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睿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儿,而后停下来,站到张国栋面前,“你说的,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事在人为。如果桑书记真地能往前走一步,对咱们桑梓镇的干部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用熟不用生,你对镇里的情况这么熟悉,一年多的挂职经历又为你添了分,这个建议可以考虑。”
虽然左睿没再说别的,张国栋的神经却被他成功挑了起来。再出去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兴奋,“左镇长,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个人想请你坐坐。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请过你呢。”
“我又不挑吃喝的,这个你不必介怀。把工作干好了,比请我喝一瓶茅台还值呢”左睿笑着说。
他真地想把张国栋留下来。董江胜年龄大了,按照县里的土政策,领导干部男53女50就要提前离岗。董江胜顶多还有两年就要离岗,张国栋接了人大主席,以后再当个党政一把手也就理所应当了。
对于董江胜,左睿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那老头儿的脾气有些怪,就算左睿是镇长,也从不给他面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差一些,后来干脆倚老卖老起来。左睿挺烦这种人的,往严重里说,那是“为老不尊”。
如果桑大力真地争副县长成功,桑梓镇会不会由他来接虽然别人都这么认为,但他觉得有点悬,毕竟他太年轻了领导们不得不考虑影响。
董江胜快要离岗了,对镇里的事情不太上心,但对人研究得越发认真起来。他说,人是最高级、最复杂的动物,这辈子如果把人研究透了,也就没白来这个世界上了。
从前些年开始,他热衷于研究人的著作,甚至把希特勒我的奋斗研究得好仔细,经常对里面的事情做出评判。这种评判大多时候是在开会时做出的,他的歪理邪说,经常会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尤其是副镇长刘启明,最喜欢的事就是跟他顶着干。
左睿一想起二人在班子会上的争斗,便不觉笑出声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对,为了一面之词争个面红耳赤,其实什么事情也经不起分析,本来挺正常的一件事情,经过争执以后反倒变得不正常起来。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把不正常变为正常,又把正常转变为不正常董江胜就是。
过了没几天,县委组织部果然对挂职干部的工作进行考核了。带队的是基层科的科长龙少一。左睿虽然见过龙少一,但跟他并不熟悉。
龙少一对这位少壮派的镇长很是尊重,午间吃饭的时间频频敬酒。龙少一的酒量很大,属于那种一斤不算二斤不醉的主儿,几下就把左睿给灌得有些高。
“龙科长,你耍赖你酒量大,我酒量不行,我没法儿跟你比,这酒我还是不要喝了。”左睿喝得已经有些摇晃了。
“那可不行。你是镇长,能力和酒量是成正比的。由此可以推断,你的工作能力也是没得挑。左镇长,你先把这杯喝了,以后的事你就不要管了。”龙少一端着一大号的杯子,眼巴巴地看着左睿,那目光,让人拒绝不得。
“怎么个不管法儿是不让我喝了”左睿笑问。
“对,你就用水胡弄着。”
难得龙少一这么大方,左睿不好意思不陪他,只好又喝了一些。头晕乎乎的,左睿说:“龙科长,这国栋在我们这里可是干了不少事。今儿是桑书记没在家,如果他在这儿,跟我的说法肯定是一致的。在班子会上,桑书记没少夸国栋。国栋年轻,人聪明,工作又有方法,是个难得的人才啊。要是把我这位置给他,我觉得吧,特别合适。”
龙少一当然不会认为左睿因为酒后说话荒腔走板,他清楚,左睿这是在给自己提醒。对这位新近崛起的年轻“权贵”,龙少一就算资格再老,也不会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左镇长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张国栋当然不会把所有的夸奖全部笑纳,受宠若惊地起身向组织部的人敬酒。
“我只是实话实说,国栋你就不要谦虚了。就拿玉石海村那事儿来说吧,如果没有国栋,交通局那个瘪可就吃大了。”
龙江一早就听说过左睿和程万里掰手腕的事儿,这种场合自然不能点明,便含含糊糊地说:“这事儿我也听说过。国栋一直坚持在第一线,最终还是把事情给圆满解决了。”
“这就对了吗龙科长,你们的工作做得真细致,组织部吗,就是你这样的,看人看得准,人的长处短处摸得准,有龙科长这样的伯乐,那可是咱们这些基层干部的福份。来,镇里的哥几个,一起敬敬部里的。”
左睿的舌头虽然有些发短,但气场却仍然强大。他这一号召,镇里几个陪酒的赶紧倒酒的倒酒,夹菜的夹菜,递水果的递水果,一时席间热闹起来。
张国栋的酒量也是不小,看到左睿为了自己的事,跟龙少一这样的酒缸拼起酒来,十分感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看得出来,左睿这个人,对下属是极护着的。他可以批评,但别人批评不行;他可以骂,但别人说一个破字,他都会生气。
“左镇长真是爽快。我们几个看着都妒忌。左镇长,要不我来给你打下手吧,至于职位什么的就不提了,你们镇里的氛围太好了”龙少一说。
“我们这庙啊,太小了,龙科长你将来可是干大事的人,怎么可能蜗居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呢”
听了左睿的话,龙少一不由看了一眼这个看上去跟个大学生似的年轻人,“你们这儿可不小了。这桑梓山一开发,你们桑梓镇可就成了卢城经济的一个增长极,别说我这种小人物不敢小觑,就算是县领导,也得高看你们一眼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龙少一说出了大家都藏在心里的话。谁也不好意思当面捧,龙少一如果不喝酒,也不会这样说话。毕竟,这样说话有给人捧臭脚之嫌。可在酒桌儿上就不一样了。
这顿酒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宾主尽欢。
回到办公室,左睿从未像今天这样清醒。张国栋把他送进屋里,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左镇长,让你喝这么多酒。这龙少一就是个人来疯,越是人多,他越能张罗酒,偏偏酒量又那么大。”
左睿摆摆说,喝了一口凉白开,“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人家的兴致高,咱不能破坏好气氛。”
“我让厨房弄了些醒酒的汤来,里面放了一些葛根,听说解酒是最好的。”张国栋说。
“国栋有心了。”左睿打了个哈欠,张国栋赶紧说,“镇长,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工作可是做不完的。”
左睿摇摇头,“我听人说,喝酒后睡觉不好。晚上有的是时间睡觉呢,还是留着晚上再睡吧。”
“我去打盆水,你还是洗洗脸吧。”张国栋又说。
“嗯。让办公室来就行了。”左睿说。
张国栋却从盆架儿上把脸盆拿了起来,到外面自来水处接了一盆清水,又拿过毛巾,递到左睿面前。
左睿说:“怎么能让你打水呢谢谢国栋了。”
洗了把脸,火烧火燎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左睿说:“国栋啊,旅游这事儿,你还得好好抓一下。虽然你的任期马上要到了,但你可不能有甩大鞋的想法。”
“我不可甩大鞋。这甩大鞋也不是我的风格啊我肯定”
“别说站好最后一班岗,最后谁走还不一定呢。”左睿笑着说。手机请访问::feisuz
………………………………
第261章 位子
宦海翔云第261章位子
左睿没想到,张国栋对自己这么客气。 莫非真的时位移人正因为自己有了大伯的那层关系,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一定是这样
“国栋,你别忙了,在这里坐一会儿,陪我说会话。”左睿笑着招呼张国栋。
张国栋愣了一下,暗想:镇长喝了不少酒,我在这里坐,一定会打扰他休息。便说:“还是不要了吧。现在镇长你需要休息,改天您有时间了,我好好陪您聊会儿。”
“让你坐你就坐。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左睿说。
张国栋只好坐了下来,手伸出去端过放在桌子上的水,说:“镇长,还是喝口水吧”
左睿接过来,喝了一口,说:“国栋,你这个人挺有才的。如果上面有人拽你,那可就太好了。”
“镇长,以后我可就全仰仗你了。我可不是表忠心,我是真的很敬佩您的人品”
“你这难道还不算表衷心吗”左睿笑着说。
“我只是说出了心里话。镇长,其实在您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对您是有看法的。”
“是吗,说来听听,对我有什么看法”左睿问道。
“觉得您这个人挺臭美的。”
“臭美这话从何而来”左睿很是不解。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看到你的第一眼,臭美这两个字头反映到我的脑海里。”
左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看来我做人很失败的。怎么会给你这样的印象”
张国栋有些局促不安,结巴道:“不是啊,我就是实话实说。镇长啊,你怎么还说话不算数,还笑话起我来了呢”
“我可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我这个人做人有点失败。臭美你别说,我觉得吧,有时候我是挺臭美的。我知道不只是外表上的,还有内心深处的一种优越感。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大学毕业,在乡镇来说也算有知识的人,从心底下深处有点儿看不起其他的乡镇干部。我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今天开诚布公,我这个毛病还查觉不出来呢。”左睿笑着说。
他的态度,让张国栋松了一口气。刚才还自知失言,诚惶诚恐的。左睿这么一说,刚刚搬起来的那块石头,就这样轻松地放下去了。他不得不承认,左睿是个很虚心的人。
张国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但没有引起左睿的反感,反而让左睿更加认定,张国栋是一个可以交往的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是古训,更是真理。敢于当面对自己提出意见的人,是真正的朋友。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张国栋见左睿眼皮子直打架,知道他的酒劲上来了,便起身告辞。
左睿哼哈几声,头很沉,整个身体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一样,乏力的很。张国栋把门带上的那一瞬间,他便进入了梦乡。
对副职们的表现,桑大力有点儿不满意。经过他的观察,这些天来,好几个副职唯左睿马首是瞻,有点儿不把他这个书记放在眼里。县官不如现管,副职们的想法他不是不明白,可他这个党委书记还没有走呢这些人,反应的有点儿太快了吧。
可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说。无论说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错在他。都会觉得,他这个党委书记,大局意识有点欠缺。
有时候,他暗暗笑话自己,毕竟,现在的桑梓镇,还在他的掌控之。
干部调整的消息,一波又一波传来。有些人开始稳不住架子了。两个党政一把手的办公室,很多人都来拜访。所站长们想要提副职,副职们想解决正科的问题。
对人们的这种做法,左睿很理解。他还是一个小同志的时候,每当有干部调整的消息传来,他的心便会蠢蠢欲动。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谁都想在往前进一步。
自从丁明明调离以后,镇里还缺一个副镇长。所有人都知道张国栋挂职期限已到,两个副科级的位置,十多个所站长谁都看着眼红。
在这些所站长,财政所长金大是这个最老的一个。金大已经四十多岁了,当这个财政所长已经有十来年了。
金大经常对人说:我老金这一辈子,就死这个岗位上了。不过这样也不错,钱摸了不少,帐做了不少,等到了阎王殿,阎王爷也会让我给他出纳。
这种话,左睿也听到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些酸楚。乡镇干部遭遇到的天花板,这些年他见的太多了。如果不是有大伯,他恐怕连所站长都不上呢。
此时的金大就坐在他的对面,对他说:“镇长,说来说去,我这个财政所长,就是该书记镇长两个人当的。不,更准确的说,是给镇长一个人当的。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辛劳。就算论资排辈儿,也早该轮到我了。这一次还得请镇长拉一把,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不忘。”
左睿微笑着说:“金所长,我得承认,你的想法很有道理,我也支持你这么做。请允许我说一个但是,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不在镇里,更不在我。”
金大的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使劲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儿,说:“领导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件事虽然决定权在常委会,关键还在你们。你和桑书记说的话,县委能不考虑吗我看其他的乡镇,想要提哪个人,书记乡镇长都会跟着去跑。怎么轮到我,乡里就说了不算了呢”
左睿脸色保持不变,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金所长,我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想法,跟桑书记提过了吗”
“这种事能把他迈过去吗他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我就跟他说了多少年。可这个家伙,一直不拿这件事当事做。”
左睿心里一冷。对于金大的工作,他本不想多说什么。但金大自己主动把话挑明,而且大有不把这个位置争到手是不罢休的意思,他也不能回避。他最膈应的,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向来不把兄弟们的事儿当事。光顾着自己跑官儿,下面的兄弟们,拼死拼活的替你们赢政绩,你们也不觉得心里发虚”
金大来个依老卖老,对左睿横加指责。左睿不以为意。金大在财务管理方面的能力,一般的年轻人还真是比不上。光有经验不说,鬼点子也不少。特别是那些村干部,对他还是颇有些服气的。
金大见左睿并不说话,难免心里有些发虚,毕竟他只是一个财政所长,虽然是镇里最牛的一个所站,但还没有牛到可以和镇长叫板。
“镇长,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对我这个人是个炮筒子脾气,有话就直说,在心里根本就藏不住。说的对与不对的地方,你还得多担待。”金大最后把话收了回来。
左睿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说:“你说的很对。我特别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想提副科,跟我想提副处是一样的道理。什么叫对什么叫不对人人都想进步,只要想进步的人,都会在我的心里给挂上号。”
左睿心里很清楚,金大不是第一个找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直到,这一次干部调整尘埃落定,他的办公室才会消停下来。
他的办公室,如果是以前,人们并不知道他大伯的关系,他的办公室,肯定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他的位置变了,身份也变了,人们都已经把它当成盘菜,而且是非常名贵的一盘菜,再也没有人对他这盘菜一扫而过。
在他的印象,金大好像是第三个来他办公室的所站长。从他内心深处来说,他并不看好金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年龄偏大。
乡镇的工作,没日没夜没白没黑,一忙起来几天不回家都有可能,像金大这样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已走下坡路,能有什么精力来完成乡镇繁重的工作呢
可是金大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在财政所长位置上干了十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一个规则,在乡镇最容易提拔的,就是财政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