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带着人回到房子这边的时候,阿姨已经在门外收拾落满了树叶的院子了。梁健进门,听到有笑声。
抬头望过去,周明伟和项瑾站在桌边在说话,项瑾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项部长没看到人影,书房的门开着,应该是在书房里。
梁健站在门口,一瞬间,这只脚不知道该不该迈进去。
霓裳却感觉不出大人间这丝异样气氛,大喊着妈妈就冲了过去。项瑾和周明伟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梁健还有他身后的梁母和梁父,表情有些不自然。
之前跟项瑾之间的那次矛盾,梁母他们并不知道。梁健不想让梁母他们跟着操心,同时也考虑到项瑾的身体,尽管心里不舒服,却还是没表现出来。
周明伟在他来后,没坐多久就走了。走的时候,梁健去送他。走出门后,梁健问他:“你们是一起回来的?”
“没有。”周明义回答。
梁健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感觉,堵在他的胸口,无比的难受。他停住脚步,带着点怒气转头对他说道:“我不管你心里对项瑾是什么感情,但是目前她还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跟她保持距离!”
梁健将话说穿,周明伟也顿时卸下了伪装,神情变得冷峻,盯着梁健,自信而又坚定地回答:“你给不了她的东西,我能给!她有这个权力去追求她的幸福!”
梁健回答:“她是有这个权利,但是你没这个权力替她来告诉这件事!如果她想要去追求你所说的幸福,她可以自己来告诉我!你要记住,她是我的妻子!”
周明伟眼睛眯了眯,随后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梁健没有追上去,该警告的已经警告了,再多说,就没必要了。梁健回到房间里,项瑾正陪着霓裳在玩。梁健去看了看唐力,小家伙睡得正香,梁母在旁边陪着,梁父不知去了哪里。
下楼来,项瑾叫住他,道:“我们聊聊?”
梁健想到刚才周明伟的话,心猛地疼了一下,终究还是要来了吗?梁健勉强笑着说好。项瑾让霓裳去找外公,然后和梁健走出屋子,沿着湖,慢慢地散步。
项瑾说,这次在美国,看到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事。
梁健看向她,心沉在谷底,有种缺氧的窒息,哪怕周围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却依然感觉喘不上气。
项瑾说:“我和爸爸商量过了,我打算移民。”
虽然没有说出梁健猜想的那两个字,可是这两个字和那两个字,又有什么区别。尽管有准备,却依然让人措手不及,犹如晴天霹雳。
梁健怔了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他干涩地问她:“你决定了?”
项瑾点头:“我的身体你也知道。国内目前水平还是不够,在国外,有哥哥照应,也相对来说好一点。”
梁健咬着牙,忍着心底仿佛拿着钝刀子在一刀一刀撕扯他的皮肉的那种疼痛,良久,他才勉强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问她:“那霓裳和唐力呢?你怎么打算的?”
项瑾看向他,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了很久之前那种深情的缱绻,也没了前段时间那种偶尔出现的挣扎,只剩下明亮的透彻。梁健知道,她此刻应该是真的想通了,真的决定了。
她问他:“唐力还小,我放心不下,所以我想带过去。但是等他大一点,如果你希望他回来,可以回来。到时候如果我身体恢复得不错,我可能也会考虑着一起回来。霓裳的话,你怎么想?”
“霓裳很依赖你!”梁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这么说。他也不知道,他话中的依赖,到底是霓裳的依赖,还是他的依赖。
此刻她还没走,可他的心里却好像已经有一块地方在刚才那会儿时间里被挖空了。
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梁健想不明白。
梁健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混沌,越想越混沌。他甚至没听清项瑾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项瑾在喊他:“梁健!梁健!你怎么了?”
他恍恍惚惚地回过神,项瑾还在眼前,皱着眉头,神情焦急。他仔细地打量她,这次这么久没见,她比之前分别时胖了一些,脸上气色也好了一些。再回想起,那段时间她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的样子,梁健心里仅剩的那点想要留下她的勇气也就没了。
或许,对她来说,去那里真的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吧。
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又有什么资格,一定要将她禁锢在此处呢?他是那么的不合格,父亲不合格,丈夫也不合格。
梁健苦笑了一下,看着她,道:“这件事,你要是想好了,我没意见。那,我们什么时候……”梁健说了一半,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项瑾看着他,眼里掠过一丝复杂,而后笑笑,也没追问梁健想说什么,她应该明白。
两人沉默着,绕着湖走了一圈,湖很大,走一圈要很久。中途,项瑾坐在湖边的石椅上休息的时候,项瑾看着湖,轻声问梁健:“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起散过步了?”
梁健心里震了一下,是呀,多久了?他都已经记不得了。
“对不起!”梁健轻声道。
项瑾苦笑了一下,道:“你不用道歉,你有你的无奈。我以前认为我能承受,但是这场病,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生命那么脆弱,人生也并不长。”
“我明白。”梁健忍着痛回答。
其实,梁健想问,是不是跟周明伟有关。
项瑾像是猜到了,主动提起了周明伟。她说:“你放心,我跟他只是朋友。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梁健回答:“我知道,你不会做。”说完,顿了顿,又道:“如果真的做了,我也不怪你。是我亏欠你太多。”
真的不怪吗?之前站在门口看到项瑾对着周明伟笑,那种灿烂的笑容,他多久没看到了。可此刻去对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一刻,梁健心底的怒火,羞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个男人的那张在女人面前总是彬彬有礼的脸给狠狠地揍上几拳。他真的没有那么大方,那么不在乎,可是,他也做不到去责怪项瑾。就像他说的,他亏欠她的,始终是太多了。
项瑾说:至少此刻,我心里还有你。我不对你忠诚,也会对我的心忠诚。
梁健想说,既然还有我,为什么不能留下。为什么要放弃他,远赴他乡。为什么不能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只要让他把太和的事情都处理好,他就会来陪她们。
话在心里转了一遍又一遍,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有些话,此刻再说,已经没了意义。
这一晚,梁健没留下,他本想先将梁母他们送去城郊别墅那边,但是项父说让他们就住这边好了,看梁母他们也不舍得孩子,梁健也没坚持。而他自己,则是连夜赶回了太和。
到太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梁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太和市,脑子里回想着项瑾的那些话。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一睁眼就还是原来那样。
可风吹在脸上,微凉的感觉,在告诉梁健,这不是梦。
“嘟嘟――”
是手机短信。梁健回过神,拿过来一看,竟是明月发来的短信,她问:“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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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山顶日出
302 山顶日出
梁健看了许久后,鬼使神差地回复:“没有。”
短信发过去后,犹如泥沉大海,许久都没有回音。梁健等了一会没有回复,就将手机放到了一旁,回房休息。
刚躺下,忽然听到手机在外间响。梁健走出来一看,是明月打过来的电话。
梁健拿着手机犹豫着,直到声音停下,还没接起来。梁健以为明月打一个就不会打了,正要转身回房间,电话又响了。
梁健接了起来。
明月的声音在那头听着有些嘶哑,问:“是不是打扰你了?”
梁健回答:“没有。”然后又问:“你怎么还没睡?”
明月回答:“你不是一样还没睡?”
梁健不问了。两人捧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后,梁健正准备挂电话,明月忽然说:“要不去看日出?”
梁健愣了一下,问她:“你在哪里?”
明月道:“我说我在你住的酒店楼下,你信吗?”
“我不信。”梁健回答。
明月嗔了一声道:“你这个人不好玩。”
梁健顺口就回答:“那是因为我没想着跟你玩!”这话出口,明月沉默了。梁健 略一回味,明白过来,这话味道有些不太对。
便转移话题,问她:“你刚说看日出,去哪里看?”
“你同意了?”明月有些惊喜,“那我来接你。十分钟后楼下见。”明月说完就挂了电话,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还真不像之前那两次接触。
梁健皱了下眉头,放下手机,有些愣神。
去还是不去?
他还是去了。为了不引人注意,梁健找了一件不常穿的便装。找出这条便装的时候,他还愣了好几分钟,所以到楼下的时候,迟到了。
明月开着一辆白色的跑车,十分的引人注目。她坐在车子里,看到梁健,立即招呼梁健坐进来。
梁健也没客气,坐进去后,明月一打量他,道:“你穿这身比你穿西装要年轻很多!”
梁健没接她的话,心情还沉浸在刚才看到这套衣服时的那种难受中,无法自拔。明月看出他的心情不好,也不多说话。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像箭一样带着嗡鸣声射了出去,梁健被惯性带得整个人压在椅背上,好一会儿这种感觉才消失。
不过这么一刺激,梁健倒是回过神来了。他诧异地看了眼明月,女人开车这么猛,他真的没怎么见过。
此刻的车速没有一百八起码也有一百六了。因为是深夜,大街上根本没什么车,所以还算好。梁健的潜意识里,或许也想释放一下,所以并没有拦阻。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出了城就往东去,然后顺着公路到了城外的一座不高的山。山虽不高,但视野不错。车子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开到山顶。山顶有个很大的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庙。庙里的灯已经亮了,有沙弥拿着把扫帚借着渐亮的天光,打扫着平台上的树叶灰尘等。看到车子上来,停下了动作。
看到梁健和明月下车,他远远地朝着梁健和明月揖了一揖,又继续扫他的地。梁健看着那个身材瘦小的沙弥,忽然想,他这样的年纪,却在过这样的日子,他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向往山下的生活?
明月见梁健看着那个小沙弥发呆,忽然轻声说道:“这里的沙弥,大多都是孤儿。少数几个也是家里太穷养不活送过来的。这个寺里的住持以前是个书法家,后来去了少林寺出家,五十岁的时候,一次云游到了这里就留在了这里。现在二十年都过去了,时间真是快啊!”
梁健诧异地转过头,看着明月脸上的感慨,问:“你好像对这里很了解?”
明月微微一笑,道:“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梁健吃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月。明月无所谓地笑了笑,对梁健说:“走,日出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我带你去见见住持!”
梁健跟在明月旁边,进了寺庙的大门。大门里,建筑虽然透着古朴味,但是不像其他的寺庙,倒是没什么奢华的味道。
明月带着梁健轻车熟路地就往前面的大殿后面绕,绕过大殿是僧人住的厢房。大部分房间里的灯都已经亮了,有些房间里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出人来,不少都是年纪不大的沙弥,也有些中年的僧人,但不多。这些人看到梁健二人,先是愣了愣,而后看清是明月后,那几个年纪大点的都笑着跟明月打招呼,叫她宛姑娘。
梁健想到,之前明月曾对他说,可以叫她宛宛。
很快,梁健就见到了明月口中的那位住持。按照明月的说法,这位住持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可他看着却只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在一盏简陋的电灯下,光头锃亮。看到明月,住持明显惊喜了一下,笑着问:“你怎么过来了?”然后目光看到梁健,微微眯了一下后,道:“原来还有贵客,快请坐。”
梁健和明月在住持对面坐下。
住持跟明月闲聊了几句后,就将目光落在了梁健身上,道:“梁书记,家中人可都还好?”
梁健一愣,住持认出了他倒也不是十分奇怪,可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他们之前见过。梁健想不起两人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便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住持微微一笑,道:“算算应该也有三十多年了吧。”
梁健又惊了一下,要是这么说,差不多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见的。梁健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想象着他的身份。三十多年过来,梁健的变化有多大不用说,可此人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他,这说明什么?
一瞬间,梁健就对眼前的人多了一分警惕。住持却一直微笑着,和蔼可亲,看不出任何一丝攻击力。
梁健又看了看明月,她脸上没什么波澜,对这件事,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如果是这样,那么明月今天将他引来此处,恐怕也并非那么简单。
这么一想后,梁健更加警惕。
住持似乎看出了梁健心中的警惕,笑了笑,便站起来说要去上早课,先出去了。
他一走,梁健便问明月:“你特意将我引来此处,不会真的只是来看日出吧?”
明月反问他:“要不然呢?”
要不然呢?梁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明月站起来说:“我去听早课,你去不去?”
梁健一人坐在此处也不合适,就跟了过去。
早课是在前面的大殿里上的。原本空旷的大殿,坐满了人。大约有二十多个沙弥,和七八个中年僧人,最前面做的是那位住持。
梁健和明月进去,他眼皮都没抬,闭目盘坐着,一声不响。等梁健他们刚坐好,他开始诵经,然后下面的人也跟着念。
明月也合十跟着念经。梁健不会,但一人东张西望有些无礼,便合了十,闭上眼。不曾想,这淡淡的檀香之中,经声灌耳之下,心竟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梁健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很享受这种放空的感觉。忽然,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睁开眼,早课还在继续,明月看着他,轻声说:“日出快开始了,我们出去吧。”
梁健跟着明月出去,果然天边已经开始泛红。
明月领着他字平台边找到了一块大石头,两个人爬了上去,坐着静静地等待日出。
天边的红色,由浅到深,到最后,跟快要烧起来一样,然后太阳终于出现了。
两人静静地看着,谁都不说话,直到太阳完全的蹦出地平线。明月才伸了个懒腰,道:“我以前每天早上都要在这个大石头上坐着看日出,最近好多年没看过了。这里的日出还是和以前一样。”
梁健有些好奇明月的身世,但这是人家的私事,梁健也不好打听。两人聊了几句,就进去和住持他们告辞,离开了那里。
明月将梁健送到快到太和宾馆的地方,梁健让明月停车。他下车的时候,明月递过来一样东西,拿报纸随意包着。
梁健问:“这是什么?”
明月说:“住持让我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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