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乡下。”
静慧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了身去继续干活。尽管客人给的这锭沉重的银锭;是史家班几十年来第一次被赏的这么多钱;可是她却淡然的很;因为钱多钱少对于幼年在永泰寺长大的静慧来说;也并不会让她激动起来。
史达泰叫了史班主夫妇过来看;史班主也是兴奋了问道:“是什么样的客官出手这么大方?”
静慧将手中的绳索盘好放在车上;头也未回的道:“别人丢过来;没看清。”
史达泰渐渐收了笑容;他扭头看了看静慧;然后对史班主道:“你们先回去;我有些事情去办。”说完抢了那银子就向正南走去;史班主在身后问道:“你去哪儿?”
史达泰充耳不闻;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到处搜寻;能收到这样的一大锭银子固然高兴;可是若是送银子的人是让他很不痛快的人;他就会变得愤怒;就会严重怀疑送银的人内心企图。
因为在方才的表演时;他看到了人群中的那罗延高宠;尽管他也怀疑那罗延能否送的起这么大块的银子;可是除了他以外;谁还会平白无故的送了这么大锭的银子出来?若是平日阔富之人显摆大方;也定会在表演人多时送出;已经结束了人群散去再送;肯定不是寻常客官所为。
只是街头人太多;又是晚上时分;找了半天终还是无法找寻;史达泰想起静慧说起过;高宠现于徐王府中蹴鞠;就转了头向了徐王府后门走来。
高宠看着赵多富走了过来;就问了道:“你丢了什么给她?”赵多富平静的道:“只是锭银子。”她再不多言;径直的向了徐王府方向走去;高宠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直没再说话;一前一后的到了徐王府的后门处。
她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少有人行的一个巷子口大柳树下;定了一下;然后轻扯了低垂下来的柳枝黯然无语;一轮如钩的新月高高挂起;月光洒落了整个汴梁城;此时已不太早了;四周都已经安静了许多。
高宠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向着她缓步走了两步;望了她的后背低声道:“对不住了。”赵多富转过身来;笑了笑道:“为何这么说?”
高宠嗫嚅的道:“因为你不开心了。”赵多富柔声道:“我没有不开心;我费尽心机的来看你;看到你我就开心了。”
高宠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嗯”了一声;他其实很是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闷葫芦;可是总也改不了;赵多富仰起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问了道:“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位卖艺的姑娘?”
高宠急道:“不是的;我……”赵多富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又何必多此一问了;你若是不喜欢她;也不会把我当成她;亲我了。”高宠又窘又惭;辩解不得;赵多富向前一步;轻轻投入到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腰身道:“我不管了;不管了;无论再难再难;今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了。”她心中爱到极至;情难自抑;不顾矜持的去抱了他;说了这样坚定的话来。
高宠反手搂了她;听到这样的话语;心中感动不已;鼻子中闻着少女香气;怀中搂抱着这柔软的身躯;终于情难自持;又低了头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赵多富内心欢喜;仰望了他的脸;目光深情;高宠俯下身来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再看赵多富时;她却低了头去吃吃低笑;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宠笑了问:“笑什么?”赵多富摇了摇头;伸手托了他的下巴;用了拇指食指卡了他的嘴角;她的指甲尖利;高宠吃痛裂开了嘴巴;赵多富嘻嘻笑了道:“你父母怎么生你的;把你牙齿生的这么白这么整齐。”
她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高宠的牙齿又白又齐;高宠被她卡着嘴巴;含混不清的道:“你的牙齿也很白很整齐。”赵多富道:“是么?”话语未完;去勾了他的脖子踮了足尖主动的去亲吻他。
一阵激烈的亲吻之后;赵多富轻抚了高宠的脸;软语了道:“我要走了;真是舍不得。”高宠点了点头道:“我也舍不得。”赵多富嘻嘻而笑道:“那我就不走了。”
她虽然这样说了;可是接下来又道:“看看我明晚还有没有机会再溜出来了。”高宠道:“明日康王爷大婚;徐王要带我们这些人过去助兴。”
赵多富道:“好了;那就再说了。”她挣脱了高宠的怀抱;握了他的手道:“你去里面找那个李总管;让他去告诉张喜儿;就说我在这里。”
高宠应了一声;向了徐王府的后门走去;走上两步又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多富站在大柳树下;向他摆了摆手。
高宠心情很愉快的走到了徐王府的后门;这里有个耳房;没想到根本就不可能到这耳房中来的李大总管;竟然此时坐在门口看起了大门;这当然是有人授意了。
高宠赶紧过去向李总管行了一礼道:“李大总管;外面有人找张喜儿姑娘。”李总管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也不敢多问;转身向内走着道:“我马上去叫。”
高宠看他向内府走去了;又出了府门去看赵多富;距离有些远了看不到那里;他就又向那里走了二三十步;忽然听到有吵杂的声音;高宠心头一收;加快了脚步奔了过去。
赵多富站在大柳树下等着张喜儿过来接她;想起方才和高宠亲热;她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欢喜;此时天色太晚;她不敢一个人站在黑影处;就走到路边的栓马桩前;这里有一盏灯笼照亮;徐王府有钱有势;连离府有些距离的栓马桩处;晚上也点上灯笼给路人照亮道路。
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男人从她面前走过;赵多富随便看了一眼也未在意;这男子已经走过去;却又很快的折了回来;他瞪着赵多富说了声:“静慧;你怎么在这里?”
赵多富抬了头看了他一眼;这才依稀认出;这男子就是方才在史家班表演时;和静慧一起演出的那个人;赵多富皱眉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静慧。”
这男子正是史达泰;他本是来找那罗延高宠的;路过这里看到一个矮个头的小厮站在栓马桩处;本也没有在意;可是走过时匆匆一瞥;竟然似是静慧;他就赶紧回过头来细看;灯火下这小厮虽然穿着男子衣衫;可是确确实实是静慧。
他甚至揉了揉眼睛再细看;赵多富让一个陌生男子这么看着;心中很是不快;愠言道:“说了你认错了;我不是静慧。”
她这么否认;史达泰更加确认她是静慧了;她说话明明是女子;又和静慧长的一模一样的;而且出现在那罗延居住的徐王府门口;史达泰顿时火起;怒道:“你深夜跑到这里做甚?还穿成这样的衣服;说!”
赵多富懒得理睬他;说了句:“要你管的着。”她生怕这人纠缠;赶紧的向徐王府门前走;她这么说话;更惹得史达泰火冒三丈了;他向左跨了一步挡在赵多富面前喝道:“你是不是又来找那罗延这个狗东西。”
赵多富本就恨他无礼;此时又听他出言不逊辱骂高宠;也火气上头;回骂了道:“你这个无礼的瘸子;我来找他管你何事!”
她骂完就绕了史达泰身侧过去;再不理会他径直的向了徐王府的后门走去;史达泰脾气本就火爆;平生又最恨人骂他是瘸子了;更加上静慧瞒着他深夜来找情敌那罗延;态度又是这么强硬;他此时完全丧失了理智;暴怒了右手搭上了赵多富的肩头喝道:“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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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节 永怀当此节
赵多富向前奔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手;回头怒骂了道:“放开你的狗爪子。”史达泰暴怒了回道:“你……我打死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他伸掌重重的向赵多富的脸上打来;要赏她一个耳光;赵多富急切之间下意识低了一下头;这掌没打到她的脸上;却重重的打在她的脑袋上。
史达泰盛怒之下出手很重;赵多富头顶上的小帽子一下子被他打飞很远;头发一下子披散开来;她被打的踉踉跄跄向前几步;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一跤跌爬在地上。
史达泰向前奔到她近前;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怒骂道:“说……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来找这个狗贼!我……我打死你!”说着抬脚就向坐在地上的赵多富踩了下去;赵多富已经让他一掌打懵了;此时毫无躲闪的意识。
高宠远远的看到史达泰打了赵多富一掌;抢救不及;此时奔到近前;看史达泰起脚来踩赵多富;就在原地跃起;如飞鹰一般在空中收腿起脚;重重的在史达泰胸前踢了一脚;史达泰极速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这一下动若脱兔;快捷至极;史达泰被他踢翻在地;飞快的又站了起来;怒骂道:“好不要脸的狗男女;你终于出头了。”
高宠不及理会他;赶紧俯身去扶了赵多富急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赵多富抱了脑袋呲着牙道:“头好痛。”
高宠心中爱怜;很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走开一下;他抱了赵多富的脑袋揉了揉;替她稍微减轻一些痛楚;史达泰看他这么亲密;更是怒急了抢过来道:“狗贼欠打!”
他冲过来挥拳来打;那罗延高宠霍的站起身来;右肘横出;格开他的拳头;挺直了身怒骂了道:“你为何打她?”
史达泰从怀中取了那锭银子出来丢在地上;然后唾了口唾沫骂道:“好个狗东西;有了几个臭钱就为所欲为了。”然后又指了赵多富骂道:“原来你这么下贱;真是瞎了我的眼!”
高宠已经无法再忍受他的辱骂;之前史达泰曾经打过他一次;那次他没有还手;是因为他想着史班主静慧他们出钱救了他一次;还收留了他;心怀感激;此时赵多富让人欺负;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了。
他大步向前;冲到史达泰眼前;一记“冲天炮”;伸拳直打史达泰前胸;史达泰眼见拳到;挥臂急格;却格了个空;高宠的手臂不知怎地从他手臂下穿过;变拳成抓;一把抓了他衣襟衣服;他的力气极大;手臂回缩;将史达泰拉到近前弯腰;他抬膝在史达泰前胸撞了两下;跟着一脚正踢在他的前胸;将他踢飞。
史达泰身体也算强壮;而且练武之人;可是到了他面前却跟个耍小孩子一般;史达泰被他踢倒在地;又很快爬起来;骂道:“我和你拼了。”他高高跃起;在空中挥拳狠狠的向高宠打来。
高宠抢前一步;闪过他的拳头;捉了他的手腕向前一送;史达泰如死鱼落在砧板上一样;声音极响的爬在地上;连道路上的落叶都给荡飘起数片来。
史达泰额头见血;半天再也爬不起来;死撑着翻身坐在地上;他自知不敌;嘴上依旧不饶人;坐在那里痛骂。
高宠再不理会他;走过去捡了那顶小帽子替赵多富戴在头上;赵多富此时才完全回过神来;看那史达泰还在骂;不悦了道:“这狗厮实在无礼。”
高宠刚要安慰她几句;听到身后脚步声急;回首望去;只见从徐王府的后门涌出大队人来;急步向他们走过来;当前是那个李总管和一个年轻的宫女;身后跟着几十名黄门太监和手持武器的侍卫。
那名宫女正是张喜儿;她急急地走到近前问道:“嬛嬛帝姬;你上哪里去了这半天?真是急死人了。”
史达泰看这众多侍卫和太监冲了过来;又称赵多富为嬛嬛帝姬;当即住口不敢再骂。
高宠也忙的离赵多富远上一些;低头不敢再看她;生怕别人看出端倪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来。
赵多富忍不住又抚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痛处;怒火上来;指了史达泰向张喜儿道:“这狗厮实在无礼;平白无故的袭击我;还不叫人砍死他。”
张喜儿听了斥身后的侍卫们道:“你们聋了?没听到嬛嬛帝姬的话么?还不把他抓起来!”这几十名侍卫如梦初醒;吆喝着纷纷抽刀上前按住史达泰;史达泰自知不敌;束手就缚。
张喜儿陪笑了对赵多富道:“这刁民招惹了嬛嬛帝姬;杀他十次也不为过;我看不如送到衙门里治他的罪;免得传扬出去累及名声。”她说的也是实情;赵多富看了远远站开的高宠一眼;此时当街杀人颇为不智;而且赵多富也是气极冲口而出的话;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史达泰。
赵多富向那些侍卫们道:“你们把他送到开封府治罪;告诉蔡绍;绝不能轻饶了。”众侍卫们分了一部分人去押了史达泰;推推搡搡的押他到开封府去。
赵多富又回头向一个小黄门太监招了招手;这小黄门走了过来;赵多富又低声吩咐他道:“去告知蔡直阁;千万不可让郓王知晓此事。”她是怕赵楷知道了;一则被骂;二则以后出宫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小黄门领令而去;赵多富又对张喜儿道:“方才遇险;是徐王府中的这人出手救我;去和十四哥说说;让他重赏。”
张喜儿看了高宠一眼;答应一声;赵多富也回头去看了高宠一眼;可是不敢看的太久;以免着了痕迹;遂转头道:“这便回去了。”
众人随着她一起转回了徐王府第;她自去找了地主换衣服回去;高宠始终不敢上前去替史达泰求情;虽然他方才心痛赵多富;气愤下打了史达泰;可是想着万一真的到了开封府衙门;他被判了什么重罪;甚至丢了性命;也是于心不安的。
众侍卫们押着史达泰走了没有多久;路过一处牌坊下;道旁一个老者和一个黄衣少女奔了过来;那老者着急的道:“达泰;这……你又怎么了?”
史达泰叫了声:“班主。”再也无脸说下去;此时静慧就在眼前;那方才被他骂被他打的;确确实实并不是静慧;是他真的认错人了。
众侍卫们看到忽然嬛嬛帝姬又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这里;而且很快的又换了衣服;都目瞪口呆;有侍卫上前行礼道:“嬛嬛帝姬。”
静慧看这些侍卫向她行礼;称她“帝姬”;吓得赶紧连连摆手道:“不是的;你们认错人了。”这些侍卫们看她衣着神态气度;却又都不太像赵多富;面面相觑之下;也只是心感疑惑;谁也不敢再认。
不过那领头的侍卫言语间客气了许多;对史班主道:“他得罪了嬛嬛帝姬;你们到开封府衙门问问吧。”他们押送着史达泰去向开封府;史班主和静慧无奈;只得也跟了前去。
他们二人是左等右等史达泰不回来;又联想到他怒气而去;担心之下一起寻来;却当真又出了事情;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以史达泰这等身份;怎么会得罪了皇家帝姬。
开封府晚间只收押犯人;对于这样的平常非紧急要犯也无需马上提审;史班主和静慧也只好无奈而回了。
高宠回到徐王府自己的住处;躺着半天睡不着;如今;柔福帝姬赵多富已经成为了他幸福的烦恼;静慧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渐渐被赵多富替代;或者两人其实本就是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而已。
别人攀上了帝王之家;可能连祖宗三代都要半夜起来烧香跪拜感谢;可是对高宠来说;却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只是这样的苦闷也只能藏在心头;无法向任何人说起的。
第二天一大早;高宠起床和蹴鞠者们一起练习;他有些无精打采的;平日最在行拿手的射鞠技术也总是射不中;场边的头目皱眉道:“那罗延;今日是怎么了?午后就要到康王府献艺;你这样如何下场?”
高宠只得低头不敢回答;旁边一名伴当笑道:”昨晚他救了帝姬有功;王爷尚未说有赏;他在等赏呢。”头目瞪了那伴当一眼;回头骂了高宠一句:“用心些。”
高宠嚅嚅答应;烦心的事情虽多;可是总也不能时时去想;只能暂且得过且过了。
康王府的大门张灯结彩;府中张罗一新;门口铺了大红的地毡;一直从大门通往正堂;吹鼓手“滴滴答答”吹个不停息;今日天公也作美;太阳高起;在这寒冷的冬天里难得有这样温暖的日子。
此时的康王爷赵构也是春风得意;他虽然母亲在宫里的地位不高;自己也不怎么受到官家宋徽宗疼爱;可是终是皇子;岳父刑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