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被石楠吓了一跳，手里的木十字架掉在了地上！
石楠上前弯腰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十字架的形状，而不是桃木剑或红十字！
“娘，你所说的天主堂在什么地方？”石楠稳了稳心神，放缓语气问李氏。
“就在巴城的城北啊！”李氏道，“以后那块地方是废墟，总有人说闹鬼什么的！七八年前有个外国人来了，买下那块地盖了幢奇怪的楼房，房顶上立着的就是这个圣物！”
听李氏说完，石楠心情激荡不已！她恨不得马上去巴城的天主堂……应该是天主教堂去见一见那位南华修女！一直以为南华郡主隐世出家，是修佛或修道，没想到却是成为了修女！这的确有些出乎意料，难怪连秦烈多方查找都无果！
石楠重新坐下来，再与石永旺和李氏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
石永旺和李氏、石顺与石楠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后就准备启程回村子了。
石楠让下人将送给石家人的东西都放到马车上，趁石永旺和石顺帮忙时，又从喜果的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给李氏让她收好。
李氏把匣子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被里面的东西唬得赶紧又盖严实了！
“二妹儿啊，这……这么多钱……”李氏有点儿心慌！
过去石楠也请石经贤给石家人送过钱，但数目并不多。石家人自给自足，花钱的地方少，所以都攒了下来。今天这一匣子的银元和钞票……
石楠对李氏道：“我看这世道早晚要乱！娘你把钱收好，放在妥当之处，危急之时或遇到困难时能救个急。我若是嫁个普通富贵人家倒也能帮上家里一些，甚至有什么事将你们接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偏我嫁给了握枪杆的，乱世之中依仗这样的人家倒不如远离得好，免得受了无枉之灾。”
李氏顿时眼眶一热，听石楠一番话尽是为家人着想，便十分的感动。
“我知道说这样的话，你和爹、兄嫂会以为我不想管你们，不愿被人知道我乡下人的出身。但真正战乱四起时，你们便知道我用心之良苦了。”石楠轻叹地道。
“二妹儿，娘信你的话！”李氏拉住石楠的手用力握了握，语气坚定地道，“旁人说什么我是不会听信的，你对家里人好不好，我们都看着、都感受着呢！大妹儿的事我细想过，也是你们姐妹情深，不忍她受那种窝囊气！如今她有你照顾，我也放心……”
说着，李氏落下泪来。像他们这种乡下农户人家，对女儿的照顾真的是很少！
石楠送走了石家人，回到前厅后就瘫坐在椅子上！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因为南华郡主的消息来得太突然！
“少奶奶，您找我？”六婆从后院过来，看到石楠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地砖出神，不禁有些担心地上前，“怎么了？少奶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石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六婆。
当年，六婆追随南华郡主离开秦家后就被安排嫁了人，但秦烈出生前她又回来服侍郡主，直到秦烈两岁时才回去继续守着果园。后来发生的事，六婆都听说了，对南华郡主失踪并不感到惊讶和担忧！他们这些顺王府旧仆都十分尊敬南华郡主，也相信主子能够在乱世过得很好！
“六婆，我没事。”石楠让六婆放心，然后问道，“六婆，南华郡主信奉的是天主教吗？”
六婆一愣，她作为郡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对西洋人传过来的宗教并不陌生。
“这个……早年郡主信佛，这天主教……我在郡主身边时，并未听她提起过信奉与否的事。倒是照顾烈少爷那两年，常有外国人来看望郡主，聊一些他们的神灵。”
石楠上一世是个虽然什么宗教都不信仰，却都存有一份敬意不去亵渎的那一种人。她也遇到过以前信佛、后来信教的人，所以南华郡主如果改信天主教、并成为修女很正常！
“是这样的，我偶然得到一个消息，南华郡主可能在巴城的天主教堂旁的修道院当修女。”石楠道。
“什……什么？”六婆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像是受不住这个消息！“郡主她当了……修女？”
显然，六婆知道“修女”是怎样一个群体！
“消息是否准确还不一定。我又没见过郡主，所以……”
“少奶奶，我去确认！我去！”六婆眼睛湿润急切地道。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石楠点头道。
没有想像中的国色天香，也没有想像中的贵气逼人，南华修女只是一位和蔼的中老年妇人。修女帽巾包裹下的面庞清瘦、眉淡眸细，岁月的痕迹在脸上还是比较明显的。
六婆一看到被请出来的南华修女，就泪如雨下的要跪下行礼，却被南华修女伸手扶住了。
修女与尼姑除了信仰的神明不同外，在戒律上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她们都抛开了红尘俗世中遗留下来的人事物，也不再关心那些人事物现在、未来如何。所以就清心寡欲、冷情得厉害！
一般修女都要起英文名字，可南华郡主却保留了南华这个前朝皇帝赐给她的封号作为修女名字。而且，她的身上的气息更多的是祥和，并没有一些修女的冷漠与疏离感。
石楠走上前，向南华修女点头行了一礼。
“我是秦烈的妻子。”石楠向南华修女作自我介绍道，“我们结婚已经一年半，育有一女。”
南华修女的眸光闪了闪，认真地打量了几眼石楠，然后微笑着点点头，“祝福你们。”
石楠道了声谢，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秦烈寻找生母多年，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亦是块心病。我知道修女您已经不再管修道院外的事，但上帝是仁慈的，想必也不忍心看着秦烈苦苦执着于此。今天的事我们必然是要告诉秦烈的，他肯定也会赶来想与您见面。我不敢强求修女您一定要见他一面，只希望您不要刻意避开他，哪怕让他在修道院门外远远的看您一眼也好。”
南华修女垂下眼帘，胸前的银制十字架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
“dy石。”南华修女抬起眼帘，放下了手中的十字架，语气温和地道，“你可以把我的行踪告诉秦烈，但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石楠点头答应，便带着六婆告辞。
六婆还有些依依不舍，但南华修女只是朝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便毫无留恋的进了修道院。
渡江回到晖安县的宅邸，石楠便命人开始收拾，又派人去找石经贤过来。
因还没出十五，所以石经贤也比较闲，听说石楠找自己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宅子。
“准备搬到巴城去住？”石经贤听到石楠的决定时一愣，“这里住着不方便？”
上午去举人府看望石老太太和石举人、石太太时，还气氛和乐、有说有笑，也说准备住到十五以后才离开，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大哥误会了，并不是房子住着不方便，而是交通有些不便利。”石楠解释道，“到了巴城，进出有车子更方便些。而且我还有些事准备在那边办。”
石经贤知道石楠离开举人府后又去了巴城，至于去办什么事却是不清楚。现在听她这样说，知道事实肯定不只如此！但他和石楠不存在利益冲突，反而还要依靠秦督军的势力在襄省及周边做生意，所以不会故意打听或跟踪石楠。
“小楠，天色已经不早。你带着孩子和这些东西渡江不安全！”石经贤好意相劝道，“不如你们在宅子里再住一晚，我让人到巴城安排一下，你们明天过去也不迟吧？”
石楠想了想，觉得石经贤说得有道理，便决定明天再搬到对岸的巴城去！她实在是太心急了，想早点儿让秦烈知道南华郡主已经找到的事！到了巴城就可以拍电报了！
碾转难眠了一夜，天刚亮石楠就起来了，带着跟自己随行而来的人把东西重新整理一遍，结束时石奎正好也赶着马车来了。
没有什么废话，石奎把人送到渡口，又让几个下人跟着一起渡江过去帮忙。
“一大清早的，老太太身子突然不舒服，大少爷因为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又怕耽误了四少奶奶您的事儿，就派我地来张罗一切。待老太太的身子好了，大少爷便过江去探望您。”
准备登船的石楠听石老太太身体不适的消息时停下脚步，“老太太病了？我也应该过去探望才是！”
“四少奶奶不必担心，老太太这是旧疾了，天一冷便容易病发。”石奎客气地道，“只要喝两天老大夫开的方子就好了。大少爷也说了，您带着小小姐，就不必到府上探望老太太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您和小小姐。”
听石奎这么说，石楠也不强求，打算着过江后到巴城买两根老参派人送到举人府就是。而且石老太太这病来得太突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
222。历史不会变
当年石老太太给三个儿子分家时，石二老爷的产业都在巴城。
石楠她们到巴城来住的消息昨晚就被石经贤派人送到了二老爷府上，二老爷连夜让人收拾出一幢别宅给石楠一行住。
被迎接二老爷名下的别宅时，石楠不禁感叹自己身份带来的诸多好处！如果她只是嫁了个普通男人，回到老家会受到这种待遇吗？
二太太也是商家女，个性外向、精明。听下人说石楠在别院安顿好了，不等石楠来主宅拜访就亲自到别院探望了。
石楠听闻二太太亲自过来了，赶紧出门相迎！
“哎哟，快别出来了，天冷着呢！”二太太笑语朗朗地对迎出来的石楠道。
石楠上前扶住二太太的手肘，微笑地道：“应该是我去给您请安道谢才是，怎么好劳二伯母过来看我。”
石楠一声“二伯母”拉近了关系，二太太听得心中特别舒服！虽然两家这亲戚关系已经不近，但石楠这明显是亲近之意！
“我这不是想早点儿见到你家的小囡囡嘛！”进了正厅一坐下，二太太就笑着开口道，“这拜年的时候因为太忙，我们都错开了。正想着要去晖安看看呢，昨晚经贤就派人来说你要到巴城来住，把我们一家喜的哟！”
二太太的热情令石楠放松不少，因为她实在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石楠让六婆把小七七抱出来给二太太看，二太太直说不好让风吹到孩子，起身去内院看孩子。
小七七又换了一间暖烘烘的新屋子，正趴在铺了薄被的炕上扑腾四肢，大眼睛还东张西望的！
二太太进来后先坐在一旁看着小七七，怕身上的凉气冲了孩子，待暖和些了才伸手逗弄小七七。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眉眼看着倒是与楠姐儿不太像，定是长得像秦四少了！”二太太朝石楠挑眉笑道。
说孩子长得不像娘亲，这话要是放别人嘴里说恐怕是不讨喜，但二太太说孩子长得像秦烈反而让人觉得舒坦！
“家里人也都这么说。”石楠顺应地笑道。
小七七并不认生，流着口水嗬嗬地与二太太“对话”了一会儿，逗得二太太合不拢嘴！
石二太太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石楠亲自送到门口才折回。
“少奶奶，这位石二太太是个精明的。”六婆跟在石楠身后道，“比那位举人太太要强，可比明城的那位石大太太却又虚了些。”
石楠点点头，“我们拿捏好分寸就行。毕竟受人恩惠要知恩图报，以后一些不伤天害理、不令四少为难的事上帮衬帮衬也无妨。”
“是。”六婆点头应道。
石楠刚想到后院再安排一下，门房又跑来禀报说有几位军官在门口要进来，但被石家派来的下人拦住了！
军官？石楠皱眉，与六婆交换了一下眼神。
军阀混战，非常时期要格外小心！
“他们说是什么人了吗？”石楠问。
“回姑奶奶的话，那几个军官中有一个说是明城的秦四少！”门房小心翼翼地道，“小的们没见过姑老爷，所以……”
秦烈来了？石楠惊讶得瞪大眼睛，马上朝外面走！
宅子门口站着六七个穿着黄绿军装的男人，其中一个穿着黄绿军呢大衣侧身而立、手上戴着白手套与身边军官说话的男人正是秦烈！
“四少。”与秦烈说话的军官叫杜栾山，是杜家的儿郎。他看到石楠出来特意提醒了一下秦烈。
秦烈转头，就看到石楠从门内出来。
“秦烈？你怎么过来了？”石楠讶异地问道。
秦烈走上台阶来到石楠面前，一双黑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抿唇轻笑地道：“来陪你和七七过十五。”
石楠愣了一下，“可……”
秦烈拉住石楠的手，隔着白色的手套都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冰冷。
“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小心着凉。”握紧石楠的手，秦烈迈腿进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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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的突然到来令石楠诧异了一会儿，但很快便如常了。
秦烈进院子后先亲自带六名下属把院子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到后院看女儿。
“你不是说这几天要开作战会议吗？”
石楠正在给小七七喂奶，见秦烈进来只是侧了侧身并没有太避讳。
秦烈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洗过的手轻点着女儿因为吃奶而一鼓一鼓的软嫩小脸儿。
石楠的脸染上红晕，又侧了侧身，因为秦烈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了她。
小七七正吃着香香的奶，突然感觉有人来“抢”！小丫头生气的伸出手拍在再次伸过来的大手上，还踢蹬了两下结实的小腿想赶走对方！
看到女儿吃奶也不安分，秦烈忍不住轻笑出声，眸光更加柔和了。
频频受到骚扰，小七七干脆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指，然后着急的蠕动小嘴！
“快别逗她了！”石楠嗔怪地看了一眼秦烈，然后小心的扒开女儿的小手，把后背转给了丈夫。
喂完了孩子，石楠扣好衣服后叫乳母进来把睡着的小七七抱了出去。
刚哺乳完的石楠面色红润，脸上还洋溢着母爱的光辉。
“你……”
石楠想跟秦烈说，她已经找到他的生母了！可话还未出口，就被秦烈捧住脸吻住了唇！
“秦……唔！你听……”石楠挣扎着想说出“喜讯”，无奈秦烈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倒在铺着被褥的大床上，秦烈热烈的亲吻着石楠，大手隔着衣料抚摸妻子曼妙的身体！
她不知道！她一定不知道！他到达巴城后就马上乘渡船到江对岸的石举人府去找她和七七，可那位堂兄却告诉他，石楠带着孩子过江住到巴城去了！他们就这样错开了！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巧合，重逢、离散、错过……最可怕的就是曾经近在咫尺，偏因错过而天涯海角！
在渡船上，他心慌得厉害！如同被数只猫儿在抓挠！更觉得船夫划水温吞，恨不得冲上去替他摇橹！但……他不会！
明明心急得不行，可站在石楠母女安顿的宅子门前时，他却突然静了下来！石家的下人训练有素，即使他报出身份，对方也没有轻信地迎他入门，而是跑去里面禀报石楠。这样的举动令秦烈欣慰，之前的担心、烦躁都消散了。
到底不是亲热的时候，秦烈解了心头火之后放开石楠坐起身，开始整理身上的军装。
石楠浑身软绵绵的，前襟已经湿透了。她咬着嘴唇撑起身体，想下床找衣服换。
“我帮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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