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方才金环和梨蕊是去给萧凤良送醒酒汤的,昭帝的脸色便难看起来。沉着嗓子道:“你抬起头来。”
金环略一抬头,又赶紧低下。
只是这短短的一瞬也足以让昭帝看清她清丽的容颜,金环差不多有双十年华,比起十五六岁少女的青涩,和二十多岁少妇的柔媚,别有一番动人的味道。
正是萧凤良这个年纪的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若在平时,觊觎庶母身边的宫女,虽然传出去名声不大好听,但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可是如今却不同,萧凤良的生母左贵妃刚刚去世,他还在热孝之中,便迫不及待想要女人了
这样不孝的东西
昭帝身上散发出慑人的寒气,金环更加害怕瑟缩成一团。
而郑贤妃也从昭帝的问话中猜出了事情的经过,脸上也不由得一冷,心道自己方才那份心软真是糊涂了萧凤良那人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金环,”郑贤妃咬了咬牙,“你放心,你主子必定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
而那边李淑妃也在悄声问梨蕊话,梨蕊一边低声回答一边往郑贤妃这边瞟着。
昭帝听郑贤妃说完,气极反乐:“贤妃,你这脾气怎么还是这样鲁直”
郑贤妃低头恭敬的道:“臣妾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昭帝又是一乐,郑贤妃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四妃之外徘徊便与她这样的坏脾气脱不了干系,本来没有多少恶意,却总能在无意中得罪了人。
“双安,”昭帝对萧凤良的所为也是十分不满,本来也不会就这样轻轻放过,如今正好借着郑贤妃下坡,“你去帮梁王醒醒酒。”
昭帝平日总是用排行来称呼几个儿子,比如唤萧凤良为二郎、萧凤久是四郎,萧凤梧是六郎。除非生气,否则是不会直接称呼封爵的。
所以双安立刻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小太监悄悄去寻萧凤良了。
昭帝低声笑道:“贤妃,这样算是替你出气了么”
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郑贤妃笑着道谢,又让金环谢了恩,下去压惊,不必伺候着了。
昭帝又叮嘱道:“事关皇家颜面,爱妃还要忍耐一二。”
郑贤妃也不为己甚,知道昭帝的脾气只能顺毛捋,所以便笑着说道:“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那样不识大体的人么”
昭帝哈哈一笑,心情大好。
李淑妃见这边安静下来,又跟梨蕊说了几句话,便安静坐回原位。
这时候又有几位大臣站起来献祝祷词,昭帝更为高兴,宴会的气氛十分高涨。
昭帝也不免多喝了几杯。
正在这时,双安慌慌张张跑了来在昭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昭帝手里的酒杯立刻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底下原本热烈攀谈的群臣登时心头一跳,不约而同停下了话头,转脸看向高台之上。
昭帝脸色发黑,猛然站起。忽然又觉得不对,便又坐下了,口气生硬地道:“诸位爱卿,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臣看了看时辰,也不过才戌时啊,怎么就要散了呢
不过皇上自然是一言九鼎了。谁敢质疑
因此大家齐齐站起,叩拜之后,按照身份高低鱼贯退出。
昭帝脸上残存的一点笑容立刻消失不见,黑着脸对李淑妃和郑贤妃道:“你们也跟着来,其余人全都散了,各自回去睡觉,不许把耳朵竖起来”
所有有资格参与赏雪宴的宫嫔全都战战兢兢带着人回去了。
昭帝这才大踏步朝披香殿深处走去。
郑贤妃还以为是萧凤良酒后乱性,又开始调戏宫女,所以还劝呢,“陛下也别为此事大动肝火,梁王毕竟还年轻呢有吃多了酒想一想,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这一年来所有的事情都不顺,还接连遭受了丧妻、丧子、丧母的打击”
昭帝停住脚步,转头看着郑贤妃:“爱妃真是这么想的”
虽然郑贤妃有几分违心,但是也真的这么想过一些,所以便点了点头。
昭帝转头看着李淑妃,问道:“淑妃呢”
“贤妃妹妹说的极是,”李淑妃一脸担忧,“想当初梁王殿下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正是因为遭受了这些打击才如此颓丧”
………………………………
第866章 巫蛊
昭帝唇边慢慢勾起一个冷漠至极的微笑,不等李淑妃把话说完,便继续抬脚往里走。
李淑妃的面皮微微一僵,随即也快步跟了上去。
郑贤妃暗暗撇嘴,她心里其实一直都看不上李淑妃这个人,便如之前也看不上玉贤妃一样,她从来不掩饰自己这方面的情绪,因此看到李淑妃受窘,也并未出言安慰。
很快便来到萧凤良休息之处,这是披香殿深处的一处轩馆,名叫静心斋。
是萧凤良少年时读书的地方。
披香殿这么大,其实他日常起居之处只在静心斋,通过回廊,都不需要踏过院子里的雪,便能直接抵达。
天井中有寒风裹挟着雪片从头顶落下,吹得人脸面发寒。
昭帝脚步很大,很快便将李淑妃和郑贤妃落在后面。
郑贤妃还好些,毕竟出身武将世家,自幼也曾练武,身子比一般的妃子要强健得多,所以只落后昭帝五六步。
李淑妃则不同,她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从前在闺中的时候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年来避居景阳宫更是罕有走动,所以便是跟郑贤妃也落后了二十多步,这还是她在宫女的搀扶下加快了步伐的结果。
又走出一阵,郑贤妃回头看去,李淑妃已经在回廊那头了,不禁冷哼一声,越发瞧不起一大把年纪还这般娇弱的李淑妃了。
从前殿到文心斋也不过是半刻钟的路程,走得快了,时间便又缩短了些。
昭帝已经进入了文心斋。
郑贤妃喘了口气,也跟着迈步进入。
在文心斋的寝房门口,昭帝停住了脚步。
他身形高大,便把门口堵住了大半。
郑贤妃踮起脚来,从昭帝肩头望过去,便看到地上横七竖八都是酒瓶,满屋子都是酒气。萧凤良衣衫不整睡在地上,身边还凌乱地堆着几件女子的衣裙,看样子都是宫女的。
靠墙那边挂着一幅画,如今被人扯掉了一半,露出后面的一个小小的墙龛。
郑贤妃还要再看,昭帝已经冷哼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郑贤妃便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端起妃子的架子,也慢慢走了进去。
昭帝居中而坐,吩咐双安,“呈上来”
双安便走到墙龛前,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掏出来,拿衣服下摆兜着,来到昭帝跟前。
昭帝转头对郑贤妃说道:“你不必说话,只管看着”
郑贤妃忙把刚要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直到此刻,李淑妃才气喘吁吁来到门口,还不得张口说话,昭帝已经说道:“进来,安静在一旁看着”
李淑妃忙在宫女的搀扶下进来站到郑贤妃身旁,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和鼻尖的汗水,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
昭帝伸手从双安衣襟兜里拿起一个木刻小人,翻转了看,背后刻着一行生辰八字,不光是小人还有这生辰八字都摩挲的极为光滑,木头颜色也发深,很明显是多年之前的旧物,时常被人摩挲才会如此,发深发亮。
李淑妃掩饰不住眼眸中的惊愕,难道难道这萧凤良真的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昭帝不等她们看清那八字是谁的,便将之丢下,伸手又拿起一个小小的罐子,罐子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虫子,看起来十分怕人。
昭帝冷哼一声,也把它丢了,叫双安:“这些污秽之物你也不怕沾了晦气还不赶紧找个箱子装起来”
“是”双安此刻也已经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了,心中一阵后怕,忙倒退几步,叫小太监翻出一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将这些搜出来的东西,小心翼翼放进去。
昭帝冷冷盯着醉的人事不知的萧凤良,冷冷的道:“把他弄醒”
双安忙亲自过去呼唤,可是不管他多么大声,或者是如何摇晃,都不能使萧凤良清醒过来,非但没有清醒,还咂巴着嘴,口中嘟嘟囔囔叫什么“美人儿”“心肝儿”。
昭帝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大声斥道:“你不会提一桶冷水进来”
双安心头一跳,心道:您若不发话,奴才怎么敢啊再怎么说这都是您的亲儿子等过三过五您消了气,奴才这条贱命可承担不起后果啊
不过,如今有昭帝口谕,他却是不用怕了。自己力气不够,便叫两个小太监抬了满满一桶水进来,毫不客气,照着萧凤良当头浇下。
萧凤良正在做着美梦,猛然呼吸被迫一窒,紧跟着全身发冷,一个激灵,登时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面前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只空桶,而自己身上已经被冷水浇透,冰冷的感觉一直往骨头里钻,浑身抖个不停,不由得勃然大怒,吼道:“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都活腻了不成”
他只顾着擦拭身上的水,并没有注意到房中还有旁人。因为他素日也不许人随意进入自己的房间,所以并不知道竟会有人不请而来。
可是他身上都已经湿透了,掏出来的手帕也是湿漉漉的,想要爬起来,可是头脑虽然清醒了,四肢还是绵软的,根本就爬不起来,因此便叫道:“楚青楚青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你还有脸沐浴更衣”昭帝阴沉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这半晌他不说话,看尽了萧凤良的丑态,如今实在是忍无可忍。
萧凤良身子一震,猛然回头,眼睛不断睁大,眼中的惊愕也慢慢变为恐惧,急忙翻身趴下,跪倒磕头:“儿臣儿臣叩见父皇儿臣不知父皇驾临”
“正因为是突然来的,才能看到你的真面目”昭帝面如寒霜。
萧凤良打了个抖,知道自己方才的那番做派是都落在昭帝眼中了,但若认真深究起来,自己也不过是张狂了一些,算不得什么大罪,因此忙赔了笑脸道:“父皇息怒,儿臣是吃酒吃多了”
“吃多了酒便能弄出来这些东西”昭帝怒不可遏,扬手便把手中原先拿着的一块浸了黑狗血的木牌扔到了萧凤良身上。
萧凤良起先还不明所以,等接住了木牌,原本因为浇了冷水而发白的脸色更白了,白中隐隐还透着一层青色,那是绝望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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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7章 震怒
“父皇”短暂的失神之后,萧凤良跪爬几步,来到昭帝身前,伸手抓住了昭帝龙袍的下摆,苦苦哀求,“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这是什么东西啊儿臣并不知道它它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父皇,您一定不能信那首告之人的胡言乱语儿臣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种事是哪种事嗯”昭帝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冰寒,只有上位者才有的那种威压像是山岳一般压了下来,叫萧凤良透不过气来。
“父父皇”萧凤良艰难地道,“儿儿臣”
昭帝当着他的面,把那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翻了一个遍,最后竟然翻到了刻着昭帝八字的木偶
“你这个孽畜”昭帝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站起身来,抬起一脚蹬在萧凤良心口。
萧凤良眼前一黑,直挺挺往后栽倒,差一点就要晕了过去。
昭帝犹自不解气,又上前在萧凤良身上狠狠踢了几脚。
萧凤良咬紧了牙关,一声也不敢吭。
昭帝见状反而更加生气,脚上用的力气也就更大了。
萧凤良闷哼一声,嘴角沁出血来。
直到此刻李淑妃才反应过来,上前去阻拦,口中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而郑贤妃因为看到那堆巫蛊之物中也有诅咒自己儿子的木偶,早已气满胸膛,只恨昭帝没有立刻将萧凤良处死,见到昭帝这般泄愤,不拍手称快便已经觉得自己厚道了,哪里还会假惺惺去求情
因此只袖着手,远远站着,一言不发。
昭帝看萧凤良死鱼一般直挺挺躺在地上,方才冲天的怒火才慢慢减退了些,转过头来,目光晦暗不明的看了李淑妃一眼,道:“爱妃觉得梁王其罪可恕”
“啊”李淑妃觉得昭帝的目光像是深渊一般,而自己便像是站在深渊边上的人,深渊底下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力让自己难以抗拒,“不”她勉强错开目光,咽了口唾沫,才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说不管梁王犯了多大的过错,陛下也要保重龙体”
昭帝抬起眼来,看着郑贤妃,问道:“贤妃以为如何”
郑贤妃早已打好了腹稿,此刻见问,张口便来:“臣妾以为,事关重大,不可草率行事,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在梁王居所查获的,但这所谓的梁王居所毕竟是梁王开府之前的居所。
“梁王开府之后,便很少再来这里,说不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呢所以臣妾以为,此事纵然梁王难脱干系,却也不能就此认定他便是那暗中行此龌龊之事的人。”
虽然表面听起来郑贤妃是在替萧凤良说话,可是萧凤良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甚至身上的那层寒意此刻已经开始往四肢百骸里钻,连自己的心似乎也要被冻成冰块了。
郑贤妃淡淡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臣妾以为应当派了稳妥之人去彻查此事,若是梁王真的有心行这样的事,必定梁王府中还有更多的罪证。要想证实或者洗清梁王的罪名,必定要搜查梁王府。
“臣妾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是对于朝中著名的大臣还是有所耳闻的,据闻,御史台的左都御史孔捷孔大人,素以铁面无私著称,若是派了孔大人来主持此事,相信到时候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令任何人有异议。
“当然了,臣妾只不过是个无知妇人,姑妄言之,陛下也姑妄听之,至于到底该怎么处置,便不是臣妾这样的深宫妃子所能左右的了,还请陛下圣裁。”
一番话说的面面俱到,十分公允,倒叫人挑不出毛病。
然而地上的萧凤良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知道,自己的府邸是禁不起搜查的。
更加知道那孔捷是个四面不沾的孤臣,若是查到自己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一定会据实回禀给昭帝的。
他闭上眼睛,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真不该,当初真不该听楚青的话,去请了那个贼道士回来,那贼道士给自己出的主意
虽然说听了那道士的话,早些年自己的确是顺风顺水,可是到了最近几年却是急转直下
行巫蛊之术来诅咒自己讨厌的人和自己想要铲除的人,便是那道士出的主意,他说,只要功夫长久,这些人都会受到影响,作为昭帝自然是紫微星日渐黯淡,而自己将成为新的帝星。
至于其他受到诅咒的兄弟,也将一个个因各种意外而丧生。
到了那时,自己便能顺理成章登上帝位
没有人知道这道士的来历,便是找来这道士的楚青也不知道这道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加没人叫得出这道士的道号,他的存在便是一个秘密,除了楚青,便只有萧凤良知道。
本来萧凤良对于这种巫蛊之术是不相信的,但是那道士当着他的面试验了几回,或者令他在街上看上的某一个妙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或者将他厌恶的某位官员利用蛊虫无声无息杀死
所以萧凤良才慢慢信了他。
就在梁王妃谢氏出事之前,这道士莫名其妙失踪了。
萧凤良笃信,自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走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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