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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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仙-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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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婆婆任你折腾!”

    只这一句,便足以换得黎落下决心守护周吴氏一生……

    用过单独送来的午膳,黎落便被黎耀荣唤去书房,来的路上黎落还思虑着――从不常与自己单独交谈的父亲今日这是唱的哪出?

    黎落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惧怕黎耀荣,打娘胎里出生后黎落便没了娘亲,是由一直跟随自己娘亲的妈子――周吴氏陪伴成长。

    黎耀荣对黎落而言只是黎家宅子的当家人,其他多余的情愫――扪心自问,黎落感受不到,换做任何一个被冷落十余年的庶出子女想来也难以感知吧?黎落不知……

    书房的门并未同以往那般紧闭着,反倒敞亮通透得很,这更让黎落觉着遥不可及,甚至于有些心虚,心虚得挪不动步子。毕竟,书房向来是禁地――黎落第一次被招来,比起以往的远观更让她觉得肃穆。

    在门前徘徊了半晌,黎落终究走了进去。瞧见黎落到来,黎耀荣放下手中的书卷,温吞吞朝黎落招手,示意黎落站近些。

    “小六,你可知晓――你帮你大哥代笔的文章,是参举大人根据大王的为难之事,给官宦世家子弟拟出的试卷?”

    不想黎耀荣此番不是要提及昨日黎落有挑事之嫌,这让黎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待黎落将黎耀荣所言悉数灌入耳中,黎落只能暗叹自己如释重负的过早。

    “回爹爹,黎落不知,大哥也未曾提点这份答卷事关紧要,还请爹恕罪!”

    黎落的两弯墨眉微微蹙起,低垂着头乖巧认错。本性使然,黎落并不是娇蛮无礼之人,何时何地以何种态度对待何人,黎落心里明镜似得。并且,黎耀荣虽未尽到为人父的多数义务,但起码在他能够庇护黎落的时候他没有退却,这让黎落心底对他还是存了几分敬重,因此也不会油嘴滑舌的去推卸责任。

    黎耀荣看着被捋顺了毛的黎落,失笑着让黎落放宽心:

    “哈哈……我并未打算追究代笔一事,叫你来不过是想告诉你:你帮你大哥代笔的文章已由参举大人呈给大王过目,大王很是赞许!小六啊!你真乃修文的贵人!”

    黎耀荣面色欣然,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赏识,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一拨儿女拎不出一个有能耐的。然而难以预料的是――平素自己关切最少的小女儿使得他忽蒙圣上青眼相加,更听了许多同僚的溢美之词。

    黎落闻言猛地抬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黎耀荣见黎落不信,故弄玄虚的昂起下巴,而后阖上眼目,晃着脑袋十分缓慢的点头肯定。

    “呃呵,黎落不才,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呵呵。”

    此时若有一面镜子摆在黎落跟前儿,她便会知晓自己笑得实在勉强和尴尬,黎耀荣见怪不怪没往心里去,毕竟黎落的脾性从未有人摸得准。

    难得被自己的亲爹称许,黎落为何并不欢欣鼓舞?黎耀荣没有察觉的是――黎落听到“修文的贵人!”这句话时,脸色即刻变了――从茫然到傻眼。

    黎晟昨日还在憧憬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天高任鸟飞,今日听闻黎耀荣言下之意――显然是黎落执笔的文章使得黎晟起死回生了。并且,那另外一层意思――怕是黎落这一生都将为黎家官途所用,不可能再有旁的打算了。

    黎落越寻思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心里既有弄巧成拙的愧疚,也有自怨自艾的无奈。

    黎耀荣还想听听黎落回答考卷时具体的文思,可黎落心猿意马不愿多谈,因此敷衍了事,同黎耀荣打着哈哈,没过多久,黎耀荣便瞧出黎落的心不在焉,只得摆摆手打发走了黎落。

    黎落精神恍惚的回到自己的小厢房,重重地将整个身子砸进柔软的被褥里,继而便开始闭目养神,确切地说:应当是苦思冥想如何让自己同黎晟二人都能得以解脱。

    这厢,黎落走后,黎耀荣久立于书房门外,昂头迎着骄阳似火,不知过了多久,只余微风能闻得黎耀荣低语:

    “小六啊,你向来机敏过人,若有其他抉择我又怎会看重你那不成器的大哥?只可惜你是女子……烈阳神在上,小民在此恳求您施慧于小女,望她疏通心结,识得大体!”

    ……

    周吴氏回屋时见黎落直直趴在床榻上,先以为黎落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帮着黎落褪去鞋袜,没成想,只稍微弄出动静,黎落便一声不吭“嗖!”地一下竖起身子,吓得周吴氏踉跄退后了几步。

    “婆婆,你去哪了?”

    黎落没精打采的询问,似被阴云笼住一般气息沉沉。

    周吴氏闻言朝榻沿上放的几件花花绿绿的衣裳努努嘴,

    “喏!也不知大房的是不是魔怔了?唤我去取一些二小姐、三小姐不要的衣衫,说是小姐你用得上!我这一时不知如何推脱,便拿回来了,小姐若不愿捡旁人穿过的,搁起来便是!”

    榻上的衣衫打眼一看甚是花哨,但细看之下确实比黎落身上的料子华美许多,即便是旧时着装,那缎面也靓丽、顺滑的紧。

    周吴氏见黎落瞧都没瞧上一眼,心里知晓黎落是不稀罕的,只是黎落尽管看不上,也用不着浑浑噩噩没了声响。

    黎落的这副模样让周吴氏有些许不安,纳闷儿的问了句:“小姐?若着实觉着碍眼,老奴将这些劳什子丢了便是!如何?”
………………………………

第九章:修文的贵人

    黎落恍若未闻,失魂落魄的不曾答话。

    “小姐?”

    素来古灵精怪的妮子不再活泛,周吴氏担心又着急,提起嗓子唤了声:“小姐?你可别吓我!好端端去了趟书房这是怎地了?”

    “嗯?”

    黎落总算有了反应,抬头一脸迷茫的看向周吴氏,而后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侧过头凝着周吴氏抱来的罗裙自嘲般笑笑。

    周吴氏见此,面色狐疑眼神复杂,紧挨着黎落坐下后抬手抚上黎落的削肩,表情凝重:“小姐,你若唤我一声婆婆,便不要何事都藏着掖着!告诉婆婆,是不是被老爷刁难了?你一味憋在心里自己承受,叫我这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人如何安心?”

    黎落一听急了,红着脸儿咬唇辩道:“呸呸呸!婆婆休要胡说!您长命百岁着呢!哪里就挨着那些晦气东西了!”

    周吴氏点点黎落的鼻尖,笑道:“好!权当婆婆胡说,可婆婆担心你是否有假?”

    仅一句话就问得黎落垂头不语,眼神躲闪,周吴氏全看在眼里,不再紧凝黎落逼问她,反而转过身双手搭在膝上,自顾自目视前方:

    “小姐,你出世前,这大宅里的每个人都是不好相与的,你娘亲待我很好,我们主仆二人也算互相扶持过,你诞下后,太太福浅命薄,竟走在了我前头……老奴眼看着你从丁点大的小肉团儿出落得娉婷婀娜……相依为命这些年,我早就将你当成亲孙女儿看待,生怕你憋屈了自己个儿。”

    黎落默然听着周吴氏回忆过往,呆呆凝望着周吴氏沧桑的侧颜。渐渐地,黎落的眼角闪着温润的光,情不自禁钻进了周吴氏怀中,那满怀的皂角清香气,如儿时一般让人依恋。

    周吴氏抽出被黎落压在身下的双手,慢慢拍打着黎落的脊背,嘴角洋溢着惬意且甜腻的笑,接着自说自话:“小姐,还记得你曾问我――为何自己的额间有一块丑陋的胎记?旁人便没有――”

    黎落终于开口接道:“我记得!那时婆婆说过:――因为娘亲藏在云里,我住在娘亲心里!”

    此话一出,黎落面上的两行清泪扑簌落下,可黎落心里不觉得委屈,笑着同周吴氏对视,二人心里皆是暖的……

    ――日兆宫殿

    入夜,日兆宫殿灯火耀目,红霞贯天。金碧辉煌的主殿如同映在一团火云之中,殿外的广场耸立着九根混粗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五花八门的祈福图,石柱中央围着一轮巨型日晷,威武霸气又透着神秘。

    殿内,日兆大王伏案翻卷,聚精会神,似乎正品的津津有味。远观那张纸卷上的落款,赫然写到――掌书令之子黎晟书。

    玉石铺就的地砖上,两排宫人井然有序的候在一旁,主事宫人的托盘中安放着香气四溢的参汤,面色拘谨赔笑着提醒:“大王,夜深了,用些参汤提提神吧?”

    日兆大王闻言侧耳微微颤动,依旧手不释卷,只腾出一只手伸向前方,那主事宫人忙将参汤捧着与眉心齐平,恭恭谨谨地送到了日兆大王的手心。

    眼见那日兆大王匀匀饮了半盅,主事宫人的脸上才有放心的神色。

    “奴才多嘴问一句,大王看的卷宗出自哪位才子?竟引得大王您目不交睫了足足两个时辰依旧乐此不疲!想来彼人肚子里墨水足得很――”

    宫人嘴上挂着谄笑,眉梢高挑,打探的意味明显。

    日兆王听了宫人的询问,即刻含笑抬头,明显那宫人的疑惑正合了日兆王的心意。他放下手中的纸卷,抬手揉捏着因为伏案过久导致酸痛的脖颈,欣然答曰:

    “掌书令之子黎晟――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让人不容小觑!”

    宫人闻声垂眸思量了一阵,并不觉着耳熟。但顾忌着日兆王的兴致忙随声附和:

    “黎大人福气极好!教养了一位可造之材,眼下又逢大王慧眼识英才,真乃喜事!”

    掌书令是个清水差事,且官阶不高,日兆王跟前儿的红人不识黎耀荣并不稀奇。黎耀荣自知位低权轻,因此只求这掌书令一职得以世袭便可,并不奢望升迁擢拔。也许他自己也难以想象,仅是黎落的一篇文章,便让黎家从此在日兆王心中有了不轻的分量。

    因着话茬子接得生硬,掌事宫人觉得不妥,且揣摩惯了主子心事的宫人怎会瞧不出这话题并未结束,便又补问了一句:

    “恕奴才斗胆,不知这文章上描写了何等趣事?大王阅览得兴致颇高,便也赏奴才们一个新鲜如何?”

    日兆王停下了手中按揉的动作,而后抛给那掌事宫人一记眼神,那宫人领会后忙上前屈膝为日兆王按摩,才听得日兆王道:

    “也罢,说与尔等听听无甚不可――那文章算不得很有才气,但其中许多新奇却又可行的点子深得寡人之心!单单就我日兆遵循春耕秋收却未收获颇丰这一条,黎晟便有一条大胆的谏言。”

    话未言毕,日兆王顿住声,喉结微微蠕动。掌事宫人精于察言观色,背着日兆王朝不远处的年幼宫人恶狠狠一瞪,下颚又往一婢子手中的香茗挪了挪,那年幼宫人才大祸临头一般夺过婢子手中的茶水疾步送来。

    待日兆王解了口渴,那掌事宫人又一脸谄媚的追问:“不知是甚妙言如此精辟?大王不妨同奴才们说道说道?”

    日兆王呵呵一笑,闭目享受着宫人力道适中的按揉,赞许道:

    “依黎晟之见:我日兆子民的耕作时间信奉神祗,遵循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可耕作效率很低,常有佃户因长期曝晒于烈日之下而体虚衰弱,即便入秋已是收成季节,黎民百姓也苦于烈阳而收效不期,以至许多庄稼赫然晒死。”

    此语一出,惊得掌事宫人同殿内宫人一身冷汗――黎晟之言,往小了说是疯言疯语;往大了问责,便是胆大包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被黎晟一语驳斥,难道不是在怪罪众人信仰的烈阳神并不庇护他的子民吗?他区区一掌书令之子罢了,怎敢发此质疑?

    深有伴君如伴虎之感的掌事宫人这会子再不敢随意接话,若稍有不慎说错一词一句,那便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

第十章:庶女也风光

    暗地唾骂黎晟害惨了他们的宫人们——在方才倒抽一口凉气后死一般静谧,空旷的大殿此时噤若寒蝉,即便是掉下一根头发怕也能掷地有声。

    日兆王见身后之人没了言语,难免觉着奇怪,稍稍回身瞧瞧那掌事宫人埋着的头几乎垂进了衣领中,且见他双腿不停地打颤——

    “哈哈!寡人正疑惑你怎么没了声,原是会错了意?莫慌!寡人未曾动怒,更不会迁怒于何人!哈哈……”

    豪迈又粗犷的笑声不失贵气,日兆王回头又面带和煦的扫视了眼前的两行宫人。

    被安抚的众人面色终于有了松懈之态,近乎生出大难不死的感慨。

    见掌事宫人依旧不敢动口,日兆王无奈笑笑扭着脖子打趣说:“无二,你那双爪子莫不是僵住了?寡人这脖子被你死死摁住,都发麻了——”

    “噗!”

    一声没能忍住的嗤笑声,不知是出自哪个宫人,但这笑来的恰当,缓和了大殿里的气氛,也使得名唤“无二”的掌事宫人醒过神,羞愧地收回手,讪讪一笑。

    见宫人们镇定下来,日兆王才欲扬先抑又道:

    “方才尔等定然先入为主,觉着黎晟藐视神恩——”

    宫人们闻声皆是心虚,有的胡乱转着眼珠不敢目视前方;有的拽拽衣角含羞带臊;有的将头垂的更低了……

    万象入眼,日兆王倒原谅了自己初次观看黎晟文章之时的震怒,原来常人都是如此反应,自己也免不了俗,想来黎晟倒是个鬼才。

    “其实不然,黎晟之所以如此说,主因是为我日兆五谷丰登着想。在黎晟看来——烈阳神的神谕也可如此理解:太阳升起,便该是我日兆子民休养生息之时;太阳落下,才该是我日兆子民奋力耕作之时。并非不敬神,而是转换角度跟随神的启发!如何?此观点是否新颖又适用我日兆国情?”

    无二听完心里直叹:这本不是多别出心裁的谏言,奈何远处的“高人”——黎晟,比自己这个大王跟前的红人更会拍须溜马,且拍起马屁来让人信服受用。

    “黎公子果然是栋梁之材!妙哉妙哉!大王眸光锐利,能于千万世家子弟中精挑细选出这一位!实属不易!日兆子民能有大王坐镇高位,当真是上神开眼!”

    无二也不是吃素的,如何将黎晟的本领夸耀成日兆王的本事——于他来说信手可拈。并且,逮到一个如此好的机会,怎能不献媚一番……

    ——黎家小厢房

    黎落支颐而卧,同周吴氏和盘托出,且道出了自己的揣测。

    周吴氏听完变了脸,面色惨淡,她不怕自己吃苦,只怕苦了黎落。

    “想来大房的早有耳闻且还吹了不少枕边风,难怪今日黄鼠狼给鸡拜年,拿了些小恩小惠来贿赂。老天爷这是不长眼啊——”

    周吴氏的余光扫见那些衣衫就来气,若说黎落以前只是被姜慧欺凌,那随着以后的事态发展,黎落便成了姜慧两母子的傀儡,让周吴氏怎能不愤然。

    黎落听着周吴氏的打抱不平,歪歪头也瞥了那些衣衫一眼,面上黯然失色,认命还是反抗?于黎落来说,不得而知,只能权衡其中利弊。自己年轻,遭罪还受得住;可周吴氏怎耐得住长此以往的熬着……

    “婆婆,为何女子就得遵从家中男权者的规矩,万事都得妥协?我也想过自己的日子,我也想主宰自己的命,好难……”

    黎落幼嫩的朱唇吐出老气横秋的话语,很不和谐。只是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还余下一丝光彩,同黎晟那日瞭望星辰的神态一般无二……

    惶惶过了几日,除却姜慧时不时派人来“关切”以外,黎落也难得安逸了几天……

    今晨天明气朗,和风徐徐,多一分则热,少一分则冷。黎落利利索索搬出了一把藤椅放在厢房后的小花园里,园子里偶尔经过蝴蝶同蜻蜓,黎落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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