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铸道:“答奴,迭庐宗座知道这些事情么?”
融答奴道:“不知道。迭庐宗座很忙,身体也不太好。我不想让迭庐宗座烦忧。我从没有告诉他这些事情。我和大猫自己就能够应付得了。”
融铸道:“你做的很对,答奴。这些话,再也不许跟任何人说了,你明白么?”
融答奴仰天躺在大猫背上,说:“我知道。世子还是小孩子,我不怪他的。我和大猫加起来,比他大上千岁呢。”
融铸和融夫人对于融答奴的豁达宽容很惊讶,当然,也很欣慰。
融铸摇头道:“我相信大猫的无上灵性和神力。可让你自己单独行路,这绝对是不行的。”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不行。
融夫人道:“要不这样吧,我们还是一个队伍,还是官道行路,只是改成夜间行路,白天休息。”
融铸想了一会,道:“我看,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耘儿和南宫卫士们要辛苦一些了。”
华耘道:“多谢义父关爱。我们都是军旅男儿,什么苦都能受得了。夜间行路算不得什么的,义父尽管放心好了。只是母亲、湫妹妹、答奴弟弟要辛苦了。”
融夫人道:“无妨的。”
于是,关于行路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全队人马改成夜间行路。华耘派人去采购了些火把、灯笼,然后又调整了行军的队形。一行人昼伏夜出,往前赶路。
到了琉川郡国郡府琉川府的时候,琉川郡王逄称和琉川郡守华冲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宴会本身并无什么稀奇之处,只是,琉川郡王逄称和琉川郡守华冲之间的关系令人印象颇为深刻。
琉川郡王逄称刚刚十八岁,性格温顺可人,长相敦厚方正,礼仪周全端正,话很少。他和华冲同时出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在琉川,真正拿大主意的是华冲。但华冲的分寸拿捏的极好,一切安排,大到排序、座次,小到菜品、酒水,无一不当场征求逄称同意之后才施行。虽然逄图攸颁行新政之后朝廷早有明诏,在郡国内,郡王与郡守同城为臣,并非君臣关系,而且职权有分、各司其职、互不统领,但华冲还是恰到好处的营造出了一种逄称为上、自己为下的特殊氛围,逄称大有垂拱而治、尽享尊崇的优越感,而华冲则指挥若定、左右逢源、得体周到,场面十分融洽。
席面是琉川特有的琉川宴。因为是琉川郡王亲自出面设宴,因此按照郡王该有的礼仪和用度规矩,丝毫不逾矩,当然也丝毫不含糊。琉川宴的特点是菜品多而流程复杂,宴请结束时已经亥时初刻了。
华冲的礼仪又是出了名的格外周全。把琉川郡王逄称安然礼送离开之后,华冲又折回来,特意带着夜宵和小酒,到融铸一家下榻的驿馆,与融铸叙旧,并派人犒劳所有随行的南宫卫士。特别是因为华耘认了融铸夫妇做义父义母,华冲特别表示了感谢,格外又尽了几分心。
这些都是无法拒绝的热情和好意,尽管融铸在迎来送往这些事情上面已经十分克制和冷淡,但等华冲把这些都办妥帖了,已经是子时初刻。
华耘因为是宣旨特使,职责所系,干系重大,因此虽然到了自己家门口,也依然不能回家探望。
华冲热情周到的忙活完之后,悄悄遣人将华耘唤出,来到驿馆旁边的一座归华氏所有的精舍。
“你做的不错,耘儿。”华冲欣慰的说。
华耘脸上也颇有光彩,道:“这是孩儿第一次当差,着实紧张的很呢,阿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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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蓝瞳喜饶 第九十四章 圣都·大猫
华耘提前派出的南宫卫士很快就带回了皇帝的谕旨:允许融铸带着迦南雪豹进京。这就让融铸大感放松。
但由于带着嫁妆和仪仗,又是夜间行路、日间休息,因此融铸一行就比较缓慢,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到了圣都城外。但关于如何进城,又有了麻烦事。送亲的队伍进圣都,是绝不可以夜间进城的,这不仅于礼制不合,而且也不甚吉利。但是如果在日间进城,大猫又过于引人注目,如果信奉白教的民众一时兴起,又当街行了跪拜大礼,那可就是大麻烦了。天子脚下的老百姓,光天化日的对一群臣子行跪拜大礼,这比在外郡发生类似事情,更是犯忌讳的大事。
融铸一筹莫展。华耘再次派出南宫卫士进宫,详细向皇帝陈明了事情经过,并请旨该如何措置。
皇帝很快又下了明旨:分成两个队伍进京。第一批是融铸夫妇和融湫的送亲队伍,由华耘护送进城,安置在融铸以前在圣都的旧府。旨意中说,融铸旧府已蒙雒皇后特恩,做了翻修和布置。
第二批是融答奴和大猫,由圣都白上院负责护送进城。旨意中明确指出,融答奴和迦南雪豹进城安排在白天,准许寻常百姓上街观摩,若有百姓礼拜,不得加以阻拦。融答奴和迦南雪豹进城之后,安置在圣都白上院。融答奴虽是融铸之子、融湫之弟、未来的小国舅,但因迦南雪豹的原因,因此,皇帝特下恩旨,着白上院妥善接待融答奴。迦南雪豹一应照料,全听融答奴调度。
在顺序上,上午,融铸的送亲队伍,按照官方礼仪程序进城;下午,融答奴和大猫,按照白教礼尊程序、以尊崇迦南雪豹的名义进城。
这是十分妥帖的措置。融铸颇感欣慰。
不出所料的,融答奴和大猫进城的时候,引起了巨大轰动。圣都是大照的都城,更是信息集散地。迦南雪豹进京的消息,自从融铸带着融答奴和大猫从泰罗多之日起,就逐渐传入圣都了。圣都的白教教众们对白教传奇圣物迦南雪豹翘首以盼,每日都徘徊在大道上等候。就是一些并不信奉白教的普通百姓,也对迦南雪豹的灵异神奇早有耳闻,因此也都十分盼望一睹迦南雪豹的面目。无论是出于信仰,还是出于猎奇,总之,圣都里对迦南雪豹的热情已经无以复加了。又加上皇帝特意下旨,准许百姓上街观摩,所以,等到融答奴骑着大猫进入圣都时候,龙柏大道两侧的热闹也就可想而知了。
北宫卫士们做了很好的布置,为了照顾白教信众的虔诚信仰,特意将人群分成两层,靠近龙柏大道内侧、也就是离迦南雪豹最近的区域全都留给了白教信众,并为此给参加观摩的信众分发了素色莲花,以与其他百姓相区分。
融答奴骑在大猫背上,缓缓走入圣都。
笔直宽阔的龙柏大道两侧,挤满了前来观摩的人群。
融答奴的前面是白上院安排的导引仪仗,有七横七纵四十九位身着素衣的代牧组成,每位导引代牧的手中都端着不同的白教吉祥物。融答奴和大猫紧随这四十九位代牧,身后又是白上院安排的护卫仪仗,也是七横七纵四十九位身着素衣的代牧,这些护卫代牧的手中都拿着不同的护教法器。
融答奴对这样的大场面并不陌生,也并不奇怪。他泰然自若的坐在大猫背上,若无其事的看着周围。
一位手持素色莲花的老者痛哭流涕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迦南雪豹这样的圣灵。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一位衣着华丽、看上去出身高贵的信众道:“七七仪仗,这是教宗才能有的仪仗啊。”
“迦南雪豹是开山教宗的至灵坐骑,已经隐世上千年了。如今重新现世,享受这样的教礼,还不是应该的么?”
“你看,骑在迦南雪豹上面的,那就是迦南来的那个小代牧吧?”
“是啊。看上去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这个迦南来的小代牧,也是灵异呢。”
“什么迦南代牧啊,他是融铸郡守家的三公子,叫融答奴,听说白上宫的宗座给他取的教名,就叫答奴代牧。”
“答奴代牧。他以后不会成为教宗吧?”
“这可说不好啊。我看答奴代牧,小小年纪,这么大的场面,竟然就能这般镇静,庄严的很呢。没准,以后就真的会成为教宗呢。”
“我看答奴代牧,比疏衍主教还要庄严一些。”
“疏衍主教可差的远了。听说,疏衍主教被迦南雪豹咬断了手臂,正在隐修。这就说明,疏衍主教不是教宗的命啊。”
“怪不得疏衍主教好久都没有公开传法了。”
“迦南雪豹现世,这是盛世的征兆啊。当今陛下看来真是真命天子呢。”
“真的是啊。当今陛下是真命天子啊。”
这话逐渐传开,从教众里扩散开去,逐渐扩散到了外围的普通百姓,大家除了好奇的看着迦南雪豹和小小的融答奴,更多的是谈论着当今陛下的好命格,表达着对未来盛世的希冀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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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蓝瞳喜饶 第九十五章 东阙·逄图攸(一)
乾元宫东阙。
窦吉正在与皇帝独对。
“陛下,”窦吉高兴的说,“迦南雪豹进城的时候,老百姓们的兴致很高。百姓们都说,迦南雪豹时隔千年重新现世,充分表明陛下是上天眷顾的真命天子,是即将开创盛世的盛世天子。”
逄图攸也很高兴,道:“华耘这小子,办事很是周全。这趟差事办的很妥帖。我看总要赏他些什么才好。”
窦吉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于是低头不语。
逄图攸道:“他们华氏是天下第一富商的出身,世代豪奢之家,肯定是什么也不缺了。我看,还是赏他一个爵位吧。”
“赐爵”是十分郑重、也十分稀有的恩典,必须恩自上出。窦吉更不敢说话了。
逄图攸笑道:“窦吉,华耘可是要娶馥皊的。你想想,赐华耘一个什么爵位合适?不要委屈了馥皊才是啊。我就这么一个公主,可不能委屈了她。”
窦吉赶紧道:“陛下,赐爵是朝廷赐予臣下最大的恩典,应由陛下乾纲独断,臣不敢妄言。”
逄图攸道:“你个窦吉。”但逄图攸心里却很高兴,心道:“窦吉果然还是比雒渊概更懂事。”
逄图攸想了想,接着道:“我看,赐封一个公爵吧?”
窦吉惊讶万分。公爵是最高一等的爵位,只比郡王低一个等次,也是非宗室出身的臣子所能获得的最高奖赏。依照前朝惯例,赐封公爵十分谨慎,如无特殊功勋,很少封公。就连隆武大帝的几个儿子,在隆武大帝驾崩后,也才仅仅封了侯爵,没有能够获封公爵。现在,大照朝廷只有一个公爵,那就是被封为祥国公的大郜末帝周端。但周端是前朝末帝,是旧主,封为公爵,既是为了应有的礼尊,更是为了羁縻人心,非寻常臣子可以比拟。而华耘,毫无战功政绩,年纪轻轻就要获封公爵,恐怕要遭人非议。但这些话,窦吉却不敢说。
逄图攸却看出了窦吉的疑虑,“你是不是觉得,封的爵位太高了?”
窦吉点头道:“陛下。臣知道,这是陛下爱重华耘。不过,臣斗胆,臣以为,骤然封至高位,恐非华耘之福吧。”
逄图攸笑道:“怎么能说是‘骤然’呢?华耘是云娙娥的兄弟,对护卫和陪侍云娙娥十分尽心;中秋大火之后,宫里屡次有变,华耘护卫我和皇后、皇嫂、云娙娥等人十分得力。这些暂且不说了吧。此次作为宣旨副使前往泰罗多宣旨并迎亲入京,在春佗中途被杀后,毅然承担起宣旨特使的重任,而且在很多事情上,华耘的做法也很妥当,不仅把融铸一家笼络的极好,而且还把迦南雪豹这样的圣灵迎入圣都,一路做的都很妥当安然。从今日百姓的反应来看,迦南雪豹来京的功绩,不亚于当年削藩时拿下一个郡国啊。”
窦吉终于明白了,原来皇帝赐封华耘公爵,是因为迦南雪豹进京所带来的收拢人心的巨大功效。可是,赐封公爵,总要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啊。窦吉于是道:“陛下思虑深远,臣不胜钦服。不过,赐封华耘公爵,要用个什么理由呢?”
逄图攸笑道:“你个呆子啊。现成的不就是个理由么:护卫圣灵。这难道还站不住么?”
窦吉深悔自己的愚钝疏漏,皇帝已经说了是因为迦南雪豹的原因,自己竟然还要去问封爵的理由,果真是愚不可及。好在窦吉听皇帝的口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于是道:“臣愚钝,臣愚钝。”
不一会,丞相雒渊概、御史大夫杜贡、光禄卿逄烈也都来了。
众人行过礼后,逄图攸道:“逄烈啊,甘兹郡王家的那些糟心事,你跟大家说说吧。”
逄烈是由掌管宗室事务的宗正丞晋升为光禄卿的,虽然当了光禄卿,但由于他与宗室们关系良好、威望甚高,因此一些极重要的宗室事务,逄图攸依然愿意咨询逄烈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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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蓝瞳喜饶 第九十五章 东阙·逄图攸(二)
逄烈道:“是,陛下。各位大人,自从今夏以来,甘兹郡王家就在闹家务,几位世子争着要甘兹郡王分割甘兹郡国,但甘兹郡王又极力反对,所以父子之间就起了龃龉。前些日子,甘兹郡王过寿,几位世子竟然在寿宴上与甘兹郡王激烈争吵起来,有几位出言不逊、十分过分,甘兹郡王气火攻心,当场昏厥过去,此后就卧床不起了。可是,几位世子仍不消停,几番闹到甘兹郡王的病榻前。昨日,甘兹郡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甘兹郡王病势沉重,恐怕是不行了,左右不过个把月的时光了。甘兹郡王自己上奏称,决不分割郡国,恳求仍由其大世子逄麓继承他的甘兹郡王王位。”
雒渊概、窦吉、杜贡无比诧异。
雒渊概道:“甘兹郡王年岁尚轻吧,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就一病不起了?光是闹家务,也不至于吧?”
逄烈道:“甘兹郡王因逄循暴毙一事,精神颇受打击,自从太祖武皇帝大丧之后,就一蹶不振了,暮春的时候又中了一次风,入夏后,就颇有些下世的光景了。这也是几位世子急着要分封的原因。”太祖武皇帝,指的就是隆武大帝。近些日子,臣子们渐渐发觉,皇帝陛下不太喜欢再称呼先帝为“隆武大帝”,而是称之为“太祖武皇帝”。又是,这种称谓渐渐在朝堂上流行开来。虽然,大家私底下仍将先帝称之为“隆武大帝”,但在朝堂之上,或者奏折、公文之中,“隆武大帝”这个称呼已经消失了。
雒渊概道:“早就听闻甘兹郡王治家无方,没想到竟闹到这般田地。”
逄图攸叹道:“世桓素来自诩真男儿、大英雄,一世豪迈,一直都是世人眼中的大福之人。没想到晚景这样凄凉。现在看来,世桓是不起了,薨逝也就是近期的事。今日叫你们几个都来,是想议一议甘兹郡王的后事,王爵如何承袭,其他世子又如何处置。这可不是小事。你们都好好想一想,都说说吧。”
雒渊概道:“陛下圣明。这确实不是小事。新政之后,世袭罔替的郡王就剩下三位了,北陵郡王、象廷郡王、甘兹郡王。看样子,甘兹郡王很可能是第一位薨逝的世袭罔替郡王。因此,甘兹郡王王位的承袭以及其他几位世子的处置,对北陵郡王和象廷郡王两位世袭罔替郡王也就具有示范效应,不能等闲视之。”
逄图攸道:“逄烈啊,北陵、象廷,他们两个郡国内可有甘兹郡王家里类似的事情?”
逄烈道:“臣一直密切关注着北陵郡王、象廷郡王两位郡王家列位世子的动向。截至目前,都没有什么异动。北陵郡王、象廷郡王的几位世子并未提出过要求分割郡国以得王位的请求。”
逄图攸有些失望的看着雒渊概,笑道:“这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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