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面具人袖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光,准确无误的搁在林傲梅颈上。林傲梅大骇,没想到面具人武功如此了得,在他手下,她居然连十招都过不了。黑衣人袖中的武器搁在自己颈上,她猜不出那是什么武器,只知道,上面的倒刺抵得自己脖子上一片刺痛。面具人根本用不着出力,只需稍稍转个角度,她的脖子就皮开肉绽,她必死无疑。
“你想怎样?”林傲梅淡漠的声音响起,她不能死,重生一回,大仇未报,她怎么能死?
面具人潋滟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惊讶于她的武功,惊讶于她的镇静,惊讶于她在面临死亡是居然还能淡漠的问自己:你想怎样?别说闺阁女子,就是立于朝堂之上的七尺男儿,在毫无防备中遇到这种情况,也无非两个步骤,第一,尖叫;第二,被杀。虽然他不会杀她,但如果她像一般闺中女子一样尖叫失措,慌张挣扎,他会毫不犹豫的劈晕她。可现在,她莫名的镇静让他反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只劫财,不杀人。把你屋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阁下不是都翻找过了吗?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儿了,阁下是在强人所难吗?”
果然,从他进来时这女子就察觉到了,真是低估她了。压低了声音道:“少说废话,这些个俗物,爷还看不上,至少也要像外屋的‘清水紫砂’还勉强凑合,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手中微一用力,意思不言而喻。
颈上疼痛加剧,林傲梅皱起柳眉:“好,我去拿。”
面具人满意的勾起嘴角,稍稍放松了力度,让林傲梅可以活动。原来,她也并非不怕死……
颈上仍悬着把凶器,黑暗中,林傲梅嘴角微扬,敛下眼中一抹精芒,慢慢走向妆奁台,好一阵摸索,从铜镜后取出一个匣子,惹得面具人一阵无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古人诚不欺我!
林傲梅还在不停的翻找,突然停了下来:“光线太暗,根本拿不到,放开我。”
见她老老实实的,面具人放下了戒心,松开了她。力量悬殊,她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林傲梅转过头想看看那抵得自己脖子生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面具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入袖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无所谓的撇撇嘴,林傲梅拿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没错,力量悬殊,所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瞥了一眼窗外,将烛台往左边方向移了移,但愿杜柳清不会让她失望才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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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半来客(中)
————秾华院
“老爷,乏了吧?从接风宴后你就到书房处理公文去了,现在都子时末快丑时了。公务固然重要,可老爷也要保重身体才是!”杜柳清站在林箭澜身后,帮他按压肩膀,柔情似水,温声如玉。递过华棠手里的汤盅,掀盖奉上给林箭澜,“这是府里新进的血燕,熬炖到现在,你尝尝。”
林箭澜睁开微眯的眼,接过汤盅,道:“你有心了。”浅尝了一口,望向杜柳清,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会,终究道:“母亲说,你私下扣了梅儿多年的月例,可有此事?”
杜柳清动作一顿,垂下眼眸,无尽委屈:“唉,我就知道,老太太定是跟你说什么了。下午在常青院,老太太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了。我不分辨,因为清者自清,老太太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心意的。老太太偏爱芊芊,芊芊死了,老太太迁怒于我,误解我冤枉我,我都可以忍。但是,箭澜,你不可以,你不可以不相信我。我是什么样的人,老太太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我将你当作我的天,别人误解冤枉我,我都可以忍受,却唯独不能忍受你不相信我。”杜柳清顺势靠在林箭澜后背,泪如泉涌。
林箭澜转过身揽住她,想了想,还是柔声道:“我没有不信你。”即使心中有一两分怀疑,杜柳清一番话下来,也已消弭无踪了。
“你信,但是你也怀疑了。”泪水滚过面庞,用手帕拭去,声音凄然:“箭澜,我以前对芊芊诸多怨恨,恨她横刀夺爱,怨她为妻我为妾,是因为我以为,她是霸道,蛮狠,不讲理的人。可是那么久,我没有瞎,我也不是没有心,她是什么人,我清楚。我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只因为她爱惨了你,换做是我,我也会那样做。所以,我真的不再恨她了,又何必再克扣傲梅的月例呢?”说着,又是泣不成声。
这些话,彻底攻陷了林箭澜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抚慰杜柳清道:“逝者已逝,如今你是相府的女主人,老太太纵使冤枉了你,你也多多担待些,委屈你了。”母亲素来偏喜芊芊,待柳清并不亲近,甚至稍显不满,他也不是不知道的。不过百善孝为先,那是生他养他育他的亲母,他不能责怪她,只能委屈柳清了。幸好,她淑慧贤良,从不在她面前诉委屈,若非丫鬟暗中嚼舌根被他听到,恐怕他如今还被瞒在鼓里。
“不委屈,你信我便好。”杜柳清止住眼泪,凄婉着道。
林箭澜拥着杜柳清的手更收紧了些,他林箭澜何其有幸,能得芊芊和柳清如此厚爱?芊芊,你为何如此红颜薄命,不能与我共享齐人之寿,一世荣华?
“夫人,大小姐命采星送来了苦甘草汤,说是您下午说喉咙有些疼痛,特意给您熬的。”秋心在里屋屋门外恭声说到,一双眼睛黑不溜秋,双手交叠放在腹前。
杜柳清一见她交叠着的双手,顿时明了。嗔笑着道:“这孩子,我不过咳嗽了声,她就问东问西的。告诉她只是喉咙有些痛,她还熬药送过来。”
“芙儿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也去把药喝了,别辜负她一番苦心。”想起林芙蓉,林箭澜一脸慈爱。不知怎的,脑海中也呈现出林傲梅烂漫知礼的模样,更是欣慰。
“嗯。这血燕,老爷也趁热喝了,妾身去去就来。”见林箭澜端起汤盅,杜柳清这才出了里屋的门。
还好,箭澜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她,今晚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她多年的筹谋伪装将毁于一旦。
都是黎芊芊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她何以处处小心翼翼的面对箭澜,装得贤良温和,婉约大度,她再也不能和幼时那样,在箭澜面前耍小性子,装做生气等他来安慰了,现在,她就跟其他女人一样了,不再是箭澜心中的唯一,所以,她必须温和,必须贤惠,她要比黎芊芊更温和,更贤惠。
不然,别人会觉得她不如黎芊芊,箭澜也会觉得黎芊芊更好,外人提起右相夫人,只会记得黎芊芊。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比黎芊芊好,在提起箭澜的妻子时,想到的,只会是她杜柳清,她要把黎芊芊狠狠的踩在脚下!
微扬的嘴角透出一股决然的狠辣,转而问秋心:“怎么了?”
屋外哪有什么采星的身影?那只不过是秋心找借口让杜柳清单独出里屋罢了。秋心和秋水一样,名为杜柳清的二等丫鬟,实际上两人才是杜柳清真正的心腹。
刚刚在里屋,秋心行礼时,将左右手的交叠转换了顺序。正确的礼是左手在下,右手在上,而在里屋秋心行的礼,则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一个丫鬟,谁也不会故意去看她的手有没有摆正,但是,杜柳清会,这是她和秋心、秋水。王妈妈之间的暗号。
所以,她一看秋心的手势,就知道秋心有事要向她单独禀告,因此借秋心设下的幌子出来,着实天衣无缝,即便是长年身处朝堂的林箭澜也察觉不出异样。
“夫人,武楷刚刚回禀,二小姐闺房里不止二小姐一人。”武楷,是太师府派来监视傲梅阁那群人的领头。
“他说的是真的?”杜柳清疑惑问道。
“武楷说,房里点起了蜡烛,将人影映在了窗纸上,绝对有两个人,错不了。”秋心压低声音回道。
杜柳清听完顿时笑了,满脸喜色:“好!天助我也。半夜三更有人在她闺房,这下看她怎么狡辩!刚回府就这么不知检点,孟氏也休想救她,我正愁没地方出这口恶气呢!”这种事一旦被揭发,林傲梅在府里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她再“贤惠”的帮她遮掩丑事,就相当于握住了林傲梅的把柄,她不更得乖乖听话,为芙儿铺路?
“附耳过来!”杜柳清对秋心耳语了一阵,秋心应“是”,转身跑去找武楷。
黎芊芊,你就看着,看着我一步步,把你的女儿变成芙儿的垫脚石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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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半来客(下)
傲梅阁内,一灯如豆,在一片黑暗中却显得异常光亮。面具人这才看清了女子清丽的面容。她未穿外袍,只着了一件浅色襦衣,下系了条翠纹裙,面如满月,柳眉弯弯,竟和当年风靡天下的第一美人有七分相似,果然是她的女儿,身处险境而临危不乱,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平静而顺从,金子、银票、首饰,仿佛真将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在这片平静下,面具人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是哪不对。他将林傲梅拿出来的东西扫视了一遍,居然没有一件是自己要找的,皱起眉头看向林傲梅。这丫头,不会是故意的吧?
此时的林傲梅,看似平静,手心却沁出了薄汗。她连娘亲留的那盒首饰都拿出来了,面具人却明显都不满意。可以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性的。他到底要找什么?琉璃彩凤?
林傲梅脑子不断的飞转,都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了,能拿的东西她都已经拿出来了,杜柳清都还没到,她只能另想办法脱身了……
正暗骂杜柳清废物时,远处隐约传来“来人,抓刺客啊――”的嘈杂声,正渐渐逼近傲梅阁。
电光火石间,面具人一个掌风将烛火熄灭,又一把擒住林傲梅,压低了身子。房里顿时恢复成一片黑暗:“不错啊!居然敢算计我。活腻了你?”
这个丫头,早就知道外面有不少人在监视她!能在府里不动声色的监视,很明显是这府里人派来的,而且来者不善。遇到陌生人闯入闺房,一般人定会想方设法遮掩住,拼死瞒住外面不怀好意的眼线吧!她居然反其道而行,还将蜡烛点燃,刻意暴露。
在他的潜意识里,林傲梅一定会遮掩住这一切,毕竟,这世道对女子何其苛刻,一旦被人知晓有人半夜在她闺房,她必定清白不保,声名尽毁,一则一死以证清白;二则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因为,没有世人会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
没想到,终究棋差一招,让她有机可乘。若她不是极蠢,就是极聪明,而他坚信,她是后者……
“阁下何出此言?”听面具人在这种时候还尽量压低了声音,不想暴露,林傲梅心中的担忧烟消云散。她本来就在赌,赌这个面具人比她还不想被别人发现。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看起来府里想要你身败名裂的人不少呢!”面具人邪魅的声音低低道,也不揭穿她的把戏,心照不宣。
“怕。但是比起我,阁下更怕吧?”林傲梅此时哪有原先的顺从模样,杏眼挑衅的望着面具人。虽然看不到,但却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挑衅意味,黑衣人暗自磨牙,问:“何以见得?”
“从一开始,阁下就没打算吵醒我,翻东西,甚至走路都悄无声息,连屋外的眼线都察觉不到。依阁下的武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他们,而阁下却选了最笨的办法,只有一个解释,阁下不想暴露,惹是生非。后来阁下说话威胁小女子时,更是证实了这一点。”林傲梅不慌不忙的解释着,即使面具人已经猜到了,眼中还是闪过了诧异:这丫头,居然敏锐机智到如此地步!
很难想象,她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不过,她敢肯定,这丫头说这番话时,眼中一定是带着笑意的,话语狡黠讽刺,让面具人觉得十分欠扁。
这时,错乱的脚步声停在了傲梅阁外,屋外传来了林箭澜关切而略显担忧的声音:“梅儿,府里进了刺客,你在房里吗?”他没说的是,有护卫来报,说刺客朝着傲梅阁的方向跑了。
耳房中的白嬷嬷和苗嬷嬷被这动静惊醒了,忙跑出来见过林箭澜。而林傲梅住的主屋却是一片黑暗,毫无动静。
跟在林箭澜身后的杜柳清见此心中欢呼雀跃,面上却担忧不已:“傲梅?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苗嬷嬷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心急如焚。这么大动静,小姐怎么没出来,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出什么事吧?
“打发他们走。”面具人附在林傲梅耳边,小声道。
“怎么打发?父亲已经怀疑了,三言两语是打发不了的,如今傲梅阁大概已经被包围了,你要出去,免不了一场恶战。除非我无恙,并且把他们引到别处,你才能不被发觉的溜走。”见面具人有些犹豫,林傲梅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会食言,你也说了,府里要我身败名裂的人不少,捉住这么大一个把柄,肯定会趁机置我于死地,所以,我也怕你暴露,我一定会让你悄无声息的离去。”
你怕我暴露?不是你害我暴露的吗?
黑衣人咬牙切齿,可现在却无计可施,再三权衡,只得放了林傲梅。不得不说,这丫头猜测把握得很准确,他确实不能暴露。算了,暂时的和衷共济总比鱼死网破来得好。
脱离黑衣人的桎梏,林傲梅立即一脚狠狠踩在面具人的脚上,还用尽全力的拧了一拧。面具人猝不及防,脸色霎时铁青,刚要开口暴喝,林傲梅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嘴角狡黠无辜的笑容,惹得面具人真想一把捏死她。她却已走到床边,披上外袍,借着黑暗的遮掩,顺手偷偷将床头的琉璃彩凤藏在袍里,扬长而去!
出了房门,看见一大群护卫,林傲梅装做吓了一跳,走到林箭澜身边,睡眼惺忪的问道:“爹爹,怎么了?”
见林傲梅安然无恙,林箭澜绷紧的神经放下,松了口气,道:“府里进了刺客,护卫说看见朝傲梅阁的方向逃了,所以追过来,你没事就好。”
杜柳清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林傲梅闺房里有两道人影吗?难道屋里还藏有人?压下疑惑,嗔怒道:“你这孩子真是的,既然没事,刚刚喊你怎么都不应一声呢?”
“梅儿今天奔波回府,着实有些累了,睡得比较沉,刚刚二娘有喊梅儿吗?梅儿不知道啊,是阁外火把照耀恍若白昼,梅儿被光照醒了才出来看看的,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林傲梅一片迷茫,声音因睡眼惺忪而显得格外娇嚅,很好的解释了她不合常理的举动。
睁眼说瞎话……躲在房中阴暗处的面具人嘴角有些抽搐,睡得可真沉,他悄无声息的潜入都被她察觉了,睡得真够沉的!
想起邯珥村离京都路途遥远,林傲梅赶回来确实挺累的,林箭澜对她道:“既然如此,你回去睡吧,爹到别处搜查,没事的。”
林傲梅摇摇头,“女儿很担心祖母和姐妹兄长他们,女儿要和爹一起去,他们无恙女儿才能安心。”
“那好,我们去祖母的常青院看看。”林箭澜带着林傲梅和护卫又赶往常青院。杜柳清刻意落后一步,唤来秋水,低声吩咐她让武楷务必盯紧傲梅阁,一旦有人离开,就抓住大肆宣扬是从林傲梅闺房里跑出的,这才慢吞吞的带着丫鬟婆子赶到常青院。
什么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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