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万里陪着方进石和宋钱转了一下,午时时分,刘成川派了人来找解万里和方进石一起到他的节度使司中,他是来催促方进石赶紧上路的,方进石在那个偏厅和他说了一小会儿话,只见梁翠容手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小姑娘身体单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头发乌亮有光泽,年纪虽小,却透出清灵之气,她一走了进来,便奔到刘成川面前哭诉道:“爹爹,我不要跟着四姐去延安府,我要留下来陪着爹爹。”
刘成川慈爱的笑了拿了她手中的绵帕给她擦去眼泪,微微笑了道:“青儿只是跟着四姐去延安府玩几天,玩的烦了就让你四姐送你回来,爹爹要杀金狗保护百姓,待把金狗打跑了,青儿就回来好吗?”
这小姑娘这才止了眼泪,刘成川拉了她的手转向方进石和梁翠容道:“你们带着她下午就走,她亲娘也死了,以后就跟着你们吧。”方进石本来感觉自己都是个孩子呢,忽然的塞给他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让他忽然的感觉自己真正长大成熟了许多。
这小姑娘名叫刘浣青,是刘成川最小的儿女,年方十一岁,她的亲娘原来是刘成川结发妻子从娘家带来的婢女,刘成川几年以前清除契丹人在部族军的势力,引起契丹一些人的不满,刘浣青的亲娘在这些人谋杀刘成川的计划中被杀,而且这女儿是刘成川的幺女,他十分的喜欢这个女儿,这才想着让方进石和梁翠容带她去宋地避祸。
方进石告别刘成川和解万里,带了梁翠容拉着这小姑娘从云内州城出来,刘成川派了马车拉了给他们的二千贯钱,方进石让小姑娘也坐了那马车上,他低声对梁翠容道:“你这个小妹妹你打算怎么安置?”
梁翠容道:“先带着她到延安府看看再说了。”方进石点了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这些钱你看如何处置?”梁翠容道:“你想如何外置?”
方进石道:“这么带着总是不太方便,不如分给会盟山上一起来的兄弟们一些。”梁翠容笑了道:“你可真是出手大方,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是了何用来问我。”
方进石赶到那驿站众人所驻地,将想法给陈麓君说了,陈麓君道:“这些钱是刘将军送你的,怎么好让兄弟们来分,这一千兄弟运送二千贯铜钱有何难的。”方进石道:“兄弟们一起出来,自然有钱大家分,有酒大家喝,分什么你我。”陈麓君见他这般豪气大方,对他更是佩服。
这一千人每人分了一贯钱,级别高的小头目和受了伤的分的多些,余下几百贯来依旧用马车将装了,会盟山的兄弟多半是穷苦的百姓出身,一贯钱虽不算多,可是对这些人来说也不算太少了,因为张宗鄂难得发一次赏钱给大家,纵是陈麓君是个级别颇高的头领,也要开着客栈做些买卖来养活家人。
大伙儿开开心心的,这一趟出来跟着方进石不仅解了会盟山之围,救得本部大队人马之困,而且有钱可拿,方进石在这些人心中的威望自然是水涨船高,见到他时打招呼之声比以前声音响亮的多了。
这一千多会盟山的兄弟从云内州城向西,不再走原来向南去宁仁县的远路,而是准备穿过柔服县到龙谷关回去,这队伍行的不快,第二天上午到达柔服县的一条河边。
这条河是浚河的上游,他们沿着河岸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手下有人来报:“河对面有约一千辽军。”
方进石和陈麓君让队伍停了下来,过不多时,河对岸就有一队辽军打了旗帜向河的下游行军,虽然隔了河流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可是也能看的出这些辽军行走匆忙,衣有铠甲的不过十之三四,将近一千多人的队伍不过四五十匹马,比之方进石将这身边一千人带出来时的马匹还少,这些辽军显然已经得知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理会方进石他们一直向下去了。
方进石望了这些辽军远去,回头对陈麓君道:“二哥,你看这些辽军是那里来的?”陈麓君道:“他们从柔服县的方向而来,自然是从那里来了,只怕是抽调去增援云内州府或者宁仁县城的。”
方进石道:“柔服县听说只有人马二千人不到,此前听说已经抽调一批去了宁仁县助防,怎么又有这许多人?难道柔服县已经不需要兵马驻防了么?”陈麓君道:“瞧方才那些人的样子,只怕有多半都是不久才幕的新军,这云内州地方太大,你那岳父人马严重不足,现在只能剜肉补疮了,现在柔服县还没有金兵,只能先顾眼前了。”
方进石听了他的话,双手叉腰站在河边四下望了望,用手一指不远的一处小山头道:“二哥,我们到那里安营扎寨,今日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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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蛱蝶飞来黄鹂语
陈麓君微微一怔:“我们刚刚才赶了一个时辰路,就又安营?”方进石道:“兄弟我有些事情要做,大家在此等候几日如何?”
陈麓君听他说的是“几日”,有些迟疑,不过微一思索,就回头向身边的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到前面河边安营。”方进石拱手道:“谢谢二哥了。”陈麓君道:“自已兄弟谢个什么,兄弟有事自管去办,大家在此等侯就是,要兄弟们帮忙吗?”
方进石却是用手在嘴边捂着假意打了个哈欠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就是最近有些劳累,困乏的很,便想在此地休息一下。”陈麓君笑了道:“这连日来方兄弟天天为了弟兄们脱困费神操劳,如今大家都平安回去,大伙儿就陪兄弟在这里休息几天也好。”
会盟山的兄弟们出来有一段日子了,有些想着赶快回去,可是听说方进石劳累过度要休息几日,纵是有些人心中不快,可也没人提出异议,于是就在河岸边安下营来。
方进石看那些兵丁们打桩安营,自个无聊之时站在河边四下张望,只见河岸上草绿花艳,远处杨柳垂岸,河面上一条渔舟,一个渔夫正在撒网,对岸有几个小孩子跃入河中游泳,他们全然不觉金兵已然大军兵临城下,这些事和他们无关,一个辽国的中年妇人出现在河边,手指着水中似乎在骂这几个小孩,这几个小孩子从水中游到远处一些上了岸,抓着衣服飞也似的奔逃,最小的一个小孩跑的最慢,给这妇人捉到手臂捶打屁股。
方进石不由的想起前世时自己小的时候,也曾不听母亲的话下河游水给她臭揍一顿,此时想来心头感到一阵温暖,脸上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他看到不远的河岸边有一只乌嘴白鹭在拨草刨食,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去投掷这只白鹭,他随手掷出,自然难以掷到,这只白鹭受了惊吓,扑着翅膀向前跑了几步,却滑了一下,然后飞上天空远远的去了。
方进石看这白鹭滑了一下,不由的哈哈大笑,听得身后有个稚嫩的女孩子声音小声道:“四姐,他是不是个傻子?”方进石回过头来,看到梁翠容带着刘浣青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这小姑娘手中抱了一只花猫,正斜着头向梁翠容发问。
这小姑娘虽只有十一岁,眉目之间和梁翠容有许多相似之处,身高已经和梁翠容的耳朵齐高,双目如漆,脸色红嫩,身着一件粉色的衣衫,她手中抱了一只花猫,这猫也只是一般寻常所见的小猫,她出生之时,刘成川已经有些势力,她母亲虽是婢女出身,却也深得刘成川的喜欢,是以她虽然年纪小,过的就是富贵的生活,身上已经有了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这种气质梁翠容这种自小的懂得生存艰辛的苦孩子不会有,黄金绵那种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也不会有,这种气质非得历经深宅大户多年熏陶才能养成。
这种气质体现在抱猫的方式动作,说话的脸无表情,神色的淡定,不可侵犯的神色,梁翠容给她这么一问,微微有些尴尬,只得笑了道:“怎么能这么说你姊夫,他可是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
刘浣青脸上依旧没笑容,淡淡的道:“那他刚才两次站在那里傻笑?”她不等梁翠容回答,转了头对方进石道:“你为何投它?它又不曾招惹你。”方进石听她说话语气直接质问,不过想着她是个小女孩,又是自己的小姨子,本着大人不计小孩过的想法,陪笑了道:“我只是随便玩一下,没想打到它的。”
他说着话走到两人面前,看她抱着的小猫可爱,就想去拨弄一下小猫的头,笑了道:“这只猫真好看,你养了多久了?”
刘浣青却将身子一侧避让他的手,不让他触碰到那小猫,皱眉道:“你这么脏的手不要碰到它。”方进石尴尬的将手缩回来,向梁翠容望了一眼,她却是嘻嘻笑着向他眨了眨眼睛,意思分明是说:不好对付吧。
方进石忽然想起初见黄金绵之时,她对张宗鄂说话也是十分呛人,看来要当人家的姊夫,也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方进石对哄小孩子还是有些心得的,他走到河边去好好的把手洗了,回过来将手伸到这小姑娘面前道:“我手洗干净了,可以摸它了吗?”刘浣青真的认真查看了他的手,这才转过身来将小猫送的近了些道:“你轻点碰它。”
方进石伸手摸了一下小猫的头,笑道:“它多大了?你养了很久了吧?”刘浣青道:“它才出生三个月,我也养了三个月了。”她终究是个小女孩子,见方进石真的去洗手,又向她说起小猫,说话就好听多了。
方进石和她身后的梁翠容挤了挤眼睛,意思说:和她熟悉其实不难吧。
天空中飞过两只白鹭,也不知其中有没有方才飞走的那一只,方进石抬头望了望道:“我家乡的白鹭会变色,夏天身是白色的,头和颈是黄金色的,冬天会全身变成黄金色,羽毛也松疏些,不知这里的白鹭会不会变色。”
梁翠容却是不知,刘浣青撇撇嘴巴道:“你家乡的鹭鸟经常站在牛背上捉虫子吃吧?”方进石一呆道:“你怎么知道?”刘浣青道:“你家乡的那种叫做牛背鹭,这天上的白鹭名叫丝琴,它不喜欢到牛背上捉虫子,冬天也不会变色。”她说话时有些傲气,方进石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刘浣青道:“我看书上说的。”
方进石让这小姑娘说的没脾气,看看帐篷已经支了起来,就和梁翠容一起走回搭建好的帐中,那小姑娘刘浣青自有安排和一个会盟山大嫂同住,梁翠容笑道:“遇到克星了吧,这小丫头说话呛人的很,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方进石也笑了道:“那我更得躲的远一些了。”
梁翠容收了笑容,正色道:“你让人马停在这里不走,是不是想图谋柔服县城?”方进石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你爹爹现在正率人和金兵死战,我不帮忙也就是了,怎么还可能掂记着他的地盘?”梁翠容笑了道:“得了吧,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我这个方夫人也白当了。”
方进石笑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梁翠容叹息道:“如今的情形来说,柔服县城只怕以后是个烫手的山芋,纵是我爹爹白送给我们,以我们的实力也未必守的住。”方进石道:“也许我们一站在那城头上,金兵就害怕了不敢来攻呢?”
梁翠容一怔,道:“怎么可能呢?”方进石去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低笑了道:“你男人聪明绝顶,英明神武,那些金兵一见就望风而逃了。”梁翠容听他这么说,就知他已有主意,有些事情看上去很难,可是为什么他总能想到极容易的解决办法,难道跟了他,自己就懒得再用脑子了么?
方进石让会盟山的人马在这河边住了三日,每日派了探子出去打探消息,这几日来,史斌和刘行虎硬将金兵挡在离云内州城四十里外,宁仁县城攻打几日也没打下来,几天下来几万金兵只打下来云内州的几处小军寨,金兵从完颜部的故土按出虎水兴起以来,纵也打过败仗,却极少有打仗如此别扭不顺过。
这一日方进石听探马来报,金将赤盏晖率北面的金兵一万多人已经到达云内州府城北门不远,和南面完颜宗辅大军已成夹击之势,方进石坐不住了,对陈麓君道:“二哥带人在此休息,我到前面看看去。”
陈麓君急道:“不可,此时到前方战场去只怕危险。”方进石道:“我只是到远处望上一望,见势不妙就溜之大吉,应该没什么危险的。”
陈麓君又劝,方进石道:“二哥不用再劝了,叫几个兄弟和我一起去就是了,我偷偷的去,别给我女人说。”方进石生怕梁翠容跟着一起去,这才不让告诉她。
傍晚时分,方进石带了十多名能走夜路胆大心细的会盟山众,背着梁翠容不知,骑马向那前方双方交战的战场奔去。
一路之上方进石小心万分,不敢放马狂奔,这路途也不算远,快到四更之时,这十余人马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侧。
一名比较熟悉地形的属下小声道:“方头领,翻过这座山头,下面就是史斌的大营了。”方进石嗯了一声,示意他小声,他抬头望去,黑暗之中,这山势感觉极是险峻,山风吹过,上面的生满密密的山枣树荆棘树在风中随风乱拂,形如鬼魅一般。
方进石低了头对那名属下道:“这里能不能攀爬上去?”那人道:“白天若是带了绳索砍刀,向前一点那个山坳能爬上去,晚上只怕看不见有些困难。”
方进石想了下道:“到那里看看,若是不难明天去找绳子。”
他留下一人看守马匹,带了其它的十多人走到那个山坳,方进石在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楚上面情形,自也判断不出难易,有些失望的道:“走吧,另找个地方。”他刚要带人走开,只听黑暗中有手下低声喊道:“方头领,到这边来。”
方进石带人顺这人的喊叫声来到一处高四五丈的山崖下,那人道:“方头领快看。”方进石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绳索从上面垂下来,旁边丢了一大堆砍伐下来的荆棘矮木,打了火折子一看,断口平整新鲜,似乎刚砍下不久。
边上另外一人也道:“这里还有。”方进石奔了过去,只见另外一面断壁垂下来的绳索更多,随意数数竟有二十多根。
方进石心中一沉,将身旁边那人手中的火折子吹熄,旁边另一人道:“方头领,我们要不要爬上去瞧瞧?”方进石忙的示意他禁声,带着这数十人一直走回到方才停马的地方,方进石手扶着大树不作声,这十多名大汉也不敢打扰他,静静的等他的决定。
这二十多根绳索从上面垂下来,自是有人从此地攀爬上去,而山的另外一面便是史斌的军营,多半便是金兵趁夜翻山准备偷袭了,使用了这么多的绳索,想来人数也不会太少,方进石抬头望了望那山顶,只怕金兵早已抵达史斌军中脚下,他们尚在梦中,此时就是骑快马绕了山谷去报信也已晚矣,方进石叹息一声,说了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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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艰难苦恨繁霜鬓
已经深夜,巡营的杀虎山兵士排着队伍在营中穿梭巡逻,中军大帐中依旧一片灯火通明。
史斌将脚高高的跷在桌案上,半躺在那椅中听右军头领卢可信在禀报伤亡情况,连日来,史斌军中损失总军力的二成以上,这让他有些肉痛。
他听卢可信报完,挥了挥手道:“卢兄弟辛苦,回去休息吧。”卢可信行礼退出了以后,史斌将脚从案上放下来,坐直了身子才问一直坐在下首没说话的吴加亮道:“吴三哥,刘成川的那批粮草到了没有?”
吴加亮道:“今日下午已经到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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