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老者则问姜太虚道:“子渊,汝欲何往?不同我们一道回学宫么?”
姜太虚微微摇头,道:“先生,忽查尔言图门汗若有失,必亲领四十万控弦南下,以血国仇。如今大齐多难,若再有北戎犯境,江山倾颓事小,万民罹难事大。我愿往青云寨一行,看看是否有转危之法。”
老者闻言怒哼一声,道:“这个青云寨狗胆包天,竟敢勾结胡虏为虎作伥,早晚必将它化为齑粉,鸡犬不留!”
姜太虚轻轻一叹,看着老者道:“夫子亲言,此事皆南宫无状,道心不仁,私心太甚所致。至于青云寨,虽为下流之所在,于此事上罪责却不深。至于如何处置,且观日后其言其行罢。”
两位老者还想再说什么,姜太虚摆了摆手,道:“两位先生速归,夫子正与忽查尔于泰山论道,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对夫子颇为重要。”
二人闻言不敢再耽搁,作别后立刻离去。
待二人离去后,姜太虚淡淡瞥了眼早就唬的没有人样的赵华,也没心思理会。
忽查尔突然成圣东行,连斩稷下学宫八大宗师,最后惊动夫子亲自出宫。
原都以为忽查尔成就圣萨满后昏了头,却没想到,竟是西陲之地惹出了这样的大乱子。
夫子是个讲礼数之人,约忽查尔泰山论道,等待查验。
若果真如忽查尔所言,是稷下学宫弟子无故袭杀怀柔二十年约束草原不南侵的图门汗,他必会给草原一个交代。
如今看来,夫子多半会要低头。
夫子修浩然正气,俯仰无愧天地。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可这低头,却必会让稷下学宫弟子一个个心中感到奇耻大辱。
除此之外,忽查尔还提出了割地赔粮的要求。
这些,怕都要让步……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燕郡赵家,怎么可能有侥幸过关之理?
所以,无需多费口舌。
轻轻一甩宽大的儒裳袍袖,在赵华绝望的目光中,姜太虚恍若神子般,飘然远去。
……
龙门客栈。
二楼客房内,黄家小姐看着眼前一对璧人,心里真的生出许多震惊:“不想在此边陲蛮荒之地,竟能见到贤伉俪这等风流人物,今日方知吾坐井观天小觑天下人了。”
男的倒也罢了,先前已经惊叹过了。
可这女的……
且不说其相貌气质之出众,只一身还未完全收敛起来的剑气,都快亮瞎了她的眼。
君儿丫鬟虽看不破,可黄家小姐却是已将《九劫不灭天功》练至第七劫,眼看就要突破第八劫的中品宗师。
田五娘初破宗师境,又日夜修行感悟天诛神剑,剑道修为一日千里,一身剑气还未收敛起来,自然瞒不过黄家小姐之眼。
所以黄家小姐才会如此惊叹,一个小小的青云寨,出了一个药王谷传人也就罢了,如今更出了一个剑道宗师!
怎能不令人惊之奇之!
林宁随手将那十几页《百草经》放在身边木几上,淡淡道:“还未请教姑娘真姓名。”
黄家小姐心里转了转,之前做的打算显然不可能再用。
收服一个屈居山贼窝的药王谷传人,和收服一个娶了个剑道宗师的药王谷传人,完全是两回事。
她看起来十分虚弱的脸上浮起笑容,星星点点的眸光中带着歉意,微微欠了欠身,道:“行走江湖不易,先前隐姓埋名还望海涵。”
说罢,幽幽看了身旁君儿一眼。
君儿忙上前半步,同林宁和田五娘道:“我家小姐乃天地神教圣女,姓皇,名鸿儿。”
林宁对这个天地神教毫无了解,天地会他倒是听说过。
至于圣女……
总感觉和魔教有些像。
果不其然,就听田五娘声音清寒说道:“我青云寨与魔教素无瓜葛,亦不愿有何瓜葛。”
皇鸿儿闻言,星星点点的眸光似黯淡了些,怯怯幽幽的一叹,道:“若我有选择,又怎会愿意落在那是非地……”
微微摇了摇头后,她看着田五娘和林宁道:“既入江湖中,便是薄命人。我如此,二位亦是如此。小郎君身怀药王谷衣钵,《百草经》再现江湖的消息,我能得知,旁人也能得知。小郎君、夫人,旁人得知此信后会如何我不知,但我教中人……本教镇教神功《九劫不灭天功》与药王谷的九绝针十分契合,由九绝针法为本教神功疏通经脉,可使得修练时事半功倍,破劫难度大减。本教天功与三大圣地不同,非独传一人,圣教四大护法法王及五散人皆可修行,养蛊为王。他们若是知道了《百草经》的下落……”
君儿丫鬟补充道:“那些人的行事手段,才当得起魔教二字。小郎君,你要当心哟!”
林宁心里简直日了狗了,凭白从天上掉下一口大铁球来。
这劳什子魔教,是从什么鬼地方钻出来的?
许是见林宁目光不善,君儿丫鬟噘嘴道:“小郎君,又不是我们泄露的消息,是你自己行事不密,给血刀门和燕郡赵家治病被人瞧出了端倪。要不是我们提前来报,真等教内法王、散人甚至教主出关,躲在暗处算计你,那就更了不得了,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错怪我们呢!”
林宁无言以对……
他与田五娘对视了眼后,淡淡道:“我青云寨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我娘子是剑道宗师!”
“噗!”
君儿丫鬟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操作……太骚气了吧?
就好似两孩童打架,一人打不过,就说我爹是xxx一般。说爹还好,可你说你家娘子?!
皇鸿儿美眸却闪亮起来,看着林宁道:“尊夫人虽为剑道宗师,却也只是初入宗师,本教四大护教法王皆为宗师,青龙、白虎更是高品宗师,教主则为绝巅。若非如此,圣教也不能在三大圣地的围剿下长存不朽。而这些人,都想得到小郎君之助。”
君儿丫鬟补充道:“但他们不会和颜悦色的来请。”
林宁轻声笑道:“所以说,我只能和你们合作?”
皇鸿儿浅浅一笑,妙目看着林宁,轻声道:“当然不是如此,我知道小郎君并非无路可走,以尊夫人与草原王庭的关系,还有以小郎君这一手神鬼莫测的医术,你们自有海阔天空之地可存身立足。但我窃以为,小郎君和尊夫人并不愿遗弃祖宗基业,寄人篱下。
所以,小郎君何妨与我合作一番。我如今已是第七劫身,待破至第九劫身,便再无忧矣。便是眼下,我也可为小郎君分担大部分来自圣教方面的压力。”
林宁微微皱起眉头道:“你既想让我帮你破……身,又一口一个小郎君叫着,是不是不大合适?”
皇鸿儿妙目中明亮的眼神凝固,君儿丫鬟更是连笑脸都僵住了。
林宁却感到肋间被一只小手“轻轻”的捏了下,像是在捏一只帅气可爱的蝼蚁……
他变了脸色,似忘了方才所说之言,正色道:“合作不是问题,但姑娘还需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请讲!”
“很简单,若贵教有强人上门,姑娘也不需动手,只需引荐与我便是,我青云林宁……还有娘子,亲自会会他们!”
“……”
……
………………………………
第八十四章 活见鬼
“魔教还真有两把刷子,镇在孔庙的《百草经》他们都能偷出来些……”
回到卧房后,林宁感叹不已。
田五娘静静坐了稍许后,忍不住问道:“小宁,若魔教教主、法王他们果真登门,你预如何应对?”
她虽自信,却并不自大。
面对初品宗师,她自信可一剑胜之,甚至可斩之。
面对中品宗师,她可分庭抗礼。
面对高品宗师,她可逃之。
面对绝巅宗师,她逃脱的概率就不高了……
若果真魔教教主出面,她死不为惧,林宁、九娘她们怎办?
林宁笑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把《百草经》送给人家。”
田五娘:“……”
这是人话吗?
你方才青云林宁的骨气呢?
林宁见田五娘气鼓鼓的瞪他,反而笑的愈发得意,道:“《百草经》本就该是惠及亿万黎庶的道德经书,只留在我一人手中作甚?我原本就打算放开,准许天下医者前来抄录,又怎会为了一部医经就让你去和劳什子魔教教主法王拼杀?那魔教妖女自以为能拿捏的到我们,却是小瞧咱们了。”
田五娘闻言怔了稍许后,蹙眉道:“可是,若他们不认医书,只认你呢?”
林宁道:“我今年才十五岁,纵然天赋奇才,又能有多高的医术手段?他们那样的人物,难道还寻不到几个名医,反而信我?”
田五娘闻言,倒也有理,只是……
“果真将这等至高医书给那等魔教妖人?”
林宁呵呵笑道:“五娘,将《七星剑》和你从天诛神剑上得到的剑典教给别人,他们就能学得会么?”
很简单的道理,将一本高精尖的高等数学和高能物理传播天下,能学会的有几人?
当然,肯定有人能学会,但那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百草经》不是简单的药方,里面更多的是对医理的阐述和研究。
放在林宁前世,百八十部大部头专著都写不完。
若非有系统挂身,林宁穷尽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现在的高度。
医术还与武学还不同,除却天赋、传承外,更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
为何说医生越老越吃香?就是因为经验丰富。
所以林宁根本不担心这些。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魔教妖人会是神经病,会做出一些害人不利己的事。
不过有那位魔教圣女皇鸿儿在,这种可能性也并不大,有转圜的余地。
这也是林宁愿意和那娘们儿合作的原因……
否则就凭她那点心机谋算,林宁鸟她个卵子!
“夜了,娘子,咱们歇息吧?”
“……嗯。”
……
子时刚过,寅时初刻。
忽地,林宁感觉自己的手被人从某处温腻弹滑之处挡开。
那种怅然若失感令他清醒过来,就见黑夜中一双凤眸看着他,轻声道:“小宁,外面有动静。”
林宁闻言一个激灵,侧耳去听,果然隐隐听到一阵马蹄踩踏声。
再回头看,田五娘已经重新穿戴好衣裳,天诛负于身后。
林宁见她神色凛然,正要开口安慰,便听她说道:“小宁,若果真有宗师来犯,你便立刻潜回山寨,带上春姨和九娘躲进后山,待敌人退后,我自会去寻你们,记住了么?我不去寻,你们千万不要出来。”
林宁心中感动,面上哭笑不得道:“宗师又非大白菜,除却三大圣地,天下宗师都是有数的。有稷下学宫前车之鉴在,其他圣地多半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会轻易作死。你放心,多半不会有事。若真有事,我自会赶紧跑路,不会拖你的后腿,害人害己。”
听他说的这般明白,田五娘方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这时,方才隐隐可闻的人马声,此刻已经有些喧嚣起来……
“他奶奶的,一线天怎让人给堵了?白跑了那么久的路。”
“额贼他娘,好端端的一条路,怎让石头给堆了?”
“走了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里落石,不对劲吧?”
“这边还新起了药庐和客栈,邪了门儿了,沧澜山那些山贼转性子了?容得这样的买卖在眼皮子底下?”
“什么容得下,这分明就是他们的买卖!”
“那不成了黑店?”
“嘿!自然就是黑店,不过虽是黑店,可只要不过一线天,再给他们三个胆子,敢动我云中蒙家之人?”
“就是……算了,快叫开门,既然是客栈,让他们多准备些酒肉,再问问那些石头是怎么回事……”
“开门开门,快开门,娘的,再磨叽仔细老子拆了你们这狗屁客栈!”
阵阵嘈杂声和敲门声打破了夜色下的静谧。
林宁和田五娘走至窗边看向下方,就见大概有二十来许壮汉骑马而行,在客栈院前来回叫嚣。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马缰不离手,随时都留有一条后路。
而不远处的秦林古道上,百余车夫苦力护着十来架大车候在路边。
更远一些,还有十来个玄衣护卫护着二三贵人骑在马上眺望着这边。
“吱呀”一声,楼下屋门打开,传来邓雪娘的声音:
“敲敲敲敲敲,敲你娘的敲!急着给你爹上坟送你娘改嫁啊?”
见竟是这样一个风韵犹存身量火爆的妇人出来,还如此泼辣,一众人都怪叫起来,看起来颇为亢奋。
“曹老六,她要敲你娘!”
“哈哈哈!”
一众人大声嘲笑着方才敲门的那个大汉,大汉闻言恼怒不已。
当下时人皆重孝道,邓雪娘开口便咒他爹死娘改嫁,这曹老六岂有不恼之理?
他抽出腰间连鞘刀,大骂着朝邓雪娘头上抽去:“该死的下贱山贼!也敢骂你爷爷?今天老子拆了你这狗屁客栈!”
对于真正的世家高门,出了一线天他们都不畏惧,更何况在秦林古道边?
千里沧澜山虽盗匪多如牛毛,可除了一座天剑山,其余山寨在他们眼中连猪狗都不如。
只可惜,邓雪娘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人。
眼见连鞘刀袭来,她冷笑一声,翻手拿出一条钢丝软银鞭来,带着呼啸声反朝曹老六抽去。
曹老六毕竟只是护院之流,也就三流高手水准,邓雪娘却是老牌二流高手,江湖对敌经验丰富。
这一反击,倒将曹老六给倒逼了回去,狼狈不堪。
周围的嘲笑怪叫声登时小了下去,他们想到了邓雪娘可能会有武功,却都没想到,她居然敢反击。
沧澜山的山贼们的确无法无天,以劫掠为生。
可他们劫掠的对象从来都是庶民或寻常商旅,也只有出了一线天,都成了私通草原的黑户后,沧澜山群盗才有胆量朝世家大族的商队动手。
如今在秦林官道上,一个开黑店的居然敢同云中孟家动手,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了被冒犯。
连原本被保护起来远远旁观的二三位贵人,看起来都变了脸色,不满起来。
其中一人对身旁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护卫他们的一位护从便驱马过来,止住了再次被抽出门前的曹老六,看着邓雪娘沉声道:“你们是山贼还是开客栈的?”
邓雪娘冷笑一声,道:“老娘自然是开客栈的!”
那人厉声道:“开客栈的为何动手?这荒郊野岭,除了沧澜山贼,方圆三十里连个村庄都没有,你这贱人还敢说不是山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云中孟家的人也敢打,找死!”
喝罢,抽出腰间宝刀,猛然向邓雪娘掼去。
其势,竟是一流高手之范。
邓雪娘不过二流高手,用的又是软兵刃,如何能挡?
不过她却丝毫不慌,冷笑一声身形灵巧的倒退两步后,一个顶着好大头颅的大汉从后出来,同样手持一把大刀,怒声道:“要住客栈就住客栈,要吃酒菜就吃酒菜,直娘贼的恁多屁话!山贼又如何?都是你老子娘!”
吼罢,迎着来人大刀,狠狠怼了上去。
“哐”的一声巨响后,两人分开,竟是不分伯仲。
远处之人许也没想到,区区一家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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