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一见，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柔中带刚刚中有柔，实在是不容小觑，而且她给自己的这东西……
她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纸张。
顾倾城端起手边的温水喝了一口，揉了揉太阳穴，“安昌侯夫人身为一家主母，每日的事情必定很多，本宫也就不虚留你了。回去之后把本宫说的这些话好好思量思量，权衡一下利弊得失。若是别家有人去问呢，本宫希望，夫人也不要隐瞒。毕竟，夫人也知道鹤立鸡群只会四面树敌。”
安昌侯夫人的脸色又变了变，面上却是恭敬到十分，行礼之后便告退了。
顾倾城这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极缓极缓的喝了，唇边边便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吕婉柔的离去给其余五个女子带来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她们虽然还惦记着那日在丹阳宫外的惊鸿一瞥，但是每每看着自己往昔柔嫩如今却已经布满了茧子和血泡的双手便有些欲哭无泪。
种下的菜倒是都发了芽，也是容易打理的白菜和萝卜。
出芽之后他们还着实兴奋了几天，尤其是在看到有许多蝴蝶围着自己院子飞舞的时候也就更加高兴了，甚至几个人还聚在一起，弹琴、吟诗、跳舞祝贺，彼此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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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身不由己
乐极易生悲。
年轻的姑娘们还没高兴几天，便发现自己种的菜那菜叶子上被咬出了许多的虫眼儿，仔细观察之下发现，原来菜叶底下长出了许多青虫，虽然还是小小的个子，但是扭动身子的样子实在是可怕极了！
院子里响起了姑娘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于是接连几天她们连看都不敢看那菜地一眼。
至于她们的丫鬟们，也都分到了菜地，因为平素各家小姐都不用服侍，所以便把全副的精力都用在菜地上，所以她们管理的菜地着实比自家的小姐还要有精神。
当然，菜青虫也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身为女孩子，最初的惊慌自然是有的，不过她们到底出身不同，知道生活的艰辛，所以变想了个法子，折了树枝把虫子捉进罐子里，和景阳宫的管事嬷嬷说了，让她代为转交丹阳宫的绿萝姐姐，两方商量好了，一百条虫子可以换两颗鸡蛋。
这些丫鬟以前当然是不把鸡蛋放在眼里的，可是在皇宫中清汤寡水吃了一个多月，做梦都是在吃肉，吃鸡蛋自然便是极好的享受了。
仅剩的五个小姐这几天还在屋子里悲悲戚戚，哭着自己的命运，五个丫鬟却已经聚在厨房里商量着怎么吃掉这两颗鸡蛋。最后一颗鸡蛋配着青菜炒了一盘，另一颗鸡蛋打成了蛋花汤。
好在这五个丫鬟心里还惦记着各自的小姐，于是每人端了一碗汤去伺候主子。
五位小姐一见蛋花汤，尽管碗面上飘着的蛋花少得可怜，但还是眼睛发绿，自从顾倾城带着她们去转了一圈之后给了她们一篮菜一只鸡，她们便足足吃了一个月的干米饭干馒头，连个油花也没见过，如今见了香喷喷的鸡蛋汤，自然是垂涎三尺，也不问这鸡蛋是怎么来的，端过去便是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属于大家闺秀的矜持可是荡然无存了。
吃完之后，自然不可避免问起这鸡蛋是哪里来的，丫鬟们据实说了，于是这五位小姐也动了心思，让丫鬟们去自己的地里捉虫子，并且把价码抬高了，说是要一百条虫子四颗鸡蛋，因为她们地里的虫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肥起来了！
丫鬟们不敢违抗，提着罐子出去了。一个时辰之后满头大汗回来，再三保证虫子都捉完了，足足有三百条呢！
丫鬟们都很兴奋，三百条便意味着有十二颗鸡蛋了！
这三位小姐又是畏怯又是厌恶，急忙挥挥手，这才敢出去瞧自己的菜地，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是一番欲哭无泪。
仅仅三天没来打理，许多菜的叶子都被虫子啃光了，一棵棵菜都没精打采蔫头耷脑的，就跟她们的模样差不多，这还是方才丫鬟们捉完虫顺便给浇了水，才恢复了一些精神。这几日天晴无雨，地皮儿都干裂了，这些菜能好得了？
她们又去丫鬟们的菜地转了转，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丫鬟们的菜全都绿油油的，精神抖擞，虫眼儿也少，个头儿也比自己那边大得多。
丫鬟们各自觑着主子的脸色，说起话来不免小心翼翼了。
鸿耘最后忍不住哭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她不是鲁国公家正经的小姐，而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自然要事事都听从鲁国公的安排，哪里有吕婉柔那样的底气，说走便走的？
其余四位姑娘也跟着悲伤起来，她们都不敢照镜子了，镜子里那个精神萎靡，肤色黝黑粗糙的女子还是自己么？记忆中的自己皮肤娇嫩容颜如花，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韩玉也忍不住哭道：“如今才知道父母双全是怎样的好处了……”
陆欣欣叹道：“父母双全又怎样？关键是要有权有事啊！”她是齐国公家的表姑娘，母亲和齐国公的原配是亲姊妹，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自家没落了，投奔了来，父兄的前程全在姨父手里握着呢，不听话能行么？
韩玉不禁生出一股子茫然，初初进宫时的意气风发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陆欣欣一身落寞，“听天由命罢了！大不了也就是老死宫中而已！”但盼着，齐国公家念在自己为了他们家牺牲至此的份上，能够厚待家人……
愁云惨雾之中，这日子却还是要过下去的。
丫鬟们替主分忧，把自己种出来的菜贡献出来了一部分，起初五个人想起这些菜曾经被那些恶心的虫子软软的身子爬过，就觉得恶心，难以下咽，但是后来也就闭着眼睛吃下去了，好在担心之中的闹肚子之类的不舒服并没有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只不过，她们的荣华富贵的梦已经彻底破灭了。
这位皇后娘娘手段当真了得，没有半个字说你不好，而且还都是从大义出发，就已经把人折磨成这样了。
大家一个个黑煤球似的，搁在谁眼里能多看一眼？别说那样丰神俊朗天下无双的陛下了！
唉，以后更加高明的手段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这可比大宅门里的争斗残酷多了！
谁不知道，身为女子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转眼便是七夕节了，放在往年，哪怕是家贫无依，哪怕是前途未卜，身为女儿家也是极为重视这个节日的。
可是这一天这五位姑娘却一点闲情逸致也没有，关起门来各自伤怀，倒是那些小丫鬟聚在一起穿针引线，仍旧不亦乐乎。身为奴婢，不管走到哪里她们的命运都差不多，跟了个好主子将来也许能有个好结果，若是主子是个不体恤人的，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何况，她们被府里挑出来，早就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所以处境再艰难也都能安之若素了。
过完七夕节，第二天便隐隐约约听到了消息，说是各府的夫人都给皇后上了折子，而皇后也安排她们进宫拜见了。
五女心中忐忑难安，也许这便是决定她们最终命运的一天了，是老死宫中还是能回家与家人团聚，就看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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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自知
流翠殿的李柔也恍惚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禁揉紧了手中的手帕，她只担心汝阳公会把她领出宫去，那样的话，自己的满盘计划岂不是全都落空了？
可是同住的李晴却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李柔也便不好过多显露了。
她们两个的日子是相对逍遥自在的，饮食起居与景阳宫那几个人比起来便是天壤之别，非但不用顶着日头出去劳作，而且一日三餐虽然并不丰盛却也是荤素搭配的，所以这两个人容颜并未受损分毫。
却说顾倾城的丹阳宫，鲁国公、新城侯、安山侯、齐国公、韩国公、汝阳公六家的夫人都到齐了，只差二公主萧凤芸没来。
顾倾城起来之后梳洗已毕，用了早膳，才传见。
六位夫人全都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规规矩矩站着听候吩咐。
顾倾城坐下之后含笑说道：“诸位夫人顶着烈日而来，都辛苦了。”转头吩咐文竹让人上解暑汤。
六位夫人喝了汤觉得清爽可口，虽然没有加冰却也凉丝丝的，不禁赞不绝口。
顾倾城微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本宫之前在宫里种的薄荷，摘了叶子之后简单炮制一番，兑了蜂蜜，便调制成了这一样凉茶，几位夫人喜欢就好，回去的时候，本宫叫人每人给包一包，也算夫人们没有白进宫一场。”
汝阳公府人许氏自诩是顾倾城的嫡亲舅母，所以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开口笑道：“臣妇们就多谢娘娘美意了！臣妇来之前，听我家老爷说起过，说是臣妇那可怜的小姑子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喜欢炮制一些花茶来饮用，手法十分高妙，至今让人回味无穷呢！”
许氏今年只有二十五岁，乃是再醮之身，她对当年李、顾两家之间的恩怨是一知半解的，因为婚后仗着年轻多得李存山宠爱，茶余饭后酒酣耳热之际便从李存山口中套了一些话出来，但也是只知道当年两家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后来又出现了李家三小姐那样的事情，所以顾李两家几乎是没有来往的。
但是毕竟顾家人丁单薄，顾倾城几乎没有直系的亲眷，所以这个娘舅也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她素日里没少埋怨李存山胆小怕事怯场，若是那胆子大的，过来攀一攀亲戚情分，但凡皇后娘娘不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必会照拂一二的！这是人之常情啊！
她猜度着，顾倾城十二岁丧母，再看她有有了身孕，养儿方知父母恩，这个时候提起她的亡母，她一定会有所触动的！
所以许氏甚至还得意洋洋瞟了那几家夫人一眼。
那几位夫人当中新城侯夫人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也上了几岁年纪，当年的恩怨也多有耳闻，知道李顾梁两家多年来不来往，顾家落魄的时候李家不闻不问，同样李家出事的时候顾家也没有任何表示，所以所谓的亲戚情分能有多少？
因此只低了头喝凉茶，掩饰了嘴角的一丝不屑。
其余几位夫人却是崇德元年才搬来的，所以不明就里，不免便多了几分羡慕嫉妒。
顾倾城的眼角眉梢都冷了下来，道：“汝阳公夫人想必是担心令侄女的，既然来了，不妨过去瞧一瞧。”
许氏大喜过望，以为这是顾倾城的额外恩待，忙起身道谢，文竹使了个眼色，采葛便站出来领着许氏往流翠殿去了。
“好了，”顾倾城在她的背影即将跨出大殿的那一刻，徐徐说道，“这里没有不相干的人了，咱们也能放心说话了。”
许氏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了，顿时羞愤交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自己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伺候还怎么在京城贵妇圈子李立足？
真想拂袖而去，只是不敢。
其余几位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出一阵无声的笑，许氏觉得如芒刺在背，逃一般离开了丹阳宫。
新城侯夫人放下茶盏，仔细看了顾倾城一眼，见她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随意挽着发，除了头上一只挽发的点翠簪子，在无边点华丽妆饰，但是即便如此仍旧是气度高华，美貌惊人，因为衣服宽大，小腹凸起并不明显，所以看上去身形还是十分苗条的，想到当年在昭容长公主府上，自己还曾经起过心思，想要把她聘回去做儿媳妇，不禁感慨万端。
但是直直盯着皇后是十分失礼的，所以她很快收回了目光，笑着问道：“娘娘的身孕差不多也有三个月了吧？不知娘娘身子最近可好？臣妇瞧着，娘娘气色还不错，想必怀相也好吧？”
顾倾城不自觉摸了摸肚子，唇角的笑容又温柔了几分，“已经三个多月了，这孩子到是个乖巧的，不像当初怀着太子的时候，可真是把人折腾的够呛。”
新城侯夫人非常会说话，就着孩子的话题跟顾倾城说了半晌，这气氛也就热络起来。
顾倾城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浓。
新城侯夫人趁机叹了口气，道：“娘娘，说起来臣妇也是有事相求。”
“哦？”顾倾城客客气气问道，“何事？”
新城侯夫人便道：“说句不怕僭越的话，臣妇也算是看着娘娘长大的，当年在昭容大长公主的府中，臣妇也没少见娘娘，当时就觉得娘娘必定前途无量，私下里也对娘娘十分喜爱，只是没有那个缘分接近。
“这不是皇上登基之后，政务繁忙，娘娘一个人在后宫之中难免寂寞，臣妇正好有个年龄不大的外甥女秀玉，便想着把她送来给娘娘做个伴儿，若是能把娘娘这通身的气派学到一二分，将来不是也能许个好人家不是？
“谁知道，臣妇那妹妹上个月得了病，本以为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谁知道竟越来越重了，每日念叨着思念女儿，臣妇一方面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可更加怕妹妹有个好歹，只得厚着脸皮来求娘娘，允许臣妇把秀玉这丫头领回去，也好全了她们母女的情分……”
这番话说的声情并茂，眼角甚至还有泪光闪动。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定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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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借口
其余的那四位夫人都拿刀子一眼的目光剜着新城侯夫人，深恨她抢先开了口，把自己想要的借口都用了，等会儿自己来用什么？
顾倾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虽然本宫对这几位姑娘都挺喜欢的，但是既然令妹重病，这孝道是一定要成全的。罢了，等会儿本宫就叫人去把王小姐领出来。”
新城侯夫人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
顾倾城突然又问道：“新城侯夫人，你家中可还有适龄的女孩子？”
“有……”新城侯夫人下意识的说了一个字，随即发现不对，忙道，“有什么啊！说起来也不怕娘娘笑话，臣妇上了几岁年纪，是不能再生了，以前也只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偏那儿子没有长大就夭折了，府里也只有几个庶子，那两个女儿早就嫁人生子了。
“放眼看去，不光我们侯爷这边，就是臣妇娘家那边，适龄的女孩子也只有秀玉一个，所以她从小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臣妇那妹妹这一生病才这么思念她。”
“哦，”顾倾城略一点头，似乎十分失望，“那真是可惜了……”
新城侯夫人心头一跳，可惜什么，一点都不可惜！
她根本就没说实话，新城侯府中以及堂兄弟中适龄的女孩子还有不少呢，便是她娘家十三四五岁的女孩子也还有七八个。
她暗忖，回去之后一定要跟各家通个气，赶紧把这些女孩子许了人家！
安昌侯夫人把女儿接回去这才几天啊，安昌侯家便发达了！你看看出出入入的，衣着光鲜首饰华丽，便是那位吕三小姐虽然是被责备一番送出宫的，可是隔天皇后娘娘就叫人送了一批赏赐过去，如今****提亲的人都要把安昌侯家的门槛踢破了！
经过了黄衫卫之祸之后，京城里这些硕果仅存的豪门世家们，都只剩了个空壳子，别说自己这样的已经算是没落了的人家了，但凡值钱点的东西几乎都被黄衫卫搜罗一空，否则这一次也不会借着送女孩儿进宫的法子求取荣华富贵了！
什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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