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照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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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照圣朝-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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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铸道:“臣明白了。可是有一个关节,臣觉得很是疑惑。图攸为何如此着急,要对逄程他们下手?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中秋大节里纵火,此前还屡下恩旨,天下谁不疑心陛下?这实在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图攸虽然无能荒淫,但在揣摩人心上的功夫,那却是无人能及,我想,他怎会突然变了性子,如此鲁莽行事?”

    逄稼道:“这也是我所想不通的。母后信中也并未细说,也许是现在情况尚未摸清的缘故吧。但母后的决断已经下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融铸道:“会不会,这场大火并非图攸所为呢?”

    逄稼道:“现在这种情势,这场大火是谁所为,似乎也不太重要了吧?我们要尽快给母后回信才是。母后信中写明了,命我立即回信,想来圣都中的情形已是万分危急。”

    融铸道:“殿下稍安勿躁。这事急虽急,但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而且,这场大火是谁指使的,十分关键。如果是图攸所为,那我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有起兵反攸,否则绝无活路。但是,如果不是图攸所为,而是另有他人,那可就难说了。”

    逄稼道:“哦?怎么说?”

    融铸道:“除了图攸之外,雒渊概、窦吉、疏衍,这三人都有可能。他们的动机,就不用说了,这三人都是与皇子息息相关的人,也都急于推他们一派的皇子成为太子。虽然我们分别作了笼络,但那些羁縻之法的力道,实在是很弱的。至于实力么,他们三派,每一派都有在圣都周全布置一场大火的实力。”

    逄稼想了一会,道:“听你的意思,你坚信这场大火并非图攸所为么?”

    融铸道:“这倒也不是。图攸也并非完全没有嫌疑。圣都里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远在迦南,所知有限,臣不敢擅自揣摩。正常情况下,图攸应当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但是如果朝局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暗流或突变,那也保不齐他会突然行动。毕竟,此举一次就将先帝三个儿子全家和一个嫡长孙全部除掉了,近乎于灭门。对于图攸而言,此举虽险,也易招致非议,但他的收获也很大啊,从此之后,他的遗患只有殿下一人矣。但问题是,这件事情的疑点也很多啊,比如,他于大火发生之后,立即复立殿下为太子。这就很值得玩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殿下请想,如若这场大火是他指使,他怎么会立即复了殿下的太子之位呢?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逄稼略微平静了下来,道:“复立我的太子之位并急召我进京,会不会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法呢?”

    融铸摇头道:“应该不会吧。臣的意思是,如果他急于除掉先帝子嗣,那么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么恶毒的第一步,那就无异于与殿下撕破了脸,直接硬碰硬的来杀就是了,完全没有必要复立殿下为太子。他只需一道圣旨,随便寻个理由,把殿下召回圣都、处置掉就可以了。就算不立即对殿下动手,那也完全可以将殿下闲置在迦南,过一段时间再动手,也未尝不可,总之,他是胜券在握的,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作一番。他现在将殿下复立为太子之后,日后若想再对殿下动手,可就难上加难了。因此,臣觉得,他这么急于复立殿下为太子,倒好像有什么苦衷似的。”

    这话说的有些像是在给皇帝求情。逄稼有些不太高兴,但没有表现出来。尽管如此,融铸还是注意到了逄稼眼神的微妙变化,于是接着道:“殿下,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臣也拿不太准,不敢说死了。臣是从咱们的立场来判断图攸的所为和这场大火的。臣所关心的是,假如这场大火不是图攸所为,而是雒渊概、窦吉、疏衍或者其他人所为,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起兵,会有多大胜算。”

    逄稼彻底冷静了下来。但他没有顺着融铸的思路往下想,而是想的更远。逄稼眯着眼睛,悠悠道:“我倒是觉得,就算并非图攸纵火,而是雒渊概、窦吉、疏衍他们所为,其实,我们除了起兵,似乎也别无选择。”

    逄稼看着融铸。融铸瞬间就警醒了,道:“殿下圣明。臣明白了。无论是不是图攸动的手,纵火灭族这笔账,世人都会算到图攸身上。因此,图攸要么主动、要么被形势逼迫,最终都会坚定不移再择机对您动手。这大概也是动手之人早就洞悉的。如此说来,对于我们来说,面临的选择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起兵!”

    逄稼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如果此事乃雒渊概他们所为,图攸下手的动作甚至可能会更快。因为,他要防止再出现麻烦。宣旨特使一旦来到迦南,将我带上返京之路,我就置于其控制之中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想翻身,可就难了。我离开迦南、启程返京之时,就是先帝一脉全数断绝之日。这应该就是母后如此焦急、命我立即复命的原因吧?”

    融铸道:“正是如此。”

    逄稼道:“只是母后居于深宫,处于图攸完全掌控之下,如果我们起兵,母后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融铸道:“殿下,如果臣没有听错,娘娘信中是否说,娘娘打算与北陵郡王联手?”

    逄稼道:“正是。”

    融铸沉思片刻,道:“殿下,臣揣测,娘娘应该已经做了布置了,否则怎能说是与北陵郡王联手呢?另外,殿下您想啊,北陵郡王与先帝素来不睦,他有什么资格让咱们相信他并和他联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娘娘在他那里。至于娘娘为什么能够到北陵郡王那里,臣就无从而知了。反过来说,如果北陵郡王同意与殿下联手,那就绝不允许图攸加害娘娘。”

    融铸的话,说的很绕,也没有什么头绪,但道理还是说明白了。逄稼琢磨了一会,道:“还有一件事,你家二郎融雍还在圣都里呢。我们若是起兵,他也绝无生路。”

    融铸没有任何犹豫,道:“臣相信娘娘一定也已安排妥当。”

    逄稼道:“好,那我立即回奏母后。我们同意起兵!”

    融铸道:“殿下圣明。臣建议,殿下在回奏娘娘时,加上一条,请娘娘尽快脱身,脱身之后即告知殿下。待娘娘脱身之后,我们再起兵。我们有云鸽,消息传的总比图攸他们快一些。”

    逄稼道:“甚好。这样最周全。此外,是否要提醒母后,周知象廷郡王。或者我们要不要主动与象廷郡王联络一下。”

    融铸道:“臣以为,娘娘对此肯定也有布置了。我们嘛,暂时还是不与象廷郡王联络为好。现在的风暴眼,在圣都!局势千变万化、晦暗不明,一切行动似以娘娘为核心最为妥当。我们所知实在太过有限,如果此时与象廷郡王联络,就造成了令出多门,容易传递错误信息,也容易扰乱娘娘的部署。一切总要等娘娘安全脱身,咱们正式起兵、局势明朗之后,再行联络吧,殿下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就按你说的做吧。”逄稼说,“另外,我们要不要从现在开始做些提前的准备和布置。”

    融铸道:“殿下尽管放心。臣早就有了布置。自从得知先帝驾崩之日起,臣就已经开始在做布置了。”

    “哦?我竟毫不知晓。看你在泰罗多一直都悠游自在,没见你在军务上有何布置啊。”

    融铸道:“殿下恕罪。根据新政,军政分属郡王、郡守,军务之事原不归臣管。但臣一直担心,局势很可能会恶化,为保万全,臣秘密做了些布置。只要娘娘懿旨一下,迦南全体将士将全部听娘娘和殿下的号令。此外,臣还在海上秘密练了一支水军,实在不行,咱们就到海上去避祸。大照素无水军,只要到了海上,我们就是稳操胜券。当然,这是不得已才采取的下下策了。”

    逄稼大为感动:“很好很好。你费心了,融铸。没想到你思虑的如此长远周全。”

    融铸道:“殿下过奖了。这都是臣的本分而已。不瞒殿下,当时先帝派臣来迦南,除了秘查白教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秘练一支水军。”

    逄稼道:“当初先帝为何要练这支水军?”

    融铸道:“当时是为了有朝一日去三叶岛。三叶岛历来独立,朝廷难以辖制,就连朝廷的大船都不能自行前往。先帝认为,金脉之地,不能孤悬海外,因此命臣秘练一支水军,待练熟之后,强征三叶岛,将其完全置于朝廷控制之下。”

    逄稼道:“原来如此。不知日后这支水军能不能派上用场。融铸啊,现在局势危急至此,幸亏有你这样的忠臣。一旦起兵,还需要你全权指挥啊。”

    融铸道:“到时候,臣与迦南将士全听殿下的旨意。北边还有象廷郡王,北陵郡王看样子,也可一用。娘娘一旦从圣都脱身,我们即可起兵。到时候,我们除了要在正面战场上与图攸作战,还要同时提防北陵郡王浑水摸鱼。北陵对帝位早有觊觎,先帝在时,他被迫隐忍,但先帝对他早有觉察和提防,仰仗先帝龙威,北陵才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此番天下大乱,他必不会甘于人下。所以,殿下与北陵联手,第一条宗旨,就是要所有号令统一于殿下一人。这一点,无论如何要与他先说明白。”

    逄稼道:“好!眼下,北陵郡王倒是我们的好助力。我的意思,由他来揭穿图攸篡位的真相,最为妥当。”

    融铸道:“正是如此。北陵郡王是最亲贵的宗室,由他来揭穿,最有说服力。”

    逄稼道:“嗨,局势变化太快了。一旦起兵,天下又要大乱。此次大乱,估计比父皇当时平定异姓郡王的时候还要混乱啊。”

    融铸道:“殿下圣明。乱世出明君。当此之时,正是殿下横空出世、拯救黎民于水火的良机,也是趁机为先帝报仇的良机啊。”

    逄稼离去了。

    融铸看着逄稼不紧不慢的步法和背影,心里感到有些害怕。因为从逄稼到来直至离去,逄稼对死去的三兄弟全家以及自己的大世子逄徵,竟然没有提到过一个字。

    融铸想:“这大概就是为人君者所必备的吧。或者,这大概就是逄稼的过人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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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蓝瞳喜饶 第八十八章  奉德宫·周端(一)

    在焦急的等待中,云鸽终于送来了逄稼表示首肯的密信。须泼焉从圣都里的象廷郡王府取到密信后,立即回奉德宫将密信呈给宣仁皇后。宣仁皇后终于放下心,决定立即采取行动。

    宣仁皇后一边焚烧密信,一边对须泼焉说:“你速再出宫一趟,去象廷郡王府,通过云鸽与象廷郡王联系,告知他,我与逄稼的决定,请他预做准备。然后速速回宫,我们今日就与周端出宫。”

    须泼焉与宣仁皇后再次确认了去函内容,飞速离去。

    宣仁皇后唤来一个宫女,道:“你去把祥国公找来。不用到这里来,就去长虹桥见吧。我们娘俩去散散心。”

    中秋之后的园子呈现出别样的味道。这是精心设计过的皇家庭院,栽植的树木花草都极为精密,讲究的就是一年四季皆可为景。秋日里,这园子反倒是比繁花似锦的春天和草木葱茏的夏日更加美丽。一些爬藤的叶子已经变成艳红色,与正在变色的红枫照应着,使得红色成为整个园子的基色。黄栌和槭树的叶子有一多半已经变黄了。还有一些常青的松柏残留着不多的绿色。星星点点的,好像是不经意似的,生长着一些菊花,花朵甚小,但是颜色颇丰。整个园子比春日里更加五彩斑斓。

    一身素衣的宣仁皇后先到了长虹桥。

    桥下的水池显得更加澄澈碧蓝,像是一个镶嵌在地面上的巨大的碧玺一般,闪着迷人的亮蓝色。阳光很好,撒在水池上,粼粼闪闪,使这汪秋水看上去有些灵异的样子。

    大约是圣都秋季少雨的缘故,对面小瀑布的水流比夏日时明显小了一些,瀑布冲击岩石溅起的水汽映成的彩虹也变小了,但是与碧蓝小池辉映着,这条变小了的素,反倒比夏日时更显得精巧、雅致。

    一阵秋风略过,小池起了波纹,粼粼的波光更密了。院子里各色的叶子哗啦啦的响,有些黄透了、红透了的老叶簌簌落下,有的落入了小池,像一张张小船一样,随着小池里的小波浪摇摇荡荡。小池里头有暗流,这些叶子游的很快,仿佛很着急似的,迅速划过桥底,顺着一条细细的小溪,流出去了。

    小风送来了一阵阵的花香。那是小菊花发出的幽香。中间好像还夹杂着兰花一样的香气。宣仁皇后觉得奇怪,用目光到处搜寻。果然,在一处老木上,生着一从素兰,是野生的四季兰,纯白的花正开的盛,香气很馥郁。宣仁皇后禁不住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一番好秋景。”

    宣仁皇后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此时此刻,国破家亡之际,自己的心里竟然没有慌乱,反倒是十分平静,还有心思细细品味这秋天的景致。宣仁皇后想,这大概就是人在经历了大悲之后迎来的超脱淡漠的心态吧。

    正出神间,周端款款地来了。周端真是好神采,一举一动间,丝毫不见亡国之君的卑微和懦弱,反倒是贵气十足、从容淡定。玉树临风的气质,配上斑斓清爽的秋景,宣仁皇后远远看着都觉得养眼。

    “娘娘,这桥上边儿风大,水汽又重,娘娘还是多穿些的好。”周端顺手递上来一个素色大氅。

    “你费心了。”宣仁皇后说,“端,你看,这园子多漂亮,比夏日的时候还漂亮。我很喜欢这里。德嘉皇帝真是会享福。”

    “这个园子修建的时候正值德嘉盛世,国力正是最盛的时候,修的十分用心。真的是很美。”周端不知为何宣仁皇后突然对着园子发起感慨来,只能应和着。

    宣仁皇后拉过周端的手,望着周端的眼睛,道:“端啊,你曾是大郜的皇帝,被图俐夺了皇位,降为了国公,终日过着近乎幽闭的日子,这些年,你受苦了。这都是图俐做下的孽。你心里恨毒了他了吧?是不是?是不是,你也恨毒了我?”宣仁皇后眼睛一红,流下泪来。

    周端竟然笑了,道:“娘娘,臣心中绝无恨意。对先帝,臣多少还有些怨怼。但对娘娘,只有感恩。”

    宣仁皇后道:“哎。原本无限大好的江山,竟被一个臣子篡夺了。原本无上的富贵尊崇,也跟着全都不见了,反倒是寄人篱下的过日子,朝不保夕的,你怎么能没有恨意呢?自从图俐驾崩以后,我对你的感受才有了切身的体会。那种恨意,是决计不能抹去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到这个长虹桥来,这种感受就更加强烈。这里的景致越美、越宁静,这种感受就越强烈。”

    周端道:“娘娘,隆武大帝立国的时候,臣才三岁,什么事也不晓得,因此从未有过贵为人主的记忆和感受。而且,臣自从晓事起,每日所见都是娘娘无微不至的呵护。因此,在臣的心中,娘娘更像是自己的母亲。臣与生母华安夫人,感情反倒是还更淡一些。”

    宣仁皇后流着泪,把周端轻轻揽到怀里来。周端已经十六岁了,长得比宣仁皇后高了一大块,宣仁皇后想伸手抚摸周端的头,可是有些费力。周端懂事的下蹲了一下。

    宣仁皇后破涕为笑,道:“孩子啊,我何尝不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呢。逄稼他们,长的五六岁就被派去学宫里读书、习武,每日也难得一见。反倒是你,与我天天在一起。我原本有一个五郎,在那个雪夜夭折了。所以我常常把你当成我的五郎。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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