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凌霄殿时,激动的望舒一见望安人事不省,慌乱的从座位上起身,奔至清风近前,追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晕过去了?”
清风闻言不语,只是动作轻巧的将望安好生安放在藤椅上,方子配见清风不愿多谈,明白对方是在袒护望安刚才大逆不道,便遂了清风的意:
“二师傅莫急,二师兄是躲在那道童的寝屋没日没夜的饮酒,喝多了。”
望舒听了方子配的解释,脸上的表情甚为复杂――既有气恼,又有心疼,当然也有没有教导好望安的惭愧和自责。
望安躺在藤椅上昏睡的时刻,望舒则在一旁近身照料着,方子配趁机悄然走到清玄身旁,大致描述了望安现在的心态很不平稳。
清玄见方子配一脸肃然,知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同无为和明空知会了一句后,便来到望舒旁边,轻声问道:
“二师兄,望安这小子此次又看上了哪家姑娘?听子佩说――带他来的时候这小子倔得像头牛,我估摸着望安该是动了真心。”
望舒闻声哭笑不得,但眉宇间更多的是酸涩――望安最喜赖在他的身边,是因为他从不苛求望安能有多大出息,就好比方子配、清风二人与清玄和莫逆更亲近,不过源于一个性子合得来的缘故。
而望安的脾气又实在绵软,他没有无为那般有志气,没有清风那般勤奋,更不比方子配有自信。随遇而安、满足现状便是望安的追求。
所以每每下山历练之际,除却是为了增长清风等人的见识,清玄他们想要考验的就是――清风等人面对外界诱惑有无定力,是否甘心悟道,是否坚定执着。无名他们倒还好,顶多是方子配油嘴滑舌几句,但多半都是开玩笑。可望安就不同了,常常清玄他们以为他是在玩笑,结果他却句句出自真心。
望舒与望安相处的时日最长,自然懂得望安的秉性和心思,他之所以没有向清玄等人言明望安极易被影响,极易被动摇,皆源于长辈对晚辈的袒护和宽爱,与祖孙无异。
听清玄问及这次望安究竟又看上了哪家姑娘,其实望安在望舒面前并没有言明,但望舒心里有数――
“唉――次次下山,次次都要劝他回心转意,他若恼了,我又何尝不累。他还能认识几个姑娘,我猜就是那位被他救过的女子无疑了……”
清玄听着望舒的叹息,心中也不甚好受――望安不懂得谅解望舒的用心良苦,若众人皆不在意望安,何必要劝并无一技之长的望安留在无龄,放望安走人,望安自会四处碰壁,等到头破血流之际,他或许就会明白。
可望舒不愿让望安受苦,望安却看不破原因。
愣了一会儿,清玄回过神来,蹙眉思虑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那小姑娘瞧上去并无特比之处,望安何至于对她如此着迷?我觉得不像,二师兄会否搞错对象了?”
望舒听了清玄的疑惑,也垂眸思虑了一阵儿,继而歪着头看向清玄道:
“应当不会……望安这孩子心里藏不住事,若真有那么个姑娘存在,他早就按捺不住向我透露对方的千般好、万般好了!”
清玄闻言点点头,回身望着无为等人坐着的方向,意在请教无为与明空有何高见。(未完待续。)
………………………………
第二零九章:望舒发飙
望安如此耍性子,无为是看不惯的,无为认为望安胆敢这般放肆就是被望舒惯坏了。好在明空没有无为那么严苛,所以面对清玄疑惑的眼神时,无为一张脸拉得老长,明空则浅笑着回道:
“这孩子心眼儿实,咱们猜来猜去也是徒劳,莫不如等他清醒直接问他一问。”
明空所言不虚,清玄也觉得应当亲口询问望安这回闹个不休是否还是因为相中了谁人,并且望安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瞧着望舒面上又爱又恨的样子,清玄知晓――即便是众位师兄弟都同意望安自寻出路,那也得帮着望舒跨过这道坎才对――
前日里望舒还口口声声说道要尊重徒弟们自己的选择,可临了轮到他自己头上,也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所以轻言放手,何其不易,清玄瞅了眼他最疼爱的弟子――方子配与清风一眼,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楚滋味。
见望舒仍旧目不交睫的守在望安身旁,清玄忙将方子配和清风叫到一旁,同他二人打听望安还能否静心修道。
“你二人同为师讲实话――那望安可还有心思潜心悟道?”
清风闻言默然,方子配则朝清风瞥了一眼,见清风不回答,他也不好说什么。
一般而言,在面临大的决断前,方子配还是能敛住正形的,且皆会过问清风。若是小打小闹不必认真的情况,方子配适才有心情开玩笑。
清风就像他们一行徒弟中的主心骨:睿智、沉稳、果断又冷静,他对所有师兄弟都一视同仁,不过是因为方子配最小,才宽严相济。
所以不论是谁人出事,最焦心的,当属清风,虽然清风表面上反应不大,可心里热乎着呢。
清玄见自己的两名爱徒噤口不言,知晓那望安许是比之前更过分。
清玄神色痛心的闭上眼睑,继而睁开凝视着清风,凝然告诉清风道:
“风儿,为师知道你孝顺,同所有师兄弟齐心。但袒护也得分时候。你若不告知为师望安同你们说过什么,为师何以分析他的心中所想,又如何去劝解你望舒师傅?”
清风听着清玄的轻声斥责,抬头平视着清玄,似乎很是艰难的,才从口中蹦出几个音节,仿佛要将这句话吐露给清玄,对他而言,难如登天――
“师傅,望安或许要走……”
方子配闻声侧首望了清风一眼,他知道适才望安的话让清风心里不痛快,而此时要面对清玄告知实情对清风来说更使清风难受。
皱了皱眉,方子配哄劝着清玄道:
“六师傅,您就别打听了,望安师哥饮了过量的酒水,态度差一些无可厚非,或许等他清醒过来,就会反省!”
方子配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所以这般青涩的演技,又岂能骗过老狐狸清玄。
清玄明白方子配是不想让清风为难,这才将他挡回去。
故而,清玄不再追问,只是又睨了眼方子配同清风,回过头呓语般叹道:
“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了吧……”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被方子配拍晕的望安方才苏醒,只见他一张脸皱作一团,揉着后脑使力的睁开睡颜,眼中的血丝还未褪尽。
见望安终于清醒,那望舒忙掩住面上的喜色,换作一张冷脸站起身来。
望安一打开双目便看到面色严厉的师傅俯视着自己,自然觉得压抑,便不耐烦的坐直身子,闷声闷气唤了句“师傅”。
听到师傅二字,望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目圆睁张口骂道:
“师傅?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位师傅?”
极少见到望舒动怒的清玄看见望舒的情绪如此激动,忙上前说合:
“师兄息怒,风儿他们还在此处,若要打骂――也不急在这一时!”
清玄捏了捏望舒的胳膊肘,朝望舒使了记眼色,望舒才算听进了清玄的劝阻,扭过头不愿再看望安,但也没有继续疾严令色的训斥。
望舒安静下来,清玄方才弯下身子探了探望安的额头,面色和蔼的嗔道:
“下次莫再独自饮酒,这无人作陪,一杯接一杯的没个数儿,头还疼吗?”
经过清玄一双妙手的抚摸,望安脑袋里的胀痛舒缓了不少,他抬头仓促的看了清玄一眼,低声答道:
“徒儿谢过六师傅,好多了。”
清玄欣慰的颔首,见望安还是知晓分寸的,没有当即同众人撕破脸皮,便打算循循善诱,好好开解望安,毕竟这师徒之间若生隔阂,那便如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望安拾起手边的茶盅一饮而尽,无意间瞄到了无为等人皆在此处,他略微扫了扫眼前的环境,才知自己被方子配和清风强行带到了凌霄殿。
喝完茶水,望安起身面对无为等人的方向,朝一众师尊作揖道好,继而蹙着眉头径自表明心意:
“掌门师尊在上,众位师傅在上,不肖徒望安恳请离开无龄,自谋出路!还请众位师傅谅解!答应徒儿的请求!”
原本以为望安醒过来后,看到这阵仗,以他胆小怯懦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再惹望舒等人生气的。谁料他竟然直接提出要走的打算,可谓是史无前例的鼓足了勇气。
清风听到望安的恳请,抬眸凝了望安一眼,方子配亦然,两人皆目不转睛盯着望安的背影,生怕清玄他们会答应望安荒唐的要求。
“呵!呵呵!我望舒前生欠下多少孽障?才被罚今生做你的师傅!狼心狗肺的混账子!你要走便赶紧卷铺走人!不必再来咨问我等同意!反正你也从来没把在座的几位长辈放在心里!养你十余载!教你十余载!都是狗屁!及不上半道里冒出来的小姑娘几句蛊惑!我望舒在此断定――你此生也就这点儿出息!若预测不准,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望安出乎意料的征询望舒等人的首肯,使得隐忍脾气良久的望舒立即爆发,他再也顾不上语气婉转与否,措辞雅致与否,只是面红耳赤的发泄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望安呢,则在面对望舒痛骂时,脸上隐隐透出一股愧疚的神色,只因在他心中――整个无龄,唯有望舒对得起他,真心实意待他,其他不过是逢场作戏。(未完待续。)
………………………………
第二一零章:放手
清玄见望舒此刻已然收不住脾气,便只能像无为示意,无为是几人中威信较高的,若是连无为都劝不住,怕是这场面真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无为接触到清玄的暗示后,立即站起身来,走至望舒近前,轻声道:
“二师弟,你随我来一下。”
无为先行走了几步,转头时瞧着望舒并未跟上,便口气凶戾的又唤了遍:
“二师弟!随我出来一下!”
望舒闻言抬眼看了看无为,见无为一脸的不容置疑,望舒适才带着气恼跟随无为踏出凌霄殿。
两人出来后,无为又叮嘱望舒将门带上,望舒一脸不情愿的关上了门,末了还气鼓鼓的瞄了望安一眼。
无为站在前庭等待望舒走过来,望舒站定后,无为才道:
“二师弟,曾记否――你扬言,若某日徒儿们有了自己的追求,会随他所愿?”
望舒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口中苦楚,张嘴许久,都没有发声。无为见状又道:
“你、望安,你们二人可算是最宽厚的师傅和最松散的徒弟搭配,哪怕是整日吊儿郎当的子佩,都比望安要自觉的多。还记得望安每每在修行上遇到瓶颈――总会自怨自艾,怪自己毫无天分。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是――若望安能有风儿一半勤奋,现下他也不会连子佩的修为都撵不上。”
望舒不解其意,他看着无为肃然的眼神,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窥知出内容。
无为迎视着望舒的目光,语气不重不轻的又道:
“鉴于以上种种,二师弟我问你――你有错吗?”
望舒听了无为莫名的质问,面色更加迷茫,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并未醒悟到自己********。
无为见此无奈的下了定论,他直视着望舒清朗的瞳仁,一字一顿道:
“在我看来――你有!且较之于望安,你错的太多,错的浑然不觉!”
望舒撇撇唇,好似已经猜到了无为会这样说。老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望舒可不就等同于望安的生身之父嘛。所以无为这理论听在望舒耳里并不意外。
无为见望舒不以为意,知道望舒大约依旧没有理解他指的过错是什么,望舒又究竟错在哪里。
无为负手往前迈了几步,也不管望舒是否有耐心听他训责,径自讲起了他眼中的望舒和望安:
“二师弟,你总说――宽爱好过苛待,所以你对望安从未抱很大期望,甚至于他在自暴自弃时,你也不忍鞭策他,一味的安慰,一味的好话,将他对自己的那点信心都磨没了。你知道我们众师兄弟间,望安最依赖你,仰仗你,信任你,可也是由于你对他过分纵容的态度,才促使他生出修道无用的念头!”
望舒安安静静听着无为阐述的道理,回忆起从前种种――望安说修炼太累,他允他休息,望安说修道太苦,他御剑带他玩耍,望安说自己没有天分,他总说不急不急。渐渐地,望安已经赶不上同辈,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他也只是想办法让他放松。
严师出高徒,多少为师者都把自己徒弟脑中的那根弦绷得很紧,他却越放越长,越放越松,该严厉的时候他不舍,该鞭策的时候他不愿,该督促的时候他心疼,以至于望安慢慢走出了他的掌控,他都不明缘由,只能一个劲的生气,发恼,埋怨望安不孝。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没有迹象的,是他默许了望安是块朽木,是他没能手把手练就望安拥有禁得起打磨的性子,是他自以为是的慈爱冲淡了望安的血性,是他一步步把望安推开。
望安于修道中寻不到乐趣,也是受他影响所致。
望舒顿悟过来后,眼眶通红,他几乎要哭出声来,却无颜以此来悔过。
无为看见望舒这般绝望的面色,心中也很酸涩,他走上前来,拍拍望舒的肩膀,开解道:
“师弟,养好一个孩子容易,养废一个孩子也不难。我们初为人父,不懂如何度量标准,情有可原,莫要过于苛责自己。”
望舒抬眸看了无为一眼,鼻音浓重,眼眸莹润的道谢:
“师兄,多谢你点醒我……”
无为缓缓颔首,侧过身去,留给望舒揩去眼泪的空间。
等望舒理清思绪,心境比之前豁达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更明悟了许多。
“只是――这无龄再难留住望安,他刚才怕是用尽了毕生的胆气,大大方方直面自己的内心。师弟何不成全他这一次,也算给他上最后一课――面对困境,躲避不是办法,唯有鼓起勇气一往无前,才能找到出路!”
无为回过身来,看向坦然了许多的望舒,征求着望舒的意见。
望舒没有应答,但他朝无为重重点头,表示他可以放开牵制望安的双手,天高任鸟飞。
两人再度踏进凌霄殿时,望舒没有了先前的气恼,有的只是后悔,和即将要同望安道别的落寞。
眼见自己的师傅进了门,望安忙垂下脑袋,不敢去探一探望舒的神情――留意着望安一举一动的望舒苦涩的笑笑,还当真应了无为的看法,他将雄鹰养成了家雀。
望舒两人坐下后,清玄看了看望舒,又看了看无为,见无为不着痕迹的摇摇头,清玄便明白了无为的意思。
“安儿,刚才你二师傅火气大,说了些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你抬头看着为师――”
望安不明所以,眼神有些抵触,却仍然照办了。
迎视着一双双长辈清亮慈祥的眼珠,和他们眼中满含的眷恋,望安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他眼前这几位皆是百余岁的老者,对他的养育之恩就已经盖过一切。
想到这里,望安不再害怕和恐惧,他诚挚的回视着望舒、无为、明空、清玄、平笙和莫逆,像在举行着简单的告别仪式,行着最真切的注目礼。
清玄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