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武楷?”同样的,林傲梅没有见过,林箭澜自然也不曾见过。
“正是小人!”武楷并没有被绑着,但也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听到林箭澜问话,便磕头应道。
“你看看右侧的人,可是大小姐?”林箭澜指着林芙蓉的方向问道。
武楷转过头,见二人装得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当即冷笑道:“夫人,大小姐,见到武楷还活着回来,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呢?”
杜柳清长眉一蹙,这武楷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确实很意外,武楷既然已经越狱逃跑,又为何不回杜府寻求庇护?反倒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这时候却又突然冒回来投案自首,还把芙儿给招出来了。
她很意外是真,但武楷问话的语气,却仍让杜柳清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脱离了掌控。
但杜柳清也不会因此就慌了神,依旧镇定自若的问道:“你是谁?我从不曾见过你!是何人派你如此污蔑芙儿的?”
“夫人真是好记性啊!离武楷事败被捕,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夫人就已经忘了,杜府的护卫长叫做武楷了吗?”武楷眼神犀利,透着无边的恨意。
他恨!恨杜家无情无义,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他对杜家忠心耿耿,原本审讯受刑,即便是身死,他也不会供出杜家一个字。可是,谁能想到,他为了杜家宁死不屈,最后杜家竟是要杀他灭口!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啊!
杜柳清吃了一惊,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武楷会对她表露出这种恨意?
林箭澜却是对杜柳清的反应产生了深深的疑窦,这武楷,分明就是杜府的护卫长,为什么柳清会装作不认识呢?原本没见到武楷本人,柳清只听到武楷的名字,一时不信也是正常的。可此时见到了武楷,正常情况下,柳清不应该觉得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吗?为何会假作不认识呢?
林箭澜知道,武楷确实是杜府如假包换的护卫长。既然如此,那杜柳清此时的反应,就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杜柳清原先就对此事知情,所以早有准备,才会在这时候假装不认识武楷,意图远远的撇清。
第二个解释,则是杜柳清是在适才见到武楷的那一刻才知的情,但电光火石间,却仍选择包庇林芙蓉,这才装作不曾见过武楷。
然而,无论是哪一个解释,都让林箭澜极其的不满意。原本以为柳清盲目袒护芙儿,只是因为不知情,没想到,即便是知情……
就算杜柳清是在见到武楷的那一刻才知了情,但她的反应也已经足以证明,即便杜柳清是早早便知情的,她也会选择包庇袒护林芙蓉。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虽说二者本质差不多,但林箭澜却宁愿相信,杜柳清是在适才见到武楷本人后才知的情。这样的话,先前污蔑林傲梅一事还可以解释成,杜柳清是护林芙蓉心切。否则,那便是明知林傲梅无辜,为了袒护犯错的林芙蓉,却仍刻意的污蔑攀咬。如此行事作风,林箭澜单想着,便觉心寒不已。
瞥眼望了一眼林傲梅,见她已是一副恬然淡漠,事不关己的模样,全然不复刚到书房时的知暖知热。林箭澜只剩暗自叹息。
梅儿素来心思敏捷,他想得到的可疑之处,梅儿又怎么可能想不到?想来,对柳清的成见,又不免要更大了几分吧!
罢了,这样也好。现在就连他,也已经不确定,柳清对梅儿是个什么态度了。总之,若说是情真意切,视如己出,那连林箭澜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了。
一步错步步错,杜柳清不知道,如果她对武楷表现得吃惊诧异,那顶多赔了林芙蓉,她自己并不会惹一身腥。而她此时的反应,却是在把自己一步步往死路上逼。
“杜府的护卫中,可没有叫武楷的!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我女儿,隔阂杜林两家的关系!”杜柳清将问题直接上升到杜林两家的关系上来,也是想左右林箭澜的思维,让他能够多一些谜团质疑。
毕竟杜林两家皆是身居高位,又因姻亲关系一直交好,强强联手,难保不会惹来朝堂有心人的忌惮,所以故意设计隔阂离间。怀疑的目标一旦多了,芙儿的嫌疑也就小了,武楷供词的真实性也就有待考究了。
武楷一介武夫,打打杀杀豪迈直爽惯了,听杜柳清的话,也没理会她的后半句,脑海只回旋着那句杜府护卫中没有叫武楷的。
武楷当即怒火滔天,也顾不得林箭澜在场,便高声怒道:“老子为你杜家做牛做马了大半辈子,如今居然翻脸就不认人!杜家的人,都是薄情寡义之辈,都是孬种!若还有机会,老子定要劝杜府那帮弟兄们,就算是到街头卖艺乞讨,食不果腹,也不要给无情无义的孬种卖命!”
“你、你放肆!”杜柳清从不知道,以前看着口齿笨拙的武楷,在此时骂起人来,竟是骂得如此字字珠玑,直戳心窝。
武楷却是不理会杜柳清,转而朝林箭澜道:“相爷,武楷既然被幕后之人逼得回来投案,就没有再说谎袒护的道理!您若不信,大可去问问那杜府的护卫,还有丫鬟小厮,就没有一个会不认识我武楷的!”
林箭澜深知武楷没道理说谎,见识了他的性子,便更加肯定了,自然也不会真的去杜府查问。且也知道,即便是查问,也查问不出什么。
林傲梅倒是被武楷的直爽坦荡惹得想笑。世人最是见风使舵,更别说这些人,还是杜府的下人。生死祸福,大都取决于杜府的主子。只要杜柳清的一句话,还会有人敢认识武楷这个人吗?
不过,林箭澜定然是相信武楷的。但若林芙蓉死不承认,咬定武楷在污蔑,倒也没什么实际性的证据。
这件事筹划了这么久,林傲梅可不止是要林芙蓉遭殃。更是要借此让林箭澜察觉到杜柳清母女对自己的用心险恶,瓦解林箭澜对杜柳清的信任,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和杜柳清母女撕破脸皮。
此时火候已经差不多,林芙蓉从一开始就脱不了干系,现在连杜柳清也自投死路而不自知,林傲梅目的已经基本达到。
听武楷让林箭澜去杜府查问,林芙蓉顿时安心了不少。却听林箭澜道:“查问就不必了,孰真孰假,本相早有论断。”
“爹!”林芙蓉不禁扬声唤道。孰真孰假?爹爹到底觉得孰真孰假?
杜柳清正暗自琢磨着武楷那句“被幕后之人逼得回来投案”的话,听到林箭澜的话,也不由思路中断,急急道:“老爷,如果此人真和杜府有关联,又是芙儿指派去行刺的,那在事败被捕之后,杜家为何不派人灭口,反而还让他有机会回来招供呢?这明显不合常理,分明是有人在……”
“住口!”林箭澜厉声喝止了杜柳清,也让正欲反驳的武楷熄了声。杜家没派人灭口?杜家没派人灭口的话,他又岂会在这里?这一切都是被杜家逼的,杜柳清居然还好意思说杜家没派人灭口?
杜柳清全身颤抖,黔驴技穷道:“箭澜,难道,你真的相信,芙儿会做这……”
“我只问你,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林箭澜如电精明的眸子直视着桌案,声音雄厚顿时盖过了杜柳清的声音。
“我、我……”杜柳清此时再想回答“没有之事,何来知情不知情一说”,却已经答不出口了。因为,林箭澜的语气,明显已经给她们定了罪。
杜柳清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箭澜会对武楷的供词这般深信不疑,甚至,相信得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要在以往,若有人指认芙儿派人行刺林傲梅,那箭澜恐怕都会觉得荒谬得可笑,怎么可能会相信?
但是这次却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不管她怎么有理有据的力挽狂澜,箭澜也不见丝毫的动摇。甚至不止一次的问她对此事知不知情。
箭澜不是问芙儿有没有做这种事,而是问她知不知情,显然可以看出,箭澜已经认定此事是芙儿所为。唯一不确定的,就只是她知不知情而已。
林芙蓉或许看不出蹊跷,但杜柳清却是察觉到了。只是她也想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潜意识里,杜柳清只觉其中定有林傲梅的手笔。可至于如何做到,能让林箭澜如此相信武楷的一面之词,就连杜柳清,也想不出其中一二。
这里是右相府,不是京兆尹府。证据两个字,对她们来说需要,但对林箭澜来说,却没这个必要。她们说此事是别人污蔑,那就需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但林箭澜是一家之主,如果他觉得武楷的供词不可信,那林芙蓉要脱罪就简单多了。反之就像现在,林箭澜对武楷的供词深信不疑,那不需要任何证据指证林芙蓉,林芙蓉也在劫难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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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作茧自缚
尚未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之处,林芙蓉潜意识只以为是林箭澜单纯的偏心林傲梅,不相信她而已。看目前的情景,心知要攀咬林傲梅显然无望,但要撇清自己,林芙蓉只觉还是事在人为的。
“爹,女儿适才说二妹妹自导自演,也只是一时委屈情急,无措之下的胡言之语,绝没有要攀咬二妹妹的意思。可是,请爹爹相信女儿,那次小树林遇刺,真的和女儿没有半分关系啊!”林芙蓉膝行到林箭澜身前,近乎歇斯底里的哭诉道,眸子若迷林小鹿一般慌张无辜,惊恐无措:“也许、也许正如娘亲所说的,可能是爹爹和外祖朝堂上的政敌,故意设计,有心离间隔阂杜林两家的关系也未可知啊!”
林傲梅端坐在圈椅上,眼观鼻鼻观心,却愣是没有望林芙蓉一眼。但听语气措词,就知道此时的林芙蓉,戏可当真是演得够足了。
没有要攀咬她的意思?那林芙蓉是什么意思?
见咬她不成,才退而求其次的明哲保身。且还不忘将事情兜到那谁也不知道是谁的所谓杜林两府的“政敌”头上。听起来倒也不无道理。只可怜了杜林两府在朝堂上那些真正的政敌,也算是躺着也中枪了。
本以为已经退到这个地步,林箭澜即便没有全信她无辜委屈,也总该有几分恻隐动摇才是。孰料林箭澜听后,只是冷冷的命人把武楷带下去严加看管,脸上表情也是愈加失望气愤。
在林箭澜泠泠直视,仿佛已看透了一切的目光中,林芙蓉终是慌了,抓着林箭澜衣袍下摆的手也不自觉渐渐松落。嘴唇微动,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让她说什么?又该如何辩解?
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从反咬一口到明哲保身,她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可是,爹爹的态度依旧这般。那对她失望不信任的眸光,没有丝毫的转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会不相信她到这个地步?她看得出来,爹爹不信她的态度十分决绝,甚至是不信她所辩解的任何一句话。
林芙蓉混沌的眸光湛湛一顿:不,不是爹爹多不信她,而是较之她所辩解的,爹爹更相信的,显然是武楷所招供的那些一面之词!
林芙蓉没有忘,当日刘永年针对林傲梅时,对于素未谋面的刘永年污蔑林傲梅,即便是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爹爹也一个字都没有相信。但是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爹爹如此坚信一个同样素未谋面,而且口齿笨拙的武楷,以至于越过了自己的凄凄哭诉!
这其中一定不简单!一定是有什么缘由是她所不知道的!
一定有!
到了这个地步,林芙蓉总算才察觉到一些端倪,却也因为察觉到了有端倪,所以更加慌乱紧张起来。
难道说,是爹爹手中已经拿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指证?抑或是,她在哪个地方出了纰漏,露了什么马脚?
越是这般想着,林芙蓉心里就越是没底,特别是见杜柳清也黔驴技穷的模样,手心沁出的冷汗,更是丝毫不能缓解心中的无措万状。
在这时,耳际骤时传来林傲梅浅淡如水,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声音:“大姐姐,是你干的,对吧?不要再狡辩了。”
林芙蓉虽然心中慌乱,却仍下意识要出口反驳林傲梅的话。
林傲梅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从圈椅上站起身,半似责问半似禅诉的道:“你一直都怨恨我。不仅怨恨我,你还一直怨恨我娘。你怨恨我娘占了二娘的正妻之位,怨恨我幼时占了你的嫡女之位,对是不对?”
原本就怀疑林箭澜手里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而慌乱紧张,突然被林傲梅道出了一直隐藏着心中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特别是当着林箭澜的面,林芙蓉更是不知所措,神色慌张摇头道:“没、我没有,没有……”
“我娘死后,你便将所有怨恨都加诸在我身上,你和二娘克扣了我在邯珥村的例银,我回来后,你们又对我百般设计暗害!”林傲梅声色俱厉,步步紧逼,不给林芙蓉丝毫喘息思考的机会,凝眸微眯直直的盯着林芙蓉,似要看穿她的一切:“你前和二娘设计刘永年一事想辱我清名,后又联合杜杰斐放蛇意图毁我清白,是也不是?”
声音从一开始的浅淡渐渐变得冷厉,将林芙蓉逼得全然浑沌慌乱,忘记了该怎样反驳,只一个劲的摇头否认。
“你好狠的心啊!全然不念姐妹之情,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我刚回府,你就按捺不住,知道我和爹爹出府,便迫不及待的派武楷半路拦截行刺,意图夺我贴身之物,让我在京都无立锥之地!有是没有?”林傲梅眼睛一眨不眨,越逼越紧,甚至已经逼到了林芙蓉身前。
明眸湛然与林芙蓉四目相对。
眸中闪现的凌厉,仿佛看穿了一切,逼得林芙蓉身子轻颤,连连后退,口中只剩下呓语一般的呢喃:“没有,我没有,没有。”
“没有?你还敢说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林傲梅冷声斥问:“武楷事败被捕京兆府大牢,二娘告诉过你,武楷即便招供,也根本威胁不了你们,不必除去。但你仍然阳奉阴违,派人去营救,可是牢中看守严密,没有得手。你怕武楷招供会泄露了你,你感到威胁,所以又派人灭口,对是不对!”
正被林傲梅一连串质问逼得手足无措,听到最后的话,林芙蓉当即想也不想就歇斯底里的脱口而出反驳道:“不对!我没有阳奉阴违!没人会信他,我没救他!也没杀他灭口!是他自己越狱逃跑的!我只——”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林芙蓉一怔赶忙捂住了嘴。林傲梅这招心理战术,林芙蓉无疑是大败了。但说出去的话已然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其中的变故太过突如其来,就连杜柳清都愣是没反应过来。
书房中不期然静谧的顿了顿,林傲梅的低诉声便在这一片静谧中转开,尽显凄然:“可叹傲梅枉读圣贤书,竟察觉不出你美人皮下竟是这般狼子野心!”一行清泪滴落,苦笑连连,甚至笑出了声,站不稳了身形。
看着宛如精致瓷娃娃瞬间破裂的林傲梅,林箭澜只觉心上被重重狠狠的一击,袖中铁拳紧攥微颤,松开之时再也按捺不住,凛眸一闭便是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林芙蓉脸颊上:“你这孽障!”
这一巴掌,林箭澜怒火攻心之间难免把握不好力度,林芙蓉被扇得如折了翅的鸟儿一般整个人扑倒在地,却是说不出话,只剩呜呜大哭,眼泪决堤,再也止不住。
林箭澜的火气却没有丝毫消减,狠狠指着林芙蓉怒斥:“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逆女!孽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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