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父亲的头颅,他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媛儿,媛儿?”觉察出了慕媛的异常,慕昭仪担心的唤了她两声,见她仍然是眼光呆滞的看着前边,不由得担心起来,吩咐保仪姑姑将她抱起,跟着自己进了大殿。
刚刚坐好,那颜便带着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朝慕昭仪行了个礼,瞥了一眼保仪姑姑怀里的慕媛,脸上堆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笑容,用那尖细的声音道:“咱家恭喜昭仪娘娘姑侄团聚了。”
慕昭仪脸上神色不惊,含笑对那颜点头道:“也多亏了那公公照顾,没有将我这侄女送去那些权贵家里做奴婢,否则我还真是难找呢。保仪姑姑,你且将媛儿放下来,到内室的盒子里边将皇上新近赏赐的那对九龙白玉环取来。”
保仪姑姑应了一声,叫慕媛交到身边的春花手上,匆匆走进了内室。那颜听到慕昭仪那话,知道这是慕昭仪要给他好处,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眼角浮现出几丝细细的皱纹:“慕昭仪何必如此客气!”
“那公公一路对我的侄女照拂有加,这不过是表示点心意罢了。”慕昭仪的手紧紧的抠着座椅的下边阑干,强忍着心里不住翻腾的厌恶,脸上笑得如春风般温和:“只要那公公不嫌弃便好,谁不知道那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可是片刻儿都离不了的,不比我们,都得好几日才能见着皇上一面呢。”
那颜被慕昭仪几句话捧得舒舒服服,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欢喜得张开了,见了保仪姑姑取出来的九龙白玉环,更是眉眼都堆到了一处,这个白玉环他是知道的,乃是西域龟兹国进献来的,传说是天然羊脂白玉,最难得的是一丝儿杂质都没有,全是那种通透的玉白颜色,对着日头一照,依稀能看到有几条光影游动,就如龙舞九天一般,故此才有了这九龙白玉环之名。
皇上大抵是心中有愧,觉得对那慕朗下手重了些,这才将九龙白玉环赐给昭仪娘娘的,那颜心里暗自撇嘴,皇上这事儿做得也是有些不磊落,若是忌惮着大燕后人的身份,为何不在大燕下降表的时候便将慕家灭门便是,何必这样断断续续的拖上这么多年?现在慕家算是彻底绝后了,剩下的这个小女娃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那颜的眼睛往慕媛身上瞟了一眼,就见她仍然是用那日那种眼神看着她,不禁心里一凛,这慕朗的女儿真是硬气,她的姑姑慕昭仪都在向自己说软话,她还偏偏这般神情的看着自己。
慕昭仪循着那颜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慕媛那双眼睛里神色凛冽,心里不由叫了一声苦,自己倒是疏忽了,没有让保仪姑姑将她抱到屋子里边去。见那颜眼里似乎有一丝不虞的神色,慕昭仪款款走了过去,从保仪姑姑手里取了那双九龙白玉环,笑眯眯的递到那颜手中道:“那公公,我这侄女初来乍到,还不懂宫里的礼节,故此有些无礼,我自会派保仪姑姑好好教会她宫里头的礼仪的。”
那颜接了一双白玉环在手里,眉头也舒展开了些,心里想着慕家灭门之事才过去不足半月,慕媛又怎么会轻而易举便改变了态度,自己也不必太计较于她。慕昭仪方才说的话确也没错,她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理儿,有慕昭仪好好教导着她该如何在宫里做人,以后自然会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思及至此,那颜将那双九龙白玉环收进袖袋,向慕昭仪欠了欠身道:“咱家此番来本是想问问宫奴所里边那几个奴才的处置,听侍刑所主理审讯的公公说要定为仗毙,咱家觉得有些不妥当,想请昭仪娘娘网开一面,放过那个赫敏公公,其余那两人便随娘娘处置了。”
慕昭仪忍住心中的气朝那颜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竟要劳烦那公公亲自来我这徵宫呢,原来只是这样一桩小事,你便是派了小周公公过来说上一声也就是了,这天寒地冻的,那公公何必辛苦了自己。”
那颜看着慕昭仪如花朵的笑脸,不由得好一阵失神,心里也着实感叹这昭仪娘娘就是生得美貌,难怪皇上如此宠爱她,不由得遗憾自己后院里虽然弄了一院子美人,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慕昭仪的风情。那些美人,一个个木呆呆的脸孔没有半分愉悦的神情,唯有最近弄进来的那个春杏美人儿倒还知冷知热的,素日见了他脸上能露出些笑容来,一想到春杏,那颜心里便瘙痒难当,向慕昭仪说了两句客套话儿便辞别出去了。
“媛儿,你过来。”慕昭仪朝春花点了点头,示意她将慕媛抱了过来:“方才你为何一直这样盯着那颜看?”
“姑姑,他便是我的杀父杀母的大仇人,媛儿见了他只想一刀子将他杀死才解恨!”慕媛恨恨的看着徵宫的院墙,恨不能追出去给那颜送上一刀子才罢休。
“媛儿,休得任性。”慕昭仪将慕媛抱着放在自己膝盖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姑姑焉能不知那中常侍大人便是我慕家的仇人?可现在他权势很大,不仅在后宫横行,还将手伸到了朝堂上边,听说皇上还有意拟旨封他为大司马,这人我们现在又如何能得罪得起?不如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举将他灭掉,这方才是正理儿。”
慕媛听得这番话,有些似懂非懂,朝政大事对她来说,实在还太遥远。慕昭仪见了她那表情,心知自己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这些也太早了些,于是换了种说法:“媛儿,鸡蛋去碰石头会是个什么后果,你可知道?”“鸡蛋会碎了。”慕媛若有所思的回头望着慕昭仪道:“姑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是那鸡蛋,很脆很薄,经不得碰对不对?媛儿懂了,媛儿会要快快长大,变成一个大锤子,可以将那石头砸得粉碎!”
慕昭仪欣慰的搂住了慕媛,眼睛里全是笑意:“哥哥,你生了个好伶俐的女儿!”她点了点慕媛的小鼻尖道:“媛儿,今日下午起你便跟着姑姑学习弹琴,以后上午皇孙来的时候你就和他一起读书,可不能偷懒。”你生了个好伶俐的女儿!”她点了点慕媛的小鼻尖道:“媛儿,今日下午起你便跟着姑姑学习弹琴,以后上午皇孙来的时候你就和他一起皇孙来的时候你就和他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买v的菇凉们请下午来看更新,谢谢支持!
………………………………
70妙计
蓝心的屋子不大;里头有一种奇怪的气味;可能是她刚刚喝过药汁,又或者是因为她刚刚呕吐过的酸水。蓝采站起身子来去将那糊着茜纱窗纸的窗户打开;又将那棉布门帘撩起,一阵微风便鼓着新鲜的气流冲了进来,将屋子里的气味冲淡了些。
蓝心躺在床上;眼睛微微的闭着,一张脸儿尖尖;下巴颏绷得紧紧;似乎能看到皮肤下边的骨头。她的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如浮沫一般粘在上边,蓝采用帕子将汗珠拭去;可很快又堆上了一层。
何太医伸出手给她搭了一把脉;沉吟着道:“这位姑娘的身子太弱,最好修养个半年比较好,若是每日里劳累着,恐怕以后会郁积成大病。”
蓝采的脸色一变,一双眼睛望向何太医,似乎要哭出来一般,李嫣也低下头去,咬着牙齿,眼睛里也要滴出水来。蓝心看着她们两人的神色,扯着嘴想笑一下来安慰她们,可是那嘴唇皮儿实在太干燥,才一扯动便流出了血珠子,一抹殷红的颜色在她苍白的唇上闪现,看了让人十分难受。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蓝心吃力的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只是这些天我着凉了,本来就身子虚,脾胃不太好,这下便越发带动了。在宫里头谁又有这个福分好好将养半年?少不得去求了皇孙殿下早些放我出宫去罢。”
蓝采握住蓝心的手,眼里的泪珠子簌簌的掉了下来:“我和你一起在东宫当差也有好几年了,就如亲生姐妹一般,说一声你竟然就要走了,真真让我难过。”
阳光从窗子外边斜斜的照了进来,打在蓝心苍白的脸上,因为瘦了许多,她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了。轻轻捏了捏蓝采的手,蓝心微微点着头道:“蓝采,其实我一直便不想到宫里头呆得太久呢,我可比不得你。你心里还有些想头,还想着去争上一争,而我只是想做够了年限,攒着钱出宫去。现在看起来我也做不到那个时候了,还不如早些出宫去罢。”
听着蓝心的话,蓝采哭得更凶了,眼泪珠子不住的滴落在衣襟上边。李嫣在旁边递了块帕子给她:“蓝心姐姐,你好好养着病。蓝采姐姐,你便好好陪着她,我送何太医回太医所去了。”
御花园的小路曲曲折折,蜿蜒着消失在一片烟柳的尽头。没有一丝风,枝头的树叶一动也不动,连聒噪的鸣蝉此时也没了声响。池子里的荷花如出水的箭般,挑出了几朵粉白的花朵,如碗盏般大小,婷婷盛放。何太医突然站定了身子转向李嫣,一脸深究的神情:“你和你母亲很像。”
本来是一路沉默不语,突然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打破,李嫣不由一愣:“何太医,你见过我母亲?”
“岂止是见过,太熟悉了。”何太医的脸上有一种迷惘,望向李嫣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她是我母亲的记名弟子。你用茭白做糕点给太后娘娘吃,是不是从小听你母亲说过这些食物的药性?”
李嫣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下,突然觉得额上有冷汗涔涔而出,几缕头发粘在上边,似乎伸手便能拧出水来。她没有看何太医的眼睛,只是低着头道:“是,家母自幼便教了些粗浅的土方儿。”
“你长得和你母亲有几分相似,而且也和她一样聪明。”何太医点了点头:“若是你还想多知道些药理,你可以到我那里去取几本医书来看看,这样也能更好的侍奉太后娘娘。若是你入了她的眼,指不定就能将你一路提升上去。”
“谢谢何太医指点。”李嫣深施一礼,顺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一身轻松了许多:“既然如此,嫣儿现在便跟何太医去取医书。”
取了医书回到长宁宫,日头已经逐渐的往西边斜去,不再是那般火辣辣的烤着路上的行人。推开雕花宫门,守门的内侍看见她,笑着点头道:“李嫣,你总算回来了,太后娘娘刚刚还在念叨着你呢,说你怎么送何太医竟去了这么长时间。”
李嫣朝他笑了笑道:“我跟着何太医去太医所取了几本医书,以后自己多看看,你们有些什么小毛小病的我便能给你们瞧瞧了。”
那内侍听了这话直摇头,扯着嘴只顾笑:“若是吃了你开得药,那病说不定倒从三分变成七分了!”抬头看了看大殿那边,他推了推李嫣:“快过去罢,太后娘娘正在大殿里等着你去回禀呢!”
踏入大殿,李嫣就感觉到一道慈爱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来便见太后娘娘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嫣儿,怎么便去了那么久?”
李嫣向保太后行了个礼走过去,将两本医书递到她手里道:“我方才跟着何太医去了太医所,问他要了两本医书。我准备自己好好琢磨着,以后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保太后的目光落到那两本书上,那是两本很古旧的书,页面都有些发黄,页脚有些微微的卷起,可上边却没有乱涂乱画的痕迹,显见得书的主人很珍惜它们,保存得非常好。她想到了方才梁公公向她回禀的,何太医夸奖李嫣用茭白做得糕点对她的身子极好,不由得也眉头舒展开来:“嫣儿,你好好学着,何太医都夸奖了你,说不定你在这方面真有慧根,还能学出点名堂出来。”
李嫣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接过那两本书,转身放去自己房间里。保太后见着那纤细的身子消失在门帘后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嫣儿飞快就得九岁光景了,这时间可过得真快,一眨眼儿似的,瞧着她又长高了一大截儿。”
候在一旁的梁公公也是满面堆笑:“可不是呢,看着李嫣姑娘风吹夜长似的,来长宁宫才半年,就高了快一个头了!谁见着都会说有十来岁了,可不像个还没满九岁的小丫头!说实在话,那些十多岁的,谁又及得上她心思缜密?”
保太后点了点头道:“这话可不假!”望了望那幅尚在摇晃的门帘,她沉吟着道:“梁公公,你方才听得的那消息可是真的?不会是流言罢?”
梁公公弯了弯腰,迟疑着说:“这个……该不会有假罢?李嫣也该知道的,似乎她还带了何太医去过东宫那边了。”
“嗯,那我问问她便知了。”保太后对梁公公微微颌首道:“你且先去安排下晚膳,这里有芳晴和李嫣陪着我说说话便是了。”
李嫣从内室出来的时候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屋子外边的日光已经没有照到大殿上来了,雕花门窗都紧闭着,一丝风儿都没有透进来,整个大殿有一种很奇妙的气氛。这个时候还没有点上宫灯,黄昏的余晖只是在窗户外边闪现,大殿里有着一种晦涩不明的微光。保太后正端坐在她最喜欢的靠椅上,背后塞了个大大的丝绵软绸枕头,芳晴姑姑正在用手轻轻给她按摩着肩膀,太后娘娘发髻上垂下的流苏不时的在空中飘荡着,好像在跳着一支说不出名字的舞蹈,那金玉相撞的声音极其细微,却又分外的清楚。
“嫣儿,你过来。”保太后没有睁开眼睛,但她从那轻轻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李嫣已经走出了内室,正站在不远的地方。
李嫣垂着手走过去,看着保太后那张写满沧桑的脸孔,屋顶上的明当瓦透出了一丝丝光线在她的嘴唇边漏下了一撇金黄,就像猫嘴边的胡须,竖在两旁,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嫣儿,你有没有听说东宫的蓝心准备辞行回乡?”保太后的声音很轻很柔和,这个问题问得异常平缓,可听在李嫣耳朵里,似乎有了一种不同的意味,她的心迅速的跳动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回太后娘娘话,嫣儿今日下午领了何太医去东宫给蓝心姐姐瞧病了,何太医说蓝心姐姐身子弱,该好好将养半年方能有所好转,后来蓝心姐姐便说她要提早返乡,也不知道和太子妃说了没有。”李嫣觑着保太后的神色,小心斟酌着回答,心里暗自揣测保太后为何要打听这个消息。
“那便是了。”保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芳晴姑姑停下来,她坐直了身子,将背后那个软绸靠枕给挪了个位置,眼睛斜瞟着李嫣道:“嫣儿,若是哀家将你送去东宫服侍皇孙殿下,你可愿意?”
李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双眼圈红红的,可怜巴巴儿的看着保太后道:“太后娘娘,嫣儿不去东宫,嫣儿要留在长宁宫照料您一辈子。”
保太后见着李嫣发急,一张脸笑开了花似的,指着李嫣道:“你瞧这实诚孩子……芳晴,快去将她拉起来,为着这事还要跪下来,可不亏了自己!”她向李嫣招了招手道:“嫣儿,来这里,哀家和你说几句话儿。”
李嫣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保太后叫芳晴姑姑将她按到身边坐了下来,低头瞅了瞅她,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嫣儿,哀家自然也舍不得将你送走,可哀家却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我们大虞后宫可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是合了皇上的眼缘儿,自然便能做到中式、椒房,甚至是贵人的分位。现在东宫挪出了一个宫女的分位来,这是个极好接近太子的机会,哀家将你送过去,你也能在太子心里多留些印象,再过几年,你刚好是花一般的年纪,心思缜密人又机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