些,主动上前为我包扎:“鬼把头,注意点,地下潮湿小心感染。”
延舅观察了周围一圈,“其余的三鱼兵都去逮面具男了,我们这边暂时是安全的。”说完,他开始脱身上的甲胄,我又忍不住问道:“老舅,你这身装扮……”
“从三鱼螺身上扒的。”他回答道,“这身皮可真他娘的重,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压碎。”
“你又在哪儿碰到三鱼兵了,莫非你没掉下栈道?”
“废话,掉下来老子早没命了。”他将背后的葫芦靠放在龙鲵尸体前,“那些三鱼螺不知抽什么风,竟也怕往下掉,我跟着它们退回到了崖上,然后逃进了一座石房子,在那里面发现了几具三鱼兵的残骸。”
“房子里是不是有机关?”小鸹子突然问道。
延舅终于脱掉了身上甲胄,坐在甲板上如释重负地说“有,还被人开过,不过好像是坏了,开了一半就歇菜了。”
我和小鸹子一个对视便确认了彼此心中所想,“如果我们猜得没错,那个机关应该是控制前面这扇大铁门的,而机关是被戴面具的打开的。”我对延舅说道,他听完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沉默了片刻,延舅开口问道:“崖壁内是什么情况,那几盏灯是什么器物?”
“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绝不是魂灯。”经延舅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他当时也混在三鱼神兵中,“对了,你混在三鱼兵里做什么?”
“本来打算将三鱼将手中的那盏魂灯搞来,可惜啊,没机会下手。”延舅拍了下大腿,忽然扭头看着我说,“罗楠找到没,她应该在这下面。”
“完了!”我跳起来大喊道,“罗楠还在这家伙的肚子里!”
延舅也急忙站了起来,摸着龙鲵的尸体说:“什么!罗楠被这大娃娃鱼吃了?”
“有些时间了!”
延舅正要伸手拍我,小鸹子开口说道:“你们不用急,罗家小姐已经被我救出来了,暂时搁置在龙鲵背上的口子里。”说着,他又一次跃上龙鲵的背部,将罗楠抱了下来。
罗楠身上沾满了粘液和血,散发出的酸臭味儿像是发酵了的泔水,要是龙鲵再死晚一点,恐怕她就要被消化了。
我们急忙检查了一番,幸亏龙鲵当时是将她整个吞下的,因此罗楠的身体各部分都完好无损,只是身上沾了些脏东西,我想她要是还“活”着,一定无法接受现在这个样子,于是先将她脸上的污秽擦净。
我用手指拨开粘连在罗楠脸上的长发,闭眼的她与普通人别无二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怎么样,还有救吗?”我轻咬着嘴唇问。
延舅没有回答我,他让我撑开罗楠的眼睛,然后做了一个最低等级的触魂仪式,“我看悬……”他摸着罗楠的额头,面色凝重地说,“死魂和灵魂已经不再相互排斥,它们开始寻找共存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灵魂往往会为了存活而堕落成死魂,进而完全成螺。”
我不甘心地追问:“真没有一点办法了?”
“罗家是无力回天了,只能另寻高人了……”延舅欲言又止,我顿时就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湘梅姐,湘梅姐或许能救罗楠。”我兴奋地说,“在罗楠成螺的最后关头使用血慑让状态反转,这样一来罗楠就有可能醒过来了。”
延舅摇摇头说:“话虽如此,可想要抓住成螺的时机,太难了,比血慑都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总比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好吧,我们这就去找湘梅姐,请她帮忙。”我刚站起来,延舅便拽住了我,“老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湘梅在哪?”他看着我问。
“水下啊,浩德说她正试图打开最后一盏七星灯。”
延舅闭起眼睛摸了一下络腮胡,然后又轻叹了口气,用着无可奈何地口吻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水下那盏被封藏在石莲花中的灯才是真正的七星灯,准确来说是七星魂灯。”这几句话并没有让我和小鸹子感到非常震惊,这是我们早就料到的事情,无非现在被确认了。
“我们早就猜到了,所以更要赶快找到湘梅姐,阻止她,否则石莲花露出水面,一切都玩完了。”我插嘴说道。
“别打岔!”延舅不耐烦地说,“水底的石莲花是不会露出水面的,你俩儿还没发现吗,水位早就停止了下降。”
听到此话,小鸹子忙跑到船舷边探头观察,回来后对我点了点头说:“水位的确稳住了,看来这下面有不少泉眼。”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水下的七星魂灯是点不燃了……”
“能不能点燃,不是我们说了算,而要看他们刘家的本领。”延舅不知又从哪掏出了一截烟头,颤颤微微地点燃,吸了一口,“我原以为他们刘家真是他娘的守护者,没成想他们才是被防范的对象,时过千年,刘家人中依旧有复仇之心不死的亡命徒,他们不惜违道义,犯天纪,挖空心思想要点燃这盏能够召唤亡者之军的邪灯,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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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囚徒
导魂师这一行当,从来就不只是导导魂,灭灭螺这么简单,每一宗族都肩负着各自的使命,虽说随着时代变迁,许许多多的导魂师宗族都被迫做出了改变,甚至是摒弃了传统道义,但任有一部分宗族时代恪守着族规祖训,纵使赴汤蹈火也义无反顾,我以前认为只有罗家会这么“蠢”,现在又多了一家,刘家。
对于湘梅所做的一切,我宁愿相信她是身不由己,相信她和我一样,同样是被宿命所束缚的囚徒,我们走过的路是陌生的,前行的路依旧由别人掌控,而我们就只能在导魂师这三个字的紧箍下慢慢消耗自己的生命,最终一无所获。
可是,湘梅终究和我不一样,当我,小鸹子还有延舅在船尾呼唤她数次后,在看到她脸上浮现的那个令人心酸,却又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后,我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自己,她想要将刘家背负了数千年的担子卸下,亦或将刘家千年的苦怨倾泻给世人,无论如何,此刻我只能站在她的对立面,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
她将紧箍摘下了,而我还带着,我是罗家导魂师。
“老舅,有什么办法驱散水下这些虫子!”我焦急地问道,水下这片黑压压的水蚂蚁就是我之前所见的那个“大怪物”,现在它们渐渐形成了一个圈,将湘梅围在其中。
延舅左顾右盼,随后拔下了船尾一面旗杆,抛入水中。旗杆一入水,水蚂蚁立刻涌了过来,一层接着一层,像是煮沸的沥青,眨眼间,旗杆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水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他娘的,这些虫子比食人鱼都狠,什么都吃。”延舅的眸子里冒着寒光,说话的声调也低了许多,“小鸹子,有法子没?”
小鸹子想了一会儿说:“只能把它们引开。”
我插话道:“用什么引?”
“人……”小鸹子平静地说,“这些水蚂蚁以血肉为食,只要有人下水,它们自然便会涌过去。”
“我下去!”我什么也没多想就喊了出来,延舅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小鸹子苦笑了下:“这种事自然是由我来,我水性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看够呛,水性再好,哪怕是鱼都无济于事。”延舅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手边的那个大葫芦,“幸好我早有防备,指望你们两个臭小子,一百条命都不够用。”怪不得延舅一直带着这个葫芦,原来是为了“炸鱼”。
将包里的工具和一根细雷管拿出来后,延舅和小鸹子开始着手在葫芦塞上钻眼,装引线,而我还是站在船尾,盯着黑圈的中央,等待着湘梅的再次浮起。
几秒钟过后,水蚂蚁的包围圈中央冒出几个气泡,接着我隐约看见水下莲花石台的形状发生了改变,然后湘梅浮出了水面。
“湘梅姐!”我朝她大喊道,“别犯傻了,灯是点不燃的!”
湘梅朝我微笑着:“小凡,我能把灯点燃,我一定能。”
“纵使将灯点燃,你又能得到什么呢?”我继续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刘家到底肩负着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所做的是错误的,不是导魂师应该做的事情。”
“小凡,你生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湘梅姐,你赶快上来。”
“你不生气就好,我是个骗子,现在又成了个疯子……”话说到一半,湘梅突然沉了下去,随后又吃力地浮了起来,“小凡,你一定要安全离开这里,至于那个戴面具的神秘人,不要再理睬他了,他太危险……”
“滋滋滋,你多话了哦,钥匙。”戴面具的混蛋突然出现在我对面的船头上,我与他一水之隔,五米之距,却犹如相隔一条天堑,“我帮你,你却出卖我,这样可不厚道哦。”
数小时前,我见到戴面具的混蛋,听到他的声音还会火冒三丈,但此刻他的出现和言语带给我更多的是震惊,“出卖?湘梅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我大声吼道,延舅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站在船尾与戴面具的混蛋对峙,同时也想听听湘梅的解释。
“我……”湘梅姐有口难言,只得低下了头。
戴面具的混蛋却笑了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哇,这个女人她想要点燃七星魂灯啊!你看看这些船上的行尸走肉,要是都成了螺,乖乖……”
“你他妈少废话,这些还用你说!”
“对对对,这些不用我说,你们聪明,你们早就猜到了,但是……”戴面具的混蛋在对面摆着手指,一副轻蔑的样子,“你们不会想到,这个刘家的女疯子会是我的同伴吧,啊,不对,应该是我的钥匙。”
湘梅姐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质问着戴面具的混蛋:“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的吗,找灯,拿灯,走人,就是这么简单。”
“你也想要灯,你不是说只要钟吗!”湘梅姐的声音在颤抖,听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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