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和蓝灵扶着慕媛的手慢慢的往外边走去,身后有几个宫女托着她长长的披风尾裾,慕太昭仪带着保仪姑姑和宫人们紧跟着慕媛往外边走了出去。秋雨担心的看着春杏,望了一眼李嫣,小声说道:“为何她现在还没有动静?”
李嫣拍了拍她的手道:“哪有那么快,你放心,估摸着要走到昭阳殿的时候才会发作,这样更妥当些,否则她便可以随意换一个宫人便是了。”
秋雨的额头上凉津津的出了一层汗珠子,她掏出手帕子擦了擦,感激的朝李嫣笑了笑:“可难为了你,竟然想得这般周到。我也觉得春杏这身份去如厕重大的庆典很不妥当呢,没准真像你说的,反而给慕贵人带来不好的运道。”
李嫣抿嘴一笑,朝秋雨点了点头,又快步跟上了慕太昭仪,回头看了秋雨一眼,就见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在慕媛身边行走的春杏,心里不由得轻蔑的哼了一声,分明她是想要取代春杏的位置,可偏生还要自己来赞成春杏不宜出席大典的说法,分明是想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罢了。春杏若是真出了问题,自己离她最近,取代春杏的人不会是别人,肯定是自己。
低头跟在慕太昭仪身边走着,李嫣的眼睛一直望着前边那双暗绿色的鞋子不放,只有春杏才穿这个颜色,宫人们谁不爱俏,都是穿着桃红葱绿的,只想将自己打扮得年轻些,也只有她才会穿这种颜色了。
整个队伍行进很慢,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到长乐宫门口,门口站着的司仪内侍尖声喊道:“升辇!”春杏和蓝灵便扶着慕媛一步步走上步辇,然后两人从步辇上下来,一左一右分立在步辇两侧。
八个内侍将步辇的竿子扛到了肩头,步辇离开地面几分,四壁的薄纱放了下来,就见里边坐着的慕媛映在金灿灿的阳光里,全身似乎被一道金边镶嵌,让人有一种敬畏的心理。
正走着,突然左侧的春杏弯下了身子,右侧的蓝灵望了她一眼,这时李嫣已经快步抢了上去,扶住了春杏道:“你怎么了?”
春杏皱着眉头,见着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身边,想起了昨晚保仪姑姑来说过的话,心里边也清楚这便是那李嫣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怎么我腹痛如绞,你是哪个宫的?赶紧去替我下,我马上就来。”
“我是跟着徵宫慕太昭仪过来的。”李嫣得意的想着,自己也不算撒谎罢。
“啊,这便再好也不过了,能够跟着慕太昭仪来的人都是她的相信的人,你快些跟上去,我等会便赶过来接替你。”
“你快些去罢,别耽搁了。”李嫣眼里露出快活的神色,快步走到了步辇旁边,偷眼望了望里边坐得端端正正的慕媛,摸了摸袖袋里的小刀,一丝冷笑从她嘴角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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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封后
慕媛坐在步辇上边纹丝不动;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纱见着了走在步辇一侧的李嫣,她的脸似乎很不真实,被红纱衬得朦朦胧胧,宛若多年前她与她第一次见面。
为了讨好玉芬姑姑,她一把将自己从玉芬姑姑身上推了下来,带着她走过宫奴所那阴暗的走廊时;她粗糙的手指摸过她的脸:“曾经我的肌肤也是这般白玉无瑕。”
或者她曾经有白玉无瑕过的时候;可她现在已经没有一点白的地方了;在大虞后宫里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心早已经黑了;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旁人,一心踩着别人往上爬。当年是她给珲阿若出主意陷害的自己;大相国寺方丈大师为何要点化她;定然也是想对自己做某些龌龊的举止,而今日她竟存着心思想让自己走不到赫连睿身边去。
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能蹦多久。慕媛的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边,广袖遮住了她的柔荑,但谁也不知道,藏在袖子下边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似乎时刻准备着向前方某个物事挥了出去。
昭阳殿外立着一排军士,身上挂着明晃晃的腰刀,手里握着刀枪,一副戒备森严的神情。军士的前边是司乐坊的宫人们,各种乐器摆得整整齐齐,宫人们身上的衣裳也穿戴得格外齐整,见着步辇徐徐的往这边过来,赶紧开始弹奏,一时间鼓乐齐鸣,昭阳殿外一片欢腾。
赫连睿听着外边鼓乐响了,知道是慕媛的步辇到了,赶紧迎了出来,抬头望向后宫的方向,就见一乘红色的凤辇正缓缓停了下来,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扶出了一位丽人,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九孔金步摇熠熠生辉。他仔细一看,不禁有些眩惑,这样的慕媛是他从未见过的,她似乎不再是柔软的靠在他怀中的那个娇小女子,而是气势不凡的一位神祗。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阑干前边,看着慕媛慢慢的朝自己走了过来,他带着些许惊叹,些许赞美走到她身边,微笑着和她并肩前行,来到殿外的平台上边。
平台上摆了很多张空椅子,这代表着大虞故去的各位皇帝,因为神主牌位都供奉在太庙,不能移出来,所以用这些椅子代表着赫连家的祖宗们。手铸金人大典以前都在殿内进行,这次有朝臣提议,此乃盛况,应该放在外边让更多的人见到大虞帝后的威仪,赫连睿听了也是赞成,所以这次手铸金人大典便放在了昭阳殿外的平台上。
昭仪殿里边坐着保太后、太皇太后、太后娘娘以及慕太昭仪,平台外边站着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平台上有一个大香炉,里边燃着线香,一种好闻的香味在昭仪殿上飘散。赫连睿手里拿着香向代表着祖宗的座位祭拜了一回,这才在司礼内侍的引领下坐到了昭阳殿的门口龙椅上,望着慕媛,赫连睿微微一笑,目光温柔,似乎在对她说:“媛儿,这里便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定能成功。”
薛清站在平台一侧高喊:“铸金大典开始!”
周围的喇叭呜呜的吹出了悠长的声音,一位头戴面具的萨满走了出来,她披头散发,身上裹着一件红色袍子,脚上蹬着一双兽皮靴子,手中挥舞着宝剑,在平台上跳起了一种奇怪的舞蹈,舞蹈完毕,用剑挑着一张符箓,在香火上引燃,然后将其抛向空中,那符箓吐着小小的火舌,慢慢燃烧殆尽,香灰纷纷跌落了下来。
大萨满退入殿内,喇叭声也慢慢的平静了下去,薛清高声喊道:“融金!”
慕媛走上前去,亲手撕开了金盒上的封皮,将盒子打开,将薛清他们精心挑选过的金砂放入了坩埚中,锅子已经放上了有一段时间了,所以金砂刚刚道进去,里边便腾出了一阵烟雾,内侍用力拉着风箱,炉火烧得更旺了,火苗蹿得高高,舔着坩埚的底部,锅子里边,金砂变成了金水,上边慢慢的出现了一个个泡沫,咕嘟嘟的在响着。
秦书带着一位工匠师傅走到坩埚面前观察了一阵,这才点了点头,薛清高声喊道:“移锅!”
两名内侍用铁钩将盛着金水的坩埚移放到案几上边,案几的旁边摆着一个陶模,是一个人的形状,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请慕贵人手铸金人!”薛清高声宣布,喇叭又呜呜的发出了响声,昭阳殿里和平台下边的人们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往平台上边看了过去。站在人群里的宗正不由得摸着胡子微微一笑,两日前他已将那纯阳之血抹在陶模内壁,薛清和秦书来检查时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将那陶模放在垫了稻草和纸屑的箱子里边,用封条封好,然后两人将陶模带走。
这慕贵人是无论如何成功不了,宗正不禁得意的瞟了一眼珲巴达,就见他站在人群中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平台上边的人,根本没往他这边望一眼,心里不由得有些愤愤,自己冒这么大的险做下这事儿,得好处的还不是他珲巴达?只不过这位珲右相还算大方,出手不凡,倒也不和他计较了。
平台上边慕媛已经走到陶模前边,用布包住小勺子,轻轻的将金水舀了出来,一勺一勺的浇入一尺左右的陶模里边去,倒满以后,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慢慢退回到一旁,看着薛清他们将陶模的顶部盖上。
慕媛看着陶模合在了一处,身体顿时瘫软了几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一身似乎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在短短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边,她似乎经历了很漫长的一段,她的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成功的将金人铸出来!
李嫣站在蓝灵的身边,手里握着那小刀,一直在发抖,她考虑了很久,究竟是什么时候下手最好,可慕媛身边一直有内侍挡着,她没有办法往前边靠近。她焦急的看着慕媛将模具浇铸好,退到一旁,手心里边已经是一手汗,似乎连刀子都握不稳了。蓝灵见她一头的冷汗,不由得小声的问:“李嫣,哪些地方不舒服?再坚持下,大萨满出来给这陶模加些咒语,娘娘去开启陶模,咱们便可以回去了。”
原来只有两个环节了,李嫣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似乎要从嘴里出来一般,她紧紧的握着小巧的刀柄,朝着蓝灵点了点头,勉强的笑了笑,眼睛又转向前方。
大萨满又出来了,在平台上跳了一支奇怪的舞蹈以后,挥舞着木剑念念有词,最后又拿出了一张符箓来,用香火点燃以后将其抛向空中,然后朝慕媛伸手做了个姿势,示意她可以上台来打开陶模。
慕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到姑姑所说的话,李嫣还没上场呢,怎么能不照顾到她。于是她朝蓝灵点了点头:“扶我过去。”
蓝灵会意,走上前去扶住了慕媛的左边,这时李嫣也走了过来扶住了慕媛的左边,慕媛偏头看了她一眼,显得十分吃惊的问道:“李嫣?什么时候你替了春杏?”
李嫣心中感慨,原来人在注意旁的事情时,就连身边的人都注意不到了,早知道自己该当机立断,在她去舀金水的时候便冲过去,用刀子割破她的手,将血滴上去。她的手摸了摸刀柄,沉声道:“慕贵人,春杏肚子不舒服,我替着她送贵人过来的,贵人竟是不知道?”
慕媛本欲再说话,蓝灵低声道:“娘娘,大萨满已经在催促了。”
抬头看了过去,那位带着面具的大萨满正示意她走过去,慕媛沉声道:“李嫣,你休想玩什么花样,这里也轮不到你耍小手段。”说罢,她抬高了头,由蓝灵和李嫣扶着慢慢的往前边走了过去。
李嫣一只手扶着慕媛,一只手不住的摸着刀柄,她很想将小刀抽出来朝慕媛刺过去,可她觉得慕媛已经有了防备,再说她的衣裳穿了这么多层,这柄小刀这么小,未必能刺到她身子里边去,不如想法子阻止她做皇后。
“据说是阴人之血滴到陶模上边,因此那金人便没有铸成。”秋雨的话再一次在李嫣耳边响起,她不由自主的将手指摸到了小刀的边缘,心中犹豫不决,是割破慕媛的手还是割破自己的手?
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再想了,她已经扶着慕媛走到了陶模面前,眼见着慕媛用厚实的布将自己的双手包住,伸出那包得厚实的手便准备去打开陶模,李嫣用力将自己的手指从小刀的边缘划过,一丝刺痛似乎钻进了心里,她没有半点犹豫,伸出血淋淋的手指抢在慕媛前边在陶模上印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你这是在做什么?”慕媛停住了手奇怪的看着李嫣,见她脸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完全不顾自己正在流血的手指,只是在望着陶模大笑不止。
昭阳殿里和平台下的人都哗然一片,两个内侍拖住李嫣往外边走,李嫣挣扎着喊叫道:“你不知道罢,阴人之血能让陶模里的金人不成形状,这次铸金你若是失败了,无论如何便没了第二次机会。你是天生没有皇后命的,我会看着你做一辈子贵人!”
听着这狂乱的喊叫声,台下的大臣们纷纷议论了起来:“这可是后宫纷争不成?若真如这宫人所说,慕贵人做不了皇后,这可真是可惜,皇上那么希望她能做自己的皇后。”
宗正站在一边开心不已,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一个顶罪的人来了,若是真的没有铸成,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他站在一旁听着身边大臣们的议论,心里痛快,没想到今儿这事情如此顺利。
“且慢!将她带过来”慕媛朝那几个内侍喊了一句,看着李嫣被推搡到面前,身边还有一滴滴的鲜血滴落在石板上边,不由得冷冷一笑:“李嫣,我便让你看清楚,谁才是天生有皇后命的人!”
她转头不再看李嫣,伸出手去将陶模顶部的机关扭动,用力将陶模打开,刹那间,一尊金人迎着阳光,金光闪闪耀花了人们的眼睛。周围的人出神的看着这一尊金人,不由得发出啧啧惊叹:“真是巧夺天工!”
赫连睿站起身来走到慕媛身边,看着那熠熠生辉的金人,不由得激动得脸都红了一片,大声宣布道:“宣朕旨意,慕贵人即刻册封为大虞皇后!”
群臣立即下跪拜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这片恭贺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就听一声大叫,李嫣暴怒的扭开了那两名内侍们手,嘴里喊着:“不可能,不可能!”她手里挥舞着一把小小的刀子,闪着银光朝慕媛扎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章
李嫣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水,眼睛望着天空,她已经再也看不见什么了,刺眼的阳光也不会让她皱一下眉头,因为她已经死了。
赫连睿厌恶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嫣,对飞身过来用刀子刺死了李嫣的贺兰静云道:“将她拖出去,扔去乱葬岗那里。”
贺兰静云躬身应了一声,叫了两个军士过来将李嫣的尸身抬了出去,慕媛见着她的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赶紧吩咐蓝灵叫人来清扫现场。
尽管中间发生了这样一段,慕媛的皇后册封却没有耽搁,赫连睿不肯再拖延,就着这铸金大典就把封后大典给一次办了,只等另选良辰吉日带了慕媛去太庙上香,祭拜祖先。
慕太昭仪见着赫连睿亲手将凤冠戴到慕媛的头上,心中痛快,微微的笑了起来,多少年的忍辱负重,到了这刻全部消散,她心中没有了遗憾,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匆匆赶来的春杏站在平台下边看着皇上携着她家小姐的手踏出昭阳殿,接受群臣的朝贺时,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心中不住的默默祷告:“老爷,夫人,少爷找回来了,小姐做了大虞的皇后,你们可以含笑九泉了。”
大家都非常高兴,除了少数几个人,例如珲巴达与宗正。
珲巴达起先得了宗正的信儿,知道手铸金人大典必然失败,他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参加庆典的,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个宫人来,一心也想破坏这次庆典,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慕媛铸出来的金人竟然堪称精品,让人找不出半点瑕疵来。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提出反对,那岂不是螳臂挡车?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能赶紧带头跪了下来,带着群臣向赫连睿和慕媛朝拜,可回到家中,依旧是忿忿不平。
“宗正大人,你不是说这事定然出不了纰漏的?为何这金人还是铸成了?”珲巴达望着眼前一脸沮丧的宗正,不由得声音里带了丝丝愠怒。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宗正懊恼的摸了摸胡子,捶胸叹气:“本来那法子是极其灵验的,怎么会偏偏就失效了,莫非慕贵人还真是天生有皇后命格之人?”
珲巴达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瞧着那位废妃李中式,用自己的血抹在了陶模上边,估摸着也是准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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