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村长,你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这样吧,等年底写总结的时候,我给小南庄村多划上几笔。”
“哎呀,韩秘书,你可真是会替下边着想,不愧是年轻有为啊,将来到了县里,可别把小南庄村给忘了哦。”范宝发不想让赖顺贵抢了风头,不失时机地抽空插话。
“范支书,怎么可能忘了呢,我韩旭可不是哪种人。”
原来这家伙叫韩旭,马小乐仔细看了看他,长着一副平板脸,不过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倒增色不少。
“刘会计,你就不要跟去果园了,你到老孙头家捉几只草公鸡给韩秘书带走。”范宝发对村会计刘长喜说。
“好咧!”刘长喜欢快地答应着,颠着屁股跑走了。
“哎呀,范支书,你太热情了,我……”韩旭客套起来。
一行人唧唧喳喳地来到果园,赖顺贵指挥着手下的几个生产队长,“摘,拣又大又红的摘!”
几个生产队长一听撒开腿就朝果树丛里钻。马小乐心里是真不舒服,忍不住说:“小心呐,别把我挖好的排水沟给踩塌喽!”
“走走走!”赖顺贵走到马小乐身边,使劲推着他的膀子,“一边玩去,别瞎掺合!”
马小乐心里那个屈啊,可又不敢发作,只好悻悻地走到一边,狠狠地小声说道:“狗日的,看来非给你戴顶绿帽子不可!”
一帮人在果园里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才离开,扛了五六蛇皮袋大苹果走了。
进了村子后,赖顺贵指挥着把苹果朝黑色小轿车上一放,说:“韩秘书,今晚我们去乡驻地,找个饭店请你喝酒,这村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那可不行,这么一来我可担当不起!”韩旭连连摆手。
“韩秘书别推辞,就这么定了,见一面也不容易,怎么也得吃吃饭,刚好也多聊聊,给我们指示指示。”赖顺贵态度很坚决。
“既然村里这么热情,那我也不推辞了。”韩旭笑笑说,“不过去乡驻地可不行,影响不好,就在村里吧。”
“嗳,韩秘书,这村里有啥好吃的,恐怕都不合你胃口啊。”范宝发有意把话音提高,把赖顺贵挡在了一边。
马小乐在一旁看得嘿嘿直笑,村里人都说支书和村长爱表功,看来一点不假。
韩旭左右看了看,笑着说:“范支书,其实村里好的多着了,草鸡味道鲜美,蒸炸煮炒各有其味;热腾腾的老豆腐更是入味,切点辣椒捣点大蒜,喷上点酱油一调,把老豆腐一蘸,那味道别说多美了;还有河里的野生鱼虾,那味儿鲜的,连鱼骨虾壳都得嚼烂喽;还有菜园子里嫩韭菜,炒鸡蛋很提鲜……”
这一番话,听得大家伙有点发愣,虽然这韩旭是县里安排下来“镀金”的,但看来他对农村并不陌生,还有两把刷子。
“哟,韩秘书,看来你对农村的情况是相当了解啊,肯定平日里经常深入基层一线,好啊,这样的干部好。”范宝发恭维道。
“哪里哪里,身为冯乡长的秘书,如果对农村再不了解,那可就是我的失职了。”
“哎呀,韩秘书真是个人才!”赖顺贵一副趋炎附势的样子,削尖了脑袋插话进来,他心里可明白着呢,眼前的韩秘书得好好巴结。不过他也有所顾忌,怕抢了支书范宝发的风头,那也是万万不能的,毕竟支书是真正的一把手,所以,他不打算和范宝发争这个酒场,干脆做回人情,显得更有肚量,没准还能博得韩旭的赞赏。于是,他对范宝发道:“范支书,我看今天就把酒场安在你家,你家更宽敞一些,咱可不能委屈了韩秘书。”
范宝发一听很是高兴,连说好好好,“正好我家里还有几瓶好酒,赶上好时候碰上了韩秘书!”
当下,范宝发和赖顺贵就对众人吩咐开了,有抓鸡的,有找鱼的,还有去做豆腐家预定的,忙得不亦乐乎。之后,两人就陪着韩旭到村部去,喝茶,还特意喊上村妇女主任顾美玉。
这顾美玉,长得虽然赶不上美玉,但在村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除了柳淑英,她在小南庄村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不过就是年龄有点大。其实说大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岁,而且因为生活条件比较高,保养得好一点,也有打扮的条件,所以看起来还很光鲜。
只喝茶没意思,范宝发提议玩玩扑克,让韩旭和顾美玉打对门,然后对赖顺贵使了个眼色。
赖顺贵心神领会,说来点彩头逗个乐。结果一个牌场下来,韩旭和顾美玉赢了,乐得合不拢嘴。
到了晚饭时间,韩旭在支书、村长和妇女主任的热情包围下,很满足地来到了范宝发家,桌子上已经按照他的口谕摆满了菜,还意外地从老孙头家带回了一只野鸡,放了青红辣椒爆炒了,味道绝佳。
韩旭看着眼馋,这些土菜很有味,比饭店的好吃多了。范宝发进了屋子,拎出几瓶好久都没舍得喝的瓷壶装老酒,“咣”地一声搁在桌子上,神情自得。
赖顺贵一旁讨好地说:“今天我们都托韩秘书的福了,要不还喝不上这好酒呢。”
满屋子人都哈哈大笑,特意笑给韩旭听的。
此时的马小乐也正在家吃晚饭,他问马长根下午村里带那个叫韩旭的秘书去摘果子,最后算了多少钱。
马长根骂骂咧咧地说,算个屁钱,村里说不给,等到来年收税费的时候顶账呢。
“狗日的,那个小秘书不就是什么冯乡长的秘书嘛,这么牛气,你看范宝发和赖顺贵那狗奴才的样子,真他娘的没骨气!”马小乐气呼呼地说。
“臭小子,小点声,别让人听到。”马长根看了看院门外,“乡长的秘书就相当于是副乡长,甚至比副乡长还厉害,这都不知道?”
“啥了不起的,逮着机会我也弄个乡长秘书干干,回村好好整整范宝发和赖顺贵这两个狗东西!”马小乐端着饭碗,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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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脏病
听到马小乐的话,马长根“噗嗤”一声,把满嘴大米粒都喷了出来,气得胡爱英举起筷子就朝他脑门磕,“老不正经的,都多大了,还喷饭!”
马长根一边用手挡开筷子一边说,“别打别打,你听见小乐刚才说啥了没有?他也弄个乡长秘书干干!那天底下估计是没有念书的人喽!人家大学生一般还都看不上,何况你还是个半文盲,出来可千万别说,笑掉人家的大牙没准还会来找门呢。”
马小乐一听这话挺生气,“干爹你瞧不起我,走着瞧,等以后我出息了,我把干妈接走去享福,让你一个窝在家里眼馋吧你!”
“你看你这臭小子,干爹说你两句都不中?”马长根依旧呵呵直笑,“不过啊,要等你出息了,我们恐怕早也入土喽。”
“别瞧不上孩子!”胡爱英说道,“咱小乐咋得了,要相貌有相貌,要头脑有头脑,咋就不能没出息呢。”
“干妈说得对,以后我就孝敬你一个人!”马小乐报复性地看着马长根。
马长根一点儿也不在乎,仍然歪起嘴边笑边喝着稀饭咬着咸菜疙瘩。
马小乐“哼”了一声,放下饭碗走出去,丢下一句话:“今晚我要办件大事!”
出了门的马小乐径直去了张秀花家,反正赖顺贵在范宝发家喝酒。
张秀花家的院门没打开,但也没关死,有一道缝。马小乐凑过去,将嘴巴凑在门缝上,学着白天的样子小声喊了起来:“拿头发来换针,换洋红洋绿……”
叫了没两声,里面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马小乐闪身进去,小声说道:“表婶,咋还没个动静,今晚没打算去果园?”
张秀花“哼哼”笑了两声,回身杠上门,道:“我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用啊,要不白去一趟挺累人的不是?”
“表婶你可真是神算。”马小乐笑着说。
“唉,我就说嘛,你这鬼东西没个真。”张秀花好像很失望,“就这样你还想让我帮你正名?”
马小乐也不多说,干脆充孬,因为他可不想和张秀花干那事,“表婶,我来是跟你谈条件的。”
“谈个啥?”
“有关你一辈子的事。”
“你玄乎个屁啊。”张秀花有点不耐烦,“想糊弄我是不是?”
“绝对不是。”马小乐道,“你知道么,赵如意是个有病的人。”
“赵如意有病?”张秀花一惊,“啥病?”
“脏病!”马小乐道,“他在乡里教书,跟街上理发店的女人有勾搭,结果害上了脏病。”
“啊,真的?!”张秀花认起真来,“你听谁说的?”
“我亲耳听到的。”马小乐道,“之前我走二愣子借渔网,听到他们两口子在屋里头吵架,赵如意主动承认错误,柳淑英不原谅他,说永远不给沾身子。”
“不会啊。”张秀花道,“那赵如意还找我家赖顺贵商量二胎罚款的事呢,柳淑英要是不给他沾身子,咋能生二胎?”
“嗐,有病就治嘛,治好了以后不就可以生了?”马小乐道,“不过脏病那东西,很难根治的,万一还带一点,给传上了,那一辈子可就完喽。”
“唉,我说小乐,你跟我说这些干啥?”张秀花这才意识到,似乎有点不打自招。
“行了表婶,你就别装了,中午你和赵如意的事,我在你家草垛空里看得一清二楚。”马小乐道,“幸亏村长回家及时,要不你肯定会被传染上,因为赵如意现在还没治好呢。”
“欸哟你这鬼东西,竟然敢偷看!”张秀花拧住马小乐的耳朵,“那我问你,你为啥不及时出来制止?”
“我……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村长及时回去了,要不我肯定会喊一声吓住你们的。”马小乐道,“表婶,你可别恩将仇报啊,我把这么个天大的消息告诉你,你还揪我耳朵?”
“嗌,你说这事弄的。”张秀花松开手,“都说人无完人,还真是的。”
“表婶,我的话还没完呢。”马小乐轻声道,“你看,帮我正名的事,是不是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张秀花道,“你根本就不行,还骗我!”
“可我帮你大忙了啊。”马小乐道,“你咋也得帮我一点嘛。”
“好了好了。”张秀花道,“以后我不说你不行,碰到别人说的时候,我打个岔,可以了吧?”
“好吧,多少也能起点作用。”马小乐道,“表婶,那我走了。”
话音一落,院门门突然被砸得“咣咣咣”直响,将张秀花和马小乐吓得一哆嗦。
“哪个没眼的瞎砸门啊?”张秀花可不是含糊的女人,立刻大喊起来。
“没眼还能找到家门啊,快开门!”是赖顺贵的声音。
张秀花一愣,旋即小声对马小乐道,“你先躲到磨后头去。”
马小乐点了点头,猫腰跑过去蹲了下去。
“快开门,磨蹭啥!”赖顺贵叫了起来。
“你公驴咋地,这么能叫唤,我在洗澡呢!”张秀花口气很硬。
赖顺贵不支声了。
张秀花走进灶堂屋子,“哐啷”一声抽下门闩,“今晚咋留量了,看样没喝多么?”
“啥啊,你懂个屁,还没结束呢,范宝发那几瓶酒不够喝,我回来再提两瓶好酒过去。”赖顺贵满嘴酒气,进门后直接拱进屋子,提了两瓶酒走了。
马小乐随后钻了出来,“欸哟,吓死我了,赶紧跑。”
“跑个啥,赖顺贵这一走就安定了,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死狗一条。”张秀花拉住马小乐,“来,帮表婶搓个灰。”
马小乐一惊,不过迅即沉下心来,照办。
半小时候,张秀花洗完澡,马小乐的两个胳膊都累酸了,他没有歇息一分钟,赶紧走了。走晚了他怕忍不住,因为帮张秀花搓灰的时候,下面已经翘得不行了,要不是趁黑有掩护,早就被她发现了。
离开张秀花家,回村南果园。
村外很静,虫鸣声在夜风里尤其显得响亮。偶尔一两个捉鳝鱼的,提一盏雪亮雪亮的手灯,盘梭在田间地头,不经意几束光打到村头,立时就传来几声狗叫。
农村就是这样,夏夜不见得都是闷热难耐,有时也很清爽。
马小乐心情大好,他觉得,骗住张秀花,保住了柳淑英,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边走边张开双臂,任由凉丝丝的风穿过腋窝,马小乐还学着村喇叭唱了起来:“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
马小乐越唱声音越大,也越来越有劲,一时兴起,张嘴又来了一曲,“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好你个臭小子,夜里不在果园里呆着,跑出来唱《十八摸》,看我不揍烂你屁股!”
马小乐一听吓了个哆嗦,“干爹,这夜里黑乎乎的,你咋跑到村外溜达了?”
“不是你干妈放心不下你嘛,让我去果园里看看,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看着,没想到你竟跑出来唱《十八摸》!”马长根极力作出气愤的样子,但显然他已被马小乐逗乐了,最终还是忍不住笑道,“兔崽子,以后再发现你这样,非找那鞋匠缝了你嘴巴不可。你要是有劲头没处使,明天跟我到地里刨花生去!”
“行啊干爹,我没事,明天就下地干活去,你赶紧回去睡吧。”马小乐嘻嘻地笑着。
马长根回到家里,见着胡爱英就讲开了,说听着小乐唱《十八摸》还真有点模样,感情是那小子真是发了情,等忙完这阵子农活,赶紧把他弄出去打工,要不待在家里还真有可能作乱。
说完这些,马长根摸上了床,伸手在胡爱英身上乱摸起来。
“作害,你要十八摸啊?!”胡爱英拿开马长根的手,“要是把老娘给摸起来,你撑不住的话我可要敲你脑袋瓜子!”
马长根一听,不敢动了,嘴上狠狠地说道:“哪天我亲自逮几条旱鳝鱼,做引子泡酒,每晚喝两盅,看你还跟我横!”
对此胡爱英似乎司空见惯,半响嘴角边挤出几个字,“小样,赶紧睡吧。”
马长根也不答话,侧过身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马长根便一骨碌爬起来,带着镐头、钉耙就到村西南岭上的花生地里忙活开了。这边的地比较旱,村民们多数都种了花生,耐旱。也有不少村户种了地瓜和玉米,还有少许的高粱。
马长根来到自家的花生地头,放下镐头和钉耙,看着已经有黄斑点的花生叶子,忍不住抱怨起来,“弄他个娘,少打了两瓶农药就扛不住,看来今年花生又要歉收了。”
抱怨归抱怨,但干起活来还是松不了劲的,到吃早饭的时候,马长根已经刨了一片,白花花的花生果子簇拥着堆在秧子下,煞是惹人喜爱。
马小乐没忘昨晚马长根对他说的话,一早起来就回到村里,准备吃了早饭去地里干活。这一点,让马长根和胡爱英都挺满意,虽说他油头滑脑了点,但并不是个死懒不动的家伙,每逢地里有活计,并不脱滑。
等到马长根回来,一家人吃过早饭,向西南岭的花生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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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煮鸡蛋
现在是早花生丰收的时刻,很多人家都忙开了,包括村长赖顺贵家,他家的花生地也在西南岭上。张秀花一早也去刨花生,马长根碰到了,跟她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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