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和陆太太坐在一起,待戏一唱起来便说起悄悄话。
“听说要剿匪了?”陆太太嗑了一个瓜子含糊地道。
石楠端起茶盅掩在脸前,低声地道:“是啊,我也听说了。”
银城周围山多,匪也多!
秦烈来银城前,鸡鸣山的马大疤瘌就到一个乡里抢过一回粮食了!
如果秦烈能够剿匪成功,在其政绩上会留下光辉的一笔!在襄军中也会树立一定的威名!
但剿匪这件事也比较伤财!秦正雄那里自然是不会拨钱过来的!秦烈如果要去山上剿灭匪患,额外出的军饷就得从地方商贾、乡绅们手中要!
别看那些商贾、名士、乡绅们平日里见到秦烈点头哈腰的,甚至也愿孝敬些古玩、新奇玩意,但往外掏钱做“造福于民”的事,他们就一个个开始哭起穷了!
秦烈并不是急于建功立业才想去剿匪,而是他需要枪支和钱来壮大自己的队伍!
有钱人孝敬的那些东西在他眼里全都是破烂儿!想打开他们的钱包大笔大笔的往外掏钱,就得先找个看似正当的理由!
石楠听秦烈说要从商贾、名流身上刮钱时,就想到上一世学的历史中提及军阀敛财的黑暗!现在自己亲身经历了,反倒不觉得“黑暗”了……
“听说几个老狐狸都病倒了。”陆太太吐出瓜子皮轻笑地道,“真是往外掏钱跟剜他们肉似的。四少恐怕有些为难了吧?”
秦烈是气愤,倒没有为难!反正他有的是办法治那群守财奴!只是石楠觉得用强硬或逼迫的手段让那些商人、富户出钱,恐怕会引起他们对秦烈的不满,以后下什么绊子!这两天她也在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帮秦烈筹到军饷!
石楠叹了口气,抬头看台上的戏。
戏台上一名穿着华丽戏服的旦角手里还拿着一枚凤钗咿咿呀呀的唱着,旁边站着丫鬟和妈妈似的角色,不时随着旦角的唱词抹两下眼泪。
“这是唱什么呢?”石楠随口问了一句。
“凤钗缘。”杨太太伸过头来殷勤地道,“老本子了。讲的是一个富家小姐在庙里上香时看上了一个欲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互订终身时将自己的一支凤钗给了书生做定情信物。后来那书生赶考路上没了银钱,就卖了那支凤钗。但他并没有去当铺,反倒是逢人便问有没有想买的,而且出价高者才能得!后来那凤钗被恰好路过的小姐的哥哥买了去,重新回到小姐的手里。小姐的哥哥把书生立的他日必赎还的字据给妹妹看了,小姐便感动的哭了。今天唱的这段儿就是‘还钗’。”
杨太太这番卖弄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的!但石楠听完却被雷得里焦外嫩!
这种富家小姐无条件爱上穷书生,不但私订终身、还无怨无悔等待的脑残戏本子是怎么写出来的?
“这段哀婉的戏可是岳老板的拿手唱段!今天不花一分钱就能听到,在座的人可都是占了大便宜了。”杨太太唏嘘地道。
石楠呵呵笑了两声,转头抓起瓜子开始嗑。
陆太太偷笑了两声,拉着石楠的手小声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戏,我也是不喜欢。无论那书生的字据上写得再怎么情深,到底不还是将订情之物卖了吗。”
石楠看着陆太太,有点无奈地想:她是觉得这戏一开始就荒唐!富家千金上香遇到穷书生就爱上了?爱上对方什么啊?
陆太太的想法还算有进步,觉得那个书生是虚情假意。但她和周太太、胡太太一样,觉得富家小姐与穷书生这种组合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终于这段天雷滚滚的戏唱完了,观众们爆以热烈的掌声!
“那个李生还算不笨,知道卖凤钗时价高者得。”胡太太用帕子压着眼角感动地道,“也不枉王小姐看中他。”
石楠再次被雷到,不明白胡太太这是在感动个什么劲儿!
不过……胡太太刚才说戏里穷书生卖凤钗时是价高者得?这使石楠想到了上一世新闻里时不时出现的“慈善拍卖会”!
呵呵,她好像有主意了!
**
“平安夜拍卖会?”秦烈因为惊讶,手失了准头,军帽叭嗒掉在了地上!
银珊赶紧弯腰拣起军帽、接过石楠手里秦烈的大衣,然后退出了客厅。
石楠拉着秦烈坐在沙发上,双眼发亮地道:“是啊!拍卖会!拍卖品是价高者得!”
秦烈搂着石楠,被她兴奋的样子感染,脸上线条也柔和下来。
“可拍卖什么啊?我们又没有什么非常贵重的东西拿出来拍卖。”
石楠的手搭在秦烈宽阔的胸膛上,挑眉道:“谁说拍卖会上拍卖的东西一定要价值连城?交给我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反正筹不到大钱,却也会让那些装病的老狐狸们放放血!”
秦烈想了想,反正只是办一次聚会而已,筹不筹到钱也无所谓了。主要是看石楠这么开心,他不忍心拒绝!
“好吧,那你就张罗吧。”秦烈在石楠的脸上亲了亲,握着她柔软的小手低声地道,“别累着自己。”
石楠咬了咬嘴唇,抬起眼帘看着秦烈,小心地道:“不过,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要出的拍卖品。”
秦烈见石楠这副模样,就好奇地歪头问道:“我们也要出拍卖品?你准备拿什么出来?”
石楠垂下眼帘,用自己的手指勾着秦烈的手指玩了一会儿后才道:“你给我的那些首饰……”
“不行!那些一个也不能卖!”秦烈脸色一变,推开了石楠冷脸地道,“小楠,那些首饰是我娘留下来给儿媳妇的!”
“我就是你娘的儿媳妇,东西留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吧。”石楠玩着自己的手指凉凉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虽然首饰给我了,我却不能作主留着它们,还是卖了它们,或把它们送人?”
秦烈一愣,一时竟无法反驳石楠的话!
石楠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把后脑勺扔给秦烈!
“就说那枚害死王若雪的黄翡牡丹戒指吧。一直放在首饰盒里,我看着就心里不舒服!”
“咳。”秦烈清咳了一声,淡声地道,“那枚戒指可以卖了。”
“还有一些鎏金的首饰,我也戴不上,放在盒子里当传家宝?”石楠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冷冷地道,“虽说是前朝之物,算得上是古董什么的。但在想收藏的人眼里是宝贝,在我眼里却是占地方的……”
石楠的话还没说完,秦烈就从后面把她紧紧地抱住了。
“小楠,别这样。”秦烈的脸埋在石楠的肩上,呼吸有些重,声音闷闷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
石楠心一软,语气也冷不起来了。
“你可以挑出有纪念意义的留下来,并不一定都拿出去拍卖的!”她的想法是等以后再需要用钱时,再搞一次拍卖!
秦烈抬起头,脸上挂着无奈地笑容,手指在石楠的鼻子上轻刮了一下。
“都卖!以后给你卖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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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收集恭桶的奇女子
拍卖会这种事,石楠上辈子没接触过,这辈子是头一次操作!但她知道有“流拍”这一说!
为了保证拍卖品拍出去后能收到钱,石楠可谓是绞尽脑汁!连睡觉做梦都是把东西拍出高价了!
因为忙着下个月的拍卖会,石楠还冷落了秦烈,引起秦四少强烈的不满!趁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压在书房的大桌上和沙发里狠狠的折腾了一通!
“王府或宫里的物件?”秦烈满足地回味着几分钟前的巅峰之乐,大手在羊毛毯子里一下下轻抚着妻子光滑的果背。“前朝溃崩之后,宫里和王公府中的很多东西流于民间或遭到损毁,也没留下什么了。”
能被带走或变卖的早就都处理完了,哪里还能寻得到。
石楠的喘息渐渐平复,疲累和困倦感涌了上来。但为了能赶在拍卖会前将东西准备到位,她强撑着眼皮跟秦烈商量。
“你外公顺王府的东西也都没有了?还有你母亲留下的不贵重的东西。”石楠打了个呵欠,往秦烈的怀里窝了窝。
沙发太窄小,两个人躺肯定是不行!激烈的羞羞事之后,秦烈就把她翻到自己身上!
因妻子无意识的蠕动,令秦烈的眼眸又沉了沉,手掌的热度也高了起来。
“你到底要什么?”秦烈的声音如同陈年老酒一样低醇惑人。
石楠拨开秦烈作乱的大手,又打了一个呵欠后道:“例如镜子、桌椅、床、恭桶什么的都行!”
“咳咳!”秦烈被口水呛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怀里的妻子,“恭……恭桶?要那种东西作什么?”
石楠从秦烈的胸口抬起头,扔给他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
“你是不懂现在这些有钱人的想法!”石楠认真地道,“山珍海味他们吃过了,美女佳人他们拥有了!可以说,现在没有了皇帝,但他们过的日子可能比前朝皇帝还逍遥自在!但是!他们再有钱也不是皇帝!也当不了皇帝!所以对皇帝和皇宫、皇族充满既敬畏又羡慕的心理。如果有一样皇帝或皇族用过的东西摆在面前,为了感受那份帝王奢华,他们也愿意砸重金!”
噗!秦烈没忍住喷笑出声,险些把身上的石楠给震到沙发下面去!
“哈哈!小楠,你……你怎么想得出来!”秦烈哈哈大笑起来。
石楠惊呼了一声,拢着羊毛毯子坐起身,想下地把衣服穿上。
“别……别动!”秦烈的俊脸突然扭曲起来,大手掐住石楠的腰,咬牙让她别动!
石楠还以为动作不小心弄疼他哪里了,就真的不敢动了。
秦烈深吸了几口气,脸胀得通红。
石楠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仔细一感受,顿时羞恼得脸红如血,狠狠的捶了秦烈胸口一下!不管他低嚎那一声,手忙脚乱的跳下了沙发!
“小楠……毯子……毯子给我盖一盖啊!”秦烈委屈地低叫道。
“冻着吧!”石楠从地上抓起自己的衣服气恼地骂了一句,然后躲到大桌后去穿。
秦烈晾了一会儿后感觉真的冷,才慢吞吞的穿衣服。
“下次不准这样了!”穿好皱巴巴衣服的石楠对秦烈恼道。
秦烈嘴角挑得高高的,没应声。
**
石楠知道光凭自己的能力怕是办不起来这个拍卖会!拍卖品事小,想办得热热闹闹、出成绩,却是需要人际关系的!
幸好有周太太、胡太太和陆太太相帮!
周太太与胡太太在银城官员及商贾的太太圈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听石楠说那个拍卖会上会拿出南华郡主的一些首饰和当年太后、皇后赏下来的内造之物当拍品,她们自己都心动!和其他太太们聚到一起或打电话时,更是大力吹嘘和宣传了一下!
正如石楠分析的那样,有钱人过的日子真不比皇宫里的贵人们差!但缺的就是出身光环!如果手腕子上戴着一只某某妃子或太后曾戴过的镯子,恐怕数九寒天都想穿露手腕子的衣服,逢人就说一句“这是皇家之物”!
用皇家的东西吸引眼珠的主意,一半是石楠自己的主意,另一半是陆太太的鼓励!
陆太太在上海和南京都住过很长时间。因着家庭的关系,接触过不少上层社会的人。深知那些整天喊着“新政府好”的人,对前朝或历朝历代帝王所用之物的痴迷!越是现在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想得到一两件、甚至更多件古代帝王曾用过的东西!想必银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也是这样!
石楠听陆太太的一番分析后,才坚定了多收集前朝皇宫或皇族之物的念头!不然,她也怕弄了一堆不值钱的破烂回来,没人拍倒还好,被人嘲笑岂不是丢了秦烈的人!
陆太太知道石楠的担心后,安慰她放心!即使银城这些人舍不得钱买,京城、南京、上海等地的富豪、官员抢破头的想要!
到了十二初,秦烈不知道从哪儿淘弄来的“皇家之物”就陆续运进了宅子里,其中还有石楠指名要的“皇家恭桶”!而且不只一个,是三个!一个是慈安宫给太后备用的,一个是末皇帝用过的,还有一个是某宠妃宫里的。
宫里的东西都有宫印,像首饰上就会有“内造”字样。这恭桶在宫里叫“官房”,因使用者的不同,制作材质也是不同!
石楠一开始还以为秦烈是拿了假东西来糊弄,毕竟皇帝和太后用的恭桶啊,哪那么容易弄到!但周太太和陆太太来看过后,惊呼是“真品”!
那三个恭桶自然是涮洗干净的,其中刻着“慈安宫御用”字样的恭桶备用的,根本没使用过!
“普通妃嫔或宫人哪里用得上檀香木做的官房!”出了放东西的屋子,陆太太摘掉口罩略有些激动地道,“那两个檀香木做的官房应该是给太后和皇帝用的了。另一个刻着景玉阁字样的,应该是末皇帝的丽妃所用之物!因为宫人们用的恭桶是不刻字的。”
石楠不懂这些,如果不是想确认秦烈命人找回来的不是赝品,她也不会找周太太和陆太太帮忙鉴定一下!更不会把一个装屎尿的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李姐姐,你懂得真多!”石楠佩服地朝陆太太竖起大拇指。
陆太太越发清瘦的脸上绽开一抹涩然的微笑,“我父亲和两位伯伯都非常痴迷收藏古董。虽然前朝末皇帝至今健在,但皇宫里的物件的确是比外面的要精品得多!且不说用料如何,就是工匠的手艺都是一绝。”
石楠听得兴奋,反正只要是真的就好!赶忙招呼周太太和陆太太去客厅喝茶、吃点心。
“这点心……”周太太吃了一口银珊端上来的点心,有些诧异地端详起手里剩下的半块,“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小楠啊,你这作点心的厨娘是从哪儿找的?还是这点心是从外面买的?”
石楠拿起点心吃了一口,倒没发觉有什么特别。
陆太太也吃了一小块,讶异地道:“这果仁酥虽比不上京城糯香铺子做出来的正宗,口味却也是仿得有七八成了!”
“糯香铺子?”周太太也是一脸惊讶!“相传铺子老板曾是宫里御膳房里专做点心的太监出宫后开的。虽然不是老字号,却因为做出来的点心香糯可口而迅速闻名京城!”
真的?真的?石楠再抓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还是没什么特别啊!
“哎哟,小楠啊!你这跟牛嚼牡丹似的吃,能品出什么啊!”周太太看石楠噎得直伸脖子,忍不住就捂嘴笑起来。
陆太太也被石楠的窘样逗得笑了。
女人们正聊得开心,秦烈就回来了。跟他一起进门的还有陆英民。
陆英民被秦正雄派到银城后并没有什么大作为!可能也是觉得银城这个地方离明城太远了,再怎么表现,督军也看不到!索性他就安份守己、碌碌而为了!
“哟,陆长官来接陆太太啊?”周太太看到陆英民,语气调侃地道,“真是难得啊!”
陆英民微笑地朝石楠和周太太打了招呼,然后视线落在因笑过而脸色微红的陆太太身上。
这个陆英民长相很斯文,如果脱下身上的军装、换上长衫或西装,说他是名老师都有人信!也就说,他撑不起这身军装的英气劲儿!
之前还轻笑欢快的陆太太在见到丈夫的身影后,又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模样,之前鲜活的光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楠初见陆太太时,还觉得她们身上清冷的气息很像,都不是那种过分热情的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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