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梧送她到了门外,好生安顿顾影念影护着顾倾城离开。
信步来到偏殿的时候,梁立儒和淳于野谈兴正浓。
淳于野的这些见闻和经验都是梁立儒所没有的,而梁立儒所知道的那些书本上的经验也是淳于野所不知道的。
两个人互相交谈一阵,各自弥补了不足。
梁立儒道:“淳于将军,有机会我也想去那边见识一番,你知道有时候不亲眼见过,根本就不知道实际的管理究竟是怎样的,又会具体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艰险,出了问题也便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身为官员一味的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必须要了解到百姓的具体需求,才能够使政令得到最好的实施,并且及时发现问题反馈上来,以便上上位者及时作出相应的调整。”
淳于野表示了最大程度的赞同,“其实这和我们在军中训练是一样的。尽管上官可以制定出各种各样的训练计划,但若不了解士兵们的实际情况,一味要求他们达到训练标准也是不切实际的。
“单兵的情况和整体军队也不同,若是单兵素质不高,整体军队的作战能力也不行。可是要提高单兵作战能力,就要根据每个士兵的具体情况来制定训练计划。
“具体说来,就是要把身体素质差不多的士兵归拢在一起,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比如有的士兵虽然攻击性不强,但是奔跑速度非常快,这样的人是做斥候的最佳人选。
“只有协调一致,才能达到最佳的训练状态。但是若是上官无能便不能做到这些。比如有些训练方法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若是能因地制宜的利用起来,会达到非常好的效果!所以说,就算是我们武人也要多读书!”
两个人这么一番交谈下来,还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萧凤梧来的时候,他们两个正以茶代酒喝得畅快。
萧凤梧笑道:“你们灌一肚子茶水,等会儿可怎么吃饭?来来来,去准备一下,我们吃完饭还有正事要说呢!”
淳于野笑道:“陛下怎知我们说的不是正事?还是说你嫉妒我们两个相谈甚欢?”
梁立儒也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萧凤梧过来拍了淳于野一巴掌,“是啊!我就是嫉妒了!所以稍后我会让人送一大缸酒来把你灌醉!”
时间不大,顾倾城果真派人送了午膳过来,虽不十分丰盛,也是色香味俱全的。
三个人匆匆吃完之后,又开始在御书房中详谈具体的计划,谈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才算结束。
之后两人告辞出宫,淳于野送梁立儒回去,两个人在路上又拐进了一家小酒馆,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边喝边谈。
京城里不认识他们的人还真不多,所以店家的态度十分恭敬。
两个人要了两坛酒,切了二斤熟牛肉,就开始闲谈。
梁立儒酒量浅,喝了几倍已经微醺,大着舌头说道:“陛下也真是糊涂了!太师乃是国之栋梁,怎能这般伤了人心?”
“什么是糊涂了?”淳于野喝酒不是论杯,而是用海碗,所以很快一坛酒就见了底,也微微有些醉意,“子诚,你难道不知道么?陛下不是糊涂,而是觉得受到了冒犯!我同他一起长大,难道不比你更了解他?他这几年顺风顺水,便觉得他天下无敌了,做皇帝的人历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可是太师竟敢对他说不!
“你知道,虽然这么多年来陛下拿太师当老师恭敬着,可是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你看看,每次太师见了陛下还不是照样恭恭敬敬?”
……
两人边喝边聊,说的都是一些清醒的时候不敢说的牢骚。
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吵嚷,原来是御林军请了十几位大臣进宫去了,说是陛下有要事相商。
梁立儒乜斜着醉眼,说道:“你看见没,方才在宫里咱们那么求情,陛下都不为所动,说是没有了太师朝中还有大把大把的人才,这定然是把这些人叫去要商量怎么架空太师吧?
“只要拿出了合适的方案,太师的职责便被架空了,到时候,太师也就成了那卸了磨的驴喽!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淳于将军,我梁子诚自认为也是朝廷栋梁,可是在陛下面前竟然一点面子也没有!所以,这次是太师,下次会不会就是我了?”
淳于野干脆端起酒坛来给自己灌酒。
最后两个人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还是酒馆老板给两府里送了信去,各府之中才派了人来接。
不过据说淳于野在快要进府的时候再一次遇到了刺杀,大腿上中了一箭,从马上摔了下来。
梁立儒倒是没什么,第二天宿醉醒来,还去淳于府上探望,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些懊悔之色,还特意赶去了小酒馆,嘱咐店家不要把他们昨天的醉话传出去。
可是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流言没翅膀却满天飞。
只不过是过了一夜,这些话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大禹君臣之间面和心不合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梁立儒心情窒闷,所以也不要轿子,倒背着手去了大道学馆。
大道学馆这两年来越发兴盛了,与四方学社并称为京城文坛双璧。
大道学馆里还有很多慕名前来的文人,听说当代大儒当朝宰相梁立儒来了,纷纷过来求教。
梁立儒也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叫人备了酒席宴请他们。
席上一人一杯酒敬下来,梁立儒可就喝多了。醉后的梁立儒狂性大发,在粉笔墙上题诗一首。
大道学馆的学监一见脸都吓白了,还没等旁人看清楚,立刻叫人铲掉了。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布饵
永昌当是京城里一个小有名气的当铺,据说已经有百年历史了,当年在绥远末年的时候毁于黄衫卫之手。
后来崇德建元之后,永昌当的少东家找到了当年失散的当铺朝奉、掌柜、伙计,重新开张。
少东家名叫胡永辉,父亲名叫胡德胜,胡德胜已经瘫在床上好几年了,所以永昌当其实是掌握在胡永辉手中的。
胡永辉是个非常老实本分的人,为人也非常规矩,接手了永昌当之后,即便是生意上的来往也不会涉足那些烟花之地,只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做生意,而且不存在欺瞒与歧视的现象,不管是什么样的客人来了都是一视同仁,而且价格也公道。
如此一来,永昌当的生意虽然没有大的起色,但是收支非常稳定,而且在同行之中口碑良好,有些客人宁愿多走些路也会光顾永昌当。
这样永昌当慢慢扭转了亏损的情况,虽不至于异军突起,但是有眼光的人都认为不久的将来永昌当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胡永辉没有娶妻,所以吃穿住用都在当铺后面的小院子里,这不过是个两进的小院子,带一个跨院,铺子里的掌柜、伙计、账房、朝奉都食宿在这里。
白天五个伙计是轮班的,不当班的伙计就会出去溜达溜达。
到了夜色降临,当铺打烊之后,铺子里所有的人便都回了院子里。
这一天,照旧如此。
胡永辉亲自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看着伙计们下了门板,带着人回到了院子里自己的屋子。
此刻天还没有黑透,所以,屋子里也没有掌灯,只是大方桌旁围坐了十二个人。
一见胡永辉回来了,立刻都站了起来,问道:“大哥,我们可以行动了么?”
胡永辉此刻卸去了寻常生意人的谨小慎微,眉目间露出几分精明干练之色,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已经失败了好几次,这一次断不能再失手了!”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忙道:“我们打听的清清楚楚,那梁立儒与崇德帝真的生了分歧,今天还在大道学馆的墙上踢了一首反诗!”
“这不可能!”胡永辉一摆手,“梁立儒这个人我知道,他不可能写反诗的!”
“怎么不可能?”账房先生道,“大哥可别忘了,梁立儒的夫人萧凤清可是因为萧凤梧才死的,听说他们夫妻感情非常好,萧氏死后梁立儒非常消沉。可见心里也是记恨崇德帝的。”
胡永辉道:“尽管如此,我们也不能这样草率就下了决定,还是要注意观察。若是当真如此,我们便动手!另外,我们锁定的那些官员怎的全都被召进皇宫去了,是不是崇德帝怀疑到了什么?”
朝奉道:“大哥多虑了,不是因为出了肖遥那件事么,我们的人在酒馆里听到了淳于野和梁立儒的谈话,崇德帝是想着如何架空了肖遥呢,这些官员都是手中有实权的,若是联合起来还当真能够令肖遥的作用等同于无。”
胡永辉点点头,又问:“淳于野那边怎么样了?”
“淳于野伤势果真很严重,崇德帝非常重视,已经派了那个姓张的大夫亲自过来诊治,”一个伙计道,“最起码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动身了!”
胡永辉露出笑容来,“如此甚好,我们还是要多加注意,最好能够斩草除根,你们这几天盯紧了淳于野家,上头给我们的命令是要杀死他,只要他还活着,我们的任务就不算成功。”
众人齐声应诺。
这样类似的事情在京城里有五个地方同时上演。
第二天,梁立儒酒醒之后,立刻又跑去了大道学馆,看到粉壁墙上的字迹都已经被铲没了,这才松了口气,擦着冷汗从大道学馆出来,不管是谁跟他说话,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近来的大朝会他都没敢去。
所幸这件事并未传到萧凤梧耳朵里,所以梁立儒又松了一口气。
可是因为他缺席了大朝会,所以受到了萧凤梧的点名训斥。
梁立儒心情低落之下又到酒馆买醉,不过这一次他身边并没有带人。相府里本来有不少的护卫,每次他出行都会左右相陪,可是今日他却看这些人都不顺眼,一个个都打发了,只带了一个小书童随身服侍。
这一次的酒他只喝了一口便昏迷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家杂货铺里,他喊了小书童几声,没听到小书童的回应,有些着急了,不禁叫道:“谁在这里?”
门一开从外面近来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含笑施礼,请着梁立儒到后面屋子里上座,自我介绍道:“晚生姓江,久闻梁先生大名,只是无缘得见,您乃是儒林领袖,文坛大家,能与您见一面,晚生当真是三生有幸!”
梁立儒沉着脸道:“我不仅仅是儒林领袖,我还是当今朝廷的丞相,你这样把我请来只怕是另有图谋吧?”
姓江的男子笑道:“先生何必这般戒备?坦白了说,晚生并不是大禹人,晚生是宋国人。”
梁立儒冷哼一声:“难怪身上有一股脂粉气息!”
姓江的男子也不生气,仍旧笑呵呵地道:“先生在大禹的遭遇我等都听说了,尊夫人的事情我们都非常……”
“住口!”梁立儒横眉喝道,“休得胡言乱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意,不过是想策反我罢了!实话告诉你,我梁立儒乃是忠臣,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的事!”
姓江的男子笑道:“梁先生又何必故作姿态?其实您心里对崇德皇帝还是非常不满的,不是吗?要不然您也不会多次酒后吐真言,更加不会在大道学馆题下反诗!”
梁立儒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跟踪我?”
“算不上跟踪,”姓江的男子笑着说道,“不过是仰慕先生,想要结交一番罢了。”
梁立儒握紧了拳头,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去陛下身边揭穿我,看看陛下信你还是信我!”
姓江的男子把目光落在了梁立儒微微发抖的双拳上,露出一抹笃定的笑容。
………………………………
第四百八十章 策反
“梁先生,”姓江的男子忽然转开了话题,“您可知道您已经来了这里多久了?”
梁立儒看了看天色,他去酒馆喝酒的时辰大概是辰时末,现在这时辰应该还不到午时。
“先生不用看了,”姓江的男子笑道,“如今距离您在酒馆喝酒,已经过去了三天,全城的人都知道您已经失踪了!您可知道崇德皇帝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梁立儒脸色微微一变,“陛下定然是派人到处营救!”
“非也,”姓江的男子摇摇头,却故意说起了一个无关的话题,“听说崇德皇帝身边有三个最为得力的贴身护卫,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哦,本来应该是四个人,分别叫金成、宝成、玉成、铁成,其中玉成早年间背叛了崇德帝。
“剩下这三位,各有所长,铁成负责着禁卫军,拱卫皇宫。宝成负责着崇德帝贴身的事务。金成则负责协调事宜。
“去年的时候,崇德帝去潞安平叛,带着的就是宝成和金成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崇德帝一个人先回来,宝成随后赶回,因为金成能力不错所以留下帮着淳于野做潞安的安定事宜,直到前几天才回来。
“不过呢,”姓江的男子笑笑,“金成带回来的人不多,可是带的东西却不少,在南郊遇到了伏击,伤亡惨重,他自己也受了伤,差一点就没命了。先生可知道伏击金成的人是谁?”
梁立儒皱皱眉,“我如何知道!”
姓江的男子呵呵笑道:“我们三国联军准备推翻大禹,瓜分大禹的疆土先生总归是知道的吧?实不相瞒,我们三国派了许多人来大禹,前者趁着你们选帅派兵混了许多人到军中,相信不久之后你们便会得到西南军援军瓦解的消息。
“可是最合适派去西南的人,淳于野,又被我们暗算受了重伤,已经不能及时赶过去了,所以西南战局相当于已经定了,我们三国联军胜利在望。只要打开了西南这个缺口,我们便可以长驱直入。到时候,这大禹的江山,只怕就要改姓了!
“自然口说无凭,我这样一说,先生只怕还是不会相信的。不妨跟您透个底,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可并不是这一两年就开始的,甚至从崇德建元伊始就已经开始进行了,所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潜伏在了大禹京城,到底收买了多少大禹官员,甚至到底有多少大禹官员本身就是我们三国之人,只怕我也说不清。
“到时候里应外合,您说,我们的胜算大不大?
“再说,近来大禹也不是那么稳定,不是闹出了那西域人的事么?虽然我们所知不多,可是也知道这西域怪人非常难缠,崇德帝又要应付我们的联军又要对付西域鬼,嘿嘿,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施展不开吧?”
梁立儒低着头,沉默不语。
姓江的男子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继续说道:“我们的计划想必梁先生这样有大智慧的人已经猜到了,我们便是要一点一点把崇德帝弄成孤家寡人,让他尝一尝众叛亲离的滋味,然后趁机刺杀了他,便是不能刺杀成功,最起码我们也要把他的皇后、皇子什么的带一个回去。”
“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梁立儒用力攥了攥拳头,“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背叛大禹。”
姓江的男子一挑大拇指,“忠臣孝子人人敬,我们最欣赏的就是梁先生这样的人。不过呢,先生这般忠君爱国,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梁立儒抿紧了唇,下颌绷得紧紧的。
姓江的男子越发淡定了,“先生是想要名标青史么?呵呵,名标青史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可是您失去的是什么呢?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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