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惜湛弯了弯眼角,眸子里多了点笑意,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自顾自地说道:“以后不会了。”她的一些习惯,确实应该改改了。
屋内有不少人,或站或坐,注意力却都放在靠里的一张床上,两人进来后,大家只随意招呼了下,就不再搭理他们。
顾惜湛走过去,只见雕花床上躺着三个奶娃娃,许是听到了动静,她刚靠近,三双眼睛就齐刷刷的看过来,惹得她勾了唇。
这时,一个清俊男修看向她,“小九回来了?近来可好?”
“见过大伯,一切安好。”
言罢,她又给众长辈见了礼,旁边一秀丽女子抿唇一笑,“好了,别见礼了,你来的时间正好,三个还都醒着。”
闻言,顾惜湛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床上,因在母体中得到了充足的灵气浇灌,三个孩子都肌肤光洁,白里透红,此刻正滚作一团,玩的不亦乐乎,显然十分精神。
见她看的认真,顾二姐轻笑了下,突然抱起一个孩子塞进她怀里,“小九你猜猜,这是谁?”
顾惜湛被二姐的举动弄得浑身一僵,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婴,却发现对方非但没被方才的事吓到,反而对着自己咧着嘴笑起来,露出粉白的牙床,一双大大的杏眼也眯成了月牙。
这样的笑……“嫮目宜笑,是十三妹吧?”
顾二姐一拍巴掌,又笑起来,“不愧是小九,一下就猜中了,那你再猜猜她们俩个谁是谁?”她指着床上两个明显要安静不少的女婴,再次出声。
试探着颠了颠小十三,成功使对方笑的更加开心后,顾惜湛把她交给了其他人,然后对着二姐摇了摇头,“认不出。”
旁边的秀丽女子又开口道:“她俩长的太像,也难怪你会认不出。”她指了指左边那个女婴,“这是小琬,另一个是小琰。”
怀琬琰之华英,那这个就是十一妹了。顾惜湛看着两个女婴在玩闹中,将口水糊了对方一身,眼中笑意更深。
在来的路上,她就得到了关于三个妹妹的信息,十一和十二是小姑生的双胞胎,十三则是大伯的二女,和顾二姐是亲姐妹。
三个孩子出生时间极近,又因为小孩子的灵根与灵体均未定型,是以现在,顾氏内部也不知究竟是谁引动了天地异象。
怕是也少有人能猜到,那异象是她们三个同时引动的。
顾惜湛看着又朝自己伸出胳膊的小十三,眼底翻腾的情绪彻底被按了回去。
天象相成,她们三个的命数,已经纠缠在一起了。
…………
剑风嗡动,竹叶飒飒,满天冷光渐渐连成一张网,最后又重归无形。
“锵!”长剑回鞘一半却又立刻被抽出,剑尖微斜,有竹叶落于其上,一分为二。
女修却仰起头,直直看向竹梢,喝问出声,“谁?”
“噗嗤——”有人笑了声,是极清脆干净的少女声,就如同春水缱绻。
几乎在声音传来的同时,顾惜湛转身出剑,动作干脆的没有一丝迟疑,“锵!”火花四溅,击鸣之声铮铮,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女两指并拢挡住剑锋,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
她一边将面前的长剑向下按去,一边笑道:“小丫头,在家里就别这么警惕了,我们家的戒备还是挺严的。”
顾惜湛立刻收了剑,“抱歉,惊扰了您。”她不认识对方,想必是族中鲜少露面的长辈。
“都说了是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少女对顾惜湛的态度有些不满,赌气式的捏了捏她的脸,让她再无法保持严肃,才又欢快地笑起来。
说话间,周围的修竹如幻象般散开,像是有画笔重新绘上了图案——怪石嶙峋、松枝虬劲,地上的雪已有半尺厚,她们此刻就站在老松大如华盖的树冠下。
少女眨了眨眼,恶作剧般的打了个响指,劲风骤起,落雪簌簌,将女修的发肩一块染白,顾惜湛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花掉下来,贴在她鼻翼,变成了点点水渍。
“唉。”少女叹了声,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继而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顾惜湛的肩膀,“你这孩子太老实了。”见雪落下来都不知道躲,在外面被骗了怎么办。
闻言,顾惜湛抬手拂去身上的雪,突然对少女眨了眨眼,声音带着笑意,“这是在家里。”不知名的长辈明摆了想捉弄她一下,无伤大雅,她不介意配合。
看到她露出与平日不同的狡黠,少女愣了下,才摆了摆手叹息一声,“真是老咯,连眼神都不好使了。”她竟然也会看错人,这孩子比她的道还要有趣。
这样想着,她用手往松下一划,转移了话题,“你们这些娃娃真了不得,连这东西,都跑到这里来了。”
顾惜湛顺势看去,只见方才只有白雪的地方出现了一眼冰泉,水质清透,水面生冰,而冰层之上,则长出了一株灿金小树。
“你知道,这是谁的么?”她背后,少女问道。
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顾惜湛摇了摇头,“不知。”命数这东西,说早了,有祸无福。
“噗嗤,你这孩子,真不老实。”这是少女给顾惜湛的第二个评价,和上一个截然不同,她看着对方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眼中的了然。
看来,她猜的没错。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大雪纷飞,天地间茫茫一片,老松、少女、冰泉、小树,全都模糊起来,一碰即逝。
顾惜湛却没有握剑,她拢了下飞舞的发丝,对着少女最后消失的地方施了个礼。
“小丫头,我期待和你再见。”冥冥中,她听到少女这样说,下一刻,眼前骤然一黑。
等视线重新亮起来,眼前依然是丛丛修竹。
在她肩膀的皮肉下,有银芒一闪而逝,又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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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七章 荒原
尘土飞扬、日光暗淡,铅灰色的天空,低的像是要直直压下来。
突然间,天色由灰转黑,黄豆大小的雨滴倾盆而下,雨脚连绵,还未触地便有寒气突起,小部分雨水转为大雪,而更多的,也是纠缠着、团成拇指大小的冰雹,狠狠地砸了下来。
“有点不对劲。”环绕周身的淡淡灵光,将冰雪隔绝在外,男修跺了下脚,看着被冻的严严实实、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裸露石土,如此评判。
“我已经禀告师尊了。”纪晗收起玉牌,抬头看向远处红黄相间的巨大山脉,伸手接了颗冰雹。
冰丸入手,便觉有刺骨寒气顺着指尖窜上天灵盖,而丹田里的灵力,却不受控制的冲入冰丸中。
他眯了眯眼,翻手丢掉冰丸,提醒其他人,“小心别让这冰近身。”
“放心吧大师兄,”队伍中,有人立刻接口,他身上的灵光突然一跳,在漫天冰雪中暂时清出了一块空白处,“这破天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这是一只十人小队,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荒原,怪石耸立、杂草丛生,灰黄的地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断层,远处有巨大的山脉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他们却总也走不到那山脉。
纪晗抬起头,看着愈加昏暗的天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但不管怎么说,这段日子,天气太过奇怪了。
反复无常的天气、一直都到不了的山脉,以及,好像永远都走不出的荒原。
若只有他觉得不安,倒也无妨,但第一个出声的同门已突破元婴后期,连对方都感到不对……纪晗心中一突,要快点离开才是。
风雪突然停了。
众人皆心有所感,陆续抬起了头,只见黑云骤消、冰雪皆去,一轮残阳挂在西边,摇摇欲坠。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第一个出声的男修面露诧异,他下意识地掐算起来,几乎瞬间,面色大变。
“不好!快戒备!”他几乎嘶吼起来,声音在荒原上飘荡,隐隐有回音。
其他人也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变换队形、拔剑出鞘,被护在中间的纪晗下意识地看向太阳。
夕阳的颜色比平日见的要浓郁太多,近乎凝固的暗红色光芒让人心生不安,纪晗突然瞪大眼,遍体生寒。
残阳如血,那或许,本来就是血。他看见“太阳”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圆球,圆球转动了一会,在靠近他们的方向停了下来。
就好像,在“看着”他们。
这不是太阳,而是一只巨大的带血眼珠。纪晗眼睁睁地看着红色液体慢慢汇聚于眼球下方,然后,滴落。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众人挥剑扫开飘下的血雾,却惊骇的发现剑气剑芒都被迅速吞噬。
这只不过是开始。
…………
“啊!!!”荒原上,不止有纪晗一行人,可以说,在不知不觉间,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这里。
不论自愿,还是被迫。
有实力不济的,不小心被血雾碰到,顷刻间化为脓水,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杀机,四处皆是。
…………
“小心点。”男修喘了口气,看着空中的眼珠,面色凝重。迄今为止,已经落下了三滴血珠,凌霄众人实力强悍,才没有什么损伤。
但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也不知,何时能结束,如果结束不了……他几乎不敢想下去,就在这时,“朝着山脉走。”
他回过头,发现向来温和的大师兄面沉如水,表情已带上了几分置之死地的决然。
眼下,也只能赌一把了。
…………
“该死的,到底有多远。”又是六滴血珠之后,他们与山脉的距离,却好像从未变化,队伍中一个女修看着天空,突然出声,“又来了。”
话音刚落,第十滴已经落下。
剑气纵横,冥冥中,纪晗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是最后一滴。]
异变突生。
那眼珠中,突然不合常理的出现了诡异笑意,下一刻,它闭上了。
天幕乍黑,天色被严严实实的遮住,无边黑暗中,灵光与剑芒显得格外刺眼,众人还来不及慌乱,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整个荒原都在颤抖,在开裂,接着剑芒,纪晗发现方才怎么都到不了的巨大山脉,就在他们面前。
然后便是,山崩地裂。
地面塌陷,山脉断裂,巨大的断端向他们的方向滑落,接着朝前一歪,沉闷无比的砸下来。
这个瞬间,纪晗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住了自己,他只能僵硬的举着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小心!!”其他人皆看出了不对,离得近的几人同时伸手去拉他,却抓空了。
除了一片虚无,手没有触到任何东西,连已经落下的碎石,都直直的从手上穿了过去。他们近在咫尺,却好像身处两个世界。
这种感觉是……“大师兄!!!”众人目眦欲裂,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们送离此地,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铺天盖地的碎石一泻而下,淹没了纪晗的身影。
“轰!!!”烟尘四起,顿时掩埋了整个荒原。
…………
“咳咳咳……”视线再次清晰,众人发现他们已经被送到了秘境外,眼前便是秘境入口。
有人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向秘境冲去,然而……“进不去了?!”他烦躁的捏紧拳头,砸向身前阻挡去路的光幕,却发现只是徒劳。
“师弟闪开。”身后有声音穿来,男修闻言立刻往旁边一躲,一道剑气几乎擦身而过,轰然撞在光幕上,撞的光幕颤了颤,却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嗤——”哪怕躲得快,出剑者的肩上还是被斩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血花四溅。
一系列的变故使得恒翾深深吸了口气,眼下大师兄不在,他修为最高,可以暂代其职。
迅速发出数道剑符禀明情况,瞥了眼周围越来越多的修士,他点了几人,“你们几个,迅速回宗请师叔前来,剩下的人……”他转头看向试图进入秘境的众修士,语气低沉,“守在这里。”
凌霄大师兄被困秘境的消息肯定瞒不了多久,秘境里面,他们现在有心无力,但秘境外,任何有心人,都将有来无回。
…………
漫无边际的荒原上,乱石堆成了一座小山,碎石上还隐约能看到干涸的血迹。
四野寂静,唯有血腥味环绕不去,远一些的地方,还隐隐能看到石堆下露出残破的尸体和褴褛的衣物。
“啪嗒——”突然,有一块碎石滚下来,撞击声格外清晰,余音袅袅,在荒原上不断回荡。
“啪嗒……啪嗒……”就在声音逐渐弱下去的时候,又有新的撞击声加入其中,最后,撞击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终于,乱石动了动,一只伤痕遍布的手,破石而出。
那只手静静的搭在碎石上,一动不动,在昏暗的日光下显出一种死寂的青白,修剪服帖的指甲旁满是干涸的血痂。
总不能,死在这里。
“嘶——”有人低低吸了口气,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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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多加小心
半开半掩的竹纱窗前摆着盆凤尾竹,透亮的水珠在翠绿的叶面上滚动,突然,窗口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带起的风惹得叶片一阵颤动,水滴纷纷而下。
影子轻盈的落在地上,是只半尺长的狸花猫儿,它晃悠着细长的尾巴,灵巧的躲开落下的水珠,钻进了里屋。
“喵~”刚刚进屋,它就冲着靠里的一张桌子奔去,桌上坐着两个人,狸花猫径直在一人腿边停下,用脑袋轻柔的蹭着那人裤脚,尾巴还不时灵活的攀上对方的脚踝。
然而,无论它如何撒娇,那人始终不动于衷,除了最开始淡淡的扫过来的一眼,再也没有看向它。
猫儿不禁有点泄气,它耷拉着胡子,又委屈巴巴的叫了声,整只猫都透出一股颓丧的气息。
“噗嗤,”另一人掩口笑了下,“看来,它还是挺喜欢你的。”见对方脸上出现了点无奈,她才对着狸花猫招招手,“花梨,到这儿来。”
闻言,狸花猫抖抖毛,颓废之态立刻消失,动作敏捷的跳上了对方的膝头,团成一团,半眯着眼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呼噜——呼噜——”终于,在感到主人开始为自己挠痒痒,花梨嗓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见它这样,程氏又笑起来,旋即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你看,它不是很可爱么?”
看着仰着脖子躺的四平八稳、露出雪白肚皮的狸花猫,顾惜湛更加无奈。
这只猫是程氏的灵兽,属于幻灵猫一族,向来不喜欢她,平时碰上她,都是炸毛龇牙,今日一反常态的亲近自己,估计也是娘的意思。但她若真的去逗猫,这家伙八成还会条件反射的伸爪子。
为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伤了猫爪,她干脆对这份并非真心的讨好视而不见。
程氏瞅瞅快睡着的狸花猫,又看向神色冷淡的女儿,心下无奈,这两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也亲密不起来。今日的缓和关系再次失败,她暗暗摇了摇头,决定谈些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顾惜湛眉梢微抬,翻手取出块传讯玉牌垂眸查阅。看完后,她低着头久久不语,就在程氏寻思着问问情况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向对方,“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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