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各安天命,能不能撑下来,完全看运气。可以说,这运盐的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陆承启恨王家,不顾人命;更恨拐卖孩童的那人。陆承启不是傻子,先前他是没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也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联系。现在听了这话,陆承启心中就亮堂了。怪不得这幕后黑手要千方百计搞事情,原来是怕这件丑闻大白于天下!怪不得要杀王元士灭口,就是要彻底隐瞒此事!
朝廷大员,居然做拐卖孩童的勾当,说出去都骇人听闻。只是陆承启想不通,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却丝毫不露马脚?
还能巧妙地围堵陆承启,让陆承启在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开启十品官制。进而鼓动天下秀才举子,让陆承启分身乏术。更厉害的是,他居然能让一个府尹梁仲文,在太原府一呆就是好几年。要知道,大顺官员三五年一换,这是定制。此人都能逆转乾坤,真是让人心底生出一道凉气。
看来是此人早就得知陆承启秘密授权苏轼全权查办此案了,不然的话,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为的就是搅浑这趟水啊,然后他才好在这趟浑水中继续潜伏下去,伺机而动。
好心计,好计谋!陆承启不得不佩服这样的隐忍和算计,要是换了他来,他肯定做不到这样。可惜的是,此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王大郎动了恻隐之心,并没有毒杀王元士。正是王元士这样的关键人物存活了,陆承启才能从这几件事中获取出联系在一起的信息,那就是此人作恶多端,马脚其实已经露出来了。只是他在朝堂上伪装得太好,不仅是陆承启没有察觉出来,就连同僚都没察觉得到。
依照苏轼秘密传上来的奏折看,此人拐卖孩童,已然有些年头了,最少在十年以上。这十年来,这人昧着良心赚了多少黑心钱,陆承启不敢估算。有多少孩童流落异乡,或死或残,更悲惨的是,这些孩童原本有一个完整的家,但被拐卖的那刻起,他们的人生全都被篡改了。
或许在青楼里,卖笑陪酒的,便是这些可怜的孩童。或许在码头上,天天做着苦力的,也是这些孩童……
想到这,陆承启一阵愤怒:“你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王元士此刻还跪在地上,听了这话,连连磕头道:“陛下,罪民该死,但请陛下放过王家吧!罪民乃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些年来,王家赚钱虽多,可大部分,还是入了梁仲文和那人的囊中啊……”
陆承启沉声说道:“你这话,可属实?”
王元士恨恨地说道:“从他们想杀我起,我已经对他们心死了。陛下记不记得,早在晋阳城中,便有人要刺杀罪民。罪民很想写出这伙人的罪状,可从未有过机会啊。要是当堂说的话,不知那人会不会丧心病狂,把王家统统灭口……”
陆承启说道:“朕暂且信你一回。来人啊!”
殿外的高镐听到陆承启朗声说的这句话,连忙进殿道:“在!”
“把此人带下去,暂时收押在监察司大牢中。等朕查明此案,再行处置!”
高镐走到王元士身旁,说道:“走吧,还赖在这作甚?”
王元士再次磕了磕头,才跟着高镐出了垂拱殿,然后在两个御前侍卫的“看押”下,其实是架着肩膀,往来路而回。
“出来吧!”陆承启淡淡地朝着偏殿说道。
话音刚落,偏殿里转出来一个人,对着陆承启施礼说道:“陛下!”
“刚刚你也听见了,说说你的看法吧……”陆承启端起桌上的香茗,喝了一口,才缓缓地说道。(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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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顺藤摸瓜
待得那人走到亮光处,才发现此人乃是监察司司长许景淳。
只见他一拱手,恭敬地说道:“陛下,臣已然听到了。”
陆承启放下茶杯,道:“说说你的”
许景淳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地说道:“陛下想必也明白了,此人必定是朝廷重臣,之所以搅弄风云,便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臣敢断言,眼下的士子闹事,便是此人别有用心地挑动的。只是此人隐匿太深,臣也不好追查……”
监察百官,本来就是监察司的职责,许景淳自觉把这个责任扛在肩上,陆承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有了梁仲文这条线索,那便顺藤摸瓜便是了。”
“陛下高见!”许景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马屁,“梁仲文若是有问题的话,必定会露出破绽的。只要不动声色,暗中盯梢,肯定能顺藤摸瓜,一举破案!”
陆承启也不在意被拍马屁了,拍桌而起道:“好,朕给你一月时间,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如此狠毒之人,如何能做官?”
许景淳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变声说道:“遵旨!”
“行了,此间无事,你退下吧!”陆承启淡淡地说道。
许景淳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恭谨地弓着身子对着陆承启往后退。“等等!”
陆承启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他:“苏子瞻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吗?”
许景淳愣了愣,一时间没想到苏子瞻是谁。在监察司里面,一般都不称呼别人的字,都是用本名的。毕竟监察司是一个监察百官的机构,而不是一个人情交易所在,自然不用那么讲究,直呼其名便是。以至于苏轼名满天下,还有人听到他的字,居然要想一想才想得到是谁,也算是奇闻一件了。
“陛下,暂无消息……”许景淳据实回答道。
陆承启有点发牢骚地说道:“这个苏子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奏折呈上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许景淳连忙安慰道:“陛下,绝无可能。各地监察司暗中护着苏大才子,莫说出了事,便是苏大才子有伤风感冒,臣亦会得知。想必是苏大才子查案正到了紧要关头,是以才忘了写奏疏罢了……”
陆承启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会为人开脱,罢了,朕也想不到,拐卖孩童一案,居然和朝廷大臣有关联。许卿,你且修书一封,通过暗报渠道,送给苏子瞻。你们从两处一同查,必定使此人现形!哼,如此丧尽天良,朕不将此人揪出来,心头便堵得慌!”
见许景淳尴尬地杵在那里,陆承启有些心烦:“你退下吧!”
许景淳才如同大赦一般,不敢停留,直接出了垂拱殿。
与此同时,夔州路,一间客栈里面,秦明正喋喋不休地跟苏轼抱怨着:“我说苏大才子,你都在这呆了快半年了,怎么还是如此无动于衷?”
苏轼品着香茗,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秦明都快抓狂了:“我说苏大才子,你能不能上点心啊?”
苏轼愣了一下,说道:“你还要点心啊?早说嘛,我也感觉到饿了……”
秦明被打败了:“苏大才子,合着你是明着来做钦差,其实是来出游的吧?”
苏轼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别这么说嘛,这也是查案需要,查案需要而已……”
秦明怒斥道:“你查了这么久,查出点什么来了?除了隔几日便被人刺杀一次,暗杀一次之外,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来的东西?要不是韩女侠屡屡出手相助,恐怕你早就横尸街头了!”
“这不就对了嘛,前朝大诗人李白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既然我苏子瞻每日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何不及时行乐?免得到了阴曹地府之后,是个糊涂鬼不说,还得是个愁眉鬼哩!”苏轼又饮了一杯茶,之后再把茶杯斟满。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急,我苏子瞻是何人?如此小小案件,自当是手到擒来。秦大郎,我可以跟你说,此案差不多要结案了。”
听了苏轼这句话,秦明刚想大骂,突然才醒悟过来:“不对,你是说你已经有头绪了?”
“不然你以为呢?”苏轼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整以暇地说道。
秦明鄙夷地说道:“我只出入风月场所,拜访乡绅富贾,流窜街头巷尾,或者去游山玩水,吟诗写赋……又哪里查过案了?”
苏轼有点不满了:“那时我正在查案,你没”
“我就出入风月场所了!”秦明一口咬定这个,决意实话实说。
苏轼一阵无力感:“那是青楼,人家是卖艺不卖身的……”
秦明乃是粗人,哪里信这种话:“少来,去那种地方,除了做那事,还能做啥?”
“你莫要凭白污我清白,你不是一同进去的?”
“嘿嘿,我可没上去,谁知道你在上面作甚了?”秦明毫不留情地戳穿道,“苏大才子,你别这么,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莫说在这里我是这么说,便是到了皇上面前,我还是这句话。反正在我你除了做过这些事,就没办过正经事!”
苏轼有些怒了:“我苏子瞻是这样的人?我堂堂恩科状元,学富五车,谨守儒礼,如何做过这伤风败俗之事?”
秦明冷嘲热讽地说道:“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心隔着肚皮,你想什么,有谁知道?你说你没做过,好,你给我说道说道,你查出了点什么?莫说你查不出来,便是客栈都换了四五间了!被人放火一次,投毒一次,刺杀一次,欲图绑架一次……你说说都是什么事!”
苏轼冷静了下来,知道跟他说是说不清楚的。必须要用秦明听得懂的语言,不然秦明一旦不依不饶起来,那就十分难办了。“这般跟你说罢,你再稍等两日,待得时机成熟后,我再把尚方剑圣旨官印交与你,你去调来兵马,准备接管夔州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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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一击必中
秦明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听差了:“什么,你说什么?”
苏轼无奈地再重复了一遍:“你先去做准备,这几日间,时机成熟后,我便把尚方剑圣旨官印交与你,你去调来兵马,准备接管夔州路……”
秦明倒也不傻,接管夔州路,岂不是要把夔州路转运使安抚使架空掉?
“苏大才子,你是说这犯案之人,乃是夔州路转运使和安抚使?”
苏轼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候,秦明这般聪明了?“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大权在握,好办事而已……”
任凭苏轼再不认,秦明却始终认定,夔州路安抚使是幕后黑手了。不然的话,苏轼怎么可能在夔州路一呆就是五个多月?须知,大顺朝的地方行政单位名称是非常复杂的,路之下有府州;府州之外又有军监。府也有与节度军号同的,也有不同的,节度州有不改府的,升府之后也有不立节度军号的。
而路的划分,起初并非作为行政区域而设置的,因此,路一级的官僚机构,便不成体制,设官无定式,无定员,甚至连驻地辖境名称都随时变动。大体上说,路的官僚机构,主要有四个监司,称为帅漕宪仓。这些官员均由皇帝委派,或者由皇帝授意,丞相指派。
这“帅”也称为安抚使,是一路高级军政长官,照例由文臣充任,但往往带都总管衔,统辖军队,掌管兵民军事兵工工程诸事。元绶年间,安抚使改为帅司,兼管民政。
“漕”是转运使,其本职是经管一路财赋,保障上供及地方经费的足额。为了履行其本职,就有必要巡察辖境,稽考簿籍,举劾官吏。久而久之,转运使便成为事实上的大行政区(路)的监司官。不过,转运使的品秩不很高,而地方长官如知府知州,还可能是前任的执政官,品位在转运使之上。在职权上转运使较为广泛,而在体制上却不能完全以下属对待府州,这与汉代的州刺史与郡守的关系略同。
与转运使平行的又有提点刑狱公事及提举常平司两种,前者管司法,称为“宪”;后者管赈荒救济事宜,称为“仓”。此外,又在安抚司中设走马承受一员,有事可直接向皇帝报告,不经安抚使之手,事实上与前朝的监军相似。所以每路有四个系统的长官,职权互相不同,而又不能认真负责。
大顺初年吸取了前朝藩镇割据的教训,革除了藩镇的实权,诸州皆直属中央,节度使仅存空名而已。并将全国分成若干个称为路的区域,每路置转运使负责征收和转输各地的财赋。以后转运使职权远渐扩大,兼及边防盗贼刑讼金谷按廉之任,控制了一切地方行政事务,形成了分路而治的局面。
秦明不傻,只是急躁了些,粗心了些。苏轼都点破到了这个层面上,他再不心领神会,只能说呆瓜一个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不错,能从这么多州府拐卖孩童,定然是一个极有权势之人。夔州路转运使安抚使,确实有如此能耐……”
苏轼大为好笑:“我不过是查到些蛛丝马迹,想借助朝廷衙门之力罢了,哪里有你说得这般深奥?不过……”他说到这,眼前登时一亮,“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有可能。我从当地百姓乡间农户青楼女子口中得知,这些被拐孩童,大多数为穷人家的儿女。他们丢了孩童,不仅不会去衙门申冤,反而是少了一大负担。就算有人高官,到头来也只是不了了之。由此当地衙门包庇这些个人贩子,定然是有甚么见不得的勾结。”
秦明一愣,突然叫嚷道:“原来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苏轼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本来就毫无头绪,能知道些什么?我不过是见夔州风景好,才驻足于此。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摸出些东西来。”
秦明此刻真的想把苏轼按在地上痛扁一顿:“苏子瞻,你害得我好苦!”
苏轼冷笑道:“其实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在长安城中。不然的话,我们的行踪,又有谁知道?陛下若是有心彻查此案的话,早就从长安城着手了。我们不过是陛下放出来的棋子罢了,只要时不时弄出些声响来,引起那人的注意便行了。只要此人一动,陛下自有办法将其擒获。”其实陆承启哪有那么聪明,就算知道幕后黑手是朝廷重臣,他也不过是刚刚猜到而已。不得不说,有些人的脑袋,就是和别人长得不太一样。陆承启自认为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但真正和智慧若妖的人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秦明一愣,哀嚎起来:“你是说,我们不过是鱼饵罢了?”
苏轼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个比喻好,不过我们这个鱼饵,也不是吃素的。我们要做的事,便是盯紧夔州路梓州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这些州路,一旦有风吹草动,立马擒人。”
秦明神情颓丧:“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时日来,那么多人想杀我们,原来我们是香饽饽啊……”这些天,他和皇家军校那十余名学员浴血奋战,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差点没把自己的神经搞出问题来。到头来,苏轼一语道破天机,他们竟是被当今天子和那幕后黑手当做了角力的棋子,他们还蒙在毂中不自知!
突然,秦明抬头来:“韩女侠武功卓绝,为何你要撵走她?”
苏颂好整以暇地说道:“不出一月,此案便水落石出。韩女侠武功卓绝,自是要回京城,京城风云变幻,那里方才是她一展身手之地。至于我等,过得几日便亮明身份。若是夔州路转运使安抚使心中没鬼,刺杀肯定会继续;若是他们心中有鬼,那反而没有刺杀了,懂吗?”
秦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苏轼见他这样,摇了摇头,吟诵道:“不识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